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打开,江亦寒一身白衣在夜里格外醒目。

    看到他的瞬间,不知为何薛怜提着的心却仿佛落了地。

    看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江亦寒有些愉悦,脸上却做出一副严肃状,“你知不知道破坏护国神树是什么罪?”

    薛怜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破坏护国神树?你说我吗?我只是散步路过此地,见门没有关,所以进来看看,护国神树在哪里?”

    江亦寒险些被她逗笑,“你今日宴会上为何不拆穿我?”

    “拆穿什么?江世子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清泉山!”

    “清泉山?我的确去住过几日,不过病好了就回家了。”

    “行了,知道你嘴严了。”江亦寒无奈,“这些工具每日都会清洗,你这个方法恐怕不行,我带你去吧。”

    说完拉着薛怜就大喇喇往外走,跟之前薛怜那做贼一样的行径就是天差地别,薛怜害怕得心跳如雷,却也不敢太过挣扎,怕引来内侍。

    没想到江亦寒拉着他一路径直走到了金玉阁正门,门前两排侍卫目光如炬,薛怜将他往回拽了拽,他疑惑地回过头。

    薛怜想往阴影里退,被江亦寒一把拽过直接大步往门里走去。

    薛怜闭着眼视死如归,等会被抓了就说她是被江亦寒绑架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信。

    然而一路进到内院一路无事,门口的侍卫瞎了?

    薛怜亦步亦趋跟着江亦寒就来到了金玉牡丹树前,只见江亦寒拿过薛怜手中的瓶子拨开塞子就将粉末倒在神树根部。

    此时一队巡逻侍卫往这边走来,薛怜赶紧拉了拉江亦寒的衣袖,江亦寒回头看她,“干嘛?”

    薛怜简直要气昏过去,这么大声,是害怕别人听不见吗?

    没想到那一队侍卫是真的听不见,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旁走过,连眼神都没给一个,薛怜现在怀疑江亦寒是不是会隐身术……

    她呆若木鸡地看江亦寒倒完药粉,又去旁边养金鱼的水缸捧了一捧水浇在树根,药粉完全渗进泥里不见,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说:“好了。”

    跟着江亦寒大摇大摆走出金玉阁,她回头去看,终于明白了,这里的侍卫恐怕全是他的人。

    她对江亦寒的认知又翻新了一页,他不是那个混吃等死的皇城世子,反而颇有手腕,甚至连宫里也不知被他渗透到了什么程度。

    她无比庆幸在每一次需要站队的时候都选择了江亦寒,也庆幸江亦寒似乎还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如果真的跟这个人作对,她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

    回去的路上她和江亦寒慢慢走着,她一路沉默着,思前想后,最后却是定格在清泉山上那一抹血色。

    但为了今天这场戏,就可以随意杀人吗?她在心里暗暗想着,随即僵住……她不小心说出来了!

    但江亦寒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暴怒,反而嗤笑了一声,“那你知道那吴贵中□□幼女无恶不作吗?”

    那确实该死,不,该千刀万剐,薛怜想着,但又觉打脸,于是小声辩解道:“那也该交由刑部审理……”

    “刑部年年积案如山,哪还管得了这些?”

    “那若是人人都能动私刑,岂不天下大乱,谁人说你有罪就是有罪,连个申冤的地方都没有。”

    “当然不是人人都能动私刑,只有我这等明察秋毫之人才能动私刑。”

    “……”

    薛怜想翻白眼,但忍住了。

    江亦寒没有问她接下来会做什么,薛怜也没有问江亦寒出来干什么,两人走到栖凤殿便分道扬镳了,马上就到子时了,他要回到宴会上,卜卦问吉但凡皇室子弟都要到场。

    薛怜原路爬窗回去,金氏见她安全回来,大松了一口气。

    她们只需要等到明天,不,原计划是明天,今晚有了江亦寒的助力,或许今晚就能了结。

    卜卦的仪式分三步,第一步祭祀各方神明,由礼官念诵祭文,第二步陛下亲自净手打卦,第三步是由清泉观的真人解卦。

    一般的道士只能叫道人,而能称得上真人的都是举世难寻的得道高人,清泉观是天下第一观,每一代也只有一位真人。

    清泉观这一代的真人是灵虚真人,他少时便崭露天赋,被上一代真人收做关门弟子,平素为人高逸出尘,仙风道骨,他卜卦只问国事不问个人,不少达官贵人上门请他占卜都被他拒之门外,就连当今陛下也不例外。

    “叮……”

    三枚铜钱掉在案上,身边的礼官将卦象记录在案,六次过后,便呈给上首盘腿而坐的灵虚真人。

    灵虚真人抬眼一看,立刻停止了手上掐诀的动作,长叹一口气,“是凶卦!”

