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一点花草的清香。

    刚下过雨的清晨,地面还是湿哒哒的。她走上一阶一阶的台阶,来到奶奶的墓碑前。

    “奶奶,好久不见了。”她把带来的鲜花花束放下,看着上面奶奶的笑容,就和这鲜花一样灿烂。这灿烂不自觉也蔓到她的嘴边。

    “您有没有怪我这些年都没有来看您啊?我其实是想来的,但因为实在是走不开,可每年我都有让人给你送花,您有没有收到啊?”抚摸着照片上的脸庞,顺便蹭掉上面的灰尘,看着奶奶,她也傻笑着,“他挺好的。至少我觉得他还不错。他现在啊,有了一个比任何人在他身边都还要好的牵挂,您知道吧?小乐。我见过了,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他教得很好。长得也很像他。在乎他的人嘛,也还是有那么多。”

    ……

    自那次之后,顾丰就没有再见过她,也没联系过。可却在下班的途中看到一个和她有关系的人,那个和她一起买戒指的男人。现在正在和其他女人逛街,举止亲密,没有一点忌讳。

    新的幼儿园因为寒暑假开设了特别班,所以照样开门,方便了要工作而没时间的家长,也让顾丰能像往常一样上班,然后下班时去接小乐回家,而不用寄放在父、母家中。

    刚打开家门,小乐不顾额头上的汗,进去急急换完鞋子就往房间跑。

    “慢点,别摔倒。”顾丰在后面叫。然后走到房间门口,看看小乐到底在干什么,这么着急忙慌地跑回房间。结果是看到在找东西。

    “在找什么?”顾丰过去说。话刚落音,就看到小乐手里找到的东西,是那块巧克力。

    小乐之前把巧克力一直放在书桌上的一个铁盒子里,里面放着一些他喜欢的小物件。巧克力是易化物,从铁盒子里拿出来隔着包装袋也能感觉到里面的巧克力已经变软、融化。

    看到小乐瞬间红了的眼眶,无助又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顾丰有点心疼。

    原来,是今天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听到,巧克力不吃是会化,所以小乐一回来就来看他的巧克力。

    小乐一直在说着,“它化了”和“巧克力为什么会化”这两句话,尽管忍着不哭,但眼泪还是涌了出来。

    顾丰过去,蹲下看着小乐,“巧克力就是会化的。比你平时吃的糖果还容易化。现在是夏天,化了很正常的。”

    小乐听到他的话变得更难过地低下头去,不看他。

    “我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顾丰说,“买一个一样的。”

    低着头的小乐摇头,眼泪垂直滴落到地面,伤心而不出声。

    那种伤心,顾丰其实是懂的,小乐不是伤心巧克力为什么会化,而是寄托的情感,为什么会消失。因为没有人提前告诉小乐东西会消失。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瞬间就失去了,谁都难以接受……

    ……

    又过不久,LT的公司泄密事件曝光,也抓到了核心人物。虽然事件曝光出来时已经尘埃落定,但还是因为这次事件让公司股价下跌不少,未来客户损失也不少。

    那之后,初静念见到了朱蒂姐,并把调查出来的真相告诉了她。当听到调查结果时,朱蒂姐的表情既不惊讶,也不悲伤。但那苍白的脸色却还是泄了底。从前再怎么有所怀疑,再怎么猜测,但当事实真的摆在眼前时,那心里的感受还是不一样。

    朱蒂姐终归还是信错了人。这个世界最伤人的,莫过于是自己爱的人反过来捅自己一刀。像朱蒂姐能爬上目前的这个位置,创造出公司这番景象,被人捅过的刀子何止一次、两次。可这次,却是最痛的。

    说来那个人是真愚蠢,因为赌博输了钱就把朱蒂姐给卖了,听从对家的话,栽赃嫁祸,只为了那几百万。

    几百万……朱蒂姐缺那几百万?

