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元二年,长安,郡邸狱。一间宽敞明亮的监室内,两位身着囚衣的女子正在喂一位四五岁的孩童喝粟米粥,那孩童正值喧闹的年纪,在监室内乱窜,一碗粥喂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喝完。

    高个子女人累的满身是汗,一屁股坐在地上,喊道:“臭小子你是要把老娘累死啊,再不好好吃饭,小心我打的你屁股开花!”这喝令,非但没有让那“臭小子”停下来,反而跑的更欢了,口里喊着:“追不上、追不上,胡大娘追不上 。”

    身材瘦削的另一位女子,也追得累了,坐到木凳上,喘着粗气道:“病已,你再不好好把这碗粥喝了,邴吉大人一会儿叫你做功课时,我可是要告诉他的。”

    听到邴吉的名字,那叫病已的孩童这才停下奔跑的脚步,乖乖地坐到桌子旁,把嘴张得大大的等待喂饭。

    “这才乖嘛,病已好好吃饭,我就不会向邴吉大人告状啦。”瘦削女子笑着,用木匙在黑陶做的碗里盛了一匙米粥喂到孩子口中,不一会儿工夫,碗里的粥就喝完了。高个子女人看到病已乖巧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郭征卿,还是你厉害,搬出邴吉大人立刻就管用。”

    叫郭征卿的瘦削女人放下手里的碗,又用巾帕擦了擦病已嘴巴粘上的米粒,说道:“不是我厉害,而是你胡组每次都像泼妇骂街似的病已能听你的吗?”

    听到被称作泼妇,胡组立刻暴跳如雷:“郭征卿,你说谁泼妇呢?”

    “你看,又来了!”郭征卿不愿跟她就泼妇这个讨论了四年的话题继续纠缠下去,拿起桌上的陶碗,说了句:“我去洗碗了。”

    胡组跟在后面不依不饶:“郭征卿,你别走啊,给我说清楚,到底谁是泼妇?”

    “泼妇!胡大娘是泼妇!”病已又跳又笑地叫喊着。

    “刘病已,你再敢喊一句试试。”胡组简直快要被气炸了,顺手拿起一把扫帚在后面追着刘病已欲打。

    “胡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皇曾孙!”

    突然传来一声怒斥,胡组吓了一跳,急忙停住脚,便看到邴吉大人满脸阴郁地走了进来。胡组惊得赶紧把扫帚藏到身后,跪倒在地,颤声道:“我……没有,大人您看错了。”

    刘病已见状立刻钻到邴吉的怀里,嚷嚷道:“邴吉大人,胡大娘就是想打我。”

    “刘病已,你……大人,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胡组紧张地看着邴吉,一动不敢动。

    “好,既然你承认了,那你应该知道殴打皇亲是什么罪过了,自己过去受罚。”邴吉厉声道。

    听到动静的郭征卿,赶紧赶来,劝道:“大人,胡组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想跟皇曾孙闹着玩,没有要真的打他。”

    “闹着玩?真的吗?”邴吉疑问道。

    “是真的,不信你问皇曾孙,”郭征卿祈求地看着刘病已说道:“皇曾孙,您说,你胡大娘是不是跟您闹着玩呢?”

    刘病已看出邴吉真的生气了,胡大娘和郭二娘好像都很害怕的样子,他也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皇曾孙一哭,让邴吉立刻慌了神,俯下身子,手忙脚乱地安抚道:“皇曾孙,您别哭,下官立刻把胡组带下去痛打八十大板,好好为您出口气。”可是刘病已丝毫没有停止嚎哭的意思,反而哭的更厉害了。邴吉见状更加慌乱了,“怎么?是下官惩罚的太轻了吗?那再罚她三天不准吃饭。”

    “不,不要……不要罚胡大娘。”刘病已哭着说道。

    “您是说不罚她?”邴吉以为自己听错,确认道。

    “病已……病已以后好好听话,好好吃饭,好好做功课,邴吉叔叔,您不要关胡大娘。”刘病已哭着说道。

    胡组和郭征卿听刘病已这么说,心里松了一口气。邴吉明白了皇曾孙的意思,问道:“那依皇曾孙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病已要胡大娘和郭二娘陪着病已,给病已讲好听的故事。”刘病已急忙说道。

    “好,下官听您的。”邴吉擦干刘病已脸上的泪水,说道:“夫子到了,皇曾孙要不要让胡大娘和郭二娘陪着去读书呢?”

