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客栈休整了一晚,李微言没睡,提前问好了魁煞所在的方位,对着舆图研究。

    魁煞所盘踞的区域,过去是乱葬岗,本就怨气冲天,滋养魔气再合适不过。又加上那天地自生的魔器,可能会有些棘手。而且看方位风水,易布阵法,看来魁煞入魔之前,这方面也有点研究。

    她倒不是每次都这样谨慎,只是这次的任务多有蹊跷之处,所以多留心了些。

    天还未亮,李微言就起来,喝了碗豆浆就果子,又吃了俩茶叶蛋,丢下十文钱,就提着刀出门去了。

    “等九襄醒了,就跟她说我已经去了,不必担忧。”

    李微言飞剑赶到乱葬岗,远远看着煞气冲天,皱起眉头。观煞气的浓郁程度,盘踞于此的大魔还真有那么点水平,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万里落在她肩头,歪着脑袋。“大人,要我先去侦查吗?”

    “这次不必,恐怕会打草惊蛇,万里,你以这乱葬岗为中心,侦查方圆三十里的范围,看是否有阵点,记住不要靠近煞气所在。”

    “是。”

    李微言素来很相信她身上那些魔气对同类的感应力,魔对于强大同类的敏锐不亚于野兽直觉。而且她的魔气特殊,早已被炼化,对方是无法察觉的。

    她以灵视感知粗略评估了一下乱葬岗的风险性。

    可以平推。

    『万里,以防万一,你在外围巡视,听我信号。』

    『是,大人。』

    斩神刀,出鞘。

    乱葬岗巡视的小妖们,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什么,就纷纷尸首异处。

    在李微言动手的瞬间,乱葬岗的阵法启动了,在此阵法之中,一切正道灵力法术皆不可用,妖魔之气反而愈强。

    怪不得那些修士有去无回,但这对李微言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丝毫不会影响她出刀的速度。

    魔物妖物从四周回援,全部涌向了李微言所在的方向。但来了也只是徒增伤亡,甚至连减缓她前进的速度都做不到。

    她的战斗没有任何称得上花哨的地方,每一刀的目的都很简单明了:杀。

    直指命门。

    李微言走一路,便留下一路尸骸,偏偏她面上没有什么冰冷凶恶的表情,只是平静淡然地瞧着,杀得那些妖魔望而生畏。

    对于李微言来说,这种工作她几乎干得熟能生巧。

    她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如意料之中一般,直接平推了过去。

    李微言在路上看到不少还没被啃干净的人类尸骸,看残破的衣着,应该都是折戟于此的修士。再往里走,便能看到更多的人类尸骸。

    可突然,一步之间,面前出现了与周围景象截然不同的竹林,似乎连阴沉的天气都晴朗许多,而外围那些丑陋凶恶的妖兽,在竹林的范围内消失无踪。

    李微言第一反应便是幻境。

    她双眸映出灿金,但眼前竹林并无变化,万里从空中看到的也是一片竹林。

    那可奇怪了,乱葬岗中,哪会平白出现一片竹林?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微言提起戒心,步入竹林。

    不出她所料,这竹林中也有迷阵。一入竹林,周围就升起迷雾,视线可见范围不超过两尺。

    一旦深入,雾中就会传来别人的声音。

    “天君,你在附近吗?我是九襄,一不小心误入了竹林,你在吗?”

    “道友,道友,快到我这边来,不要再继续迷路了!小心一步踏错,再无归路!”

    李微言熟视无睹,穿过迷雾,最终来到了一座古朴老旧的园子前,戍卫在门口的两只噬心魔看到有人穿过竹林,直扑上来,然后被一刀斩得形神俱灭。

    她踏过门槛,门外看着还很破旧的园子,突然变得生机盎然。

    穿过影壁,便到院中,院中建筑四门紧闭,霎时间,院落影壁与四周的墙刻中的妖魔皆从中爬出,将李微言团团包围。

    这帮石头玩意儿倒是比外边的扛揍,李微言与石妖缠斗之际,突觉后颈一凉,斩神刀立刻往身后劈砍。

    但在她看到来者的瞬间,斩神刀急停。而那只伸向她后颈的魔爪也僵在那处。

    那是一张与阿竹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因为魔气浸染,双目赤红,显得有些阴郁,浓郁的魔气萦绕在他周身,散发着与周围这些喽啰全然不同的煞气。他那张脸本来应是谦谦君子一般的温润俊美,此时却生出一种极其妖冶的美,一头乌发随意地在脑后盘着,黑红色的长袍搭在身上,似隐隐染着血。

    他真的不太适合穿黑红色。

    李微言只犹豫了一瞬,便飞身将来者压倒在膝下,斩神刀以握姿抬起,下一刻便要穿透他的脑袋。

    被压在膝下的魔修愕然地看着她,然后突然露出一个温柔笑容来。“言儿。”

    斩神刀落下,却偏了一寸,落在他耳边,斩断了他的青丝。

    李微言瞳孔骤缩,而他却笑着抬起手,想去抚摸她的脸庞。

    “你怎么才回来呀。”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手上的五彩石红绳手链。耳边突然是极其强烈的耳鸣,和空白。

    “青……阳?”

