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一般是不做梦的。

    但李微言已经连着两天从噩梦中惊醒。

    她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台,天还未亮。

    天界本是没有日夜之分的,只不过李微言觉得总是白天,看着乏味,所以就在无名殿生造出了日夜更替。

    左右也睡不着,她披上外衣,到了后山竹林。

    竹庐也是漆黑安静的,他应该也睡了。

    李微言走到院中,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迹。

    每次灌下蜃龙骨髓的时候,他的模样都很凄惨。因强烈的痛苦而发狂失控,然后被李微言死死摁住,剧烈挣扎着哀嚎,甚至因此受伤呕血。直到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呜咽着抽搐。

    李微言并不介意他因此怨恨她。

    不,他最好是来怨恨她,这样她反倒能得解脱。

    可偏偏每次痛苦平息后,他又像受伤的小兽一样渴求着她的怜爱,他的眼神依旧温柔,甚至会反过来怜惜她。

    无论那样的痛苦经历了几次,他见到她的时候总是欣喜的。

    就好像……不是因为见了她所以才要承受痛苦,而是只要忍受了痛苦,就可以见到她。

    这反倒加剧了李微言的痛苦。

    她试图让他怨恨,粗暴地丢开装着兽血的竹筒,冷漠地看着他放下他谦谦君子的尊严,跪下来去饮地上的血。拽着他脖子的锁链,让他狼狈地倒在血中。

    “青阳,你该恨我惧我。”

    可他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怨恨,他爬起来擦干净狼狈的脸。“我永远也不会恨你,言儿。”

    李微言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可问不出口,因为明明是她在折磨他。

    夜色下的竹林很幽静。李微言走到竹庐门前,犹豫片刻,转头要走。

    可走到了院门,却还是折返回来,静静地推门进去。

    黑暗中他安静地躺在床上,他的睡姿总是很规矩,平躺着,从不乱动,也没有什么打呼噜磨牙的习惯,不像李微言,总是翻来翻去。

    李微言静步走到床边,垂着眸子,看他的睡颜。

    好看的人,睡着也是好看的。

    她抬手想轻抚他的脸颊,还未触碰到,又收了回去。

    “阿竹……为何要这样折磨我呢?”她问道。

    黑暗中无人回应。

    她起身离开,却被抓住了袖角。

    “言儿……别走……”

    李微言低着头,坐回了床边。

    他握起她的手,贴在脸颊上迷恋地摩挲。

    魔气会助长欲念,而食欲与xing欲,是人最基础的两种欲。他会疯狂地渴求着血,也会疯狂地渴求着爱。自从被锁到这片竹林,他几乎无时无刻不渴盼着能与所爱之人肌肤相亲。

    可就像是惩罚一般,她一直都没有碰他。

    他从她所施与的痛苦和压制中来获得欲念的缓解,痛苦是另一种愉悦,一种截然不同的kuai感。可总归是不够,完全不够。

    手指划过他的唇瓣,他含住她的食指,舔舐吮吸,用自己能做到的所有技巧来讨好她,想在这一丁点的施舍里来解脱自己的爱意。

    这副模样,实在是下流极了。

    以前的阿竹即便是再想要的时候,也从不会露出这副表情,他骨子里仍然带着他世家出身的教养。李微言捏起他的下巴,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脸,试图辨认他究竟是谁。

    “我究竟该怎么叫你?”

    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只要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李微言拉紧了他项间的锁链,他顺从地俯身靠近,脸上是温柔笑意,眼中则是无限渴望。

    她双眸逐渐升起灿金,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明亮。

    他试探着贴近,小心地吻着。

    而她默许了。

    他狂喜地索求着更多,既贪婪又小心地亲近着。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渗入他体内的灵力正在蚕食着魔脉。或者说,他注意到了,但全然不在乎,他只在乎眼前的爱人。