    “好。”刘病已转身去牵胡组和郭征卿的手,说道:“胡大娘、郭二娘,你们陪病已去读书吧。”

    胡组和郭征卿面面相觑,又转头去看邴吉。邴吉对胡组、郭征卿道:“你们两个还站着干嘛,赶快去拿皇曾孙的书简来。”

    胡组见邴吉不罚自己了,赶紧放下扫帚去里面拿刘病已的书简。

    邴吉带来的夫子是一位因向陛下谏言被关押的儒生,邴吉知道他出自太学,通晓经史,这两年便让他为皇曾孙开蒙,皇曾孙天资聪颖,诗、书、论语都已经倒背如流。邴吉看着皇曾孙日渐进益,深感欣慰,但愿枉死的太子能够安息吧。

    巫蛊之祸让汉武帝暮年经历丧妻、丧子之痛,他不得不陷入深深的反思。在他执政的几十年来,为抗击匈奴、连年对外用兵,虽然大大扩大了大汉之版图,可是如此穷兵赎武,导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这真的是自己所希望的吗?大汉帝国还经得起多少的灾难?

    征和四年,汉武帝在驳回桑弘羊等人在轮台戍兵的上书之后决定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恢复大汉之初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国策,并下诏罪己。经过这几年的精心养护,国力已渐渐恢复,可是皇上近几日深感视力下降、精力不济,如今已卧床两个多月了。

    皇上近些年一直在寻求不老之术,召集了不少道士仙人聚集长安,也曾派人去东海之滨寻访仙山,其中有一位擅长望气的仙师对外声称郡邸狱中有天子之气升腾以致陛下久病不起。皇上听闻急召内谒者令郭穣将长安二十六官狱中犯人抄录成册,无论罪过大小一律问斩。郭穣领命后率领二百羽林郎前往各监狱。

    郭穣一行到郡邸狱时已是晚饭时分。邴吉照例查访之后正欲回府,忽见一名狱卒仓皇来报:“启禀大人,宫中来人传陛下诏命,郡邸狱中人一律就地斩杀。”

    “什么?”邴吉不等听完,立刻来到门外,果然看到内谒者令郭穣带着一队人马向郡邸狱而来。邴吉忙命人紧闭大门,并命人将皇曾孙藏好。

    郭穣来到郡邸狱前,看到紧闭的大门,便向里面喊话:“本官奉皇帝陛下诏命前来,尔等速速开启狱门,莫要误了皇命!”

    邴吉气愤道:“仅凭一个江湖术士的满口胡言就要几百号人赔上性命,简直荒唐至极。”

    郭穣道:“邴吉,本官也是在执行皇命,你难道是要抗旨吗?”说着便让人撞门。

    邴吉眼见大门就要被撞开,急忙命令所有狱卒抵挡住,又命人搬来巨石,这才挡住了郭穰。

    郭穰大声道:“邴吉,你可知违抗圣旨等同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邴吉回道:“非是下官有意抗命,今有皇曾孙在此,就是普通百姓也不能仅凭一个江湖术士的几句妄言被无辜滥杀,何况皇上的亲曾孙呢!”

    “邴吉,你当真不开门?!”郭穣喝道。

    “不开,除非你冲破大门,从下官的尸体上踏过去。”邴吉将门死死守住。

    双方一直僵持到天亮,郭穣见邴吉死活不开门,只好回宫向圣上禀报。皇上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位曾孙活在世上,叹道:“难道这是天意?罢了,罢了,你退下吧。”

    郭穰离开后,皇上来到思子宫,这是为自己当年枉死的皇太子而建的,每当感怀往事,他就会到这里来,仿佛又看到了太子、卫皇后还有因巫蛊之祸惨死的千千万万的无辜生命。

    “陛下,霍光大人来了。”黄门启奏道。

    “请他进来。”皇上道。

    “喏。”黄门引霍光来到思子宫后命众人退下。

    “臣霍光参见陛下。”霍光施礼道。

    “免礼,朕交代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皇上示意黄门给霍光赐座。

    霍光屈膝坐到蒲团上,回道:“臣同上官桀、桑弘羊、金日磾几位大人商议过,这是草拟的诏书,请陛下过目。”话毕,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呈给皇上。皇上接过帛书,仔细看过,说道:“择日宣召吧。”