    只这犹豫的一瞬,身后的石妖就又堆聚成型,将李微言一把抓过,就要猛摔出去。

    “住手!!”他猛然起身喝止,将从石妖手中滑落的李微言接住。

    “言儿你没事吧?”他的神色紧张。

    李微言在他怀中定定地看着他,随后斩神刀架在他颈上。

    “没事就好。”他又温柔地笑起来。

    “魁煞。”她的声音冰冷得没有温度。

    他愣了一下,眉眼还是温柔。“只要言儿喜欢,怎么叫我都好。”

    斩神刀又近一分,划破了肌肤,殷出一道血红。他全然不在意,只是抬头吩咐那些石傀回到墙中。

    “放开我。”李微言盯着他。

    “好,都依你。”他小心地将她放下,目光有些局促不安地扫视周围。“不知道言儿今天要来,还没来得及收拾院子,瞧我这脑子,连糕点都没准备。”

    李微言提着斩神刀,目光冷冽。“不需准备了,青阳道长,你应该是没有机会再收拾了。”

    他的脸上,还是很艰难地维持着笑容。“要不,先喝点什么?你留下来的桃花酿还有半坛呢……不过没有下酒菜光喝酒好像也不合适,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凉菜。”

    他絮絮叨叨的,赤红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阴鸷的痕迹。

    这并不像他,至少,不像青阳。

    “青阳道长难不成是觉得,在下是来踏青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又想伸手来抚她的脸,却被避开。“我知道,言儿是杀我来的,不过没关系,只要言儿高兴,怎样都好。”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就已滚落在地。

    失去了头颅的身体软踏踏地倒下去。

    李微言提着刀,盯着他,怔怔的,似乎情绪慢了身体一步,有什么东西顺着面颊落下去了。沾血的手擦拭了一下,泪水溶进了血里。

    她跪坐下来,力气好像突然就消失了。

    他的脸上,还带着那温柔笑意。

    她没有打算哭,只是眼泪好像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试图抬头制止眼泪涌出,但毫无作用。

    院中只有她和那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她没有像过去那般敛尸,而是静静地待在那具尸体旁,脑子里混混沌沌的。

    她不能说她后悔了,只是,也许……

    “言儿是为杀了我而伤心吗?”

    身后突然传来温柔的声音。

    李微言抬起头,下一滴眼泪还没有落下,斩神刀就再次指向身后。

    另一个他好端端地站在她身后,甚至还换了一身墨青色的衣服,把头发梳好束起,换了玉冠。

    “你,如何做到的?”李微言看了一眼斩神刀,又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擦掉眼眶里还没落下的眼泪,杀意又涌了起来。

    他走近两步,笑着把她揽到怀里。“言儿要是还不解气,还可以再杀,杀到你高兴为止。”

    李微言突然被他的气息包围,那是一种,特意配置的草药香囊的味道,虽然盖不住他身上的血腥气。

    那草药香囊的气息,几乎对她产生了条件反射一般奏效的安抚作用,可她杀意坚定,两种效果对冲,让她僵直地杵在那。

    “我刚刚发现,昨日做的枣糕还剩下一些,言儿要是不介意,先吃些枣糕怎么样?”

    他牵上她没有拿刀的手,想拉着她去屋里,她仍僵直在原地。

    “言儿就当是哄我,吃些糕,喝些酒,我就告诉言儿,怎么杀我,好不好。”他的语气近乎是在哄着。

    李微言终于动弹了,而斩神刀依旧紧紧握在手中。

    屋里陈设很朴素,枣糕和酒都精心地摆好,酒杯中还漂着一朵桃花瓣。

    李微言犹豫地坐下,目光示意。

    他毫不介意地先拿起了一块,咬了一口,然后才递到她唇边。

    这样的动作一直保持到李微言有反应,咬了一口枣糕,才松弛下来。他期待地看着李微言微微咀嚼的动作。“好吃吗?”

