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家的早晨不太平静,傍晚也不得安宁。

    沢田纲吉坐在乱糟糟的人群中间。不禁感叹:“今天也是令人头大的幸福呢。”

    “不过妈妈去哪里了?”

    “笨蛋阿纲,奈奈妈妈去给蠢牛买牛奶了。”里包恩放下手里的报纸,一双黢黑的豆豆眼盯着沢田纲吉直发麻。

    话还没落在和一平抢沢田奈奈做的厚蛋卷的奶牛蓝波身上,抢不到蛋卷的蓝波嘴一瘪,眼睛里挤出了泪水。

    “蓝波大人,要忍耐~”

    从爆炸头里抖出来无数的炸弹。

    “蓝波!”沢田纲吉抱住看不清的一平,连忙往旁边逃窜。

    门口抵住了出去的路。还没等沢田纲吉开门,门却自己开了。

    “阿拉,阿纲?”

    因为惯性,又因为顾及到了怀里的一平。沢田纲吉实打实地成了刀板上的肉狠狠摔在刀板上,肉畏畏缩缩缩成一坨,即将落下来的刀尖反射野光,有些耀眼。

    光?

    沢田纲吉有些奇怪,他看了一眼。

    落在他的眼里,勾起了他内心的恐惧。

    一双直立的双腿纤细却又有肌肉的力量,往上看去,沢田纲吉能够看见一条丑陋的红色的疤痕在大腿上延伸。

    “笨蛋阿纲,偷看女孩子的裙底。”蓝波稚嫩地说。

    沢田纲吉立马反应过来,不算陌生的少女面无表情的脸背对阳光,满是阴霾。她的耳边还戴着一朵妖艳的海棠花。

    少女朝他释放了微笑。

    沢田纲吉用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弹起,往后退去。他朝她鞠躬,继续说着:“对不起!”

    沢田奈奈没有理会沢田纲吉,她轻轻拉过玩家的手。

    “请进来吧,小林。”

    小林坐在了餐桌的中央,她很是局促。周围人太多,而且都直勾勾盯着她。

    尴尬围绕着她流成了一条河。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很紧张。”里包恩递给小林一杯咖啡。他黑得像黑洞的眼睛要把玩家吸了进去。

    小林的左手搅动着还未溶解的方糖。她说:“谢谢。”

    看着少女乖顺的模样,沢田纲吉拉过奈奈妈妈的手,他紧张地问:“妈妈,你怎么把她带回家了?”

    “小林她可是救了妈妈呢。”

    “你碰见危险了?”

    沢田奈奈环抱住手,她说:“说来也奇怪,我在去超市的路上,遇见了一群打架的人。妈妈差点都以为自己要死掉了,还好小林出现了。她把妈妈带到了警察局里又走了。”

    “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好女孩。”

    沢田奈奈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她说:“你都不知道小林带我离开的时候有多帅气。”

    “那你怎么又会遇上了她。”

    “小林原来很可怜的,我看见她缩在了小箱子里。她告诉我,这是她们家里的游戏。”

    “可是这个游戏不太好玩,不是吗?”

    “所以,我就把她带回来啦!”

    少女局促不安的神色反而勾起了沢田纲吉心里的怜悯。他觉得或许她杀人也是有原因的,里包恩不也杀了不少的人,不是吗?他在心里为她营造说辞。

    少女此刻的模样很无辜,早就说过,她有一张很有说服力的脸,是这样的,说服力。

    是阴暗里生长的纯白色的花。

    是学校里优等生的模样,是别人口里其他家的孩子。

    少女有些不自在。

    散落的头发让她看起来竟有些温和。她看向了沢田纲吉还未移开的视线。

    你们在对视。

    咖啡杯的搅拌棒在红棕色的液体里和杯壁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溶解的方糖混着海棠花的香味。

    红如血的海棠花颤颤巍巍。

    隐隐约约之中,沢田纲吉似乎能闻到甜腻的血腥味。

    少女又向他绽放微笑,像融化的方糖,甜得发腻又湿漉漉的。

    少女空闲的右手捋了捋散落的碎发。像是红色的狰狞的大虫从手心爬出,爬到额头,爬到脸颊,手上的血迹还未干,像是绽放的野梅花。

    “巴嘎,你竟然把红墨水弄到了手上了。”

    哑口无言的餐桌被蓝波一句话轻飘飘地打散。

    她果然是回去把那些人杀了吧。沢田纲吉心想,他感觉现在他的接纳度也是越来越低。

    很难说,现在是什么情况。奈奈妈妈把小林留了下来。她说:“这么晚了,小林回家也不安全,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吧。”

    玩家也不客气,想到居住在房屋里,被其他游戏人物发现概率会大大降低,而且也不用花钱。思考到这里,玩家点了点头。

    她没有换上奈奈妈妈为她准备的全新兔子睡衣,她还穿着那一套深蓝色的水手服。

    “今天我要和你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吗?”她面无表情地问,仿佛一个女子和男子睡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

    “当然不是,你可是女孩子欸。”沢田纲吉大为吃惊地说。“你睡在我隔壁的客房里。”

    而小林没有想这么多,毕竟是一款游戏。她看向沢田纲吉房里的衣橱,她说:“我和你一块睡吧。”

    “你以前也经常和别人一块睡觉吗?”沢田纲吉有些冒昧,但他还是想要得到答案。

    玩家疑惑地说:“当然不是,和别人在一起被杀掉了怎么办。”

    “那如果别人是你的同伴呢?”

    这句话说得不合时宜。

    少女垂下了眼眸,沢田纲吉竟然能察觉到她脸上出现了难过和落寞。

    她的精神好像枯萎,是破碎在地上的枯叶,是落在湖里飘忽不可见的雨滴。

    “大多过去都是快乐的,如果有一件即使已经成为过去的事依旧让我感到痛苦。那便是真实的痛苦。”

    “我的同伴已经抛弃我了。”

    小林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枯叶落在湖里,画起了圆圈。

    沢田纲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看见少女把躲进了他乱糟糟的衣柜里。这也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衣橱能塞下一个少女。

    她没有安全感。

    他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他想,他没有资格指责她。

    小林在黑乎乎的狭小空间里,感到心安。这样一来,被刺杀的概率又大大降低。

    不过,一个人玩游戏确实有些寂寞呢,但如果和室友一起自杀的话,她也还是只能一个人玩呀。

    小林这么想着,而后又下线。

    听不见衣柜里平稳的呼吸声,她是没有睡着吗?

    沢田纲吉对待这位不同寻常的少女,他的做法也奇奇怪怪,他好好地躺在他的房里。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过两次,一次是它们真实发生的时候,另一次是在脑海里重构的时候。

    但所有的事在沢田纲吉这里都发生过无数次,他把眼睛一闭上,所有带着淡淡花朵般关于小林的回忆碎片就会呼啸涌来,像是掉进了海棠花花瓣里,又像是白白的方糖掉进今天的咖啡杯里里漾开,浓稠地,缓慢地,如梦似幻。

    关于这一晚,沢田纲吉难得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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