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贺一案让已近暮年的武帝气血攻心,竟一病不起,御驾到甘泉宫养病,留太子监国。绣衣使者江充随同皇銮来至甘泉宫,亲奉汤药。可是圣上之病丝毫不见起色,江充直言:“陛下,您这病乃巫蛊之气引起,巫蛊不除,此疾不去啊,陛下!”

    重病中的圣上神志萎靡,听了江充的话竟也怀疑是巫蛊所致,对江充下令:“朕命你持节彻查,凡行巫蛊之术者,卿可先斩后奏!朕要让天下人知道,胆敢行祝诅上之事朕绝不姑息!”

    “喏!卑臣定不负皇命!”江充伏地领命,眼中闪现阴鸷之气。

    江充回到长安,首先从宫内失宠的妃嫔着手,搜出不少桐木人、符咒。为了避免受到牵连,各宫妃嫔纷纷开始相互检举、揭发,而且牵连出朝中大臣数百人,皇上听闻江充奏报夜不能寐,草木皆兵,又令按道侯韩说、中常侍苏文去长安协助江充,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庶民草芥,一经查获立即处死。

    江充受了先斩后奏的皇命更是肆无忌惮,派人到各郡、国查巫蛊,而他自己则亲自带人搜到椒房殿,被椒房殿总领太监陈忠拦住。

    “大胆奴才!你可知这是当今皇后宫中,岂容你等造次!”椒房殿首领太监陈忠欲将江充等人拦在椒房殿外。

    “我等是受陛下钦命,皇城之中皆可搜查,谁敢抗命不尊?”江充喝道。

    正在陈忠跟江充等人争执之时,卫皇后的声音从内殿传出:“陈总管,让他们进来!”“皇后娘娘!不能让他们这么进来啊!”陈忠早已听闻江充所到之处必是血流成河,皇后娘娘已经老迈,岂能受此赵贼侮辱。

    “放他们进来!”皇后的声音更大了一些。陈忠知道皇后已然动怒,也就不再阻拦。江充斜眼瞧着陈忠,示意众人进入椒房殿,陈忠虽然心有不忿,也只能隐忍不发,未免皇后受到伤害紧随着江充进入殿内。

    “陛下有旨,凡宫中可藏匿木人之处都要搜查,不可有一处遗漏!”江充到殿内之后立刻命令道。

    众人得令如虎狼入室,见物就翻,椒房殿各处的地面都被掘地三尺,以致皇后连放床的地方都没有了。

    一刻钟之后,江充拿着两个写有符咒的桐木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对皇后说道:“卑臣奉皇帝陛下之命搜查施巫蛊之人,今在皇后宫中搜出木人,皇后娘娘您有何话说?”

    陈忠和椒房殿众太监、宫女看到桐木人均大惊失色,跪伏在地。江充见皇后面不改色、不发一言,继续道:“皇后娘娘,这木人是从何处弄来?又是何时放入宫中?为何要诅咒圣上?”

    卫皇后端坐在一旁,对江充道:“本宫乃大汉皇后,与陛下相扶持几十年,岂容你在这里挑拨离间、信口雌黄?”

    江充自知卫皇后绝非一两句话就能服罪之人,也不多做纠缠,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如今在皇后宫中找到巫蛊之物,是非曲直就请陛下圣断吧。”说着带着众人便往太子宫中去了。

    江充走后,陈忠急忙跑到皇后跟前急道:“皇后娘娘,这该怎么办呢?”

    皇后起身,看着宫内一片狼藉的样子,缓缓闭上了眼,她知道,这件事一定早就有人计划好了,也并非是针对自己一人而来。若想洗脱罪名必须要见到圣上才行。于是问对陈忠说:“你速去太子宫中,叫他立即请旨去见陛下。”

    陈忠得令急忙退出。皇后缓步走出殿外,看着天空中大片乌云涌来,看来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陈忠赶到太子宫中时就看到江充一行已经翻出十几个桐木人以及写有符咒的丝帛在跟太子对质:“皇太子殿下,卑臣乃奉皇帝陛下之命搜查祝诅上之事,如今证据确凿,卑臣定会奏闻陛下,请陛下定夺。”

    太子刘据见江充竟然当众挖出如此多的桐木人,自知从未做过此事于是道:“本宫从未见过此等污物,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江充此行亦是有备而来,不与太子多费口舌:“太子殿下是遭人陷害还是蓄意诅上并非你我三言两语就可定案的,请太子殿下近日莫要出宫,等待陛下旨意吧。”

