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孟宴臣难得主动来肖亦骁的酒吧喝酒，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就点了杯威士忌坐在吧台上，一个人心烦意乱地喝着。
眼熟孟宴臣的服务生跟刚忙完的肖亦骁通了气，他朝酒保递了个眼神，让他把最好那瓶威士忌拿来，走向前去拍了拍他肩膀，故作大惊小怪道：“稀客啊，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
孟宴臣往后一靠，指尖在桌子边缘无意识地敲了几下，“想喝酒就来了，不欢迎？”
“怎么会啊。”肖亦骁顺势坐在了孟宴臣旁边，侧过头观察他的表情，他笑问道，“心情不好啊，有烦心事？”
孟宴臣不开口，并不否认。肖亦骁来了兴致，拍着孟宴臣肩膀道：“让我猜猜，是不是烦付婶逼你相亲结婚这事儿啊？”
“明知故问。”
肖亦骁哈哈大笑，“放心好了，那位姑奶奶对你没兴趣，你们这事儿成不了。”
听到这话，孟宴臣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他一眼，追问：“怎么说。”
“这周亭然啊，是个不听管教，不服安排的，人家是艺术家嘛，稀奇古怪，我行我素的，她八成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肖亦骁给孟宴臣解释了一番，还补充道，“而且霍叔叔和霍婶都很开明，周亭然如果说不喜欢你，他俩也不会跟付婶似的赶鸭子上架，逼她点头答应的。”
听到这里，孟宴臣心里勉强松懈了一点，一想到周末的会客日，他就烦的不行。
肖亦骁见他仍眉头紧缩，干脆给他出了个主意：“付婶不都喜欢规规矩矩，乖巧温顺的嘛，你跟周亭然通个气儿，让她在付婶面前反着来呗，付婶看她不顺眼了，你们这事儿不就黄了嘛。”
在主意是不错，孟宴臣听完也很认同地点点头。
“诶，刚好。”肖亦骁拍了拍孟宴臣肩头，指了指里头的包间，“小姑奶奶刚好也在我这儿玩呢，要不你去跟她说说？”
孟宴臣皱眉，不解，“说什么？”
肖亦骁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你们串通一下，你让她周末的时候表现的差劲点儿啊。”他扫视了眼孟宴臣，继续说道，“你放下你高高在上的架子，去好好跟人家说一声，通个气儿，语气放温柔点儿，别老是端着。”说完，肖亦骁就被几个朋友招呼了过去喝酒，独留孟宴臣一个人默默消化着这事儿。
他细细思忖着肖亦骁提出的办法，这确实是最简单快捷逃避开这段关系联姻的办法。他抬头望向走廊尽头的包间，眼神晦涩不明，默默琢磨该如何开口。
包厢里头的周亭然耍的正嗨，伴着激烈的电子音乐蹦跳，手里还拿着一瓶香槟正跟同事们一块拼酒，半瓶酒下肚，她畅快地抹了抹唇角的酒液，爽快地张罗大家吃好喝好。
这时酒保进了包间，拍了拍周亭然的肩膀，说有人找她，说想请她喝杯酒。
周亭然暂时从极致的快乐中抽离，奇怪会是谁想见她。她秉着好奇心答应了，稍微对着镜子捋捋头发，勉强整理了仪容仪表跟着酒保走出了包间。
孟宴臣仍坐在吧台的位置，让人开了一瓶上好的威士忌招待，他局促地坐着等候，心里反复措辞，难得流露些许不自信来。
酒保指了指不远处吧台前的背影，周亭然眯眼瞧了瞧只觉得眼熟，男人西装革履，姿态挺拔，双腿交叠而坐，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沿，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绝世独立一般，周遭的喧闹似乎与他隔绝开来了。
周亭然迈着轻快步子走近些许，倾身探头，这才看清原来是孟宴臣。
“孟总。”
女人的声音打破了孟宴臣的沉思，他晃了晃神，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彬彬有礼道：“周小姐，赏脸喝一杯？”