    “喏”,霍光躬身行礼。皇上随后也起身,走了两步,似是叹了口气,说道:“朕践祚五十余年,文治武功,虽不比前朝始皇帝统一天下的丰功伟绩,但也算不负先皇厚望。”霍光道:“陛下乃千古一帝,后人必将铭记于心。”

    “可是朕却对不起太子……”皇上神情哀戚,手中摩挲着一块双龙玉佩。

    “陛下,秦始皇尚不能保全太子扶苏,此乃天命,非人力所能为也。”霍光知道皇上近两年一直感怀先太子之事身体每况愈下,劝慰道。

    “霍卿,朕还有一事未了,你可愿意为朕拟这最后一道旨?”皇上转身对霍光道。

    “陛下可是为皇曾孙之事?”霍光一早就听说郡邸狱之事,于是问道。

    “朕昨日梦见皇后,她怪朕没有照顾好儿孙,朕这一生杀孽太多,恐怕日后难以跟皇后、太子相见了。唯有安置好小曾孙请他们母子原谅。”

    “陛下打算如何安置?”

    “霍卿认为此事该当如何?”皇上问道。

    “臣以为既然陛下认了这皇曾孙定该恢复宗籍,让他有一个能安身立命的身份。”

    “好,就交由掖庭抚养吧。”皇上看着外面的天空,四年前那场巫蛊之祸,就像一把刀,深深地扎在心上,不忍回忆却又难以忘却,时隔多年,他好像还能听到长安城内哀鸿遍野。

    “喏”霍光答道,“陛下,臣听闻邴吉这些年对皇曾孙照拂有加,日后可让他继续教导皇曾孙。”

    “也好,昨日他冒死保护皇曾孙也是难得的衷心。”想到今日郭穰汇报昨日狱中情形,皇上不免心动。

    “陛下,那个孩子,您要见一见他吗?”霍光试探道。

    “朕还能见他吗?”像是问霍光,又像是问自己。

    霍光明白陛下心中的忧虑,小皇子弗陵将要被立为太子,若此时皇上召见前太子之后怕是要引人猜疑,倒不如不见的好。于是问道:“对于皇曾孙,陛下可还有什么吩咐吗?”

    皇上看着手上的双龙佩说道:“这是太子册封之时朕特命少府定制的,今日就传给皇曾孙留个念想吧。”说完将玉佩递给霍光。

    霍光接过玉佩细心收好,告了退。皇上抬头望向前方,一轮红日正从东方徐徐升起,给思子宫镀上一层光环,皇上深深吸了口气,问身旁的黄门:“百官可都到齐了?”

    黄门回道:“陛下,已到齐了,请陛下起驾承明殿。”

    皇上抬手理了理衣襟朗声道:“走,上朝去!”脚步明显比往常轻快了许多。

    郡邸狱,邴吉领旨后高兴地去郡邸狱接皇曾孙出狱。

    “邴吉叔叔,以后我还能回来吗?”小小年纪的刘病已自幼在这里长大,在他看来郡邸狱就是自己的家。

    “傻孩子,好不容易出去了,谁还想着回来呢?”胡组笑道。

    “那我还能见到你们吗?”小病已有些忧伤。

    “皇曾孙,你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皇曾孙了,以后想见谁就见谁。”邴吉笑道。

    “那我要胡大娘和郭二娘跟我一起住,好不好?”小病已高兴道。

    “他们有自己的去处,是不能跟皇曾孙一起住的。”邴吉说道。

    “为什么?我想跟胡大娘、郭二娘一起住。”小病已显然不明白。

    “因为您要住在掖庭,那里是皇室宗亲住的地方,我让这位大人照顾你好不好?”邴吉指了指旁边的一位未留胡须的中年男子道。

    中年男子立即上前跪拜道:“小人掖庭狱吏许广汉见过皇曾孙。”

    小病已在狱中见惯了各色人等,虽然初次见到陌生男子却也不怕生,上前两步说道:“我很淘气的,你能照顾好我吗?”