    “本宫要去见父皇!”太子急道。

    “陛下有令,凡是查出巫蛊之事者不得离宫。”江充道。

    太子气急,大声道:“本宫乃当朝太子,岂能受你这小小绣衣使者节制?”说着便要出宫。

    江充急唤羽林郎拦住宫门道:“卑臣奉皇命行事,请太子殿下切莫意气行事,若是伤了殿下贵体,卑臣承担不起。”

    此时太子舍人张贺和太子少傅石德急忙挡在太子身前对太子道:“殿下,硬闯不得。”

    太子见数十披甲羽林郎挡在身前,又见江充手中高举皇帝符节,只得退回。江充见状便让人带着搜出的桐木人迅速离开了。

    陈忠待江充一行离开之后,以皇后之命要求觐见太子,羽林卫不敢强拦便放他进来。太子见到陈忠急问道:“陈公公,可是母后有话要给本宫吗?”

    “回禀殿下,皇后娘娘宫内也被江充老贼翻了个底朝天啊!”说着陈忠便哭了起来。

    “你说什么?母后她……”太子闻言一掌拍在桌案,震翻了桌上的茶碗,大骂道:“大胆赵贼,竟然欺负到我母子头上了,本宫看他是真的不想活了!”说着从身后木架上抽出宝剑就要冲出去。

    陈忠、张贺等人急忙拦住道:“殿下,切莫冲动!”

    “这贼仗着父皇宠信,嚣张跋扈,从未把我皇室宗亲放在眼里,如今竟然连母后他都敢动,本宫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太子怒道。

    众人急忙拦住太子,陈忠道:“皇后娘娘请殿下前往甘泉宫面见陛下。”

    “可是如今东宫已经被羽林卫包围,水泄不通,本宫如何能出得宫呢?”太子发愁道。

    陈忠也知此时东宫之人皆被围困,如今只等自己出马了,于是道:“若太子殿下信任老奴,老奴愿做信使,只是老奴不可离开皇宫,还需殿下寻一可靠之人前往甘泉宫面圣。”

    太子思忖良久,为今之计恐怕也只能依靠陈公公了,于是问石德等人派谁去见陛下。舍人张贺说道:“殿下,卑臣愿举荐一人,当可担此大任。”

    “快快请讲。”太子高兴道。

    “太子殿下可还记得赵敬予?”张贺问道。

    “此人……”太子乍听这个名字但觉耳熟,却一时想不起。

    “张大人可是说的协助公孙贺抓捕阳陵贼首朱安世的少年将军?”石德问道。

    “正是此人!”张贺继续道:“自朱安世归案后,陛下便提拔他做了步兵校尉,掌管上林苑屯兵。今次陛下前去甘泉宫养病特意调了赵将军随侍,正是得宠之时。”

    “坊间传闻赵敬予乃公孙贺私生之子,且当年李陵投匈奴之时公孙贺为了帮其脱罪也算将此事半公开了,为何陛下没有将赵敬予一同诛灭呢?”石德疑道。

    张贺见众人都疑惑不解,于是道:“这也不难理解,一来赵敬予捉拿朱安世有功,二来赵敬予从未入公孙宗祠,不算公孙家人。陛下又顾念其昔日抗击匈奴有功,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位赵将军确实可用,只是本宫跟他素无交情,如何能请得他来呢?”太子担忧道。

    张贺略作沉思道:“殿下可请太史令帮忙。”

    “司马迁?”石德疑道:“此事与司马迁有何关联?”

    张贺解释道:“朱安世大闹阳陵之时,司马迁之孙司马冉当晚因风雪借宿在阳陵,因此与赵将军相识,二人亦因此成为患难之交,若是能说服太史令,请他派司马冉前去甘泉宫见赵将军,定当大功告成。”

    “太史公如今年迈,且多年不问朝政,此事恐怕……”太子始终觉得不妥。

    “殿下不必担心,老奴在宫中与太史公素有来往,虽然他自受刑后鲜少露面,可是他自有一颗心系天下的诚心,老奴有信心说服他。”陈忠道。

    “好!本宫这就手书一封交由太史公。”太子立即命人呈上笔墨。

    手书完毕,太子将书信交给陈忠嘱咐道:“请陈公公务必转告太史公,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如有差池乃灭族之罪,若太史公不愿,本宫绝不勉强。”

