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殿内,许平君抱着儿子暗自垂泪。宫女瑾儿是在尚冠里就跟着的皇上和许平君的,今日看到皇上竟然抱着别的女人,不禁为许婕妤鸣不平:“娘娘,您再不争取,那霍成君早晚要入主椒房殿的。”

    “自古帝王后宫佳丽三千,我又能阻止了谁呢?”许平君无奈道。

    “那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取代您啊?若她真的入了宫,恐怕陛下真的会封她做皇后的。”瑾儿道。

    “皇上要立谁为皇后又岂是我能左右的。”许平君叹道。

    “娘娘啊,即使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小皇子考虑考虑啊?”瑾儿道。

    “你这是何意?”许平君问道。

    “奴婢听闻那些不支持陛下立娘娘为后的人是因为娘娘来自民间,不如霍小姐出身高贵,而小皇子也是陛下在民间所生,您想若将来霍小姐成为皇后,她岂会善待小皇子呢?”

    “你是说……”

    “是啊,娘娘,大家都知道霍夫人为人强势,恐怕会对小皇子不利啊。”瑾儿担忧道。

    “啊?那我该怎么办呢?”许平君听瑾儿这么说不由得一惊。

    “皇后娘娘应该尽快再怀上皇嗣,所谓母以子贵子以母贵,那些人就没有理由阻止了。”

    “可是皇上已经很久不来漪澜殿了,我怎么才能……”

    “娘娘,奴婢听宣室殿的春公公说陛下今日跟霍成君见面并不高兴,似乎是被她拒绝了,陛下此刻最需要人安慰,如果娘娘这个时候陪在陛下身边,陛下一定会看到娘娘的好,忘记那个狐狸精的,然后您再……”瑾儿贴身在皇后耳语几句。

    “不行,如果陛下知道了他会恨我的。”平君道。

    “娘娘,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担心这些?只要能怀上龙子,陛下也就不会追究了。”瑾儿劝道。

    见许婕妤犹豫不决,瑾儿急道:“娘娘,您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小皇子想想啊,自古皇子夺嫡都是充满血腥的,如果小皇子当不上太子,将来霍家会放过他吗?”

    听瑾儿这么说,许平君心里也是怕的很,或许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回到长乐宫的霍成君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皇太后急召太医来看,果然是在荷花池中着了凉。

    “你这丫头怎么就不知道跟陛下说句软话呢?惹陛下生那么大的气。”显夫人对女儿埋怨道。

    “是陛下不讲理嘛。”霍成君嗔道。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敢说陛下不讲理。”显夫人气道。

    “本来就是嘛,他跟许姐姐成亲的事瞒了我这么久,现在反而怪我跟二哥求情,你说他是不是不讲道理?”霍成君也是越想越气。

    “你现在去给陛下道歉!”显夫人不想跟女儿废话。

    “我不去!”霍成君也来了脾气。

    “你若是不去就别想回家!”显夫人也较上劲儿了。

    “不回就不回!我在太后娘娘这儿挺好的。”霍成君道。

    “你这丫头,真是不让娘省心!”显夫人气得作势要打,被一旁的皇太后拦住:“夫人,你先回府,我来劝她。”

    “太后,你别太惯着她了。”显夫人无奈道。

    “放心吧,不会的。”皇太后知道这母女二人再谈下去恐怕真的要大打出手了。

    “成君,你一定要好好听太后娘娘的话,不许使性子,知道吗?”显夫人嘱咐道。

    “娘,你怎么那么啰嗦!”霍成君不耐烦道。

    “臭丫头,竟敢嫌弃娘。”显夫人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但是在这宫里也不好跟女儿真发脾气,只得先回府去。

    太后命人送走显夫人,对霍成君道:“陛下为了救你也落了水,若是也受了风寒,你可是大大的罪过。”皇太后道。

    “我……”想起刚刚皇上也算是为救自己落得水,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我什么我?陛下对你如何,就连哀家都知道了,你还想怎么样呢?”皇太后叹气道。

    “可是陛下已经娶了许姐姐,我……”自从知道许平君的事,霍成君的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

    “成君,自古以来,哪个天子不是三宫六院、佳丽三千,别说一个许婕妤,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婕妤进宫,难道你能阻止的了吗?”太后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是觉得许婕妤跟陛下从小一起长大,情比非常,担心他陛下对你只是一时冲动?”皇太后试探道。

