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课堂结束约莫一刻钟,施弥有些控制不住地往窗外瞟,张宜枫正倚在廊柱上等她,

    她频频回望,身旁的谢盈发现她的不对,轻语:“施弥,你怎么了?”

    施弥却没回应她,连头都没偏。

    谢盈摇了摇施弥的衣袖,她才转头望着她,眼神询问。

    谢盈又重复一遍:“你怎么了?”

    施弥摇头,“无事。”说罢,她就转回头出神地望着手里的书。

    见她不愿意说,谢盈也就不再追问。

    谁知本该是下学的时间,随深却一反常态地讲解起真气在体内完成一个小周天的过程,施弥听来枯燥又乏味。

    她起身走向前方的出口,随深止住了未完的话,目光凝视她,身后所有的弟子也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她在门前止步,面不改色:“随深师兄,我不舒服想回去了。”

    随深眼眸半眯,锐利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他不开口,自然无人敢开口,课堂内一时寂静下来。

    施弥也在回望他,那双晶亮的眼睛里满是不耐之色。

    随深收回视线,低头捋顺书上的褶皱,声音低沉如斯:“你当真不舒服?”

    她应了声,他却不说话了。

    见他这般墨迹,施弥便自顾往外走,留下一众震惊的弟子们。

    她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

    她们的视线旋即停在随深脸上,内心揣测他会不会生气,却只听见他沉声:“既如此,今日的课上到这里。”

    她们纷纷噤声离开,一点大气不敢喘,生怕触怒他,暗叹施弥今后铁定得不到随深师兄的好脸相待。

    施弥从修习堂往外走,张宜枫已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

    他吐槽道:“今日怎的这般久,你们长老讲课睡着了?”

    施弥摇了摇头,“这段时日是随深师兄给我们授课,刚才他讲解真气如何在体内完成一个小周天的过程,就拖堂了。”

    张宜枫皱起眉:“他也是,这般墨迹。”

    两人正要往外走,谢盈就跑出来,喊道:“施弥,你先别走!”

    施弥疑惑地望着她,谢盈跑过来,顾惮地扫了张宜枫一眼,对施弥说:“你走后,随深师兄便散课了,托我同你说不舒服不要强忍,记得去医堂。”

    张宜枫登时就挑了挑眉,“嚯,还挺关心你。”

    面对他的阴阳怪气,谢盈悄悄瞪了他一眼。

    施弥对谢盈说:“你无需担心我,我没有不舒服。”

    说完她便和张宜枫两人往外走远了,步履匆匆。

    谢盈怔愣地望着两人离去,原来施弥没有不舒服!她立即苦着脸,低头思索一会儿要如何对随深解释的话。

    弟子皆三三两两结伴走出,她逆人流往修习堂内走。走到讲桌前:“随深师兄,施弥她说多谢你的好意,她会去医堂的。”

    她站得离他很近,几乎是一瞬间就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压骤降,她不由提起一颗心,担心随深师兄会不会不信这套说辞。

    之后,她清晰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稍低:“如此,便好。”

    她转身的刹那,身心才得到放松,她突然有点佩服起施弥了,能对随深师兄心不惊肉不跳地扯谎。

    随深冷肃着脸色站在仅他一人的修习堂内,他凝视堂下施弥的座位,那里已空无一人。

    这时,门口露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看出他情绪有点低沉,轻声靠近他。

    她用很脆甜的声音喊道:“随深师兄,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随深仍低垂着头,她便自顾说道:“师兄,刚才施弥的行为实在是太冒犯了,她平常也是这般,没教养极了。你无需为这种人介怀的。”

    她注视着随深,话中是全然对他的着想,情意真切。

    下一瞬,随深抬眼望她,用很冷的眼神,语气含怒:“你无权随意置喙旁人。”

    他的脸上不复温和,她惊到后退一步,怯懦:“我、我只是替你不平。”

    他脸色沉冷,理好手里的书后,便往门外走,经过她时,说道:“与你无关。”那声音冷极了。

    林禾有点恍惚,回头望着随深的背影,觉得他好冷漠,和课上的随深师兄完全不同。

    客栈内,施弥凝着面前的瓷瓶,犹疑地望着面前的人,“这便是用那鸢尾花制成的?”