    许广汉被小病已的话逗笑,回道:“小人有一个跟皇曾孙差不多大的女儿,平常都是我照顾的,当然可以照顾好你了。”

    “真的吗?那可以让小姐姐陪我玩吗?”听到有小伙伴,小病已高兴地跳了起来。

    “当然了,小人的女儿叫平君,她比你大两岁,也会照顾你的。”许广汉道。

    “太好了!邴吉叔叔,我愿意跟许叔叔住。”小病已兴奋地对邴吉道。

    在一旁看着皇曾孙的胡组和郭征卿佯装伤心道:“皇曾孙,您是不是有了小姐姐就把我们两个忘记了?”

    “不,不是的,邴吉说了,以后病已可以随时去见你们的。”小病已急忙解释道。

    “多谢皇曾孙挂念,我们也一定会去看您的。”郭征卿含泪道。

    “皇曾孙到了掖庭一定要听许大人的话,不要淘气啊。”胡组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皇曾孙尚在襁褓中时胡组和郭征卿就听从邴吉的命令负责照顾着他,亲眼看着他学说话、学走路,如此这般朝夕相处了四五年,心里早已把他当成了亲人。而现在他恢复了皇室宗亲的身份,就要分别了,哪里舍得呢。

    小病已上前用两只小手分别给胡组和郭征卿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道:“胡大娘、郭二娘,你们不要哭,病已会好好吃饭、好好念书,再也不淘气了。”

    胡组和郭征卿看着懂事的皇曾孙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情感,三个人哭作一团。

    邴吉见状忙上前将皇曾孙拉开,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还要换过衣服去见舅公呢。”

    小病已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问道:“舅公家里有小姐姐吗?”

    众人都没料到皇曾孙突然问这个,都被逗笑了,邴吉将小病已抱起来,说道:“舅公家里没有小姐姐,不过舅公有两个小叔叔,他们都可以陪你玩。”

    “病已不要小叔叔,要跟小姐姐玩。”小病已撒娇道。

    “皇曾孙先去见舅公,我让平君在家里等你可好?”许广汉说道。

    “一言为定!”小病已伸出小手指道。

    “一言为定!”许广汉也伸出手指跟小病已勾了勾手。

    邴吉吩咐胡组和郭征卿带皇曾孙去换衣服。对许广汉道:“广汉,病已是陛下唯一的曾孙,也是先卫太子唯一血脉,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不得有任何闪失,知道吗?”

    许广汉自然明白其中利害,连声应诺:“小人愿以全家性命护佑皇曾孙。”

    邴吉点点头,示意许广汉先去。待胡组和郭征卿给皇曾孙换完衣服说道:“陛下念你二人抚育皇曾孙有功,特免去你二人所犯罪行,并赐黄金百两,以后寻个好去处吧。”胡组和郭征卿忙谢恩不提。

    邴吉护送皇曾孙到了史恭府上,史恭早率领着一家人在门前等候了。史恭的母亲见到皇曾孙立即老泪纵横,一把将小病已搂在怀中,泣道:“我的乖孙儿,让你受苦了!”

    史恭对这位自小长在狱中的外孙也是心疼不已,与邴吉见过礼后,急忙将邴吉等人迎到家中,史母带了小病已去了内堂。史恭引邴吉入正堂,依宾主落了座后,史恭又起身对邴吉跪拜道:“承蒙邴大人对我外孙儿救护之恩,为我苦命的妹子留了后,也为卫太子保住了血脉,史恭再此拜谢大人救命之恩。”

    邴吉见状急忙起身扶起史恭说道:“快快请起!下官深受皇恩能为卫太子尽些绵薄之力已是无上荣光,怎敢受此大礼。”

    史恭再三拜谢道:“若非邴大人以死相护,皇曾孙岂有见天日之时,史某合族感谢大人恩情。”

    邴吉再三还礼,又说了些皇曾孙在狱中的趣事,竟惹得史恭欢笑不已,赞叹道:“没想到皇曾孙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行为,这倒让史某想起卫太子当年的风采。”

    邴吉也赞道:“这两年皇曾孙在狱中跟着一位儒生学习诗书,大有进益,夫子说他天资聪颖,常常语出惊人,全不似四岁孩童的言行,日后定有一番作为。”

    “既然如此,就让老夫来教导皇曾孙如何?”门外突然传来略显尖锐的说话声。引得史恭和邴吉忙回头去看,原来是掖庭令张贺来了。

    史恭和邴吉赶紧起身相迎道:“张大人,您怎么亲自到这来了?”