    “喏!”陈忠领了手书急往司马府去了。

    来到司马府,陈忠禀明来意,在门客引见下见到了司马迁急跪伏在地,泣道:“老奴陈忠叩请太史公。”

    司马迁忙上前搀扶起陈忠道:“陈公公快快请起,老朽乃戴罪之身不敢受此大礼。”

    陈忠依旧伏地,说道:“老奴有一万难之请,需太史公出面,若太史公不答应,老奴甘愿跪死在此。”

    司马迁见陈公公所言悲戚,预感不妙,忙道:“公公言重了,老朽生食汉禄,世受皇恩,若为我大汉社稷,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请公公起来说话。”

    陈忠起身再拜道:“老奴知道太史公近些年专心著书,本不该叨扰,可如今皇后和太子都受小人陷害,老奴只能来求见太史公。”

    司马迁自见到陈忠之时便预想到皇后定是出了事,便说道:“老朽与公公都是为汉家效力,还请不要外道,直言便是。”司马迁领陈忠入座道。

    陈忠抬头看了看厅内仆从,面露难色,司马迁立即会意,对外吩咐道:“你们都下去,不得让任何人来打扰。”

    陈忠待众人退下,急又跪拜道:“老奴所言之事乃关乎全族生死,还请太史公立下誓言,绝不对外透露半字。”

    司马迁见陈忠又行大礼,便意识到失态严重,想起近日京中遍查巫蛊之事,不由得心惊,急问道:“莫不是皇后娘娘也受了巫蛊牵连?”

    陈忠立刻叩首道:“正是!”

    司马迁震惊不已,许久才扶起陈忠道:“皇后娘娘若有用得着老朽之处,老朽定当全力而为。”

    陈忠见司马迁如此表态,心内大喜,对司马迁道:“皇后和太子宫中被江充贼人陷害,挖出不少桐木人,如今被禁锢宫中,恐怕凶多吉少,如今只有趁江充动手之前先向陛下禀明原委,方可保住皇后和太子。”

    “话虽如此,可是江充如今手握羽林卫,你我手上并无一兵一卒,如何能奈何得了?”司马迁道。

    “此事还需令孙相助。”陈忠道。

    “冉儿?”司马迁疑惑不解。

    陈忠点头道:“此事只有灵台郎相助方可成功。”陈忠将先前东宫所言对司马迁说明。

    司马迁听后颔首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好,老朽这就让冉儿赶赴甘泉宫去见赵将军。”

    陈忠见司马迁这么快就应允深感意外,担忧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事败必将引来灭族之祸,太子殿下特意叮嘱,太史公不要有任何牵强。”

    司马迁为官几十年,当然明白后果,可是他当年敢为李陵犯言直谏就早已不将自家生死放于心上了,于是对陈忠道:“司马迁因李陵之事遭遇酷刑,原本该死之人,现在忍辱至此,绝非为了一己之生,实为网罗天下佚闻,著书立说,为后人做些许贡献。今太子即将蒙难,司马迁食皇家之禄岂能坐看父子相残呢?请公公转告太子殿下,卑臣愿尽合家之力为陛下止戈。”

    陈忠听后再三拜谢。司马冉领命后骑快马星夜兼程,约莫两个时辰即到了甘泉宫,见到正在巡夜的赵敬予,向他详述了江充等人已致京师、三辅及周边各郡国数万人惨死,如今就连皇后、太子宫中也查出了桐木人,恐怕需要陛下回銮方可止住干戈了。

    赵敬予听了司马冉之言,惊愕不已,没想到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可是他目前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并无面见陛下之权,只得先到陛下寝宫探问,可是通传小黄门久久不回,赵敬予只得在宫外等候。

    太子等人在宫内等候一夜不见皇上的人来,焦躁不已。此时有门客来报:“太子殿下,江充一行直奔东宫而来。”

    “什么?他们这么快就来了?”太子听闻心惊不已。

    “殿下!到现在赵将军都没有消息,不能再空等下去了!”石德急道:“难道殿下忘了公子扶苏之事了吗?”

