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屿?”苏婉插话,问是怎么一回事,知道了之后,她疑惑,“会有这么巧吗?”

    江雾白没吭声。她不知道,但他说是巧合,她不想多想。

    苏婉看她的表情,也不继续说了,搂过她的肩膀,“你们都放心,今天要是再遇上这种男人,我会出手。”

    江雾白跟黎安解释:“她柔道八段。”

    “跆拳道、泰拳、空手道也都有所涉猎。”苏婉笑起来,好像有人在给她鼓掌似的,“小意思,小意思。”

    黎安刚才还担心她们两个单独去玩会不安全,原来是她多虑了。

    她们进了一家评分和口碑都很好的店,现在时间还早,人还不算特别多,音乐的节奏感也没那么强烈,舞池里只有少数人。

    在卡座坐下,江雾白看着眼前新鲜陌生的景象。上次徐涞在月影的生日宴,虽然也是差不多的气氛,但当时在场的人,大都是有所耳闻的人,就算不认识本人,也认识他们的家人、朋友之类的。

    而现在在这里玩的人,全是实实在在的陌生人。

    苏婉问黎安喝不喝酒,然后要了很多酒,几乎是把单子上感兴趣的都点了一遍,“我酒量好,放心,这些我全喝了都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高高低低的瓶子和酒杯堆在桌上,各种颜色的灯光投射到玻璃上,反射出异样的光线。

    苏婉拿起装了起泡酒的杯子,递给黎安,跟她碰了一下,就先喝了起来。

    黎安正要喝,一个在不明亮的光线当中可以算得上是高大帅气的男人走了过来,直接对着桌上的XO下了手。

    苏婉微笑看着他:“你好,放下。”

    “陪你们玩玩。”男人漫不经心地说,“这么多酒,你们也喝不完吧。”

    “不需要。”苏婉直接上手把酒夺了回来。

    男人“啧”了一声走掉,走之前还白了她们一眼。

    原来这种地方还有这样画风的人,江雾白有点被吓到。她以为陌生人之间反而会更有界限感,但想想这毕竟是玩乐的地方,有这样的人当然也不奇怪。

    苏婉给江雾白点了饮料,但江雾白把手伸向了酒。

    只不过她刚一碰到瓶子,两个人的手就同时伸过来阻拦她。

    黎安和苏婉对视一眼,像是确认了她们是同一战线上的队友。

    江雾白的酒量是谜,而且喝完还会睡着,睡了起来还会拉着人写曲子,在这种地方还是别喝。

    于是江雾白只能看着她们喝,自己乖乖喝着饮料,一边进行人类观察一般的活动。

    还没到人最多的点,说自己酒量很好的苏婉眼神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身边带了几个男人,有说有笑。

    来到卡座边,其中几个男人看见江雾白,眼睛都亮了。

    黎安熟悉这眼神,在他们有人想往江雾白身边坐的时候,靠到了江雾白身边,把她挤到最角落的位置。

    被男人瞪了,黎安瞪了回去:“有事?”她的声音融入愈发强烈的音乐当中。

    “耶——!”苏婉听着音乐跳了起来,“走啊走啊去跳舞!”

    有人跟着站了起来,有人没有。

    江雾白也跟着站了起来,那几个打算留下来跟她搭讪的男人有些傻眼,他们都觉得她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绝对畏缩着不敢跳舞的人。

    苏婉笑着搂过江雾白,黎安也跟着进了舞池。

    黎安打工的酒吧没有舞池,所以她才是真正第一次跨进舞池,和那么多人贴在一起。有些不适应,她被江雾白拉住了手。

    江雾白对着她露出灿烂的笑。黎安突然就感觉,江洵去世后那再次变得晦暗的天空破了一个口子,一束照亮她的阳光照射了进来。

    黎安也笑起来。江雾白第一次看到一直酷酷的她露出这样的笑脸。

    舞动中,江雾白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她看过去,有些眼熟的男人,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

    等到跳完走过去,那男人迎上来的时候,江雾白终于想起来。她答应裴屿合约那天之前,跟她说了些让她很不舒服的话的男人就是他,好像叫严湛。

    苏婉看见他,不爽地问:“你怎么在这?”

