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一个人百依百顺,犹似傀儡,世上还有这种邪门的毒?我倒是闻所未闻。你说的那本什么什么游记,怕不是编来骗人的吧。”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宁楚楚单手撑着脸颊,嘟哝着说。

    宫远徵瞪她一眼:“那你见过?”

    宁楚楚沉默半晌,换了一只手托着腮。她突然笑了,眉眼弯弯,如初升弦月,笑得让人很没脾气。

    她理直气壮道:“没有啊。”

    “不过,那或许不是毒……”她接着将双眼眯起,语气阴森道:“而是蛊。”

    “蛊?”宫远徵蹙起了眉,看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半带怀疑地问道:“你不是最怕虫嘛,还怎么研究这个?”

    “所以我正在配制的不是这蛊毒,而是它的解药。”她说的轻松。

    越过蛊毒本身,却直接求其解法?就是宫门在制作毒药上有天才之称的宫远徵,办不办得到也都难说。

    听她如此大言不惭,宫远徵不禁冷笑:“哼,连蛊的本尊都没见过,还想直接配制解药。不知天高地厚。”

    “真是遗憾,阿楚此生,恐怕是配不出此蛊了。”宁楚楚甜甜一笑,凑近他些许,嗓音甜腻地像粘牙的蜜糖:“但如果是徵公子,就一定可以的吧?”

    她的笑容似乎有种魔力,宫远徵总觉得耳根又开始发烫。于是他挺直脊背,移开了视线,理智道:“我不善蛊。再说了,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怎么能算无关呢?先前说要比制毒,不如我们就来赌这个。”宁楚楚勾指敲了敲药壶的外壁,里面满满当当的水,发出沉稳的响声。

    “我回房便将在那册游记上看到的蛊虫样式、蛊毒外形、中毒症状等等统统写在纸上,稍后呈给徵公子。你来制蛊,我来做解毒的药,比比我们二人,谁更快。”

    看他眼中犹豫,宁楚楚继续说:“蛊和毒,二者之间有相通之处,徵公子制毒这么厉害,制蛊应该也不在话下吧。而且,你方才拿来吓我的蛊虫,其实并不能辨识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宁楚楚捕捉到他的神情微微一变,露出志在必得的笑:“但我说的这蛊,真能控制人心。徵公子就不好奇吗?”

    “有意思。”宫远徵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阴云散去,洋洋得意着冲她笑道:“我想到如何解了。”

    宁楚楚一惊。她压抑着内心的冲动,让声线尽量平稳:“如何解?”

    宫远徵却还沉浸在思绪里,没有抽离出来,他摸着下颌,将心里想到的名字轻轻地念出口:“出云重莲……”

    “什么?”

    “没什么。”宫远徵回过神,看着她渴望的眼神,坏笑道:“不告诉你。不是你说要自己做解药的吗?这个你就留着自己想吧。”他说完站起身,抱着胳膊向外走去。

    宁楚楚连忙追随他出去。

    宫远徵站住脚,回首见她动作灵敏,便问她:“你的脚好了?”

    宁楚楚不料他竟还会出言关心,感激地点了点头。不想他却又坏笑道:“那就好。免得还要我再送你一程。”

    宁楚楚:“……”这人可真是欠揍。

    宫远徵难得看她吃瘪,心情好多了,转身就要走,却被她拽住了袖子。

    “等等!”宁楚楚学着他的样子邪魅一笑,“徵公子是要回徵宫吧?真是太巧了,我们正好……顺路。”

    宫远徵的笑容消失了。他冷哼一声,用力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出,恶狠狠威胁她:“别动手动脚的!”然后就快步走了,仿佛很想甩开她的样子。

    宁楚楚唇边浮现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浅笑,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迈步。

    ……

    又是一个寻常的夜。宁楚楚在屋内点灯,面前铺着数张在光下泛黄的图纸,她研磨提笔,在上面改改画画。

    很快一只栩栩如生的蛊虫出现在她笔下,活灵活现。宁楚楚眸色微凉,画完便迅速将它翻面盖在这叠图纸的最下层,再也没看第二眼。

    她叼着笔杆,苦苦思索。

    红蜡烛一截一截融化了,火光逐渐弱下去,最终化作了一缕白烟。屋内暗了下来,月光从窗外柔和地倾泻在桌前趴着的少女脸上,荧光圣洁。

    此情此景,本该是一副美好画卷,可画中人的眉头却紧皱着,显然做的不是美梦,而是一场噩梦。

    那是困了她一生的噩梦。

    “爹爹,阿娘去哪里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小跑着闯入屋内,她个子不高,差点被门槛绊倒。

    爹爹连忙扶她:“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阿娘她生了很重的病,只有待在桐山上,才有可能养好。”

    一双大手将她抱起,爹爹指着远处最高的那座山,山上槐花正开得旺盛,如雪一样洁白:“看,就在那儿呢。”

    她不听,哭闹着一心要见阿娘。可桐山之巅,在族中从来都是禁地。但她心思玲珑,总能想出办法。

    她等啊等,等到那年上元灯节。爹爹没空陪她,派了两个侍女照看。她们也年轻,正是爱玩的年纪,很轻易便被她三言两语支开。

    她终于登上了桐山。

    山上的风很大,沙子迷花了她的眼,却掩盖不了真相。地上布满风吹雨打中生锈的铁链,所谓的禁地,就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大坑。

    里面囚禁着她心心念念的阿娘。看第一眼的时候,她捂住了嘴,尖叫出声。她几乎不想承认,那真的是阿娘。

    毒蛇……虫子……密密麻麻……阿娘躺在底下,双手双脚和脖子都被锁链桎梏,墙上到处都是血的痕迹。

    阿娘的指甲已然破损到面目全非,只有腕上的红线铃铛还在轻轻摇晃。

    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爹爹握着她的手,满脸担忧。

    她挣扎着坐起来,想告诉爹爹,阿娘在山上受苦,快去救她啊!快去救……

    “阿楚,你做什么噩梦了?一直在喊你阿娘,我知道你很想她。灯会逛着逛着就睡着了,突然大哭大叫起来,没了意识。你可把你两个姐姐给吓坏了。”

    喉间的声音噎住了。她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个侍女,她们以额点地,瑟瑟发抖。是梦吗?那真的……只是梦吗?

    “不是梦!”

    宁楚楚猛然惊醒,冷汗涔涔。她低头,梦里流的泪水把图纸浸了个彻底,晕染了墨迹,算是作废了。她烦躁地把图纸揉作一团,没由来地一阵心悸。

    将窗户合上,宁楚楚推开院门。她抬头望去,远处高塔本来温和的橙光,变成了刺眼的红光,悬在夜空中的圆月被映得如血一般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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