    阿坤点了点头。

    施弥伸手接过,张宜枫双手抱胸,漫不经心道:“你尽管信便是,我吩咐的没人敢敷衍。”

    旋即他看向阿坤,“门派内无事发生吧?”

    他沉默地摇了摇头。

    “那好,你回吧。”

    “少主,我实在不放心你独自在这,让我留下吧,门派里我已经安排好了。”

    闻言,张宜枫蹙眉沉思,他独自在虚臾派确实不大安全,一挑一也罢了,他尚有胜算。若哪天被群起而攻之那就难堪了,有损薄面。

    他骑驴下坡:“也好。”

    施弥盯着手里不过手心大小的瓷瓶,眼中闪过幽光。

    张宜枫见她盯着瓷瓶不放,问道:“你想如何用,她如今可不见得能容忍你的靠近。”

    施弥收起手里的瓷瓶,她平静地望着窗外,“我自有办法。”

    “我还想你帮我一件事。”

    “说。”

    “你能悄无声息的在贺梅的餐食中下令人逐渐昏沉的药么?”

    “昏厥的药?那多麻烦,直接下毒药也不是不可。”

    “不,那多没意思,”施弥眼眸闪着冷意,细声,“我要一点一点拿回她们欠我的东西。”

    白皙的脸上满是狠意,潋滟眼中缀满绝情。

    张宜枫却如何都移不开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或许就是这份反差,让她整个人像笼罩在团团的迷烟之中,惹人费解。

    “对了,最近我准备去寻梦貘的踪迹,过些时日便要启程。”

    “你找到它了?”

    “我派弟子在外看到了,正跟着它,不过还没确切的地址传来,估计也就这几天了。”

    施弥点了点头,由衷道:“祝你此番前去大有所获。”

    张宜枫笑着应下:“承你吉言。”

    施弥回到门派后不过几日,张宜枫和阿坤便前往灵山寻梦貘。

    这日课后,她和谢盈往回走。

    谢盈在那抱怨:“岳曦长老怎么回事?居然回来授课了!”她看着施弥平静无波的神情,气愤:“施弥,你不生气嘛,今后不是随深师兄教我们了。”

    她沉着脸,不说话。

    自那次她半道从修习堂出走之后,次日岳曦长老便回来讲授,随深再也没给他们授课,她也没见过随深了。

    她很快又神秘兮兮地凑近:“不过,你听说了么,最近一段时日,随深师兄都往医堂跑,你猜发生了何事?”

    施弥摇头。

    “听说施棠师姐的病情好像加重了。”

    “不过随深师兄不是去寒渊取冰魄草了么?难道没用?”谢盈疑惑地说。

    施弥敛下眼眉,她凝向谢盈:“你要和我一同去看望姐姐吗?”

    谢盈瞪大双眼,手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施弥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连忙摆手:“不行的,我如何能去,施棠师姐都不知我是谁,多冒昧。”

    “好吧,那你别去。”

    闻言,谢盈脸色却有些欲言又止,回去也无事。

    “那你同我一起去,我记得医堂外有个亭子。”

    谢盈想也好,便点头应允。

    医堂内室里,随深正喂施棠服用汤药,这是医师特意熬制的补药,这几日施棠的恶化情况连她都吓着了,特找出以前的药方煎熬。

    随深用帕子拭去她嘴角的药汁,望着她憔悴的脸庞,问:“如何,有感觉好些么?”

    她摇头,手抓住他的手,脸色苍白而痛苦:“随深,我会不会大限将至?”

    随深严厉喝止:“施棠!没有这样的可能,梁泽和齐帆已天南海北地遍寻药草,你切勿灰心,医师说了,你的情绪最为重要。”

    他眼中厉色明显,施弥扯出一抹笑,虚弱:“好,我听你的。”

    施弥推开半拢的门板,看到面前两人相握的手,眼神一暗,“姐姐,听闻你的病情有所加重,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走至榻前,一脸关心地凝着施棠,随深放下手,立在一侧。

    施弥眼神在他身上轻轻一瞟,“姐姐,随深师兄可有好好照料你?”