    “太后……我……”被太后看穿心思,霍成君有些不好意思。

    “哀家听说陛下自小受许婕妤一家照顾,犹如再生父母,而且许婕妤当初为了能嫁给陛下差点自杀,陛下对她心存感恩那是必然的,照理说许婕妤刚诞下皇子陛下理应对他们母子细致入微,可是陛下除了吩咐太医院和阿保好生照看之外鲜少在漪澜殿过夜,可见陛下跟这位许婕妤是恩多情少。”太后说道。

    “太后您说的都是真的?”霍成君有些半信半疑。

    “哀家几时骗过你?”太后认真道。

    “可是……”

    “行了,你别可是了,就算你现在不能接受陛下,去看看救命恩人总是应该的吧?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陛下染上风寒?”太后劝道。

    “好吧,我去看看他。”霍成君说着便要下床。

    “你看看你,还发着烧呢,现在过去不是把风寒传给陛下了吗?先睡一觉,等退了烧再去不迟。”皇太后“责怪”道:“来人,去准备驱寒的姜茶!”

    宣室殿,许平君抱着儿子拜见陛下,只见皇上一个人喝着闷酒,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到皇上面前,跪拜道:“陛下,臣妾奏请陛下册立霍小姐为皇后。”

    “你说什么?”皇上似没有听清。

    “臣妾请陛下册封霍成君为皇后。”许平君提高了音量再次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皇上以为自己听错。

    “臣妾知道,陛下刚刚继位,根基不稳,朝中势力多为霍光所掌握,若陛下不顺从霍家,恐怕将威胁到陛下的大位。”许平君说道。

    皇上对许平君的话深感讶异,想她一个身处闺阁的妇人竟能说出这些话来,颇感意外,更为自己的游移不定而惭愧,将其搀扶起来说道:“平君,你总是这般善解人意、顾全大局,我……我对你不起。”

    “不,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做任何事都应该为江山社稷考虑,平君只不过是一介女流,能陪伴在陛下身边已经是万幸了,”许平君看着襁褓中的儿子,继续道:“臣妾只求可以陪阿元长大。”

    “阿元?”皇上不明白平君此话何意。

    许平君将阿元抱在怀中,说道:“自从阿元出生后,他一天都没有离开过我,若是霍小姐做了皇后,臣妾只求陛下不让阿元离开我。”

    皇上看着咿呀学语的儿子依偎在母亲怀中是那样的惹人怜爱。舅公说当年自己也是像他这么大时就失去了双亲,一个人在狱中过着孤苦无依的生活。是啊,天下有哪个孩子愿意离开母亲呢?

    皇上走到许婕妤身边,将她和阿元一起抱在怀里,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阿元分开的,你放心。”

    “真的吗?陛下?”许平君惊喜万分,一脸欣喜的看着陛下。

    “当然,你永远是阿元的母亲。”皇上道。

    “臣妾谢陛下!”许平君急忙起身跪拜。

    “你不必如此,阿元也是朕的孩子。”皇上说道。

    许平君得到皇上的承诺兴奋地招呼瑾儿端上一壶酒,说道:“陛下,臣妾知道您最近心情不好,特意请人从尚冠里沽了您最爱喝的桂花酿,您要不要尝一尝?”

    皇上看着许平君期待的眼神,说道:“好,朕的确很久没有饮过尚冠里的酒了。”

    许平君喜出望外,将阿元递给宫女,命她带回漪澜殿,急忙命瑾儿上前斟酒,皇上端起酒杯放在鼻尖轻嗅,说道:“这酒似乎比往日更香醇了些。”

    “或许……是陛下许久没有喝的缘故,臣妾倒觉得跟以前一样清冽。”许平君答道。

    皇上看着面色微红的许平君,思索片刻,将酒杯举到许平君面前道:“平君,这些日子朕忙于朝政的确忽略了您,来这一杯酒就当朕给你赔罪了。”

    “臣妾不会怪陛下的。”许平君脸现娇羞,低声说道。

    “你还是像过去那般善解人意,朕最喜欢你的善良。”说完一饮而尽。

    许平君也端起酒杯慢慢饮下。

    第二天一早,霍成君早早起床,精心打扮过便向未央宫赶去。郭春安远远地看到霍成君过来,赶紧上前迎道:“奴婢见过霍小姐!”