    “你在这才奇怪吧。”严湛回。

    苏婉突然想起来,严湛和江雾白是一个学校的,都在附近的音乐学院,而她出现在这里才是完全没道理的。她警告他:“别多管闲事啊。”

    江雾白拉着黎安绕开他,回了卡座。

    很快严湛坐了过来,像是原本就和她们一起来的一样,坐下喝起桌上的酒。

    苏婉没让他走,毕竟认识,家里的关系都不错,闹僵了也不好。她只是没想和他多说话,和刚才那些男生聊起来,得知他们是附近泉工大的,看了黎安一眼。本来想让他们校友之间交个朋友,但看黎安的表情发现她大概并不想。

    黎安也听到他们的对话,瞥了同校的这些男生一眼,确实是丝毫不感兴趣。

    江雾白去了趟洗手间,一个人,出来的时候被搭讪了。

    她摇摇头说着“不好意思”拒绝了,那人没纠缠,她一转身,撞上一堵墙似的胸膛。

    和上次撞到裴屿一样,江雾白被撞得退后两步。而和上次不同的是,上次裴屿拉住了她没让她向后摔去,这次这人反而逼近她,把她逼到后背抵住墙才罢休。

    他身上散发出难闻的酒味和香水味。江雾白抬头看着严湛满是轻蔑的眼神,眉头微微皱起。

    “装什么清高?”严湛的口气带着浓烈的酒精味,刺激到江雾白的眼睛眨了好几下。

    他的话也让她很费解。江雾白想起他上次若无其事提起她爸走了,调侃她还听一个死人的话。不适感涌了上来,她问:“你有事吗?”

    “有啊,来采访采访像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想的。”严湛扬了扬嘴角。

    “我怎样的人?”

    “婊子咯,你自己不清楚吗?”

    严湛以为会在江雾白脸上看到铁青色,但她只是抿起了嘴唇,反而让他更加不爽起来。

    从来没被人说过这样的话,比起生气,江雾白最开始的感受是震惊。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一直被保护着的自己,连被这样说了之后该有什么样的应对都不知道。

    但总之,不能表现出自己很弱。

    严湛眯了眯眼睛,继续说:“看着清纯,实际上亲爸前脚刚死,后脚就大张旗鼓地订婚。你别说,我还挺想知道,你是怎么傍上裴屿的?”

    刚才的话没有多戳中江雾白的内心,现在他提起这事,她才有了让严湛如愿以偿的反应。

    葬礼后没几天就是订婚宴,这事也一直是江雾白心中的疙瘩。

    这确实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但她又没得选择。如果不订婚,江本肯定没现在这样安稳。

    “嗯?说说啊。”严湛笑得轻佻,把江雾白的思绪拉了回来。

    江雾白的牙关咬紧,展示出自己的攻击性:“知道了会怎样,你是也想傍上他?那先去变性吧。”

    砰的一声。

    比无数个音响里喷射出来的音乐声还要响的,震入江雾白的耳朵里。他带着怒气的拳头落在她的耳边,声音是那么的清晰。

    他被自己激怒了。江雾白心想,非常好,他比她还生气,她不是完全弱势的一方。但接下来要怎么办,如果打起来,她打不过。

    早知道小时候应该在学钢琴的同时,跟苏婉一起去学柔道的。

    她毕竟没想过自己无忧无虑的人生里,会遇到这样的人,这样的情况。

    砸在墙上的拳头展开,落在她的脸上。严湛摸着她的脸说:“果然露出真面目了,你没看起来那么单纯,不是吗?”

    江雾白厌恶地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好,我不碰你,我哪敢碰裴屿的人呢。”严湛耸耸肩说,“但你以为,你和裴屿订了婚,就有人看得起你?大家都说呢,你只不过是他的玩物,很快就会被抛弃。”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继续说:“江家也就风光这阵子,等你被他丢到一边,江本又会怎样呢?”

    “你怎么这么了解?”江雾白反问他,“难道你家就是这么起来的?”

    结果先面露铁青的是严湛。

    但他很快就收住了自己的情绪,冷笑了一声:“你就得意吧,看你能得意多久。”说完,他走开了。

    江雾白在原地靠了一会。

    第一次一个人面对这么直接的恶意,她得缓一缓。虽然,自己表现得好像还可以。

    有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而且还不是一个人,应该是一群人。

    江雾白一边回到卡座,一边心里想着这件事。确实,两年后,或者奶奶去世后,她的情况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她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纯粹只是一个工具。

    黎安看她表情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碰到蟑螂了。”

    “这种地方还有蟑螂?它不嫌吵吗?”

    江雾白盯着黎安像是凝固了一会,接着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会讲这么冷的笑话!”

    “我没讲笑话啊。”黎安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江雾白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想回去睡觉了。但她看了一眼苏婉,她还在舞池里跳得正嗨,显然是打算嗨到收场。

    可哪怕她武力值很高,也不能留下她一个人在这。

    好在江雾白跟苏婉说了之后,苏婉当下就决定也走了,尽管她还没玩够,觉得有些遗憾。

    于是第二天苏婉又一个人玩了一整天,白天去了泉都有名的游乐园,把所有刺激的项目都体验了一遍,傍晚天刚有点黑的迹象,就去酒吧喝酒。

    她误打误撞去了之前黎安打工的那家酒吧,坐在吧台听见旁边的客人和老板之间的聊天。

    客人问:“怎么这几天晚上都没见着那小妞了?”