周亭然看向桌子上的威士忌，再看向一改冷脸，端持着讨好态度的孟宴臣，难得他不再拧着眉，淡薄的唇线也不再紧抿，反而带着浅浅微笑，一扫疏离的脸上，多了点光彩。她盯了他一会儿，反而心头一怵，奇怪又好奇，明明早上还是冷冰冰的态度，怎么突然之间来了个大转弯。
她干脆拿起酒杯示意他倒酒，她也不跟孟宴臣周旋，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孟总有事儿想跟我说？”
孟宴臣眼里闪烁些许惊诧，意外于周亭然的直接，他也不跟她绕弯，直接道：“想来你也知道你我父母有意撮合我们的事儿吧，我是说，相亲。”
周亭然突地来了兴致，抬头捋捋耳边碎发，应和地点点头，“是，我知道。”
“肖亦骁夸周小姐是个明白人，那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孟宴臣拿起酒瓶，客气地给周亭然倒了半杯酒，琥珀色的酒液映在灯光下如宝石般闪着细光，他将酒杯推到周亭然手边继续道，“周小姐潇洒随意，我行我素，想来应该也不会想被所谓的利益婚姻捆绑一辈子吧？”
周亭然眼眸一定，接过酒杯抿了一口，也不说话。孟宴臣见状，便继续道：“我妈妈后天邀请了周小姐一家来家里做客，名为做客，实则是相亲，所以我是想请周小姐帮个忙，应该是说，咱们互惠互利。”
孟宴臣语气平淡理智，说话字正腔圆，条理清晰，像是在谈判桌上那样游刃有余，“还请周小姐在周末那天，稍微散发一下你的艺术家气质，好让我妈妈打消撮合我们的念头。”
“哦，原来孟总打的是这个算盘啊。”周亭然盯着他，深深望向他拿如一口深井般的眼睛，试图想要窥探出什么，她抬手拖着下巴，毫不忌讳地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啊。”
孟宴臣没回答她，神情还是那样的寡淡，见他抿唇不语，周亭然也心领神会，没再没眼力见地追问下去，她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完，二话不说正准备离开。
“诶。”孟宴臣摸不清周亭然的态度，喊住了她，“周小姐答应了？”
“看我心情。”
“…”
周亭然没给孟宴臣再开口的机会，转身就回了包厢去。孟宴臣心里没底，扫了眼杯子，烦闷地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这还是第一次在谈判中吃瘪。
他很讨厌这种失控不安的感觉。
第二天一大早，早上七点钟。
周亭然给肖亦骁打了个电话，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尾调微微劈叉，似乎是通宵刚睡下的样子，听她电话里一番话，猛地打了个激灵，“什么，你要打听孟宴臣。”
周亭然轻笑，故作玄虚没再电话里多说，“出门，请你吃早餐。”
“姑奶奶你就请我吃路边摊啊。”
接到周亭然的电话后，肖亦骁洗了把脸就赶出门了，周亭然点了满桌子早点，甜的咸的应有尽有，她笑着朝他招手，肖亦骁瘆得一阵心慌，他拿起一根油条就往嘴里塞，“你怎么突然对孟宴臣感兴趣了？这才多久你就换口味了啊。”
周亭然冲他挑挑眉，“怎么，不可以么？”她往豆浆里舀了勺糖，掰了半根油条泡进豆浆里蘸了蘸，“我们女人一向很善变啊。”
肖亦骁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道：“行啊，想知道点什么。”
周亭然从包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滑了几下，将手机递给肖亦骁，“我要知道除了基本信息之外的事儿。”
肖亦骁低头看了眼，上面全是孟宴臣的基本信息，以及一些工作上的成就。他有些惊讶于周亭然的效率，觉得有些好笑道：“比如说呢？”
“感情经历，谈过几个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不喜欢什么样的，诸如此类。”
“他没谈过。”
周亭然没好气地将手机从他手里抽了回来，显然不信他这话。
肖亦骁无奈摊手，“真的没有，他小时候就是学习狂，长大后是工作狂，择偶还挑剔的不行，更何况有我付婶管着盯着，他怎么可能谈女朋友。”