    灵力蚕食魔脉的疼痛和温柔乡的极乐,他都甘之如饴。

    而她失神时唤的一声阿竹,就足够做止痛药了。

    这一夜吃到了甜头,他就更加热烈地期盼着她来到竹林,甚至连那让人痛不欲生的蜃龙骨髓都显得顺眼许多。

    他学会在极端痛苦时缩进她的怀里,用痛苦来博得她的怜爱,想要她的吻来止痛,这种时候她总是不会拒绝的。

    他知道她爱着他,因此他的试探和小心思都是被允许的。

    但随着魔元损耗愈多,他对血肉的渴望也愈发强烈,连兽血也只能缓解一点。

    但这里唯一的活人,就只有李微言。

    他开始试图逃脱竹林的限制,破坏项圈。项圈破坏不了,就竭尽全力拓宽可行动的范围。饥饿的驱动力是超过人想象的。

    终于有一日,一只凤鸟停在竹林中。

    他捕杀了那只凤鸟,用它的血暂时破了封印的限制,恢复了些许体力。他逃出了竹林,按李微言每次来的方向走,竟让他误打误撞地出了后山,进入了后殿。

    他从屏风后走出来,饥饿驱使着他去寻找食物,而第一个走进后殿的人,是尤不凡。

    她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清晰的魔气与杀意,横刀出鞘,瞬间锁定了不远处的魔修。

    而他亦被饥饿支配着冲过去。

    可刚一接近,尤不凡就错愕地偏开了刀锋。

    “竹先生?”

    这个久远的称呼把他的理智重新拉了回来,他看向这个拿着横刀的女人,有些犹疑。“尤……大人?”

    尤不凡还想再问,后殿的大门就轰的一声撞开,他被神力的威压震出了数米,然后被死死地钉在地面上。李微言冷着脸走进来,抬手又关上了后殿大门。

    “殿主……竹先生怎么会在这?”

    李微言没有管她的疑问,径直走到他面前,一记镇符直接镇压得他失去意识,把他重新丢回竹庐。

    她加固了竹庐的封印,又加增了一层驱避灵兽的阵法。

    面对尤不凡的追问,李微言选择一头钻进文书里装死。

    虽然这事儿很蹊跷,但尤不凡把嘴关严实了,可不知怎么的,无名殿中藏了魔物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或许是那日他身上散发的魔气被其他人捕捉到了。

    平日里看李微言不爽的人多了去了,这次终于让他们抓到了真正的把柄,于是硬是把事闹到了天帝面前,让长戎负责调查此事。

    大家都觉得赤霄天君对长戎上神是言听计从的,于是跟着长戎狐假虎威地去审李微言。

    “赤霄天君,你殿中私藏魔物,可知是何罪责!”长戎还没开口,旁边那些神仙们就急着先审判了。

    李微言的手搭在刀柄,有意无意地敲击着。“所以诸君是打算进无名殿拿人了。”

    “那是当然,天君还是识时务些,莫要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好啊。”她笑了笑。还没等他们喜上眉梢,她又补充道:“那就看诸位有没有这个本事,跨过我,去我殿中拿人了。”

    “赤霄天君!你,你这是忤逆长戎上神!是抗旨!”

    “真有趣,我与长戎上神神职平级,何来的忤逆一说。”

    长戎压着眉头,毕竟是受天帝之命前来调查,李微言这般不配合,怕是会把事情闹大。“李微言,让开。”

    “将军要是也想进来拿人,那大可试试我如今武艺如何。”李微言脸上是笑着的,眼神却冷。

    连长戎都怔住了,他虽喜怒不形于色,可还是不由得露出困惑的神色。李微言怎么会为了一个魔物,与他针锋相对?“李微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将军难道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长戎周身的气压忽得降下来,周围的几个神仙都变了脸色,纷纷撤远。果然,他们刚一撤开,长戎便拔出了长刀。

    李微言斩神刀出鞘,丝毫没有半分惧意。“将军,你先请。”

    李微言师出长戎门下,在李微言封神之后,这两个人从未真正动过手,孰强孰弱,实在难说。有些个好事者特意来凑热闹,但还什么都没看清,就被巨大的余波震飞出去,在云端连摔了十几个跟头。

    众人一看无名殿处二人交手所产生的可怕余威,立刻识相地跑了。

    这一站,谁胜谁负无人知晓,他们两个谁都没提,也没人敢问。

    只知道长戎回到武神殿时,战甲十二处裂损,似乎还受了重伤,而李微言呢,无名殿塌了一大半,她本人看着也没比她的无名殿强多少,就这样还有心情坐在废墟上面支小灶,煮面条吃。

    攸吾一开始听说李微言抗旨,就猜到是后山那位暴露了,刚要说她糊涂,又听说她把长戎给揍了,立刻改口说真牛b。

    本来以为这俩人要闹翻了,结果长戎回禀天帝时,禀的却是赤霄天君羁押魔物是为寻得彻底摧毁魔器的办法,让那帮准备看热闹的神仙们大跌眼镜。

    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青阳,或者说竹山,在后山昏睡了整整五日。他梦见自己入魔的那天,小师弟被那些自诩是仙门正统的修士们和所谓无辜的百姓逼着自戕以证清白。