    “陛下起了吗?”霍成君问道。

    “陛下他昨夜饮了酒,现在还没有醒呢。”春安回道。

    “那麻烦您等陛下醒了之后回禀一声,我待会再来。”霍成君说道。

    “是谁来了?”里面传出一声女人的声音,郭春安赶紧回道:“回娘娘,是霍小姐。”

    “原来许姐姐比我来得还早呢!”霍成君边说边往殿内走去。

    “陛下,许……”霍成君刚进到宣室殿,看到许平君整理着身上的衣衫正从龙床上下来,而她口中的陛下此时正□□着上身还在酣睡。

    霍成君手上的食盒掉在地上,汤碗摔在地上洒了一地。瓷碗碎裂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刘病已。刘病已按揉着晕眩的额头,慢慢起身,待看清来人时,来人已经跑了出去。

    “君儿!”刘病已顾不得身旁的许平君,翻身下床就要去追,却被许平君拉住手腕:“陛下,你不能去!”

    “你放手!”刘病已大喝一声。

    许平君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紧紧抓住皇上衣袖,哭道:“陛下,您要让臣妾当众难看吗?”

    “平君,对不起!”刘病已将衣袖从许平君手中抽出,顾不上穿戴整齐便追了出去。

    可霍成君并没有回长乐宫,扑了个空的刘病已知道霍成君此次恐怕真的无法再原谅自己,只得黯然神伤的回到宣室颓然地坐到地上,手指触碰到尚未来得及收拾的碎瓷片,抓起一片紧紧握在手里,鲜血顷刻间便从指缝流了出来。

    “陛下,您受伤了!”郭春安上前去掰皇上的手指。

    “不要管我!都给我出去!”此时的皇上似乎受伤的狮子,怒吼着。

    “陛下,您心里有气,打我、骂我都行,您可千万别伤害自己啊!”郭春安立马跪下说道。宣室殿内早已跪倒一片。

    霍府,霍光刚刚准备去上早朝,见女儿怒气冲冲地回到家中,急忙上前询问:“君儿,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爹爹,我再也不要见到他!”霍成君哭道。

    “不见谁?”霍光见女儿哭的梨花带雨,心疼不已。

    霍成君回到房中只顾趴在床上哭,霍光只得问采薇、采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采薇、采蘋将今日在宣室殿所见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报了,原本以为老爷会大发雷霆,不想他竟笑了起来。

    “爹爹,你笑什么?”霍成君惊讶道。

    “唉,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傻丫头,陛下和许婕妤是夫妻啊。”霍光道。

    “哼!反正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霍成君气道。

    “当真不见?”霍光问道。

    “不见!不见!一辈子都不见!”霍成君将头埋在被子里说道。

    “君儿,不要任性,娘还指望着你入宫当皇后呢!”闻讯赶来的显夫人急忙道。

    “我才不当他的皇后呢!”霍成君气道。

    “好!爹爹这就禀明陛下,咱不当那劳什子的皇后,将来爹爹给你寻一个如意郎君,一辈子听君儿的话。”霍光安慰道。

    “老爷,你这是说什么呢?君儿不当皇后难道让那个粗野村妇去当吗?”显夫人焦急道。

    “爱谁当谁当,咱君儿不去受那个委屈。”霍光道。

    “那怎么行?君儿必须去当皇后!”显夫人急道。

    “我死都不当皇后!”霍成君爬起身来甩下这句话就走了。采薇、采蘋、采苓、采葑急忙跟了上去。

    显夫人见女儿如此气愤,气得要去宫中理论,被霍光拦下:“你别管这事!”

    “老爷,你的女儿现在都哭着回来了,你都不管管吗?”

    “女儿已经长大了,我们做父母的不能事事都替她拿主意。”霍光道。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当面问问陛下,为何要欺负我的女儿”显夫人不顾丈夫阻拦急着就走。

    “你给我站住!”霍光喝道:“宫里也是你想去就去的地方吗?”

    “那怎么了?我以前还不是想去就去?”显夫人辩道。

    “今时不同往日了,当今天子不像先帝,尊你一声外祖母,你不可再像过去那般不知礼数。”霍光道。

    “哼!什么天子,还不是从牢里爬出来的穷小子。”显夫人轻蔑道。

    “住嘴!”霍光见妻子说出大不敬之词,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你……你竟然打我!”显夫人被霍光这一耳光打的眼冒金星,又羞又怒。

    “我告诉你,若你以后不知收敛,就不是挨这一巴掌,整个霍家都要被你害死!”霍光平时因公务繁忙,对自己老婆的所做所为,只要不是太过分,也懒得理会。没想到竟然纵得她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如果再不管,恐怕真的要惹祸上身了。

    “我不活了!”显夫人被丈夫骂的狠了,自觉脸上无光,竟然撒起泼来。

    “来人哪!把夫人关在祠堂,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开门!”霍光也是气急,大声喊道。

    霍禹听到动静急忙来劝,被霍光挡了出去,留下话来:“你给我记住,以后说话、做事切不可再像过去那般不知分寸,否则将给霍家招来杀身之祸!都记住了吗?”

