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后,花瑾汐总是被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连贺沐州的一根毛都见不到。

    正当她打算放弃以他为核心的搜查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手机是在某一天在实验室的女人给的,还给了她一张银行卡,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她当天就给贺沐州打过电话,迎来的是手机关机。

    这次应该是没事了?

    “喂?”那边的人声音清亮了不少。

    “肯联系我了?”

    “你来,我都告诉你。”

    花瑾汐有些讨厌被牵着鼻子走,冷冷道:“你不能出来?”

    “哪里见?”

    花瑾汐给他发了个定位。

    正是自己家。

    还好她前几天给自己家装了微型摄像头,大不了也摆贺沐州一套。

    贺沐州来时手里提着个黑色布包,里面的东西明显有些沉甸,包底部凸出一块半圆的形状。

    “那是什么?”花瑾汐指向布袋。

    “打开看看。”

    花瑾汐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要亲手打开,让他自己来。

    他也没说什么,表情凝重地拉开拉链,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呃……”花瑾汐捂住口鼻,眉头紧蹙。

    贺沐州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看。

    靠过去后,眼前的景象令花瑾汐心头一颤,“人头?”

    脖子处的血迹已经凝固,两只眼睛都被挖空,仔细看去,舌头也被切掉了。整张脸都是被折磨过的痕迹,很难判断生前的模样。

    “这是谁?你杀人了?”

    “不,我今早醒来就在我的门口了。”看贺沐州那恶心的表情也不像假的,他抬头看向花瑾汐,“我怀疑是许亦言干的。”

    花瑾汐没理会,把手伸进布袋里翻弄着。

    “你在做什么?好脏。”

    “基本检查。”

    她把手伸到人头下面,终于碰到一张纸条。

    还好纸条有一层膜,不然字迹肯定会被血晕花。

    字迹还是打印体,内容是:今晚八点崇星广场会有一场马戏表演,这里会有你想要的线索。

    花瑾汐一时陷入深思。

    这张纸条上的“你”明显是指她,贺沐州与“线索”这个词沾不上边,所以这人早就料到贺沐州会把这东西带给她。

    “我先说好,我不去,没兴趣。”

    “我也没说带你啊。”

    空气一时沉默。

    花瑾汐能料到这不是一场简单的马戏表演,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送这人头的含义。

    难道是为了示威?

    感觉像是在说:你若不来,下场和他一样。

    这样可就无聊透顶了。

    而且还有件事没弄清楚,花瑾汐突然把冷眼投向贺沐州。

    “你这几天是不是在打什么小算盘呢?”

    贺沐州眼睛瞥向一边,笑了笑:“没有的事。”

    “说实话。”

    “……非得这样吗?”

    “对,不然杀了你。”

    “呃……就是一些私事,关于辞职的。”

    “笑死,终于不用祸害其他学生了!”花瑾汐抬起双手轻拍了两下,笑容里满是讥讽,“这样一来,以后就可以直呼你的姓名了,对吧?贺沐州。”

    “对、啊。”他一字一顿地说,嘴角微颤,眼神里写满了不服。

    花瑾汐心里有种获胜者的骄傲感。

    她盯了会儿那颗头颅,一把拿起布袋向楼上走去。

    贺沐州气不打一处来,冲她吼道:“你忘了有客人吗?”

    花瑾汐头也不回,懒懒地回了句:“慢走不送。”

    “你要对那头做什么?”

    “仔细观察一下。”

    “你还有那个胆子?”

