利刃的银芒刺破长空,映照在何息兰漆黑的瞳孔内,像是流星般快速向她靠近。

    倏忽,那些人在空中猛地顿了一下,紧接着刀锋便偏移了一寸,将何息兰的鬓发削去了一段。

    缕缕青丝随着风散落在满是落叶的土地上。

    何息兰一抬头,只见他们的胸口皆插着一个飞镖。他们瞪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扑通一声便面朝地面栽了下去。

    满地的弩箭几乎编织成了一个偌大的地毯,何息兰耳边的嗖嗖的弩箭声也停了下来。

    等何息兰再次见到常燃的时候,他正半跪在不远处,捂着胸口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秋风过耳,赵柔眼看着自己带来的人全军覆没,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常燃隔着白绫“看着”赵柔,竟令赵柔生出了些胆怯。

    “你,去死吧!”

    她捡起地上一柄长剑,大喝着便朝着常燃冲去。

    她挥剑毫无技巧可言,再加上她也不怎么拿得动那柄长剑,手中抖动的厉害。

    巨大的漏洞之下,赵柔非但没能要了常燃的命,还让常燃回了些力气。他徒手便接住了刀刃,而后内力运转,震耳欲聋的巨响只在一瞬间,便将刀刃震了个粉碎。

    赵柔的心也随着碎片一起成了渣渣,急促的心跳声哪怕是隔了老远的何息兰也能听得到。

    常燃掐着赵柔的脖子,似乎是喂进去了个什么东西,而后并指朝着赵柔的喉咙点了几下,将人扔到一边。

    赵柔惨叫一声。

    她恰好倒在长剑的碎片处,浑身上下被划出了不少伤口。她的双腿之间还有血液奔涌而出,粘稠的血液眨眼间便将身下染红了一大片。

    她瞪大了眼眸,颤声道:“孩子,我的孩子……”

    白绫之下,常燃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因为那白绫上多了两圈红色的液体,他也开始有些站不稳了。

    “你的眼睛流血了。”

    “不妨事。”

    他踏着枯黄的落叶,逆着光,一把揽起何息兰的腰肢,而后轻功跃起,逃离了那里。

    他们落在了一处山头上。

    在湛蓝的碧空下,常燃轻轻靠在何息兰的肩膀上坐着。

    “你给赵柔吃的是什么?”

    “一种蛊虫,会令她受尽折磨却死不了。而且今后的她只要一靠近你,便会腹痛难忍。最重要的是,她那孩子,铁定是保不住了。此后的她,再难有孕。”

    常燃顿了顿,“我没杀她,你会怪我吗?”

    “她贵为公主,若是不明不白死在这荒郊野岭,圣上铁定不会放过咱们。想来这次她这次是哑巴吃黄连,她也不敢去圣上面前搬弄是非。”

    常燃笑了笑,看着天边雪白的云朵在碧空中飞扬:“以后赵柔便不敢再来为难你了。”

    何息兰嗯了一声,常燃便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靠着何息兰的力量开始越来越大,整个人慢慢变得有些僵硬。最后的最后,常燃的脸上仍然挂着一抹微笑。

    何息兰极目远眺。这山野内开着不少不知名的花朵,花香百里,沁人心脾。

    她便将常燃就近葬在仙山山脚下,何息兰还为他找来了山野中最美丽的花朵为其践行。

    “常燃,谢谢你。我想弥补我的过失。”

    -

    公主府内,下人们手忙脚乱,神色皆是紧张的不能再紧张,甚至都不敢放开了呼吸。

    慌乱中,一名端着水的婢女正要踏出房门,却被正准备要进来的男子狠狠撞了一下。

    婢女身材瘦弱,而那人魁梧,不光是人摔了个结实、水洒了一地,就连那木盆也裂成了两半。

    婢女登时吓得头也不敢抬起来,就在原处的水洼内连连叩首,水花也溅的到处都是。

    “驸马爷,是奴婢不长眼,冲撞了您,还请驸马爷责罚!”

    婢女的年龄不大,甚至比赵柔还要小上个一个月。豆蔻少女的身上哪怕未着丝毫粉黛,却也有种天生的奶香气。

    其余的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连忙齐刷刷的跪下来。

    里面一个年长的老嬷嬷道:“这贱婢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驸马爷。此次,奴婢定会好好教训教训这贱婢。”

    到底是年纪不大,一听到嬷嬷这么说,那婢女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阮清明,而后便迅速低下头。

    杏眸天真无邪,容貌清丽。虽不惊艳,可胜在耐看。阮清明成日盯着赵柔那张脸,就算是那张脸倾国倾城,也难免腻了。

    甜腻腻的吃多了,偶尔尝尝寡淡点的,也无妨。

    直到赵柔的喘气声传入阮清明的耳朵里,他这才想到这次过来的正事。

    “你们这群废物,怎的将公主一个人留在荒郊野岭去了,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说罢,他便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往赵柔榻边走去。路过婢女身边的时候,他还若有若无在婢女的手臂上蹭了一下。

    榻上的赵柔重重咳嗽了几声,而后哇的一声吐出好几口黑血。

    满头大汗的赵柔总算是轻松了几分,头颅重重落在枕头上,如释重负的落下头颅。

    阮清明连忙上前为赵柔擦拭嘴角的血迹。

    “这怎的还吐血了?”