    愚蠢的人,做事也愚蠢,轻易地被查到,轻易被当刀使。别人利用完,只一句,不知道他是偷来的,便成了正当交易。先机占了,利获了,还有替死鬼挡刀。

    不知道那个人会坐几年牢,本来出后来还有一大笔赔偿款等着他偿还,但朱蒂姐却帮他还了。

    “值吗?就算是你,那也是笔不少的数字。”

    “本来就是因为我,眼光有毒。”朱蒂一笑,“算是为了我自己犯的错……弥补吧。”

    这个“弥补”的价格可不菲,应该几乎把朱蒂姐的所有积蓄都搭进去了。

    之后,公司对于这次事件给朱蒂降职处理。初静念打了一通电话到老板私人电话,想为朱蒂姐求情。虽然知道有处罚,但她希望boss能网开一面,不要让朱蒂姐在那么多下属面前那么丢面,以朱蒂姐的人脉来说,以后公司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她本费尽心思想着用什么样的角度来说服boss,哪怕只是松动一点,但boss却告诉她,朱蒂已经提交了辞呈,“是的,我也是刚刚收到的邮箱。是朱蒂写的辞职信……我也没有想到,她这样就辞职了。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之后她有去找过朱蒂姐,可人已经走了,动作之快,看来是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因为竞业协议,朱蒂姐这几年都不可能在这一行发展了,“怎么,你还担心我没饭吃啊?虽然我现在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但这点吃饭的钱还是有的。”这是朱蒂姐在电话里和她说的。

    这之后,朱蒂姐就从这个行业消失了,干脆,彻底,甚至都没有和初静念见一面,就直接走了。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朱蒂姐在怪她?怪她一声不吭,就让那个男人被抓了。因为如果不是她,也许被抓的速度不会这么快,也许那个男人还有逃的机会。

    当初朱蒂姐是因为信任她才会把自己交往了男朋友的事告诉她,甚至是带着“分享”喜悦的心情告诉的她。

    而这份“分享”,最后却成了快速锁定和逮捕那个人最直接的原因。

    ……

    FS公司作为LT公司的竞争者,这次在LT危机后,却表达出想要合作的意向,特意邀请这次总公司来的人参加酒会。初静念则作为总公司的人,外加翻译,一起参加了这次酒会。

    虽然是以私人名义办的酒会,但来的人却都是各行业的精英和高管,这个“私人”,可充满着不私人的味道。

    顾丰也来了,不过是被杨爽拖来的,也就是顾丰的上司。不过因为两人年龄差得不太大,又加上杨爽为人亲和,和下属之间平常更像是兄弟。所以这次顾丰来,与其说是被叫来的,更像是被拖来的。因为杨爽说的是,带他去认识更多的人。

    而这个“人”,指的是女人。

    “我找不找老婆,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么上心?”被拖到这社交场上的顾丰无奈叹气,再看看自己这一身打扮,都是出自杨爽的手笔。真是没想到,平时不注重外表服饰的人,弄起来却像模像样。

    今天杨爽也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吹了头发,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着颇有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大家都是关心你嘛。”杨爽说,“再说了,不先把你安顿好,以后那些看上的你姑娘,兄弟们哪好意思抢?”

    顾丰无语。

    “你们抢。以后不用管我。”说完这句,顾丰自觉地走开一点,但被杨爽叫住,“哎……”杨爽过来,示意他看向一个方向。顾丰看过去,只看到几个在聊天的人里面,她的脸庞格外打眼:也许是因为她是群男人里面唯一的女性,也也许是因为她是那群人里面他唯一认识的人,所以一眼他就发现了人群后面的她。

    “上次那个——你认识的?”杨爽上次在酒店也是这样问的顾丰。

    “大学同学。——很久没见过了。”后面一句,是顾丰怕他想些奇怪的东西而特意加的。

    “同学……”杨爽想起来了,“几年前,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学妹……不会就是她吧?”

    顾丰默认。

    “怪不得。”杨爽上次就觉得眼熟,“我看那个时候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试探地问,“很久没见了,也能去打个招呼吧?——还是……”还是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这话杨爽没有说出来,但顾丰已经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顾丰无奈,不想多说,干脆先走,远离杨爽。

    “哎哎……”杨爽回头对着顾丰的背影叫了一声,奈何人家头也不回。

    酒会过半,顾丰在边缘徘徊,不喜到人群中间去。过了一会,他干脆向外面走去。

    酒会宴客厅外。

    两个同样出来透气的人,一个刚出来,一个出来已经好一会了。

    初静念余光看到有人过来,比较远,灯光暗,她看不清楚长什么样。但那个身形和大致轮廓,让她感觉这个人是他——那个她一进来就看到,但没想到会在这个酒会上见到的人。

    那黑影停在那,迟疑了一会儿,才向她这边走来。

    顾丰走到她身后,看她没有反应,便开口问:“在想什么?”

    “在想……一个男人。”她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好事,还是坏事?”他问。

    听到他这话,她转头:“坏事。”

    “什么样的坏事?”他继续问。

    “一个……关于背叛的坏事。”她缓缓地说,“古代有红颜祸水。但我看,男人也挺祸水的。”

    她的话没头没尾,听到的人自然只会联想自己所知道的。顾丰自然也就误会了她口中所说的“坏事”。

    “哦?你吗?”