    “是,父亲!”霍禹从未见父亲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只好点头称喏。大气不敢喘一声。

    朝堂之上,众卿上疏陛下早日册立皇后。皇室宗亲都以许平君在陛下微时即相伴左右,更是生下皇长子,功不可没,应该为后。但朝中大臣多因霍光之势请立出身侯门、姿态高贵的霍家小女成君为后。可是霍光作为首辅之臣却迟迟不予表态,这让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漪澜殿总管韩让连滚带爬地跑了来:“启……启奏……陛下,许……许……”

    “慌什么,慢慢说!”霍光急道。

    韩让平复了几下呼吸,急奏道:“陛下,许娘娘她不见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不见了?”皇上闻言大惊道。

    “回陛下,娘娘回到漪澜殿后屏退了所有太监宫女说要一个人歇息,奴才知道娘娘没用早膳,怕娘娘醒来要用膳便命人去御膳房给娘娘煮些粥来,可是粥煮好之后却发现娘娘并未在漪澜殿内,奴才派人找遍了未央宫始终不见娘娘的踪影,这才来向陛下禀报。”韩让如实禀道。

    “会不会去了长乐宫向太后请安了?”霍光道。

    “奴才已经问过,太后那里也没有……”韩让回道。

    “陛下,娘娘近日可曾说过要去什么地方?”丞相杨敞道。

    “这……”刘病已突然发现入宫以来,似乎除了小皇子,他似乎很少跟平君好好说上几句话,更别提听她说要去什么地方了。今日一早又发生那样的事,恐怕平君心里不会好过。

    “陛下,要不要派人出宫去找找?”杨敞道,“娘娘刚刚入宫,怕是不适应宫中生活,心情烦闷要出宫走走也是难免的。”

    “宫门都有禁卫军把守,娘娘若出宫当有奏报。”未央宫卫尉赵敬予说道。

    “陛下,娘娘孤身一人怕有什么闪失,臣请派禁卫军去找。”霍光奏道。

    “好,就请赵将军亲率未央宫贰佰羽林军去寻找许婕妤。”皇上道。

    许婕妤失踪一事让整个皇宫乱成一团,刘病已暗自后悔早晨不该对她如此无情,若她真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如何对得起许家、对得起襁褓中的儿子。

    宣室殿,刘病已怀抱着小皇子刘奭正哄他入睡,已经整整一天了,平君还没有一点消息。郭春安进入殿内启奏道:“陛下,史恭大人在殿外求见。”

    “快请!”皇上急忙起身,将小皇子交给一旁的宫女。

    史恭进来后看到皇上一脸憔悴,于是道:“陛下可是为许娘娘的事担忧?”

    “舅公已经知道了吗?”皇上道。

    “娘娘失踪,这是大事,老夫岂会不知,只是不知陛下如何决断?”史恭问道。

    “舅公,孙儿不明白您的意思。”皇上疑惑道。

    史恭欠了欠身道:“今日早朝,众臣议立中宫,不知陛下可有决断?”

    “朝中诸臣多属意成君,可平君她……”

    “陛下,可知今日许娘娘为何出走?”史恭打断皇上的话道。

    “孙儿不知,”皇上看着史恭,似乎意识到什么:“舅公莫非知道平君她在哪里?”

    “许娘娘是不想陛下为难,这样的女人世间少有。”史恭感叹道。

    “孙儿知道该怎么做了。”刘病已知道舅公对许平君一直都很赞赏,不然当年也不会那么快地答应同许家的亲事,看来今日他是来劝自己立平君为后的。

    史恭还想再说什么,被皇上制止道:“舅公不必多言,孙儿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翌日早朝,中常侍郭春安宣读了寻求故剑的诏书:“朕于微时,得一旧剑,虽非名器,然朕心念之,但以千金,求朕故剑,望卿寻之。”

    初时群臣不知陛下所求故剑究竟为何物,御史大夫邴吉猜透陛下用意,所谓故剑实乃故妻啊,于是联合群臣上奏请立许婕妤为后。

    三日后,许平君在史恭的陪同下回到皇宫,皇上颁下金册正式册封许平君为当朝皇后母仪天下,即日起移居椒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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