    “比你好。”

    随后听到砰的一声,花瑾汐才继续往上走。

    她拿出头颅,戴上手套,由于到处都被折磨的残破不堪,找不出任何异常的地方。

    正想着要不要报警时,花瑾汐从那人喉咙处发现一张极小的硬纸片。

    上面写着:报警没用。

    她心里有种被识破心思的不爽。

    看来只有去了崇星广场才能得到答案了,这定不是一场普通的马戏表演。

    花瑾汐到时晚了几分钟,表演已经开始了。她随便找了个前排的座位坐下,眼前是正在表演的空中飞人。

    选手是一男一女,身姿曼妙,在耀眼夺目的灯光下热情演绎着绝伦的精彩,他们配合得当,犹如在空中上演美妙的华尔兹。

    正好是花瑾汐感兴趣的内容,她一时被吸引了注意,全然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

    倏忽间一束光亮晃过花瑾汐的眼睛,她这才回过神来。她环顾四周,除了神采飞扬的观众看不见任何可疑的人物。

    正好这场表演结束,她趁着空闲的间隙询问旁人这场马戏表演的主持人。

    得知完全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她一时失去了兴趣。可能那人隐藏在黑暗,要狠狠磨掉花瑾汐的耐心吧。

    如果是这样,她刚好是与之相反的角色。

    她选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后去,装成懒人的样子,悄悄观察每一个人的神色和状态。

    不巧的是,结果并不如她所愿。整整十场表演过去,她不仅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耳朵还快被的沸沸扬扬的欢呼声震聋。

    她还沉浸在无奈中,场内灯光一瞬间聚集到一人身上,想必他就是主持人了。

    “各位观众朋友们!现在来到了最激烈的投票环节!”

    主持人一个响指,所有人面前的电子屏上都出现了1-10的数字按钮,下方还写着奇怪的注释:没有弃票选项,如果规定时间之后仍未投票,此投票资格将会转送给随机一个投过票的观众。

    是花瑾汐没见过的规则,差不多算是目前这场马戏表演唯一的异处了。

    主持人在投票前又向大家出示了一样东西,灯光汇聚在他旁边的机械台上,一张取水证缓缓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票数最多者将有机会得到这张取水证!得奖者只需在惠水院提供完整信息,便能将它归为自己的所有物!”

    啊?

    这下真的突破了花瑾汐的认知范围,取水证也能算奖品?这不是人手一张吗?

    而台下的观众不这么认为,他们之间交头接耳的讨论投给谁,甚至问到了自己头上。

    “你觉得这次谁看起来值得投?”她旁边的女孩问过来。

    问法有些奇怪,花瑾汐一时失措。

    “啊,这个,1号吧?”

    毕竟她只认真看了1号的表演,对于她来说确实不错。

    那女孩好像被花瑾汐的回答惊到,转身就像其他人说起这件事。

    难道自己的审美有问题吗?

    然而回答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你确定?那对夫妻都没人敢投!”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隔着两人伸出脑袋朝她发问。

    “什么意思?”

    没等到回答,主持人宣布投票开始,场内一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好奇怪。

    花瑾汐意识到了,这场马戏表演和她之前看过的截然不同,甚至有些诡异。

    她犹豫着要不要弃票,却被周围飞速投完的人投来无情绪的视线,空洞的可怕,就像在看一个怪人一样。

    她偷偷瞄了眼左右的电子屏,亮起的按钮大多是7号。

    她隐约记得七号表演的是走钢丝,是个差不多初中年纪的小女孩。尽管她看得不投入,但她记得那小女孩走到一半便失败了。

    花瑾汐根本不理解为什么投她。

    可时间不给她犹豫的机会,看着大屏上闪烁地数字。

    3、2、1……

    花瑾汐几乎是听从本能地按下了7号,因为她暂时不想被当做怪异的人吸引目光,这不利于她调察。

    投票结果出来了。

    1号0票……6号50票7号51票……

    除了这三个,其他的票数都不高,不超过10票。

    花瑾汐庆幸自己没有投1号,不然指不定会招来什么样的视线和疑问。

    正当她觉得可以放心的时候,6号和7号已经站在了台上。两人身高体型没什么差别,表情动作却截然不同。

    6号脸上满是窃喜,直勾勾地盯着取水证,一点没有落败者的失望和不堪。反而是旁边的获胜者7号,双目涣散,全身打着颤,就连主持人递过来的取水证都不愿意接。

    “请问……”花瑾汐试图向旁人询问线索,然而他们毫不顾及身边事,死死盯着台上,嘴里都齐齐吵嚷着:“快接啊!快接啊!”