    张贺笑道:“老夫在掖庭久候皇曾孙不来,就知道皇曾孙定是被史老爷留下了,只能过来拜见了。”

    “对不住,是史某思虑不周了,本该差人去跟张大人禀告一声的。”史恭忙施礼致歉。

    “嗐,这怎么能怪是史老爷呢,您与皇曾孙乃血脉至亲,今日终于相见了,怎能不好好相聚呢,您说呢,邴吉大人?”张贺笑着对邴吉道。

    “那是自然,史老爷是除了圣上之外跟皇曾孙最亲近之人了。”邴吉附和道。

    “哈哈……”三人相视而笑,相互搀着入正堂而坐。

    落座后,张贺问道:“老夫特为皇曾孙而来,不知小主人现在何处?”

    史恭命人给张贺奉上热茶,说道:“皇曾孙现今在家母处,我这就叫人引他来。”说着便吩咐下人去请皇曾孙。

    张贺随即起身探望着外面,邴吉见状上前将张贺拉回来道:“张大人,皇曾孙很快就来了,您且稍安勿躁。”

    张贺这才觉得有些失礼,忙拱手道:“对不住,老夫太想早点见到小主人了,请勿见怪。”

    史恭也过来扶张贺入座,安慰道:“史某知道张大人曾任太子舍人,对太子忠心耿耿,史某感谢张大人的恩情。”

    “史老爷言重了,张贺当年得太子赏识,知遇之恩莫能相忘。”张贺感慨道。

    三人正说着,便见皇曾孙跑了过来,因跑得急竟没看到屋前的石阶,一下子绊倒在地,跟在他后面的两个年轻后生急忙上前搀扶起来。正堂内听到动静的三个人急忙起身关切道:“没事吧?”

    史恭几步跑到跟前,弯腰抱起皇曾孙关切道:“病已,有没有摔伤?”

    小病已却似无事发生一般,摇头道:“病已不痛。”

    史恭仔细查看过后,也没发现哪里受伤,方松了一口气,对呆立在一旁的两个年轻人训斥道:“真是没用,连个小孩子都看不好!”

    两个年轻人自知有错,均低着头不敢言语一声。史恭抱着小病已走到屋内,将他放在腿上,对俩年轻人说道:“还不来见过邴大人和张大人。”

    两个年轻人急忙躬身施礼:“晚辈史高”、“晚辈史曾”“见过邴大人、张大人。”

    邴吉跟史恭素有往来,早已见过他这两位公子,只是近两年因陛下龙体欠安,政事都繁忙了些,便少见了。如今见二人都长成翩翩少年,不禁赞叹道:“后生可畏啊!史老爷有这两位公子,无忧矣。”

    史恭谦逊道:“顽劣之子,不过尔尔。”让二子侍立一旁。

    张贺自看到皇曾孙之时,两只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他仔细端详着皇曾孙,越看越觉得像卫太子之貌,不禁老泪纵横。

    小病已被眼前情景吓到,躲在舅公怀中不敢再看他,史恭对小病已说道:“病已,这是张贺大人。”

    张贺急忙擦干眼泪,跪拜在地道:“小人张贺,见过小主人。”

    “我是病已,不是小主人。”小病已只觉得这位老伯伯非常奇怪。

    “病已,张大人以前在太子府中做舍人,你爷爷和爹爹都是他的主人,所以你就是小主人了。”

    “舅公,什么是舍人?”小病已问道。

    “就是太子的门客,帮你爷爷和爹爹出主意、做事的人。”史恭答道。

    小病已听后从史恭怀中下来,慢慢走到张贺跟前,问道:“你真的是帮爷爷和爹爹出主意的人吗?”

    张贺紧紧握住病已的小手,哽咽道:“小人有罪,没能帮助太子和皇孙渡过劫难……”

    史恭和邴吉将张贺扶起来安慰道:“张大人,您也因当年之事受了刑罚,已经是尽了臣下的本分,不必再自责。”

    张贺起身将皇曾孙紧紧抱在怀中,欣慰道:“总算皇天不负卫太子之仁德,给他留下后人,老奴定当尽心抚佑小主人,已报太子当年之恩。”

    小病已伸出手擦去张贺脸上的泪水,说道:“不哭,病已会很乖的。”

    “嗯!小主人最乖了!”张贺又是开心又是感慨。

    史恭和邴吉看着皇曾孙和张贺亲近如斯,也是感慨万千,以后皇曾孙在张贺的照顾下定能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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