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连奕遵守着自己的承诺,白日里回家中休息,到了晚上便去为母亲首陵,时光匆匆,转眼一个月已经过去。

    慕连奕与朗琦在离开陇西郡之前,约见了兄长慕连昭。

    虽说是兄长,三人却十分生疏。

    午时,阳光甚好,微寒,食芬酒楼。

    三人相聚于二楼雅间,琴瑟潇潇,慕连昭点了这酒楼里最富盛名的几道菜。

    “这个食芬酒楼,如其名,味道我给打10分,是我们陇西郡最大的酒楼,来来来,尝尝这里的卤牛肉,味道鲜美,不可多得。”

    慕连昭给两个弟弟倒上了酒,夹好了菜。十分勤快。

    “来尝尝这酒,名为忘忧,我们同饮,定可忘记忧愁!”

    慕连昭拿起酒杯,高举到眉间,静候两位弟弟的反馈。

    慕连奕和朗琦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默默拿起酒杯,三兄弟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推杯换盏之间,两壶酒已经见了底,桌上的饭菜却还静静躺在那边,三人已经腿脚发软,话也密了起来。

    “你知道这酒为什么叫忘忧吗?” 慕连昭趴在桌子上,撑起手拍了拍慕连朗琦的肩膀。

    朗琦埋着头,趴在桌子边沿,嘟囔着摇摇头。

    “你知不知道呢,奕弟弟。”

    慕连昭又转过头去,摇了摇撑着脑袋发呆的慕连奕,慕连奕也摇摇头。

    “哈哈哈,你们真笨呀,因为这个酒喝三杯,基本上就醉倒了,能让你迅速入睡,忘记忧愁!”

    慕连昭又拿起酒杯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怎奈酒杯已经空了。

    他转头要去叫小厮,却被慕连奕拦住。

    “昭兄,别喝了,不然我们明天该如何起程呀。” 慕连奕夺过酒瓶,放在了旁边。

    “明天就起程,急什么呢,你们这一趟来了一件正事也没干就想走了吗?”

    慕连昭突然站起来,将两个弟弟拉到了身边,然后指点后面弹琴的女子退下。

    慕连奕与朗琦一下子清醒了,瞪大眼睛抬起头,看着兄长。

    “你们不觉得母亲的突然离世颇有蹊跷吗?”

    慕连昭站起来,突然严肃地说道。

    “此话怎讲?” 朗琦正襟危坐,看着表哥。

    “我是夏至那日离开家的,那时候母亲身体还尚好,为何我刚离开不到2个月,母亲便突然暴毙呢?” 慕连昭神情严肃,说完以后叹了一口气。

    “5年前,有一名自称是华佗10世徒弟的储发轫来到我家,他自称可以医死人药白骨,那时正值母亲病重,父亲便请了他来试上一试,没成想不到7日,母亲便恢复了精气神,竟能下床,自此储发轫便常住在家中,专门医治母亲,母亲的身体也越来越好,如若外面有太阳,她还可以出来,赏赏花。”

    “储发轫,为什么我没有见过这个人呢?” 慕连奕和朗琦同时问道。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虽然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但是我之前与储先生私交甚好,我回来以后却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身影,后来我问了下人才知道,在母亲去世前3天,储先生便与父亲告假,说家里有事,离开了府中。按照我们与他的交情,母亲去世这种大事,他如果得知了肯定要来见我吧。”

    慕连昭走到了窗口,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而且他离开三天姑母就突然暴毙,作为医生,自己的病人已经时日无多,他却转身离去,这也太不合情理了。”

    朗琦说完,便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所以,我们要找到储先生,才能了解到母亲生前的身体状况。” 慕连昭双手背在后面,来回在房间里踱步。

    “会不会是他害了姑母,给姑母用错了药,然后畏罪潜逃。” 朗琦恶狠狠地说道。

    “应该不会,这储先生如此厉害,而且能在慕连府中住5年之久,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慕连奕若有所思。

    “是的,以我对储先生的了解,他医术高明,对母亲尽心尽力,为人和善,还时常与我切磋棋艺,若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他定然不会撇下母亲匆匆离去的。” 慕连昭叹了一口气。

    “那你可知道储先生是哪里人,他会不会是家中出了急事,回老家去了,你可以派人去他老家查上一查。”

    慕连奕抓住重点,点名扼要。

    “储先生之前跟我说他来自江南,我在刚回来之后就派人出去打听了他的去处,但是三日前我得到的信息是,江南那边,根本就没有姓储的氏族。”

    慕连昭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给两个弟弟看。

    “那这条线索岂不是断了,我们要不转变一条思路。” 慕连奕看着这纸条,幽幽地说。

    “你说说看。” 慕连昭不再踱步,坐到了慕连奕身边,看着他。

    “如果母亲的死有蹊跷,那你觉得获利最大的人是谁呢,为什么我们连母亲的尸身都来不及看,就匆匆下葬,现在已经是立秋之后,天气也不热,如果尸身加上冰块,再存放个三五天等我回来,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据我所知,母亲前一天晚上去世,府中第三日清晨便埋葬了,这是不是太有些操之过急了。” 慕连奕继续说道。

    “而且等我回来以后,姑母之前生活过得痕迹便被一一抹去,就像是刻意隐藏什么一样,我初次见那苑氏,她居然看着我们邪魅一笑。姑母才刚刚去世,她也太嚣张了吧。”

    朗琦说着,攥紧拳头,慕连奕看到,双手包裹住他的拳头,安抚他的情绪。

    “可是母亲病了这么多年,苑氏虽然没有正名,却掌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务,她俨然已经是当家主母了,母亲的存在丝毫不会影响她现在的地位啊,即使她不服母亲,现在动手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或者说,她为什么不早点动手,而是等到了现在呢?”

