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宣吴贵中,你们当场对峙!”陛下指着三皇子说完便气得跌坐下去,皇后和蝶妃连忙上去顺气。

    内侍立刻便出去传了旨,在场众人皆大气不敢出,等着吴贵中来对峙。

    然而薛怜知道,吴贵中不可能来,他已经死在了清泉山。

    薛怜看向江亦寒,他好整以暇地端着杯酒凑到唇边但又没有要喝的意思,全场就他一个人最是悠闲。

    他就一点都不怕?不怕薛怜说出真相,更笃定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薛怜心里却在天人交战,她知道江亦寒的秘密,江亦寒会一直相信她不会出卖他吗?可能只要江亦寒活着一天,她就一天不算绝对安全。

    可是说出去?空口无凭陛下不一定会信,就算信了他也不一定会治江亦寒的死罪,就算江亦寒死了,他背后还有长公主,长公主背后可能还有其他追随者,得罪江亦寒也是死路!

    大概一炷香后,先前出去传旨的内侍一个人回来了。

    “禀陛下,吴贵中在交付烟花后就失踪了,至今杳无音讯,他的烟花铺子已经好几天没开门了,店里伙计都在找他。”

    众人一听,纷纷议论,这是畏罪潜逃了吧?

    “父皇,一定是这吴贵中陷害儿臣,如今已畏罪潜逃。”

    蝶妃也附和道:“陛下,您是知道重儿的,他一向听话孝顺,怎么会做这种事?”

    只有三皇子和蝶妃在哭诉,其余人等无人敢出声,一方面谁也不知道真相,另一方面,这事涉及到陛下和皇子,说小了是被人利用,说大了是谋反,谁也不敢随意定论。

    “父皇,此事蹊跷,依儿臣看,三皇弟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父皇寿诞上做这种事,还请父皇明鉴!”出事到现在一直沉默的大皇子开了口。

    大皇子是皇后所出,三皇子是蝶妃所出,皇后和蝶妃暗斗已久,大皇子和三皇子明面上兄友弟恭,但大盛还未立储,按理说应是大皇子继位,但这些年三皇子结党连群,风头早已压过大皇子,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大概没几个人相信他们真的兄弟情深。

    陛下的脸色比之前已好了很多,听了大皇子的话也没有反驳。

    骠骑将军宋方之见势也站出来说:“是啊,三皇子提前半年就为陛下准备贺礼,拳拳之心可感天地,还望陛下明鉴。”

    他是三皇子的舅舅,论理论情,他都该出来为三皇子讲话,但一直忍到现在才开口,倒也是懂得见风使舵。

    有了大皇子和宋将军打样,此时亦有一些三皇子一党的官员站出来说话。

    场面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紧张,看来三皇子这一关大概率是过了,薛怜暗暗想着,忍不住看了一眼江亦寒,他是大皇子派的?

    他做这一局真的就只是为了挫一挫三皇子的锐气吗?他不会不懂一击致命的道理吧,这样打草惊蛇属实得不偿失。

    待众人说完,江亦寒终于放下酒杯,说:“做这件事对三皇子又无好处,依我看,三皇子明显是被那吴贵中给蒙骗了。”

    陛下听完后点了点头,想必也是早就想明白了,三皇子不会那么傻,他如今羽翼未丰,乖乖讨好陛下有百益无一害,又怎么会这么明晃晃挑衅。

    不待三皇子长舒一口气,又听得陛下说:“一个皇子,竟叫人蒙骗这么久,识人不清,怎堪大用?”

    “陛下……”蝶妃已泪眼汪汪。

    然而陛下没有看她,径直下令:“罚三皇子闭门思过三个月,金州织造的事务你也无暇顾及了,便移交给准儿吧!”

    “父皇……”

    “儿臣遵命!”

    三皇子还想说什么,但听大皇子已领命,当即也有口难言,只得跟着内侍走了。

    薛怜看了一眼江亦寒,先前三皇子和蝶妃说的都是“陷害”,他只用了“蒙骗”两字便让陛下认为三皇子不堪大用,把金州织造的事务给了大皇子,这两个词看起来差不多,实际上却暗藏刀锋。

    有此风波,陛下早已无心宴饮,但按礼制,还得等到子时,由陛下亲自祭告天地为万民祈福卜卦问吉,什么环节都可以省,唯独这个不能省。

    因此场上恢复了节目,但陛下恹恹地再也提不起兴致,文武百官自然也都规规矩矩,只想尽快挨到子时。

    薛怜有些不悦,这个插曲差点打乱了她的计划,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把药丸捏在手里,正要假装咳嗽把药丸吃下去时,却听宋秋叶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女有一事请奏!”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过去,就连宋家自己人都露出意外之色。

    谁都知道现在陛下心情不好,这女子竟还敢有事请奏,当真大胆。

    陛下皱了皱眉头,似有些不悦,但还是开口说到:“你有何事啊?”