    “少傅这是何意?”太子不明白石德为何突然提起前朝之事。

    石德说道:“殿下,先前公孙贺父子、阳石、诸邑两位公主以及卫伉等都被指犯有用巫蛊害人之罪而被处死至今不过月余,江充就从宫中挖出这么多桐木人,实在不知是巫师事先放置还是却是宫内失宠妃嫔所为,如今我们无凭无据如何让陛下相信呢?而皇后娘娘和您先前派去甘泉宫请安之人都没能见到陛下,而奸臣竟敢如此对待皇后娘娘和殿下,卑臣担心殿下重蹈扶苏之覆辙啊。”

    “您是说父皇他……”想到这里,太子亦觉得十分蹊跷。以往皇帝不在京中之时均由太子监国,依制需要向皇帝陛下复奏要事,每隔三五日都会有使者往来一次的,可是这次自己派去的使者都被挡了回来,说是陛下病中不理朝政。可是陛下是何等样人,以往无论病有多重都会亲自处理朝政,为何这一次却连使者都不见了呢?

    太子越想越是害怕,急忙问道:“这该怎么办呢?”

    石德低声道:“依卑臣看,为今之计只能太子矫诏,将江充即行逮捕,彻查其奸谋,若有反抗当场诛杀,方可断了后患。”

    太子闻言道:“本宫为人子者,岂可擅自诛杀父皇宠信之臣?不如跟江充去见父皇说明原委。”

    石德见太子顾虑,急道:“殿下,江充先前就因殿下车驾误入驰道之事跟殿下生了嫌隙,而且时常在陛下面前说殿下的不是,早就担心殿下继位之后对他不利,如今殿下落到他的手中,他又有先斩后奏之权,岂会让您见到陛下呢?”

    众人听了石德之言都支持诛杀江充,太子一时别无他计,只得按着石德的计策行事。

    太子派门客冒充皇帝使者拦住江充,太子迅疾赶到江充骂道:“你这赵国的奴才,先前扰害你们君王父子,还嫌不够,如今又来扰害我们父子!”

    江充被太子制住自知难以活命,说道:“臣奉陛下之命查抄巫蛊,太子您今日矫诏已是犯下谋逆之罪,即使杀了我也难逃一死。”

    太子回道:“本太子也有皇命,陛下不在朝时太子监国,本太子如今正是奉诏诛杀逆贼。”说完拔出腰间利剑杀了江充,又命人将江充手下的胡人巫师烧死在上林苑中。

    江充被诛后,其党羽苏文逃至甘泉宫,向圣上上奏说:“太子已经造反,请陛下速速下旨除叛逆!”

    “胡说,他岂有这个胆量,肯定是你们挖出了木人,逼他太紧了。”皇上显然不相信。

    “陛下!江充、韩说已经被太子殿下诛杀,奴才乔装改扮才逃了出来,恐怕不日就杀到甘泉宫来了,陛下!”苏文伏地而跪道。

    站在皇上身边的光禄大夫霍光奏道:“陛下,依臣看不如派出使者前去长安向太子下诏,命其着素衣来甘泉宫面圣,若其依诏而来定然不是谋反,若是不来,陛下再派兵不迟。”

    其余随侍官员也觉得应当如此,皇上思考良久,说道:“好,就依卿所言。”于是命令小黄门郭从为使者前去长安。

    苏文退出后拦住找郭从,说道:“郭公公,杂家亲眼看到水衡都尉江充被太子一剑斩杀,几百名巫师都被烧死在上林苑,难道你不怕吗?”

    这郭从向来跟苏文亲密,今见苏文从长安狼狈而来,心里早已生了几分忧惧,现在被苏文一说更是胆战心惊,只得道:“可是陛下已经下旨派小的去长安,小的怎敢抗命呢?”

    苏文见郭从如此,心内便生出计策,将其拉到一个僻静之处说道:“郭公公,杂家只问你一句——想死还是想活?”

    “苏公公,您这不是拿小的玩笑吗?这世间还有不想好好活着的人吗?”郭从说道。

    “好,若郭公公愿意听杂家的话,定当保全您的性命!”苏文道。

    那郭从当然不愿意去长安宫中冒险,立刻道:“小的一切都听苏公公吩咐!”

    长安城中,太子到长乐宫与皇后商议去甘泉宫迎回陛下之事:“儿子打算素衣前去甘泉宫向父皇请罪,母后以为如何?”

    “不可!现在苏文已经逃了出去,你诛杀江充之事恐怕已经传至陛下耳中,陛下或许已经对殿下生了疑心,若你素衣前去恐有性命之忧。”皇后道。

    “那该怎么办?难道要坐以待毙吗?”太子道。

    皇后看着太子一身戎装、腰间挎着宝剑,面色阴沉,不知为何竟想起了皇上年轻时的跨马英姿,不禁笑出了声。

    太子被皇后的笑声弄得有些糊涂了,问道:“母后因何发笑?”

