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白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她希望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吗?

    当他只是随便问问,江雾白想了想,回答说:“也没什么‘希望’吧,就,不要再出现就好了。”

    “这很容易。”

    江雾白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标准说出容易两个字的,不过确实这几天那人没出现,车还被拖走了。

    在他的语气和表情里,江雾白感受不出一丝起伏。这毕竟是她的事,而且要说这事其实跟她也关系不大,是黎安的事,和裴屿之间的关系就更远了。

    邱夏在心里说,确实很容易,她以后也确实不会再看到那人出现了。

    江雾白没那么在意那个男人,比起来,还是严湛的话更让她忘不了。

    她也不想再看到严湛,但这大概就没那么容易了。她还是从苏婉那里得知她和严湛是校友的,难怪上次他问她记不记得他,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只是她确实没印象。

    就在江雾白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时,她听见裴屿问:“你有遇到类似的人吗?”

    “没有,但是……”江雾白下意识地回答着,说到这突然停下。

    “但是?”裴屿眼神一凛,等着她的下文。

    江雾白摇摇头,干脆直接不说话了。没必要让他知道,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觉得她有什么好难受的,严湛说得对啊,这不是在合同里写好的吗。

    她是随时可能会被甩掉的一颗棋子。

    即使是现在有裴氏庇护,姐姐也还是每天高强度的工作,大概就是为了在江本脱离裴氏那天提前做准备。

    “但是什么?”

    江雾白扭头看他。没想到他还会继续追问,表情还那样严肃。

    “我不想说。”她直接说,这样一来,他应该不会逼她了吧。

    裴屿确实不会让她说她不想说的事,但这个话题让他很在意。他不想看见她露出那样带着酸涩的表情。

    喉结动了动,裴屿说:“好。但如果你有委屈,一定告诉我。”

    “为什么?”

    她小鹿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她问:“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

    看着她,裴屿差点脱口而出不该说的话。他抿唇,说出不会令她困扰的回答:“这是写在合约里的责任。”

    果然。江雾白挤出一个笑来,点点头,说了声“好啊”,又转头看窗外。

    不管是他抛下重要的局在她妈妈面前演戏,还是提出帮她解决委屈,都只是因为写在了合约上,只是她在奶奶面前饰演他未婚妻的交换条件。

    不能乱心动啊。江雾白告诉自己。

    所有人,包括裴屿自己,都在告诉她他的真实想法,她怎么能自信自己比他们了解他呢。就凭一个秘密吗,多可笑啊。

    江雾白感觉自己脑子前所未有的乱。原来理智和感情,真的会打起来。

    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裴屿能很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好,却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该做什么,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个白痴。

    送江雾白回了江家后,车驶向今晚的宴会所在地。

    时间有点赶,邱夏一路疯狂变道提速。最近,他感觉自己的车技有了很显著的提升。

    其实可以另外安排司机送江雾白回去,就算不安排,江家自家的司机也可以来接她。但裴屿偏偏要亲自送她回去,这就导致本来就排不过来的行程,更加仓促。

    邱夏心里苦。关键是,他们这一路也不讲话,他怀疑最先被憋死的,有可能是他。

    江雾白回家的时候,江漓果不其然又在书房,为了未来不确定的江本工作。

    她凑到她背后看了一会,她都没有发现自己,无比的专注。

    江漓拿抽屉里的文件时才注意到她,被吓了一跳,吐了口气道:“回来了,又是裴屿送你回来的?”

    “嗯。”

    江漓想问“有必要吗”,但还没开口,江雾白就像是预测到了她要说她不想听的话,转头走了。

    一向乖巧听话的江雾白,该不会是迟到的叛逆期要来了吧。

    江雾白回了房间,接到了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接起,竟然是席仁打来的。

    那边带着笑意说:“瓦列里这次在国内的巡演结束了,我让临时在泉都加了一场,已经把票寄给裴总了,就在下周五晚上,你和裴总一起去听吧。”

    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江雾白缓了一会才说:“哦。”

    “上次在你家,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是真没想到你妈妈她竟然不知道你们的事。我跟语燕也是老朋友了,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啊。”

    江雾白沉默着没说话。

    席仁也知道多说无益,又问候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主动挂断了。

    江雾白躺在床上,心想为什么不直接把票寄给她,裴屿应该也不会去听音乐会吧。

    周日她刚一坐上车,裴屿便把一张票递到她面前。看她没接,他说:“周五晚上,瓦列里的演奏会。”

    她知道,只是疑惑:“只有一张?”