周亭然不信，她笃定：“没谈过可能是真，但他应该心里有人。”
“不是，你半仙转世啊，才见过两面你就知道了？”肖亦骁更觉得奇怪，才过了一个晚上，周亭然就换了个态度，实在让他匪夷所思，他低声试探问道，“你真喜欢孟宴臣啊？”
周亭然滚了滚喉咙，发出很轻的一声咕咚，她懒得多说，搪塞道：“要你管，还有没有要说的，没有的话我走了。”
肖亦骁还真仔细地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孟宴臣这人吧，眼高于顶，我怕你受挫，要不你考虑考虑换个人喜欢？”他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比如我，之类的。”
周亭然白了他一眼，显然没有这个打算，埋头喝了口豆浆后就起身走了，独留肖亦骁一人享用丰盛的早餐。
肖亦骁看着一桌子的早点苦笑，艰涩地拿起筷子，自言自语道：“服了，俩祖宗老爷，我都惹不起，行了吧。”
城西花园别墅，霍家。
周亭然拎着两袋水果回了家，周妈妈见是宝贝女儿回来，立刻笑脸相迎，还没等人走进玄关就开始打听起八卦来。
“怎么样，昨天见到孟宴臣了吧？”
周亭然点点头，趿拉着拖鞋走进客厅，随口回了句：“见到了。”她懒懒地伸了一下身体，抱怨道，“躲过了生日会，躲不过签约，你们俩是煞费苦心地想把我嫁出去啊。”
“生日会喝酒出糗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少给我装。”周妈妈见她一副不上心的模样，顿时着了急，一把将人拉住开始细细盘问：“怎么样？有眼缘么？”
“妈，不是我说你啊。”周亭然取下斜挎包丢在沙发上，大大咧咧躺在沙发上，“你的眼光总算靠谱一次了，终于是个靠谱的了。”
周亭然说话好一个大喘气，吓得周妈妈心脏都漏一拍，听见女儿这番话，她顿时喜笑颜开，又挂上了笑脸，坐到周亭然身边，殷切地继续追问：“那他呢？对你有没有感觉。”
“他好像对我有点偏见。”周亭然细细回味孟宴臣对自己的态度，不过她并不气馁，开局潦倒，逆风翻盘的戏码反而更有趣了，“才认识，不着急。”
“什么不着急！”周妈妈往她肩膀上狠狠一拍，高扬着嗓音道，“我跟你说，孟宴臣很抢手的，要不是你爸爸他跟孟家有生意往来，你还没有近水楼台的优势嘞！好男人不多了，你得给我上点心。”
周亭然啧了一声，拍拍胸脯，自信道：“你放心好了，只要我想，还没一个男人能逃出我手掌心呢。”见妈妈的态度软了下来，她顺势开始撒娇，指了指自己提回来的两袋水果，“妈，我想吃西瓜。”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周妈妈拧着眉，语气里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回头看了眼翘着腿玩手机的周亭然，心里是一万个不放心，忍不住又唠叨了几句，“周末去人家家里做客，你给我好好表现，不然你也别跳什么芭蕾舞了，乖乖回来给我学做生意。”
“知道了知道了！”
周亭然不耐烦地回应，嘟嘟囔囔地憋着嘴，她平时最烦爸妈拿芭蕾舞威胁她了。
周末的会客日如约而至，付闻樱一早就吩咐保姆张罗茶点水果，务必要将排场摆足了。
孟宴臣和许沁也乖乖回家待客，虽只是在家见面，但两人都穿着得体，一看便知有精心细致地收拾过。
中午十一点左右，霍董带着太太和周亭然登门，三人被付闻樱迎着进了客厅，甫一进门就看见站在客厅候客的孟宴臣和许沁。
客厅采光通透，晨光透过窗帘筛入柔若月光，周亭然穿了一条白色长裙，柔顺长发挽成低马尾，不同于那日的干练利落，反倒多了些乖巧可人。
孟宴臣看向打扮隆重的周亭然，心中顿生不安，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脸上并不好看。周亭然对上他的目光，朝他无辜地眨眨眼睛，孟宴臣面无表情挪开眼神，只觉得她是在得意示威，瞬间觉得她没安好心。
许沁似乎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眼神涌动，疑惑地看了眼两人，她没说话，也不打算掺和这事儿。