    而他只是救了几个未曾害人的可怜小妖而已。

    可那些人看到小师弟的尸体,仍不罢休。

    小师弟的血把他的视线都染红了,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只剩下满地的尸体。他惊慌失措地抱着小师弟的尸身逃进了深山。

    把小师弟安葬在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为他写了墓碑。

    他与天师观割席,避免殃及同门。

    那些修士的同门则开始追杀他。

    他还不想死,他还有想见的人。为了自保,他不得不吸纳邪气快速增进修为,而那些被他杀掉的修士的修为,也不知为何留在了体内。

    他能感觉到,在一日复一日地吸收邪气修行的过程里,心脏日益沉重。

    咚,咚,咚。沉重的心跳声每时每刻都萦绕着他,像永不止歇的鼓声,闭上眼,就会变得更加清晰。

    咚,咚,咚。

    直到一日,魔器从他的心脏中长了出来。

    也正是在魔器出世的瞬间,无数的前尘往事涌回他的脑海。那些记忆伴随着剧烈的心痛,不断地清晰起来。

    他想见的人,他所爱的人。

    他的妻子,

    他的故友,

    他的师父,

    他的神明。

    几百年的爱,悲恸,遗憾,执念,同时挤进了这一颗心脏里。他几乎就要死去。

    魔器出世后,他的躯体似乎成为了承载那个穿胸而出的魔器的盆栽,没有意识,不能移动。许多修士想摘下魔器,化为己用,最后却成为了魔器力量的傀儡。

    可他的灵魂是醒着的,他死死地抓住手腕上的红绳,始终不肯消散。或许是因为他足够坚韧,魔器似乎认可了他,重新缩了回去。而他,也就此成为了彻彻底底的魔。

    再次醒来,还是竹庐,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个项圈还在。

    浑身痛得要命,尤其头最痛。

    竹山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觉得很饿,非常饿,他去厨房,找到了几个装着兽血的竹筒,一口气全部饮尽了,这才缓解了许多。

    他记得……好像是偷跑出去被言儿发现了。

    她定是生气了。

    要哄她的话……

    他开始在厨房翻箱倒柜,找出一些糖和糯米、糯米粉还有鸡蛋,但还缺些花瓣。他记得竹林附近有一处从不凋谢的桃花林,很近,也许借着风能吹过来一点。

    竹山又跑到了竹林的交界处,他刚一靠近边界,脖子上的项圈就开始往后发力,显然,封印束缚更严苛了。

    远处的桃林花开得正盛,落英缤纷,花海在微风中起伏,花瓣顺风扬起,在半空飞舞。只是老天不作美,今天的风向并不朝着竹林来。

    他尝试催动魔气,取一些花瓣来,但法力被封印束缚,仅剩的一点魔气卷回的花瓣也瞬间枯萎。

    他枯守在竹林边,期盼着风能怜悯他一些。

    守了一整天,风向也没有改变。但有一只青鸟落在他前面不远处。

    青鸟化做了人形,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少年有些谨慎狐疑地靠近两步,又皱着眉退了两步。

    好重的魔气。

    竹山认得他,他笑着招呼那个少年,“万里小仙君,能不能劳烦你帮我取些桃花瓣来。”

    他初见万里时,他还没到李微言胸口高,如今都已长得与他相差无几了。

    “你……真的是青阳道长?”万里挑眉上下打量着他。

    “是也不是,我正要给言儿做些桃花糕,做好就分你一些。”

    竹山的身姿挺拔,笑容谦和有礼,似乎怎么看都跟魔物扯不上什么关系。万里一听是给自家大人的,很利落地跑进桃林,然后抱了整整一箩筐花瓣回来,看着像是撸秃了几棵树。

    他抱着花瓣刚要走进竹林,但又退了回来。

    “大人说不能进竹林,也不能贸然靠近你,你很危险。”

    竹山笑着摇摇头,然后退了几步。“那你将花瓣放在竹林旁边,我再去拿,可好?”

    万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放下花瓣后又蹭地一下撤远。

    他抱起箩筐,向万里颔首致谢,然后便转身走进了竹林深处。

    不多会儿,万里看到竹林里升起炊烟。他好奇地想过去看看,但是想起大人的嘱托,还是老实地待在外边。

    竹山系起袖子,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子。掐着时间开锅,蒸好了两层桃花糕。

    这里竹庐的一切物什都与家中一致,他找出有些落灰的食盒,擦拭干净,然后装了一整盘桃花糕,送给了在竹林外站岗的万里小弟。

    “哼,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万里哼了一声,凌长风的手艺他又不是没吃过,也就一般偏上而已。

    竹山笑着放下食盒,又退到了安全距离。万里这才掩饰不住高兴地跑过来把食盒取走,揭开盖子,里面还是热腾腾的。

    他试探地吃了一小口,眼前一亮,好吃得惊为天人。

    比凌长风做的好吃太多了也!