    老板一脸不爽:“电话都没打一个就直接不来了,你说现在这些大学生,真是没点道德。”

    “工资都不要啦?是被人包了,看不上这点钱了?”客人笑嘻嘻地说。

    “之前经常坐那个位置的人你记得吗?”老板指了指苏婉的方向,“他也好几天没来了。”

    “记得记得,他一直对那妞儿挺感兴趣的吧,这么说来,是得手了?”

    老板表情里充满了暗示,对着那客人挑了下眉,似乎是男人之间的一种信号。

    苏婉突然换了个位置,觉得有点晦气。

    由于她是往那个客人的方向挪了位置,所以那客人看了过来,对着她笑了笑,似乎是以为她换位置,是为了跟他接近。

    客人让老板调了杯莫吉托给苏婉。

    苏婉看了他一眼,拿起酒杯又换了位置,挪到了他的身边。

    男人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小美女,一个人啊?”

    “是呀。”苏婉知道自己在男人眼里像是一只闯入虎口的小羊,她故意做出一脸天真的表情问,“刚才你们说的那个女生,是不是泉工大的啊?”

    老板看过来:“你认识啊?”

    “不认识,但是听说过,她很有名。”

    “真的假的,怎么个有名?”两人都很好奇。

    “因为学校里招惹过她的人,都消失了啊。”苏婉神神秘秘地说,说的时候还有点害怕的样子,“她不是挺漂亮的嘛,泉工大男生又多,很多跟她搭讪的,这些男生啊,不是退学了就是再也没来过学校,听说还有进ICU了的。”

    “哈?”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有点怂了,“这么邪门?”

    “我听说她家里的背景好像很不一般,就是那种,那种,你们懂的吧?”

    苏婉看两人的嘴角都在抽搐,继续说:“所以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客人,有可能不是什么得手了,可能是被处理掉了。我换位置呀,就是有点害怕了,怕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两个男人似乎是被她的话给打了一棒似的,尤其是“处理”一词,让他们脑中出现了一些画面。

    “老板你也要小心一点哦。”苏婉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老板,接着喝了一口那杯酒,甜得有点发腻地对身边人说,“谢谢你送我的酒。”

    男人笑得牵强,还在回味她的话,心里想着自己刚才说了两句,会不会也遭到什么事。至于老板,已经偷偷躲去后面了。

    苏婉笑着。不就是造谣吗,谁不会啊。

    江雾白和黎安听她说了这事,都惊讶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黎安这个年年拿最高等奖学金的学霸都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说的是我?”

    “对呀。”苏婉说了酒吧的名字,正是她打工的那家,“不过你真没要工资?真可惜。”

    黎安摇摇头:“不想再跟那个地方有接触了。”

    苏婉虽然很心疼那钱,但她也心疼黎安,拍拍她的肩膀,表示懂她的感受。

    江雾白还沉浸在那段故事里,她担心的是,“可是他们去问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不会去问的,就他们那么怂的样子,敢去过问大佬的事?”

    而且,那辆停在泉工大门口的车,停了一周都还没被开走。最后还是被拖车给拖走的,这附近不能停这么久,又始终联系不上车主。

    黎安有背景这事,便因此被坐实了。

    她本来就爱穿一身黑,总是独来独往,表情也冷酷,传来传去说她有点那背景,大家都自然而然地相信了。

    算是始作俑者的苏婉快笑死,“这样不好吗,以后就没人敢来霍霍你了。”

    “那倒也是。”黎安也接受了。虽然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好像变了,但她本来也不在乎。辅导员问起,她就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可能是有误会就行了。

    苏婉不打算跟江雾白一起回去,还要继续在泉都玩。

    江雾白拿上包准备坐黎安的车去机场,小区门口却又出现了裴屿的车。

    他没提前跟她联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门口的。

    跟黎安道了别,江雾白上了车。她把包放在两人中间,车行驶起来,她说:“下次要来的话,提前说一声好吗?”

    “好。”裴屿应,视线落在两人中间那只包上。

    这是她第一次往他们中间放东西,隔开了距离。可上周他明明感觉到,他们的距离有在拉近的。这次又是为什么。

    车经过泉工大门口。

    江雾白想起那辆停在门口被拖车拖走的车,转头问他:“你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吗?”

    “谁?”

    “就是那天在学校门口的那个人。”

    邱夏瞥了一眼后视镜。那件事是他处理的。

    “不知道。”裴屿的眼神透露出他对此事的不感兴趣,但他问,“你希望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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