    慕连昭拿起酒杯想再畅饮一杯,怎奈酒杯已空,便转头叫来小厮再添上两瓶酒。

    “那这~” 朗琦满是疑虑却不知如何说起,只能沉默。

    “兄长,你今日赴约提及此话题,定是已经想好了下步的计划吧,要不你先说一下,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肯定在所不惜,若母亲真是死的冤枉,我们定要为她沉冤昭雪,将无耻之人绳之以法!”

    慕连奕打破了这满屋子里寂静。

    “奕弟弟不愧是聪慧过人,为兄我今日的确是想让你们两位帮我做两件事。”

    慕连昭又拿起酒杯小酌一口,看着两弟弟,继续说道。

    “第一件事情是需要你们去一趟蜀地,帮我寻一个人,我派人打听到之前照顾母亲的侍女兰木逃到了蜀地,投奔自己的亲戚去了,如若可以找到她,我们便可以得知更多母亲逝世之前发生的事情了。第二件事嘛~” 慕连昭看了一眼慕连奕,欲言又止。

    “兄长,你说,纵使千难万险定会帮你,母亲生了我,我却未能尽孝,如今她已身死魂灭,我只能为她沉冤昭雪才能还她的恩情了。” 慕连奕看着兄长,坚定地说道。

    “第二件事我怕你不会答应,所以才~” 慕连昭又一时语塞,难为情地看着两个弟弟。

    他又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继续说道:“我这几日在调查母亲之前的事情时候,偶尔发现了下人们倒药渣的地方,他们一般将药渣倒在府中后山的菜地里,传闻药渣可以滋养草木,我便收集了些药渣交予一位医生查验,他说这药渣甚是奇怪,里面的药物种类过于繁多,竟然多达40多种,但是细细分析,才发现这实则是两副完全不一致的药物,一类是补气益血的,一类则是活血化瘀的,据我所知,母亲产下奕后,气血两亏,本当食用益气补血的药物才对 。我又询问了下人,他们说自己并不能辨别草药,只是根据储先生所提供的药方煮药,每次煮药并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草药。属实是奇怪。所以我怀疑有人偷换了母亲的药,让其病症加重。”

    “兄长,不瞒你说,其实你回来那日我与表哥便已经发现了母亲的药物有蹊跷了,只是我们百般考究也没有任何进展,我离家数年,在慕连府邸没有亲信,调查属实难以继续下去,而且苑楠星已经将母亲院子里之前的婢女都遣散了。“ 慕连奕看着焦虑不安的兄长,也开始袒露心声,频频叹气。

    “下毒!定是那苑氏,她执掌慕连府邸大小事宜,是最容易接触到药物的人!” 朗琦愤怒地说道,眼睛里充满了怒气。

    “所以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匆匆埋葬了母亲的身体,因为他们怕我们看到,所以只有在我们到达之前掩人耳目。所以,所以我想~”慕连昭又停顿了下来。

    “所以你想开棺验尸?” 慕连奕接着昭的话语,道了出来。

    “是的,我想,但是这事情只能秘密进行,不能为外人道也,这也是我求助了你们的第二件事。传闻长安四公子之一的司逸自小天资聪颖,饱读诗书,更是对刑侦探案颇感兴趣,他熟读《洗冤录》,了解多种验尸方法,所以我想让你们将他请来府中,为母亲验尸。”

    慕连昭看着慕连奕,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向他求助,也算是给他下达了命令。

    “为兄我暂时还不能离开家中,既然奕弟弟你已察觉到了这诸多疑团,那我更要待在家中,细细调查过去母亲去世之前的事情,所以只能拜托你们了。”

    他给两位弟弟倒满了酒,一饮而尽,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幅画像,放在桌上。

    “我们兄弟齐心,定能逐层拨开这谜团。” 说罢,他怕怕两位弟弟的肩膀,而后便转身开门离去。

    画像上的女子,慕连奕和朗琦都认得。

    她本是朗家的奴婢,在朗夫人远赴陇西郡的时候,被朗玠安排跟随而去,一直在朗夫人身边悉心照料。

    “兰木姑姑居然逃到了蜀地,她跟随姑母这么多年,定是发现了什么蹊跷,被苑氏赶尽杀绝才潜逃至此的。这苑氏真的是蛇蝎心肠,如若有一日我找到她伤害姑母的证据,定要在你父亲面前拆穿她,想起她那奸媚造作的模样,都让我心生恶心。”

    朗琦将画像收了起来,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刀,起身愤愤朝门外大步跨去。

    “琦哥哥,等等我,休要莽撞行事,我们可要好生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程才是呀,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你也莫走漏了风声。” 慕连奕跟着朗琦的步伐,跌跌撞撞朝他奔去。

    二人刚走下楼去,便被小厮拦住了去路。

    “二位客官,请问刚刚可是在二楼雅间会客?” 二人止步,疑惑地看着小厮。

    “刚刚慕连昭公子命小人在这里等候二位,他传话自己已经在门外备好了两匹骏马,可日行千里,希望能助二位公子一臂之力。”

    说话间,二人朝门外望去,两人牵着两匹骏马,已然在外等待,骏马上放着两个包裹。

    “走吧,昭兄真的是想的周到呀!” 朗琦拍了一下慕连奕,径直向门外跨去。

    他取下包裹,里面装着一件上好的裘皮大衣,还留有一张纸条:风骤路遥,一路颠簸,格外小心。他穿上裘皮大衣,跨上马去,扬起马鞭,朝着城门外的方向奔去。

    慕连奕也只能回头遥望慕连府邸方向,随后紧跟着表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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