说是简单的做客，实则准备的很隆重丰盛，两家父母都围绕着孩子们展开话题，聊孟宴臣的工作成绩，聊周亭然在巴黎留学，全球巡演之类的，话题多半都在两人身上，大抵也是想通过这些，来评判两人是否门当户对。
出乎孟宴臣意料的是，一向严苛挑剔的付闻樱很满意周亭然，她长得漂亮，成绩优秀，虽然有点看不上她那份抛头露面的工作，但芭蕾终归是高雅艺术，也算不俗气，加之霍家与孟家的门第相差不多，很是匹配，总结下来，周亭然方方面面都很配得上孟宴臣。
加上付闻樱对待霍董夫妇那照顾周到入微的态度，这让孟宴臣更加慌了。
这顿饭，他一句话不说，食不知味地出神。
“宴臣？”
付闻樱连唤了他几声，直到许沁在桌底下撞了孟宴臣两下，他才缓缓回神。
“霍董问你话呢。”付闻樱眉眼温柔道。
霍启峰没在意他的失礼，继续道：“亭然从小到大都是个有主意的，对我们的安排那是一万个反对啊，我们想培养她继承我的衣钵，她倒好，二话不说就自个儿跑国外去学什么芭蕾，一走就是十年，你说说。”
“这不，亭然刚回来不久，想着带着她认识认识咱们这些老朋友，我还想着这丫头死活不肯跟我们来，谁知道这回倒是积极了。”
霍启峰这话一出，付闻樱笑的更是灿烂了，反而孟宴臣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周亭然，有些看不懂她了。
“这丫头听说小孟总年少有为，说想跟人家好好学习，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孟宴臣眯眯眼，紧盯住周亭然，狠狠给她递了个眼神。周亭然似是视而不见，规规矩矩地端起茶杯，很是做作地抿了口茶，微带笑意的明亮眼睛闪着狡黠的光，似是挑衅，又似是炫耀。
“孟总这么优秀，我的确应该好好向他学习的。”周亭然偏偏头看向孟宴臣，甜甜道，“相信孟总会不吝赐教的，对吧。”
“周小姐言重了，赐教谈不上。”孟宴臣放下筷子，眸子像一汪墨般，眼里是冷淡与疏离，语气也变得生硬不少，用词遣句却仍很周到，“周小姐是艺术家，但我是个门外汉，可能要让周小姐失望了。”
眼熟孟宴臣的服务生跟刚忙完的肖亦骁通了气，他朝酒保递了个眼神，让他把最好那瓶威士忌拿来，走向前去拍了拍他肩膀，故作大惊小怪道：“稀客啊，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
孟宴臣往后一靠，指尖在桌子边缘无意识地敲了几下，“想喝酒就来了，不欢迎？”
“怎么会啊。”肖亦骁顺势坐在了孟宴臣旁边，侧过头观察他的表情，他笑问道，“心情不好啊，有烦心事？”
孟宴臣不开口，并不否认。肖亦骁来了兴致，拍着孟宴臣肩膀道：“让我猜猜，是不是烦付婶逼你相亲结婚这事儿啊？”
“明知故问。”
肖亦骁哈哈大笑，“放心好了，那位姑奶奶对你没兴趣，你们这事儿成不了。”
听到这话，孟宴臣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他一眼，追问：“怎么说。”
“这周亭然啊，是个不听管教，不服安排的，人家是艺术家嘛，稀奇古怪，我行我素的，她八成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肖亦骁给孟宴臣解释了一番，还补充道，“而且霍叔叔和霍婶都很开明，周亭然如果说不喜欢你，他俩也不会跟付婶似的赶鸭子上架，逼她点头答应的。”
听到这里，孟宴臣心里勉强松懈了一点，一想到周末的会客日，他就烦的不行。
肖亦骁见他仍眉头紧缩，干脆给他出了个主意：“付婶不都喜欢规规矩矩，乖巧温顺的嘛，你跟周亭然通个气儿，让她在付婶面前反着来呗，付婶看她不顺眼了，你们这事儿不就黄了嘛。”
在主意是不错，孟宴臣听完也很认同地点点头。
“诶，刚好。”肖亦骁拍了拍孟宴臣肩头，指了指里头的包间，“小姑奶奶刚好也在我这儿玩呢，要不你去跟她说说？”
孟宴臣皱眉，不解，“说什么？”