    “啊?”

    众人今晚那已被反复蹂躏的心脏再一次悬起来,陛下微张着嘴,久久无言,直到再次听到灵虚真人的话音才反应过来。

    “此乃否卦,闭塞不通,上下不合,不吉也,但所谓否极泰来,犹有转机。”

    陛下连忙问到:“那该如何做呀?”

    “不急”灵虚真人一摆手,“请陛下再卜两卦。”

    须臾,剩下的两卦也出来了,灵虚真人掐指喃喃道:“这第二卦乃是归妹,与婚姻有关,卦象为先吉后凶,此姻缘是由良转恶,当中断。”

    陛下疑惑起来,宫里最近并未有选秀啊,既无新人进封,也无婚嫁之事,哪里来的婚姻?

    不待他将疑惑问出口,灵虚真人又开始解第三卦,“这第三卦乃是姤卦,依旧是婚姻之事,乃失德之症,姤者媾也,无媒媾和者不可与长也。”

    无媒媾和?

    不仅陛下一头雾水,下面的群臣也窃窃私语起来,这卦真是匪夷所思。

    恰在此时,外面一个小内侍急匆匆跑来,说有要事禀报,他一路小跑至陛下身边跪下,哆哆嗦嗦地说:“陛下……神树……神树……枯萎了。”

    薛怜等到传召后直接被内侍带到了金玉阁,这个她刚刚来过的地方,一个时辰前神树还满树金花灿烂,如今便像霜打的茄子,全都耷拉下去,甚至花瓣也发黑缩成了一团。

    她扫视一圈,灵虚真人已经不见了,很显然是解完卦就离开了,她在心里骂了一声,一点售后服务都不包的吗,果然是个无耻的臭老头。

    她佯装虚弱地靠着薛母,皇后见状叫人给她抬了一把椅子,因此宋秋石跪着,而她坐着。

    陛下站在芙蓉树下,身边站着一个带着刀的黑色锦衣男人,看周身的打扮和那天清泉山上跟江亦寒在一起的那个黑衣人一模一样,但薛怜不能确认是不是同一个人。

    能带刀面圣的只有一种人——影卫。

    传说他们是皇家秘密训练出来的最忠诚的守护者,只听命于真命天子。

    这些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及其善于隐藏、追踪、探听消息等,一批只有十人,平时都在暗处保护天子的安全,只有极其特殊的任务才会调动他们。

    黑衣人躬身与陛下说着话,看样子在禀报什么事情,其他人均在远处等候,就连皇后和蝶妃也不例外。

    已过子时,平常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休息了,今日宫宴能撑到子时已不容易,再加上今日惊吓过多,很多大人都已面如菜色,年纪大的甚至已快要歪倒在地上,有门生的还有人左右扶着,没有门生的索性已坐在了地上。

    也不知陛下与那黑衣人说了多久,终于见那黑衣人一躬身,眨眼间便不见了,薛怜对武功高强这四个字有了直观感受,同时也羡慕不已。

    陛下沉着脸往这边走来,他每踏一步,送家人的心就被击打一次。

    过来这一会已经有人给薛怜说了前因后果,包括陛下卜出了凶卦,然后金玉神树枯萎,他立刻便想到了这对与金玉神树息息相关的金童玉女。

    起先宋家人闭口不言,在陛下越来越难堪的神色下终于有群臣窃窃私语讨论着近日市集上被传得腥风血雨的狗血故事。

    说是窃窃私语,但正好能让陛下听见,于是陛下便知道了这宋秋石回城那天高调羞辱薛怜,而薛怜抑郁成疾,也知道了宋家找人构陷薛怜被人当场揭穿的事。

    宋家自然是要否认,声称是那婢女爬床故意陷害宋秋石,而宋秋石只得含恨承担责任,而对收买说书人诋毁薛怜之事更是完全否认。

    但陛下怎么可能让人蒙混过关,破天荒召出了影卫调查此事,影卫虽只有十人,但眼线遍布全国,需要什么消息瞬间就能呈报。

    薛怜眯着眼歪在薛母身上,内心没什么大起伏,目前还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唯一的变数便是神树枯萎的事提前了,原本是要第二日才将凶卦与她和宋秋石联系起来的,但这是好的变故,薛怜很满意。

    而另一边宋家便没有这么轻松了,凶卦中说的那失德之人很明显地指向宋秋石,他们百口莫辩,就连蝶妃也不敢为他们求情。

    转眼陛下已走到众人跟前,内侍早已搬来了椅子,他坐下时将衣袂撩得“哗”一声,显然很不高兴。

    “宋秋石,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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