    “你一张,我一张。”

    车行驶起来,江雾白接过票,看似认真地确认着票上的信息,实际上心里想着,他居然会去。

    裴屿早就想去。

    上次没去,很后悔。

    晏和这周又拿起了笔画图,只是进度缓慢,而且画了又擦掉,怎么也不满意。江雾白来了,她便停下来,拉着她说起自己在国外念设计时候的事情。

    江雾白安静地听着,时不时接上两句话。没几个人喜欢听老人忆往昔,但奶奶的话很有意思,听着一点也不枯燥,她头脑也清醒,不会一件事情翻来覆去地讲。

    最后晏和说:“真希望在你们的婚礼上,能穿着我给设计的礼服啊。”

    她没说想亲眼看,兴许是自己也觉得这个愿望困难了些。

    “我也想穿奶奶设计的礼服,一定很好看。”江雾白说的真心话,她看草图就已经觉得很好看了。只不过,最大的前提是,得有这个婚礼的存在。

    落地泉都,江雾白坐上黎安的小车。

    黎安问她:“周五晚上有个什么民谣音乐节,要不要一起去?”她是在食堂听见人说的,她一点不感兴趣,但想着江雾白有可能会感兴趣。

    “那天我有约了,也是音乐会,我挺喜欢的一个钢琴家的演奏会。”

    “和谁?”

    “裴屿。”

    黎安静了一会,问:“这是合约的一环吗?”

    “应该……不是。”所以江雾白也在想,裴屿为什么要去,总不能是因为音乐。

    为避免黎安问出让她感到混乱的话题,江雾白先说起了别的。说起了奶奶。去看奶奶是合约里最重要的内容。

    她说的便是今天白天听的奶奶在国外上学时的趣事。

    黎安也听入神了,笑着说:“奶奶的人生好精彩啊。”

    “是呀,可有意思了。”

    “其实我申请了加州大学的研究生,我也想去国外。”

    江雾白一怔,接着有些激动起来:“那太好了啊!”

    “还不一定能行呢。”

    “你肯定可以的!”江雾白相信,只要她想,就一定能做到,她知道她有多刻苦。

    黎安其实不是会把自己的目标提前说出来的人,她会担心,万一失败了,会被嘲笑,被讥讽。但现在她就是自然而然地分享给了江雾白,也许是因为她知道,江雾白不是会嘲笑她的人,反而会给与她激励。

    之前的三年她们从未深度聊过天,这两周却有了质的飞跃,黎安感觉她们的心都一下子靠近了。

    不过有个重要的事情黎安还是得说:“如果我申请上了,钱我自己出,我存了些钱,也可以赚。”

    “怎么赚?”

    “我会想办法。”哪怕是挤压自己睡觉的时间,黎安想,总能赚到的。

    江雾白表情严肃起来:“可是没必要啊,赚钱会耽误你做正事的时间,除非你是做和专业相关的工作,否则我不同意。”

    黎安的表情也沉了下来:“你不同意也没用。”

    “……”江雾白气得不行,“我爸的话也不管用吗?”

    说出这句话江雾白就后悔了,她不知道黎安会不会杠上一句“你爸已经死了”,那她说不定会气到跳车。

    但黎安没可能说这样的话,虽然口气还是硬邦邦的:“不管用,他帮助我我很感谢,但总不能剥夺我选择的权利。”

    “随你便。”江雾白变换坐姿,小小的空间里也要避开她,她给苏婉打电话,一直到最后都没人接。

    她又打了一个,还是未接。本来就有点烦,还联系不上人,江雾白更加烦躁。

    黎安瞥了一眼她的手机,说:“马上到酒店了,我停一下?”