肖亦骁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你们串通一下，你让她周末的时候表现的差劲点儿啊。”他扫视了眼孟宴臣，继续说道，“你放下你高高在上的架子，去好好跟人家说一声，通个气儿，语气放温柔点儿，别老是端着。”说完，肖亦骁就被几个朋友招呼了过去喝酒，独留孟宴臣一个人默默消化着这事儿。
他细细思忖着肖亦骁提出的办法，这确实是最简单快捷逃避开这段关系联姻的办法。他抬头望向走廊尽头的包间，眼神晦涩不明，默默琢磨该如何开口。
包厢里头的周亭然耍的正嗨，伴着激烈的电子音乐蹦跳，手里还拿着一瓶香槟正跟同事们一块拼酒，半瓶酒下肚，她畅快地抹了抹唇角的酒液，爽快地张罗大家吃好喝好。
这时酒保进了包间，拍了拍周亭然的肩膀，说有人找她，说想请她喝杯酒。
周亭然暂时从极致的快乐中抽离，奇怪会是谁想见她。她秉着好奇心答应了，稍微对着镜子捋捋头发，勉强整理了仪容仪表跟着酒保走出了包间。
孟宴臣仍坐在吧台的位置，让人开了一瓶上好的威士忌招待，他局促地坐着等候，心里反复措辞，难得流露些许不自信来。
酒保指了指不远处吧台前的背影，周亭然眯眼瞧了瞧只觉得眼熟，男人西装革履，姿态挺拔，双腿交叠而坐，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沿，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绝世独立一般，周遭的喧闹似乎与他隔绝开来了。
周亭然迈着轻快步子走近些许，倾身探头，这才看清原来是孟宴臣。
“孟总。”
女人的声音打破了孟宴臣的沉思，他晃了晃神，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彬彬有礼道：“周小姐，赏脸喝一杯？”
周亭然看向桌子上的威士忌，再看向一改冷脸，端持着讨好态度的孟宴臣，难得他不再拧着眉，淡薄的唇线也不再紧抿，反而带着浅浅微笑，一扫疏离的脸上，多了点光彩。她盯了他一会儿，反而心头一怵，奇怪又好奇，明明早上还是冷冰冰的态度，怎么突然之间来了个大转弯。
她干脆拿起酒杯示意他倒酒，她也不跟孟宴臣周旋，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孟总有事儿想跟我说？”
孟宴臣眼里闪烁些许惊诧，意外于周亭然的直接，他也不跟她绕弯，直接道：“想来你也知道你我父母有意撮合我们的事儿吧，我是说，相亲。”
周亭然突地来了兴致，抬头捋捋耳边碎发，应和地点点头，“是，我知道。”
“肖亦骁夸周小姐是个明白人，那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孟宴臣拿起酒瓶，客气地给周亭然倒了半杯酒，琥珀色的酒液映在灯光下如宝石般闪着细光，他将酒杯推到周亭然手边继续道，“周小姐潇洒随意，我行我素，想来应该也不会想被所谓的利益婚姻捆绑一辈子吧？”
周亭然眼眸一定，接过酒杯抿了一口，也不说话。孟宴臣见状，便继续道：“我妈妈后天邀请了周小姐一家来家里做客，名为做客，实则是相亲，所以我是想请周小姐帮个忙，应该是说，咱们互惠互利。”
孟宴臣语气平淡理智，说话字正腔圆，条理清晰，像是在谈判桌上那样游刃有余，“还请周小姐在周末那天，稍微散发一下你的艺术家气质，好让我妈妈打消撮合我们的念头。”
“哦，原来孟总打的是这个算盘啊。”周亭然盯着他，深深望向他拿如一口深井般的眼睛，试图想要窥探出什么，她抬手拖着下巴，毫不忌讳地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啊。”
孟宴臣没回答她，神情还是那样的寡淡，见他抿唇不语，周亭然也心领神会，没再没眼力见地追问下去，她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完，二话不说正准备离开。
“诶。”孟宴臣摸不清周亭然的态度，喊住了她，“周小姐答应了？”
“看我心情。”
“…”
周亭然没给孟宴臣再开口的机会，转身就回了包厢去。孟宴臣心里没底，扫了眼杯子，烦闷地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这还是第一次在谈判中吃瘪。
