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地震之后过了大概半个多月,周亭然和孟宴臣都没有了交集。

    肖亦骁时不时会旁敲侧击问上那么一两句,可二人就跟约好了似的都当无事发生一样守口如瓶,什么也不透露。

    这日,秘书把投资白天鹅残疾救助基金会的投资计划书交给孟宴臣。孟宴臣在忙工作便没来得及过目,刚好来串门的肖亦骁则伸手接过的项目书,随意地翻阅了起来。

    “啧啧啧。”肖亦骁扫了几眼,便开始阴阳怪气地冲孟宴臣挤眉弄眼,故意扬高嗓音笑话他道,“你都贵庚了大哥,泡妞还玩这种默默奉献,不求回报的把戏呢,土不土啊你。”

    孟宴臣淡淡地瞥了眼表情吊诡的肖亦骁,仍然风云不惊回答道:“我这是投资,是为树立企业形象,又是做好事积善德,何乐而不为。”

    “切。”肖亦骁甩手就把计划书丢到他桌上,才不相信他那番冠冕堂皇,自欺欺人的借口,“你就吹吧你,我跟你说,周亭然现在可火了啊。”

    孟宴臣闻言怔了怔,过了良久后才开口问他,“什么情况。”

    肖亦骁四仰八叉地躺在孟宴臣那张名贵皮沙发上,枕着双臂娓娓道来:“亭然不是跟着舞团去了望乡做公益嘛,有记者拍到她的公益舞台,凭着她那风华绝代的舞姿和跟小白花一样的脸,走红了。”他边抖着腿边阖眼小憩,玩笑道,“她一火,连带星拓和云川的股价都飙升了,现在她在咱们圈儿里地位可不同了,那是别人家的乖孩子了,想让她当儿媳妇的人家够绕城西排一圈咯。”

    还没等孟宴臣抽离出来,肖亦骁的手机便响了,半闭着眼睛接通了电话,“喂,沁儿啊。”

    听到许沁的名字,他才打起精神,神思慢慢折了回来。

    “我在哪儿?”肖亦骁睁眼侧头看了眼办公桌前忙碌的孟宴臣,“我在你哥公司呢。”

    电话那端的许沁轻声询问,“今晚一块儿吃饭?”她顿了顿,“叫上我哥一起。”

    肖亦骁哦了一声,正打算开口问孟宴臣:“沁儿说今晚一起吃饭...”

    孟宴臣的心思全然还在周亭然上,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慌,他呼了一口气,抬手松了松衬衫领结,语气有些起伏,“没空,今晚约了基金会的负责人见面。”

    “基金会?”许沁隔着电话听到了孟宴臣的声音,好奇问道,“什么基金会?”

    “前一段时间不是望乡地震嘛,你哥就打算往这个残疾救助基金会里投钱,说是要维护一下公司形象,树立一下人设。”肖亦骁向许沁解释了一番,“他晚上要见负责人,咱们吃得了。”

    孟宴臣没有赴约,晚饭就只有许沁和肖亦骁两个人,约在了一家私密的日本料理店里。

    菜才刚上来,还冒着热气,可许沁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心思。她说今天太累,食欲不佳,便缓缓放下筷子,静默地打量了一眼肖亦骁。

    “我哥最近怎么样。”许沁打破沉默开口询问道。

    “你哥?”肖亦骁抬起头来,拿起温热帕子擦了擦嘴角,“你搬去宋焰那儿后,有多久没关心过你哥了?”

    许沁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默不作声。

    肖亦骁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为难她,直道:“你哥他为情所困,张了张嘴却不会说话,我这个当兄弟都替他着急,明明三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儿,他偏偏一句不说,投个什么基金会,切!自己骗自己好玩么。”

    许沁从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已经知道得非常清楚。

    此时此刻,孟宴臣正在为如何捅破和周亭然的窗户纸而食不知味,辗转反侧。

    许沁内心一紧,她曾经以为,在孟宴臣心里,她这个妹妹,一定比所有人都更重要。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就算是在和她面对面吃饭的时候,孟宴臣记挂的,也不是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而是怎么向她询问该怎么探知女孩子的心思,该怎么不唐突又自然地跟女孩子相处。

    孟宴臣一向克制又内敛,也只有在她面前会显露出他最本真纯粹的自己,他那些周到的礼节,过人的风度,对每一个人都不例外,只有许沁是例外。

    可现在这份例外,竟然易主了。

    不仅是孟宴臣,就连肖亦骁,甚至付闻樱,都对周亭然青睐有加。

    有一瞬间,许沁几乎想要找他们问个清楚,这个周亭然到底是不是真如传言中那么完美,可是到了口边,竟都沉下来。

    可许沁不敢问,她怕问了之后,自己的自尊心就彻底碎了。

    许沁压住心里的不适,勉强挤出一道甜美的笑容来,“看来我哥很喜欢周小姐。”

    “喜欢?”肖亦骁觉得这个字不够贴切,摆摆手纠正道,“他这症状,已经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人家了。”