    阮清明的声调相较于平常仍然有些高,对面的医官本就心神不宁,听了这话更是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驸马明鉴,公主体内被种了一种非常奇怪的蛊虫,我竟从未见过。而且那蛊虫反噬本就厉害,我方才,才堪堪将蛊虫反噬压了下来。吐血也是为了将体内的蛊毒排除来一部分。”

    “压下来?”阮清明道,“为何不直接将蛊虫拔除?还有,为何公主体内会有蛊毒?”

    “蛊毒的来源我也不知晓。况且,我这医术不精,实在是不能根除,只能暂时压制。”

    医官的头仍然不敢抬起来,默默退到一边。

    赵柔的浑身上下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喃喃的在说着什么。阮清明俯下身来倾听了良久,这才明白过来赵柔是在问腹中的孩子。

    阮清明抬眸道:“公主腹中的孩子如何,可还有恙?”

    医官的喉结动了动,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阮清明啪的一拍床榻边上:“到底如何,快说!”

    医官的头颅结结实实的在地板上砸了好几下,额头上顿时头破血流。

    “公主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医官道,“那蛊毒实在厉害,我能将公主救回来便已经是竭尽所能了。若是根除此蛊毒,恐怕只有云雾神医才能做到。”

    “那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将那什么……云雾神医请来!”

    钱不是问题!

    “驸马误会了。我们第一时间就去找了云雾神医,可是云雾神医每年只为一位患者诊治,前些日子云雾神医刚刚治疗过一名患者,已经再度出门云游,不知所踪了。”

    阮清明未来得及继续斥责医官,赵柔的身子便颤动的更加剧烈,连带着阮清明身下的床板都开始连带着晃动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公主情绪激动所致,我来为公主施针。”

    阮清明轻轻牵起赵柔的手:“柔儿,没事了。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我们还年轻,还有机会。”

    闻言,赵柔的颤抖缓和了几分。医官手中几枚银针一落,赵柔眉眼一展,终于沉沉睡去。

    阮清明替赵柔盖好被子,临走前吩咐道:“好好调理公主的身子,否则,唯你是问。”

    “驸马。”

    说着,那医官膝行到阮清明的身边。

    “又怎么了?我又没让你拔出蛊毒,调理身体也干不成,那我要你有何用?”

    阮清明有些不耐烦了——毕竟外面还有个佳人等着他呢。

    “公主此次伤了身子,恐怕以后再难有孕。哪怕是云雾神医来了,也难有转圜的余地啊!”

    “伤了身?”阮清明瞪大了双眼。

    此音落下,周遭迎来了一阵可怕的的寂寥。医官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发丝滴答滴答的滴落,眼看着就要吓晕了。

    哪知阮清明居然没有爆发,语气反而出奇的平静。

    “你先下去吧。公主的病……力所能及就好。我与公主的爱情,不一定非要个孩子作见证。”

    医官终于松了口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公主最近还需要驸马多多抽时间照顾,长公主近日禁足,无法来看公主。”

    “禁足?为何?”

    “好像是因为抗旨。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见阮清明的眼神空洞,似乎没有回应的意思。那医官便欠身施了个礼,匆匆离去。

    哪知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的阮清明便道:“站住!”

    医官汗毛一竖,视死如归的转过身去:“驸马爷,还有何事?”

    “方才那婢女是谁?”见医官一脸不解,阮清明补充道,“就是泼了我一身水的那个婢女。”

    “那婢女是最近才来到府上的,接替的是云儿姑娘的职务,好像是叫林映雪。”

    林映雪。

    阮清明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佳人的脸庞,嘴唇无意间勾了勾。

    “驸马爷问这林映雪做什么?”

    阮清明这才回过神,肃声道:“哦,没什么。这婢女太没规矩,我准备一会让嬷嬷好生教教她规矩。”

    “那不如让我替您传达……”

    话音未落,阮清明便急忙打断:“不用,公主现在是非常时期,应该把公主的身体放在首位。这些琐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去说便是。”

    为了不再露出破绽,阮清明说完便匆匆离去,留下那医官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驸马对郾城公主可真是情深义重。能力排众议娶公主为正室妻子,又帮助南靖填补国库空虚。现在公主身子伤了,他仍然不离不弃。”

    医官在原地狠狠点了点头,“公主能遇到驸马爷这么个好男人,可真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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