    似乎是被逼得无可遁形,7号女孩颤颤巍巍地接过取水证。

    花瑾汐以为这就结束了。

    下一秒,从天而降的一把刀刃直直冲向女孩,接着是咚的一声响,脑袋落地。

    人群欢呼。

    带着悔恨和不甘,她双眼无神,像是早已看过无数遍这样的场景,最后脱离轨道,轮到自己接受这一刻的死亡。

    花瑾汐终于明白了送来那颗头颅的含义,她定定的站在那,内心百感交集,犹如一个木头人,外表坚硬,心里却有冲破一切的伟力。

    那一刻人群从她身边一拥而上,目标就是那该死的取水证。

    她大脑一片空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砍头。挣扎着后悔随大众投了7号,如果她弃票,或许就投到别人了呢?但她想不到如果6号和7号平局会发生什么。

    就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恶作剧,磨灭她的意志,销毁她的决心。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人群杂乱,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这幅场景。他们就像走火入魔一般,从一开始的抢夺人头到互相厮杀。

    场面混乱,鲜血淋漓。

    有人捡起那把刀到处挥舞,丝毫不顾是否威胁到自己;有人拿已经死了的人当挡箭牌,任由那人被千刀万剐;还有人趁乱去偷取水证,却像那女孩一样被飞来横祸杀死。

    花瑾汐把头转向一边,不愿看到那血腥残忍的场面。她什么都做不了,转向一处隐蔽的小巷子,捂住耳朵连听都不愿意听。

    什么狗屁线索。

    她感觉真是糟透了,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阻止,最终只有一个可行的——报警。

    她已经不想听所谓的警告了。

    “嘟嘟——”

    “喂?”

    花瑾汐感觉看到了希望。

    “您好,崇星广场这里发生了一场暴乱……”

    “啊?您说的是马戏团表演吗?”

    “对,我觉得这件事比较急迫,所以……”

    “你在说什么?这是合法的。别再麻烦我们警察了。”

    “什么?”

    “嘟嘟——”

    搞什么,疯了吧。

    什么时候杀人合法了?

    花瑾汐几乎要崩溃,蹲在地上没了神色。

    突然间一颗头颅被踢到花瑾汐脚边,正是那个女孩的。

    女孩的脸没有朝着花瑾汐,而是刚好对着对面的墙,墙上有些黑,只看得到有些纸张贴在上面。

    她凑近一看,是张寻人启事。

    图上是一名30多岁模样的男人,满脸慈祥,右边露出个剪刀手,似乎是合照?只是越看越熟悉。

    花瑾汐将手机手电筒打开,看到金黄色的头发,她愣了一下,这与被带来的那颗脑袋的发色极为相似。

    她又对比了几处明显的特征,都一一对上了。

    再往下看,是家属的留言:这是我的父亲,他于今日失踪,请有发现的好心人拨打我的电话。没有电话的话,可以今晚来崇星广场的马戏表演处找到我,凭照此照片即可。

    文字旁边是一张小女孩的照片,与她父亲是一样的金黄色长发,脸上洋溢着可爱的笑容,右手伸向旁边,刚好与上一张照片能对上。

    看得出来父女关系极好,是路过的人看到都会为这悲惨的幸福而感到同情的程度。

    可是寻人启事会慢慢掉色,脱落。而再也没有能修补和张贴它的人了。

    此时此刻,她连那唯一的照片也碰不到,眼睛无神地望着那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如凝固般不肯滑下。

    如果纸张也能承载情感,这张寻人启事此刻可能已经因湿润而脆弱不堪了。

    父女相对,泪眼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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