    新一轮巡演在即,周亭然在舞团忙的天旋地转,一边忙着排练新舞剧,一边还要时刻关注自己腿脚的恢复情况,以保证在接下来的巡演不出一点儿差错。

    每隔半个多月,周亭然就要去医院复查一次,医生让她再拍一次片子检查一下骨头和韧带。从放射科出来后她就去了医院食堂等结果,她买了一杯热咖啡捧在手里暖和身体,低头坐下来。

    热汽爬上玻璃杯沿,氤氲着腾腾的热气,周亭然不安到僵硬的手终于能感受到一点热度,让得以放松大脑,漫无目的地放空思绪。

    每次到医院里来,她心里就有莫名其妙的恐慌感,生怕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但孟宴臣陪她去医院那一次,她不仅没有一点儿害怕,反而觉得很安心。

    周亭然赶紧摇了摇头,不敢再去回想以前,也不敢再深究自己是否真正可以做到放手,因为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她也害怕被直截了当地被拒绝,周亭然只要一往下设想,便总有烦躁感漫上心头来。

    对于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她不服气,也不甘心。可如今这些都是后话了,毕竟感情这事,她不能强求,也强求不来。

    周亭然怅惘地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将杯子的咖啡一饮而尽,眼看差不多到了可以领取拍片结果的时间,她便起身缓缓走回去放射科室。

    刚刚结束会议的许沁甫一拐出来便迎面撞上了上楼的周亭然,二人四目相撞,碰个正着,一时间两人脸上都闪过一丝错愕与尴尬来。

    “许小姐。”周亭然顿了顿,抱歉地笑了笑,换了个称呼,“好巧啊,许医生。”

    许沁莞尔点头,“周小姐是来复诊的么?”她还是第一次细细打量着周亭然,她皮肤白皙,自脖颈到四肢都很纤细,下巴微扬,身上散发着不倨傲却又矜贵的气度,有一种高雅圣洁的美。

    “是,刚好来复诊,这不上来拿拍的片子嘛。”

    许沁闻言点点头,直到视野里闯入一个熟悉的神鹰,她才收回打量周亭然的目光。

    “哥。”许沁漾开唇角,微笑了笑唤了来人一声,“你怎么突然来医院了?”

    周亭然后背一紧,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般警惕起来,她浑身僵硬,发现自己手脚挪都挪不动道。

    “我刚好顺路来领妈妈的体检报告。”孟宴臣的脚步声在周亭然耳边慢慢清晰起来,他定定地站在周亭然身侧,他并没有像周亭然那般觉得局促难堪,反而很坦然,“你怎么来医院了?”

    周亭然闻言,努力抑制住眼中惊色,她勾起笑意,佯装无所畏惧的模样直面孟宴臣,“孟总,真巧,又见面了。”

    孟宴臣自然听出她语气中的咬牙切齿和不平的愤怒,他只装作没看见,朝许沁颔首说了句,“妈妈让你周末回家吃饭,别忘了。”

    周亭然觉得自己再呆下去就是没眼力见儿了,她抱歉地朝许沁点点头,“你们兄妹俩好好聊,我先走了。”

    正当周亭然转身离开时,孟宴臣伸手拉住了周亭然的手肘,他手劲很大,握的她一阵疼痛,周亭然抬头瞪他,压低声音唤他放开,谁料他固执地越发收紧,紧得她不能动弹。

    孟宴臣的举动也惊住了许沁,她神情复杂,视线落在孟宴臣拉住周亭然的手,又想起来肖亦骁那日的话。

    孟宴臣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周亭然。

    许沁见两人僵持,便想着开口周旋缓和一番,她的唇角翘起来一些,出言道:“哥,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吃饭你再回家。”

    “下次吧。”孟宴臣抬腕看了看手表,“妈妈让我多照顾照顾周小姐,既然撞见了,那我就送周小姐回去吧。”

    这话一出,周亭然觉得自己幻听了,她紧紧皱眉,很是嫌弃地觑了眼孟宴臣,这番难以让人信服且可笑的借口也不知道谁会相信。

    话完,孟宴臣便拉着周亭然往放射科的方向走去,许沁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两人对峙僵持着,谁也不愿意低头的模样竟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情趣,她心中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憋闷,闷闷不乐地往食堂去。

    许沁向来对自己在孟宴臣心中的地位引以为傲,纵使在她跟宋焰浓情蜜意时,也从来不害怕哪一天孟宴臣会离她而去,可不曾想自己离家不久,一切都变了。

    想到这里,许沁忽地琢磨起周亭然的模样与身段,她迫切地想要在周亭然身上找到些许与自己的关联,但很可惜,周亭然和许沁完完全全是两种不同的人,周亭然身上,没有一点儿许沁的影子。

    孟宴臣爱上的便是原原本本的周亭然。

    想到这里,许沁舒了口气,心中滋味陈杂,不知该不该替孟宴臣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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