    他的话像是询问,但多年的职场经验让初静念感觉出,他是在套话。

    “是……也不是。”她的话模棱两可。她之前在米尔住的酒店里见过顾丰,因为大门的反光。再加上星月上次说的。她似乎知道他想套的是什么话了。

    “你想说什么?”他既然不开口,那么她就先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见她既然先说了,顾丰也就没有再犹豫开不开口的事,直接说:“嗯。有一次我看到你和你……未婚夫。”

    未婚夫……他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米尔?”她说,“洛华酒店?”

    “……是。”

    她听后,点点头。等他的下文。

    “后来,我还见过他一次……”

    “嗯……所以?”她问。

    “……我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顾丰说完,却看到她脸上很平静。

    “是吗?”

    “你不意外?”他问。

    “你当时怎么没有想要告诉我?”她却问。

    顾丰没说话。

    按理说,一般人看到这个都会选择不说,何况还是他们这种多年没有联系过的,普通朋友。

    “我能问个问题吗?”她看着顾丰,“你为什么不不告诉?我很好奇。”

    顾丰在月光下看着她,就像多年前那次周年庆宴会外一样,只是,这次他看不懂她,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看懂过她。

    顾丰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我只是觉得……”

    “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或者说,这是别人的事,和你没有什么关系?——那现在又为什么要说?”她的话,让空气直接降到冰点。

    她接连的问题像是在直击他的内心,他做的事矛盾,行为矛盾,说话也开始不符合一贯的行为逻辑,而她的话每一句都像是要刨开他的心,一探究竟。看看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但每每到重要时刻,她又会收起那把刨心的刀,插向自己。

    “难道,是因为过意不去?”她一脸猜测的样子,没有真的让他回答。

    “……抱歉。”

    “抱歉?为什么要抱歉?你又没做错什么。”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哎……是我的问题。”初静念一叹气,向前走了两步,深吸一口气,忽地转身对着他说,“等会要去喝一杯吗?”

    顾丰:“我……”

    初静念:“要是有事就算了。”

    顾丰:“好。”

    她深深地盯着他,等到他说的那个“好”字,她的眼眸微微加深,嘴角也勾起了一点。

    这个笑,似乎带着蛊惑性,让站在对面的人,深深地被吸进这个笑颜里。

    她向他走近一步,说:“就我们两个,也好?”

    “加我一个,怎么样?”突然插入的声音打断两人说话。两人向说话的声音方向看去,看到秦潇走过来。也不知道之前她听了多久。

    “东道主怎么有空出来?还在这里听墙角。”她迎着走过来的秦潇说,略带不满的语意。

    秦潇笑着,“你都说了是东道主,当然哪里都能去。”

    秦潇手指间的钻戒在昏暗中隐隐闪着光,走近之后越发地闪烁亮眼,就和现在秦潇的状态一样。

    “秦总监的钻戒好大呀,什么时候请喝喜酒?”

    “喜酒肯定请。到时候,两位一起?”秦潇故意问。

    顾丰和她互看了一眼。

    “还是算了,免得到时候互相通知,多麻烦呀。”她的一句话,就撇开了两人的关系。

    秦潇看出了这两人的别扭,也不好说什么,随后便说出出来找她的真正目的:“等会德国体育界的代表会过来,我听说你德语不错?”

    “这么快就有新的目标了?”

    “应该说是‘我们’的目标。”

    当初静念公司的人决定来这场酒会时,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确定率两家公司会合作。现在看来,基本是确定了。

    “酒不喝了。”她转头对顾丰说,“下次吧。如果有机会的话。”她的话说得随意又轻巧,像是随口一说的调戏,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事,所以不需要了,也没有下一次。

    被“调戏”了的顾丰,不气不恼。说到底,他也没有太当真。只是刚刚有一瞬间让他有点回到了从前——五年前那个不清不楚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他其实不太清楚自己对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是朋友?是亲人?还是知己?

    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是。

    他们的关系就好像刚好卡在这些中间,说不清,又道不明。

    有时候,他会在脑中一闪而过,想如果当初她没有拒绝他会怎么样?他们……会不会已经结婚了?

    但这只是想法,一个他不能停留太长久的想法。所以,他让它一闪而逝,从不会去拾回来,细细品味。

    这个世界的感情他看过,也尝过。太当真的话,就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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