    香软可口,松糯清新,甜而不腻,又有一股桃花香气,越吃越想吃。

    怪不得大人要把他捉回来,这么好的厨子!不捉回来可惜了!

    “万里小仙君,你可知道你家大人何时会来?”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万里塞着一嘴桃花糕,很实诚地摇了摇头。“不及叨,大人么说。”

    竹山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回到竹庐院中,安静地等着她回来。

    等到蒸屉里的桃花糕都凉透了,竹庐也没有再来人。他枯坐在院里,等得睡着了,听到有什么动静,高兴地抬头,却发现只是风吹动竹林的声音。

    以前他就常常等她等到半夜,她嘴上说是去帮远些的人家做法事,实际上却是为天界出生入死地除妖。

    那是好久以前了……好久好久。

    后来他是凌长风的时候,她就开始当起大爷来,早出晚归也不必与人打报告了,仗着师父的身份作威作福,随意支使他。

    想起过去,他不自觉地扬起笑意。

    他又等到了天亮。

    她仍没有来。

    凉掉的桃花糕被他全部送给了竹林外的万里。

    “万里小仙君,我昏迷了几天了?”

    万里抱着食盒,咽了咽口水,然后立刻往嘴里塞。“好像……是五天吧,加上昨天六天。”

    “六天……那……言儿有没有来过?”

    万里摇了摇头。“没有。”

    竹山低着头,目光黯然。

    她应该……真的生气了。

    竹林孤寂,万里是这方圆百里内唯一一个能开口说话的活物,而且还定时定点地给他带兽血。他便用竹庐的食材做了不少点心送他做回礼。

    说是送他,其实是每天都做了点心等言儿回来,但最后她没有来,就不得不送给万里。

    万里是个心性单纯的少年,吃了他几顿点心,就跟他聊起天来。“青阳道长,你怎么会入魔的?”

    竹山苦笑着。“不得已……为了能活下去。”

    “你果真有苦衷的话,可以跟大人说,大人是很通情达理的人,她不会太为难你的。”万里觉得能做出这么好吃点心的人,一定坏不到哪去。

    “你们家大人,杀别的妖修魔修时,难道会去问他们苦衷吗?”竹山反问道。

    万里摇了摇头。

    “这才是对的,正所谓,论迹不论心。若论苦衷,再凶恶的恶人都能说出一两个听起来很可怜的苦衷。可杀人就是杀人,作恶就是作恶,你该向你家大人多学些。”竹山端坐在一块石头上,就好像还是那个坐而论道的青阳道长。

    “道长你可真奇怪,被大人抓了,却替大人说话。大人可是说要杀了你的。”

    竹山轻笑着。“我知道。”

    万里吃着糕点,心里怪过意不去的。“恩……看在这几天的点心的份上…我偷偷告诉你…其实大人挺喜欢你的,你态度放低一点,或许……换身衣服再配把剑,往脸上划……不行不行那有点太刻意了,总之,大人看了说不定就心软了。”

    竹山被逗笑了,他知道万里说的是凌长风。这孩子以为他只要扮成凌长风的样子,就能让李微言手下留情了。“你家大人准你告诉我这些么?”

    “大人没说不准啊。”万里的眼中满是清澈的愚蠢。

    竹山正襟危坐,教训道:“你啊,身为言儿的近侍,得学着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关自家大人的消息,无论是喜好还习惯,都不可轻易告知他人。无论对方看起来像不像坏人,你都要先为自家大人考虑,而非为对方考虑。

    倘若我是个刻意与你打好关系,实际上却对言儿包藏祸心的恶人,便可能会借着她的喜好,去做伤害她的事情。”

    万里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不太明白为啥他在教训自己但是听起来很有道理。“哦哦……好。”

    “你以后会长伴她身侧,她若是想要去干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你也要尽劝诫之责。”

    “啊……?可是大人做事肯定都有自己的道理,这样会坏了大人的谋划。”万里反驳道。

    竹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眼里,好像李微言做什么都是对的。“总之,你记着多护着她些,有时候身在局中的人看不清,反而局外人会更清醒。”

    “那是当然了,我肯定会护着大人的。”万里拍了拍胸脯,自信道。

    竹山轻笑,虽然脑筋直了些,但确是个好孩子。不过也是,长在她身边的孩子,也确实该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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