    皇后抚着儿子的臂膀道:“刘据啊,这几十年你的父皇总觉得你太过仁厚,不像他,可是今日母亲才觉得你是最像他的儿子。”

    “母后,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说这些。”太子道。

    皇后慢慢转身,缓缓走到内室,从玉匣中取出皇后玺印,郑重道:“儿子,你敢不敢做一件大事?”

    太子见母亲神情肃穆,又看到她手中的玺印,立刻明白了皇后的意思,于是跪地道:“儿臣请求母后将长乐宫的卫士交由儿臣指挥,打开兵库武器分发给百姓,御马苑所有马匹一律调给骑射武士。”

    “好!果然是刘彻的好儿子!”皇后听太子陈说计划,心内不禁感慨,于是道:“既然要做就做到底,你要趁这个机会把所有与你做对之人斩草除根。立即通告百官,父皇病重被奸人困在甘泉宫,乃奉诏讨逆,迅速控制全城。并公告百姓从此以后停止对外用兵,释放那些因逃避徭役被关押的犯人,争取民心。”

    太子得了皇后懿旨立即命石德、张贺、卫不疑等人依计行事。

    甘泉宫内,皇上焦虑地等着使者回来,霍光劝道:“陛下,依卑臣之见,太子殿下仁厚,少行杀戮之事,那江充素日为人嚣张,恐怕是在皇后和太子殿内搜寻巫蛊之物时惹恼了殿下,这才起了冲突。”霍光劝道。

    “哼!我倒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皇上坐到榻上等候消息。

    片刻之后,只见郭从跌跌撞撞地跑来,口里喊着:“祸事了!祸事了!”霍光脸色一变,急忙上前抓住郭从问道:“天子面前,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启禀……启禀陛下,奴才……奴才……”郭从面色苍白,似受了绝大惊吓。

    “说!见到太子没有?”皇上急道。

    郭从深深跪倒在地,说道:“奴才……刚到长安城外但见城内杀声震天,奴才悄悄溜进去……听闻太子殿下攻入丞相府、释放了所有在押囚犯……”

    “你见到太子没有?”皇上急问道。

    “奴才领了圣命……前去未央宫传诏,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快说!”霍光催道。

    “太子殿下将诏书撕毁,扬言说但凡有甘泉宫来的人一律处斩!”郭从回道。

    “什么?他竟敢如此大胆!”皇上气急,从榻上站起身来一脚将郭从踢翻在地。

    “陛下饶命!”郭从连忙叩头。

    霍光见皇上动怒急忙安抚:“陛下请息怒,臣愿意再去长安城传召太子!”

    “不必了!这逆子为了他两个姐姐的事已经跟朕闹了很久,恐怕是真的想造反了!好!朕就看看他究竟有没有这个能耐!”说着便命侍郎司马通率兵马攻入长安。

    司马通攻入北门,立在城墙之上向百姓宣诏陛下健在,此时正驻跸城外建章宫亲自指挥平叛。百姓眼见城外尘土飞扬,大军奔袭,惊惧不已,纷纷弃了武器投降。司马通带军立即攻入长乐宫。

    宫内不见太子,却看到皇后三尺白绫悬于梁上。军士来报说太子已经趁乱逃出城去。

    太子在众门客护送下一路乔装改扮向东逃至湖县,藏身在一户卖草鞋的农夫家中。这农夫早知太子仁德,今见太子落魄当即把太子藏于后院茅草屋内,每日召集家人加卖草鞋以奉养太子。

    圣上对太子逃匿一事愤怒不已,将太子身边之人一律斩杀,刚刚出生几个月的皇曾孙因尚在襁褓之中便被下到郡邸狱中。

    追击太子之事终于有了消息,中常侍苏文来报陛下:“前日抓获太孙乳母,得知太子藏身于湖县泉鸠里,已着地方官吏前去抓捕。”

    “他怎么会去泉鸠里?”皇上对这个地方从未听闻,显然是个小地方。

    “奴才听说,太孙乳母李氏乃泉鸠里人氏,想必是她助太子逃窜的。”苏文答道。

    “你对太子的底细倒是摸得很清楚!”皇上转过身来,大声喝道。

    苏文被皇上的突然动怒吓得急忙跪倒在地,急忙道:“奴才……奴才只是听人所说,实在不……”

    “退下!”皇上喝道。苏文心知此时不宜多言,只得乖乖退出宣室。

    待苏文退出后,霍光上前道:“陛下,这是近几日各地刺史对太子之事表态的上书,请陛下御览。”