    “随深这几日常耗费一整日的时间来照料我,我很感谢。”她眼神得意地道。

    施弥露出受伤的神色,“怎么?姐姐是怪罪我现在才来看你么?”

    施棠一噎,她完全没这么想,巴不得她别来。用几乎咬着牙龈的声线说:“怎么会呢?你来我很欣喜的。”

    施弥笑了笑,“那我今后多来看你。”

    旋即凝向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人上,慢悠悠道:“随深师兄,这几日你不授课了,我们都很想你。”

    她的眼神像钩子般勾在随深身上。

    施棠顿时心口郁结,逐用沙哑的嗓音:“施弥,你先回吧。”

    施弥乖顺地点头,“好吧,”顿了顿,凝着随深,“随深师兄,之前你在课上讲的真气达到百会穴之后的运转我还没听到呢?”

    随深看向她,淡声:“你不是不舒服到甩袖而走了么?我哪里还敢占用下课时间,直接就散课了。”

    施弥了然地点了点头,笑道:“看来他们还要谢我,不过拖堂还是不好。”

    她这般嚣张到挑衅的态度,随深冷脸错开眼。

    施弥心情大好,出了房后便直出医堂,和谢盈汇合,谢盈追问:“你在里头看见什么了?”

    “就是随深师兄和我姐姐。”

    “做什么?”

    “他喂姐姐喝药。”

    “哇哦,所以他们究竟是何种关系?”

    施弥凝着她,冷声:“没关系。”

    说罢,就走了,留下风中挫败的谢盈在嘀咕:“竟然没关系。”

    晚上,医堂变得尤为寂静。

    施棠不喜静,独自一人难以入眠,随深便在旁边陪到月上高头。

    他见时辰差不多,便合上手里的书,告辞。

    黑夜中,施棠留恋的眼神长久停留在他身上,虽然不舍,但仍克制,说:“明日,我等你。”

    随深轻轻颔首,便走出内室,外面一派宁静。

    医堂身处在一片竹林背后,竹子生长得挺拔密集,竹叶开得茂密,实际并不便于飞行,他便只身漫步于竹林间。

    疏狂的风在吹动竹叶发出淅淅飒飒的声响,他孑然走在幽暗的石道上。

    一个眨眼间,旁边窜出一道黑影,他抬手召剑,掐诀的手在感应到来人气息后,僵在半空。

    她跑进他的怀中,闷闷的声音自怀里传来,“随深哥哥……”

    来自她的依赖和拥抱,随深的心一下就软了,但仍淡声:“你找我做什么,是张宜枫不同你玩了?”

    闻言,她的脑袋开始在他颈间胡乱地蹭,嘴里哼哧哼哧的鸣不平。

    她抬头望他,晶亮的眼中映出他冷漠的侧颜,让她想起了一些被冷落的回忆。

    她突然狠狠地推开他,眼神变幻如刀怨恨地盯着他。

    他沉默地凝着她眼中的狠意,抿唇,立在那。

    “施弥,我不是一件工具,你想要便要,不要就丢弃。”他压着抖动的声线说出,她对他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悬于高空没有一点触底的踏实。

    他好像一下就离她很远了。

    施弥有点慌,掩下眼眉,缓缓走向他,手握住他垂于腿侧的手。她抬眼看他,踮脚,吻上他微凉的唇。

    舌润湿他的唇,他的呼吸加重,施弥将手缠上他的后颈,温吞地侵蚀他的抵触。

    牙关一松,小舌试探性地在边缘探测,却反被后来者追逐、压制、纠缠。

    他伸手环住她渐软的身体,手掌住她的后脑勺,用强烈的进攻宣泄他的不满和愤意,将情绪通通传递给她。

    这时的他完全失了从前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模样,宛若一头气场强大的怒狮,对他的所有物攻城略地。

    他带着怀里的人回到他的院中,房门之内,旖旎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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