    “……嗯。”

    车在苏婉住的酒店门口停下,江雾白没有马上下车,而是看了驾驶座上的黎安一眼。

    黎安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让她陪,以防有什么意外。她解开安全带下车,跟着她一起进了酒店。

    一路江雾白都还在继续给苏婉打电话,但直到她走到房间门口,电话都没接通。

    江雾白敲门,敲了好几下,才听见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问“谁啊”。

    是男人的声音。

    江雾白慌张了一下,确认了一下房号,自己没有找错房间,而且苏婉退房肯定会跟她说的,应该也不存在已经入住下个客人了的情况。

    正当她鼓起勇气准备继续敲门,门被打开了。只有下半身裹了条浴巾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脸……挺眼熟的。

    刚开门时一脸烦躁的表情在看见江雾白的时候突然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甚至还有点结巴,“你,你怎么,在这?”出现个第三人也就罢了,旁边还有个目击者。

    “苏婉呢?”

    “苏、苏婉?不知道啊。”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苏婉的声音以及靠近的脚步声,“怎么了?”

    看见江雾白和黎安,苏婉的表情也是尬了一下。

    她赶紧把徐涞给赶进房间,对着两人笑了笑:“你们怎么突然过来?”

    “我给你打了个好多个电话。”江雾白在门口站定,扫了一眼苏婉的全身,“还好你还穿着衣服。”

    苏婉的脸都开始发烫,她也觉得还好自己还没来得及脱,这样她可以挣扎着解释一下,“是这样的,他在附近,嗯,处理一些事情,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正好我在这边,就让他上来洗一下。”至于她会不会相信她就不敢确定了。

    怎么可能相信。江雾白看着她局促的样子,“好吧,那我们走了,只是来确认你没事。”

    苏婉抓住一手一个抓住两人的手,“别走啊,跟我们玩玩。”

    “……你们玩这么大的吗?”

    “什么啊!”

    她们还是没被允许走掉。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江雾白看见了穿着合身休闲装的徐涞,衣服根本没有脏掉,哪怕一点点也没有。

    苏婉还在解释:“这衣服是刚才新买的。”

    看着一点不像。江雾白没多打量,抱着矿泉水瓶喝水。

    串过“口供”的徐涞也跟江雾白解释,说的还是刚才苏婉说的那一套。

    江雾白原本是打算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的,但他们这么拙劣的解释,反而让她直接问出了口:“你们之间的关系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方才还在一唱一和的两人齐齐沉默:“……”

    很明显,是演不下去了。

    苏婉先放弃,往江雾白旁边一坐,拉着她说:“你能当没看见吗?过段时间我再跟你解释。”

    又拉起黎安的手,恳求道:“你也是。”

    “早这样多好呀。”江雾白站了起来,准备跟黎安走了。

    徐涞叫住她:“那个,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跟裴屿讲这件事。”

    江雾白琢磨了一下为什么要这么迫切的有三个“千万”,于是没有立刻回应,也就一两秒的时间,徐涞像是怕她不答应似的,又说:

    “求你了。”还双手合十对她低下了头。

    这么卑微吗?江雾白跟徐涞不熟悉,但她在了解裴屿的时候也有顺便了解过他,他家仅次于裴氏,也是超一流企业,目前是江本最大的采购商。

    甲方对着自己低头说“求你了”,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我不会说的。”江雾白承诺,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跟裴屿聊这个。

    下行电梯里,黎安说:“早知道我不上来了,被迫知道了一些秘密。”

    “多好呀,你可以拿这个威胁苏婉了。”江雾白开玩笑说。

    黎安成功被她逗得笑起来。

    镜面的电梯门照出两人笑着的样子,接着两人的笑容同时僵在脸上。她们刚才还在车上要吵起来的样子呢,突然有点尴尬。

    电梯在尴尬中到了一楼,门一打开,外面手插在口袋里斜站着的男人,是严湛。

    江雾白有被吓一跳,但她立刻镇静住,只瞥了他一眼便走掉,没展示出自己的惊慌。

    黎安认出严湛是上次在酒吧见过的男人。那天的其他男人她都不记得,但她记得严湛,因为他始终用让人不适的眼神看着江雾白。

    跟着她走过后,回头看了一眼,严湛的视线还在江雾白的背影身上,还是那眼神,该说是带着鄙夷吗。

    他的视线挪向她。黎安上下打量他,表示出不屑。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她当然无条件站在江雾白这一边。

    第二天,徐涞和苏婉在同个酒店房间度过了一晚的事,还是被人知道了,被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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