    枣糕软糯香甜,虽然有些凉,但比市面上能买到的都要好吃。李微言虽然想这么说,但始终沉默。

    他眸色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开始自顾自地絮叨起来:“不好吃的话,我下次再做别的,言儿最喜欢糯米糕,正好最近槐树开花了,可以做槐花糯米糕,浇上一些蜂蜜会不会太甜?这坛酒我也一直没舍得喝,想着再见到言儿的时候可以一起喝。当然,言儿要是换了口味,酒窖里还有些别的,我都可以取来。”

    他还是先尝了一口酒,但立刻就被辣得皱眉头。

    随后他突然贴近,勾着她的下巴,将口中灼热的痛感递了过去。唇舌相接,却被咬破了舌尖,血腥味混着酒气蔓延开来,痛得他闷哼一声。

    他缓缓地移开唇,擦了擦唇边的血,笑得苦涩。“果然,酒只有这么喝的时候,才勉强能入口。”

    “你究竟是谁。”

    李微言那双本应明亮赤诚的眼睛,充满敌意地凝视着他。他却觉得,鲜血把她的唇染得格外好看,连她眼眶里未曾散去的红血丝,都很美丽。

    “接吻的时候咬人可不是好习惯。”

    “那么在我的拳头把你那张好看的脸打烂之前,可以聊正事了吗?”

    “聊什么?”

    “为何杀人,为何入魔。或许,你还可以求饶。”

    他依旧温柔得像个谦谦君子,目光低垂。“那很重要吗?”

    “如果不重要,现在你该捡你第二个头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他们逼死了小师弟,他们都该死。”

    “那,路上那些修士呢?”

    “他们想杀我,所以我杀他们。”他的赤眸,比许多普通人的眼睛还要清明。

    下一刻,他就被扑倒在地,脖子被紧紧掐住。“谎话连篇。”李微言的目光极冷。“我嗅得出来,你食人,饮血。”

    喉咙被掐得几乎断掉,他没法吐出一个完整的字,脸憋得通红,挣扎着想爬起来,求生本能让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反击,可最后只是轻轻抚着她的脸,然后渐渐地失去意识。

    第二次杀他,她已经变得很冷静了。她把尸体拖到院子里,和之前那具堆在一起。丢完就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等着第三个他出现。

    “言儿下手也未免太狠了些。”他摸着脖子,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丝毫没有恼怒。

    李微言冷着脸,起身推开一道又一道门,直到一道上着锁的门前,她再要推门,却被他钳住了手腕。他终于有些慌乱了。

    她一把甩开他的手,直接踹开了门。

    与门外看似清净普通的院落不同,从开门的第一刻开始,映入眼帘的就是残破堆积的血肉。

    显然,绝不止那几个上门送餐的修士。

    这才是这个院子的真相。

    李微言的胸膛起伏着,她尽量不让自己愤怒过于明显。

    “青阳道长,你可真是不得了。”

    顷刻间,轰的一声,他被撞在了一堵石墙上,然后滑落下来,衣领被拽起来,拳头一下又一下地落在脸上。

    砰,砰,砰。

    “说话,我让你说话!”李微言眼眶通红,近乎全然失态地嘶吼着。

    这是李微言最不能容忍之事,最憎恶之事。

    他没法辩驳解释。

    他需要吃人。

    只是这个原因。

    他那张俊美的脸蛋几乎被揍了变了形,然后被拖到前院,丢在那堆尸体旁。他也不挣扎。

    “你不怕痛,是吗?”李微言怒极反笑,泪水又顺着通红的眼眶往外滴落。她甚至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愤怒?失望?难过?“瞧瞧你现在是什么德行,青阳,你要我怎么对待你?杀了你?还是再按着你揍?啊?你告诉我!”

    “你何至于,入魔、食人来修行,何至于此!”

    他仍然艰难地挤出一个扭曲变形的笑容。

    “我……想要长生……想要……与你……长相守……”

    这个回答,几乎让李微言失语。

    如果这是求饶讨好,或许她还会冷笑出声,可偏偏,他是真心的。

    他费尽了力气,支起身子,眼睛近乎凄怆地,温柔地,落在她身上。他抬起斩神刀的刀尖,对准自己胸口,随后迎了上去。

    “我的……爱人……妻子……师长……神明……再多看看我……”

    院子里的尸体,堆得更高了。

    再出现时,他仍然温柔地笑着。他牵起李微言沾满他鲜血的手,放在心口。“命门就在这里,言儿,你可以杀我了。”