他很讨厌这种失控不安的感觉。
第二天一大早，早上七点钟。
周亭然给肖亦骁打了个电话，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尾调微微劈叉，似乎是通宵刚睡下的样子，听她电话里一番话，猛地打了个激灵，“什么，你要打听孟宴臣。”
周亭然轻笑，故作玄虚没再电话里多说，“出门，请你吃早餐。”
“姑奶奶你就请我吃路边摊啊。”
接到周亭然的电话后，肖亦骁洗了把脸就赶出门了，周亭然点了满桌子早点，甜的咸的应有尽有，她笑着朝他招手，肖亦骁瘆得一阵心慌，他拿起一根油条就往嘴里塞，“你怎么突然对孟宴臣感兴趣了？这才多久你就换口味了啊。”
周亭然冲他挑挑眉，“怎么，不可以么？”她往豆浆里舀了勺糖，掰了半根油条泡进豆浆里蘸了蘸，“我们女人一向很善变啊。”
肖亦骁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道：“行啊，想知道点什么。”
周亭然从包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滑了几下，将手机递给肖亦骁，“我要知道除了基本信息之外的事儿。”
肖亦骁低头看了眼，上面全是孟宴臣的基本信息，以及一些工作上的成就。他有些惊讶于周亭然的效率，觉得有些好笑道：“比如说呢？”
“感情经历，谈过几个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不喜欢什么样的，诸如此类。”
“他没谈过。”
周亭然没好气地将手机从他手里抽了回来，显然不信他这话。
肖亦骁无奈摊手，“真的没有，他小时候就是学习狂，长大后是工作狂，择偶还挑剔的不行，更何况有我付婶管着盯着，他怎么可能谈女朋友。”
周亭然不信，她笃定：“没谈过可能是真，但他应该心里有人。”
“不是，你半仙转世啊，才见过两面你就知道了？”肖亦骁更觉得奇怪，才过了一个晚上，周亭然就换了个态度，实在让他匪夷所思，他低声试探问道，“你真喜欢孟宴臣啊？”
周亭然滚了滚喉咙，发出很轻的一声咕咚，她懒得多说，搪塞道：“要你管，还有没有要说的，没有的话我走了。”
肖亦骁还真仔细地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孟宴臣这人吧，眼高于顶，我怕你受挫，要不你考虑考虑换个人喜欢？”他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比如我，之类的。”
周亭然白了他一眼，显然没有这个打算，埋头喝了口豆浆后就起身走了，独留肖亦骁一人享用丰盛的早餐。
肖亦骁看着一桌子的早点苦笑，艰涩地拿起筷子，自言自语道：“服了，俩祖宗老爷，我都惹不起，行了吧。”
城西花园别墅，霍家。
周亭然拎着两袋水果回了家，周妈妈见是宝贝女儿回来，立刻笑脸相迎，还没等人走进玄关就开始打听起八卦来。
“怎么样，昨天见到孟宴臣了吧？”
周亭然点点头，趿拉着拖鞋走进客厅，随口回了句：“见到了。”她懒懒地伸了一下身体，抱怨道，“躲过了生日会，躲不过签约，你们俩是煞费苦心地想把我嫁出去啊。”
“生日会喝酒出糗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少给我装。”周妈妈见她一副不上心的模样，顿时着了急，一把将人拉住开始细细盘问：“怎么样？有眼缘么？”
“妈，不是我说你啊。”周亭然取下斜挎包丢在沙发上，大大咧咧躺在沙发上，“你的眼光总算靠谱一次了，终于是个靠谱的了。”
周亭然说话好一个大喘气，吓得周妈妈心脏都漏一拍，听见女儿这番话，她顿时喜笑颜开，又挂上了笑脸，坐到周亭然身边，殷切地继续追问：“那他呢？对你有没有感觉。”
“他好像对我有点偏见。”周亭然细细回味孟宴臣对自己的态度，不过她并不气馁，开局潦倒，逆风翻盘的戏码反而更有趣了，“才认识，不着急。”