    皇上看了一眼霍光手上的书简,缓缓说道:“不过是一些官样文章,有什么好看的。”

    霍光小声道:“壶关三老令狐茂的态度倒是与众人不同。”

    “有何不同?说来听听。”皇上倾身道。

    霍光将令狐茂的上书展开念道:“父为天,母为地,儿乃天地之万物,故只有上天平静,大地安然,万物方得茂盛;只有父慈、母爱,儿子才能孝顺。而今皇太子为陛下之嫡长子,乃我大汉既定皇储,本将承继万世大业,何用反叛乎?而赵虏江充本为一介平民,市井一竖子,然陛下对其尊显重用,以致其挟至尊之命行迫害皇太子之事,使陛下与太子的父子至亲关系隔塞不通。太子进则不能面见皇上,退则被乱臣的陷害困扰,独自蒙冤,无处申诉,皇太子身为七尺男儿,难忍忿恨之情,起而杀死江充,却又慑于陛下降罪,被迫逃亡而已。”

    “他再有不忿也不能擅自用兵啊!”皇上气道。

    霍光继续道:“令狐茂认为太子作为陛下亲子,子盗父兵,不过是为了救难,并无险恶用心。《诗经》上说:‘绿蝇往来落篱笆,谦谦君子不信谗’否则谗言无休止,天下必然出大乱。以往,江充曾以谗言害死赵太子,天下人无不知晓。而今陛下不加详查,就过分地责备太子,发雷霆之怒,征调大军追捕太子,还命丞相亲自指挥,致使智慧之人不敢进言,善辩之士难以张口,我心中实在感到痛惜。希望陛下放宽心怀,平心静气,不要苛求自己的亲人,不要对太子的错误耿耿于怀,立即结束对太子的征讨,不要让太子长期逃亡在外!我以对陛下的一片忠心,随时准备献出我短暂的性命,待罪于建章宫外。”奏章递上去,汉武帝见到后受到感动而醒悟,不禁陷入沉思。

    霍光见陛下久久不言,便问道:“陛下,追捕太子之事是否……”

    “传令司马通,务必将太子活着带回来,朕要亲自审问。”皇上回道。

    泉鸠里,破旧的农舍,屋门紧密,太子刘据已经将自己关在里面三天三夜,滴水未进了。随着太子逃出来的门客劝道:“殿下,如今江充已死,陛下对殿下您向来爱重,想必不会重责于您,臣下以为我们不如回宫请罪。”

    刘据叹道:“我大汉向来以孝治天下,本宫身为人子起兵反叛是大大的不孝,父皇不杀我何以谢天下?”

    “可是殿下您当时并不知道陛下是否健在,起兵也是为了讨伐奸佞……”

    “你先出去吧,让本宫一个人待会儿……”刘据摆了摆手。

    “殿下……”门客还想再说什么,见太子背过了身,只得告退。

    宣室殿内,皇上已经一天一夜不食不睡,天将亮时,司马通前来启奏陛下:“太子已被……带回宫中。”

    皇上听闻立即站起身来:“快将这逆子带过来!”

    “陛下……”

    “啰嗦什么,还不快去!”

    司马通见皇上动气,只得对殿外之人传话道:“请将太子殿下抬上来。”

    “抬什么抬,受点伤就不能走路了……”皇上话没说完,便看到两名侍卫进了殿,而他们所抬着的竟是一个盖着白布的门板,难道?皇上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疾走几步,冲到侍卫跟前,久久不敢碰触门板。

    司马通见状立即跪下道:“卑臣罪该万死,没有护佑太子周全。”

    “怎么……怎么会?”皇上此时只觉得心如刀割,本就苍老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憔悴。

    “臣赶至泉鸠里之时,便发现太子已经……自缢于房梁之上。”司马通回道。

    “朕的两个孙儿呢?他们……他们可还活着?”皇上紧紧抓住司马通的臂膀。

    “太孙们因抗拒抓捕……已经被地方官……”司马通倍感沉痛,实在不知该如何向陛下回报。

    “怎么这样?怎么这样?”皇上眼前想起被太子带走的两个小孙儿尚未成年,他们竟然就这样死于乱兵之中,心里越想越痛,可是他是一国之君,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丝毫的软弱。他转过身来,命令将太子和两个年幼的皇孙安葬,自己一个人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向内室,霍光等人不敢上前,他们知道陛下此时不想任何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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