    李微言看一眼他的胸口,然后抬眸,抓住他的领子,他顺从地俯身,迎上她的吻。

    这个吻纠缠得极深,深到他忘乎所以。哪怕下一刻就死去,也心甘情愿。

    他昏昏沉沉地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却在竹庐中。

    他以为他还在做梦,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拷着镣铐一般的项圈,却不见锁链在何处。而周围的陈设,一如江林竹庐。

    他起身,试探地走出屋子,屋外是再熟悉不过的院子,竹林。

    他欣喜地朝竹林外走,可走到竹林尽头时,他顿住了。

    这里不是梓竹村,放眼望去,只有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山峦。他试图弄明白他在什么地方,可刚往前一步,颈上的项圈就像被无形的锁链拖拽,让他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青龙呼啸着从山峦之间飞出,巨鹏遮天蔽日地从云端掠过,让他瞬间明白,这里不可能是人间。

    他摸向胸口,那个被他当做心脏的魔器已经不在了。

    “言儿会来的。”他想。

    李微言果然来了,只是看起来有些疲惫,苍白,目光也是冷然的。

    他给她斟了一杯茶。

    “我想着你会来的,所以找了找,果然找到了茶叶和米面,刚蒸了糕,还没出锅,来不及端出来……”他又不自觉地絮叨起来。

    “我会杀你的。”李微言沉着眸子。“但不是现在。”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笑着。“我知道的。”

    她提着一个竹筒,放在石桌上。

    “这是什么?”他问道。

    “蜃龙骨髓,靖魔除秽。饮之,便会灼烧你的魔元,顺着灵脉吞噬魔气。”李微言酌了一口茶。

    他顿在原地,眸中闪过一丝惊恐,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好,都依你。”

    他伸手去拿那个竹筒,李微言却不松手。

    “言儿这样,我可饮不了……难道言儿,是想要喂我吗?”

    李微言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脖颈的项圈突然显出了一条细链延伸到她手上,她一用力,他就失去平衡,摔在桌子上。

    李微言捏开他的下巴,将竹筒中的蜃龙骨髓粗暴地灌进他的嘴里。

    瞬间,剧烈的疼痛从口腔感蔓延全身,感觉像是被强迫灌下了岩浆一般,他痛苦地挣扎起来,而她手中的锁链也拽得愈紧,死死压制着他。

    痛苦使他体内的魔气暴走,他狠狠地推开她,挣扎着目露凶光地向她扑过去,獠牙长了出来,想要撕咬她,可刚靠近两步就恢复了理智,又痛苦地蜷缩起来。

    他哀嚎着讨饶,像野兽一般。

    “言儿……言儿……救我……救救我……”

    李微言的指节捏得发白,她只能守在他身边,不能伸出援手。

    “没事的,阿竹,没事的。”她轻声安慰道。

    这样剧烈的痛苦持续了一两个时辰,他紧紧抓着李微言的衣角,直到昏迷过去之前,他还能看见爱人的脸。

    像是人饿了就会想吃饭一样,魔元的损伤让他一醒来就渴望着食人饮血。

    但这里别说人,连野兔都没有,他不复谦谦君子的姿态,狼狈地在可以行动的范围里寻找任何可杀的活物。

    在他终于嗅到活物气息的时候,他赤红的眼睛亮起来,回头却看到李微言静静地站在那看着他。他有些慌乱无措地站起身来。“言……言儿。”

    李微言又提着一个竹筒来了。

    “兽血,凑合着吧。”

    他犹豫地拿过竹筒,明明心里渴望得要命,可又不想在她面前展露出那副难看的姿态。偏偏她又不走,就等着他喝。

    最终食欲战胜了理智,他揭开盖子,狂喜地嗜饮着筒中的兽血,他喝得满嘴猩红,转头看到李微言看着他,他几乎羞愧得要钻进地里。

    他低着头,把自己嘴边的血迹小心地擦干净。

    李微言就这样把他藏在后山,只有万里和攸吾知道这件事。

    “这姓竹的是真不一般,能让你给他破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把他关在无名殿?”攸吾坐在屏风后的阁楼上,远眺着后山全景。

    “用蜃龙骨髓把魔元除尽,然后杀了他,了结因果,让他再入轮回。”李微言盘坐在他对面。

    “还是要杀啊……倒也是,你要是不杀,那才奇怪呢。不过,蜃龙骨髓……那可是武神殿拷问罪犯的玩意儿,你也真舍得你那小情郎受这种罪。要换我,还不如你一刀把我劈了。”

    “我以前为了驱除魔气试着喝过,其实也还可以。”李微言挑眉。

    “你居然还喝过,哕,你,你真的,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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