“什么不着急！”周妈妈往她肩膀上狠狠一拍，高扬着嗓音道，“我跟你说，孟宴臣很抢手的，要不是你爸爸他跟孟家有生意往来，你还没有近水楼台的优势嘞！好男人不多了，你得给我上点心。”
周亭然啧了一声，拍拍胸脯，自信道：“你放心好了，只要我想，还没一个男人能逃出我手掌心呢。”见妈妈的态度软了下来，她顺势开始撒娇，指了指自己提回来的两袋水果，“妈，我想吃西瓜。”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周妈妈拧着眉，语气里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回头看了眼翘着腿玩手机的周亭然，心里是一万个不放心，忍不住又唠叨了几句，“周末去人家家里做客，你给我好好表现，不然你也别跳什么芭蕾舞了，乖乖回来给我学做生意。”
“知道了知道了！”
周亭然不耐烦地回应，嘟嘟囔囔地憋着嘴，她平时最烦爸妈拿芭蕾舞威胁她了。
周末的会客日如约而至，付闻樱一早就吩咐保姆张罗茶点水果，务必要将排场摆足了。
孟宴臣和许沁也乖乖回家待客，虽只是在家见面，但两人都穿着得体，一看便知有精心细致地收拾过。
中午十一点左右，霍董带着太太和周亭然登门，三人被付闻樱迎着进了客厅，甫一进门就看见站在客厅候客的孟宴臣和许沁。
客厅采光通透，晨光透过窗帘筛入柔若月光，周亭然穿了一条白色长裙，柔顺长发挽成低马尾，不同于那日的干练利落，反倒多了些乖巧可人。
孟宴臣看向打扮隆重的周亭然，心中顿生不安，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脸上并不好看。周亭然对上他的目光，朝他无辜地眨眨眼睛，孟宴臣面无表情挪开眼神，只觉得她是在得意示威，瞬间觉得她没安好心。
许沁似乎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眼神涌动，疑惑地看了眼两人，她没说话，也不打算掺和这事儿。
说是简单的做客，实则准备的很隆重丰盛，两家父母都围绕着孩子们展开话题，聊孟宴臣的工作成绩，聊周亭然在巴黎留学，全球巡演之类的，话题多半都在两人身上，大抵也是想通过这些，来评判两人是否门当户对。
出乎孟宴臣意料的是，一向严苛挑剔的付闻樱很满意周亭然，她长得漂亮，成绩优秀，虽然有点看不上她那份抛头露面的工作，但芭蕾终归是高雅艺术，也算不俗气，加之霍家与孟家的门第相差不多，很是匹配，总结下来，周亭然方方面面都很配得上孟宴臣。
加上付闻樱对待霍董夫妇那照顾周到入微的态度，这让孟宴臣更加慌了。
这顿饭，他一句话不说，食不知味地出神。
“宴臣？”
付闻樱连唤了他几声，直到许沁在桌底下撞了孟宴臣两下，他才缓缓回神。
“霍董问你话呢。”付闻樱眉眼温柔道。
霍启峰没在意他的失礼，继续道：“亭然从小到大都是个有主意的，对我们的安排那是一万个反对啊，我们想培养她继承我的衣钵，她倒好，二话不说就自个儿跑国外去学什么芭蕾，一走就是十年，你说说。”
“这不，亭然刚回来不久，想着带着她认识认识咱们这些老朋友，我还想着这丫头死活不肯跟我们来，谁知道这回倒是积极了。”
霍启峰这话一出，付闻樱笑的更是灿烂了，反而孟宴臣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周亭然，有些看不懂她了。
“这丫头听说小孟总年少有为，说想跟人家好好学习，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孟宴臣眯眯眼，紧盯住周亭然，狠狠给她递了个眼神。周亭然似是视而不见，规规矩矩地端起茶杯，很是做作地抿了口茶，微带笑意的明亮眼睛闪着狡黠的光，似是挑衅，又似是炫耀。
“孟总这么优秀，我的确应该好好向他学习的。”周亭然偏偏头看向孟宴臣，甜甜道，“相信孟总会不吝赐教的，对吧。”
“周小姐言重了，赐教谈不上。”孟宴臣放下筷子，眸子像一汪墨般，眼里是冷淡与疏离，语气也变得生硬不少，用词遣句却仍很周到，“周小姐是艺术家，但我是个门外汉，可能要让周小姐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