    宋秋叶面色平静,仿佛不知道自己如履薄冰。

    “臣女之弟秋石得陛下钦赐良缘,此次回京就是为了早日完婚,以期为大盛添福,岂料回京数日正逢薛小姐染疾,边关事务又耽误不得,倒不如让两家尽早完婚,一来可以为薛小姐冲喜,二来也能为大盛添点喜气,此乃臣女一得之见,还请陛下定夺!”

    果然还是来了,薛怜以为她们今日必不敢再出头露面。

    蝶妃满脸不悦,昨日姐姐进宫给她说过,此事原本是请她来提的,谁知三皇子的事今日闹得这么大,陛下正在气头上,她便也不敢再开口。

    哪知这丫头这么大胆,这要是惹怒了陛下,不仅宋家吃不了兜着走,连她也要受牵连,想到此处,她恨恨的眼光射向自己姐姐。

    孙氏心里直喊冤,这丫头是疯了不成,手在桌下直掐宋秋叶的大腿,然而宋秋叶恍若未觉。

    薛怜不知道,在她紧张能不能按计划执行的时候,宋秋叶比她更焦急,眼看陛下心情不好,姑姑是肯定不会替她们说话了,若不能替弟弟将此事办妥,母亲又会觉得她无用了。

    陛下听完她的话,眉头舒展了一些,沉思着点了点头说:“说得也是,那便着礼部看个好日子,择日完婚吧。”

    宋家一听大喜,薛父薛母险些气晕过去,薛怜伸手按住要起身的薛父,给了个放心的眼神,便起身出席与宋秋石一并拜谢陛下。

    薛怜趁着行大礼时将药丸塞进嘴里,叩谢完毕后,起身便捂着嘴咳嗽起来,宋秋石皱着眉刚想斥责她御前失仪,薛怜一口血喷在了他衣袍上。

    场上顿时乱作一团,薛父薛母更是吓得险些栽倒。

    很快便传了太医进来,诊断为忧劳所致。

    “待臣施过针后卧榻休息一夜便可。”

    众人方松了一口气,人人都在暗叹今晚意外可真多!

    “那便移到栖云殿休息吧,金氏可在宫中作陪,明日再出宫。”皇后建议道。

    陛下点头应允了,薛怜便被内侍护着去了栖云殿。

    安顿好薛怜后内侍便退了出去,只留了一个人在殿外候命,金氏在床边小声啜泣着。

    薛怜坐起来对着薛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薛母瞪大双眼,想说话却又忍住了,只用眼神表达着疑惑。

    薛怜在金氏耳边轻声说:“母亲别担心,都是假的,我要出去办事,不能让人知道,您帮我打掩护。”

    金氏想开口被薛怜制止了,递给她一个小锦囊,:“今晚所有侍从都在宴会那边,你关了灯就说我睡了,这边不会有人来的,倘若是陛下或者娘娘来,那您就用这个迷药捂住口鼻,就说有人用帕子把你迷倒了,你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不知她要干什么,但金氏还是点了头,目送薛怜从窗户爬了出去。

    薛怜从小就在宫中走动,对宫里的道路非常熟悉,以往每次入宫当夜不能回家她都是住在栖凤殿,这边平时无人居住,因此也没有专门的守卫。

    今日大部分宫女侍卫都在宴会那边候命,没有任务的也去凑热闹了,宫里其他地方就相对冷清了许多。

    她轻车熟路地摸到了金玉阁,大盛的护国神树就在这里面,每日有花匠精心照护,整个金玉阁守卫森严,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她自然是不会妄想能摸进去毁掉神树,里面四处都有侍卫随时注视着神树,就算能进金玉阁,也靠近不了神树分毫。

    她的目标是偏房,那里是存放花匠工具的杂物房,自然是没有那么严密的监管。

    她捏了捏袖子里的毒药瓶子,也不知道行不行,那老东西说只需要一小匙兑水浇到土里,无论是什么奇花异草都会在一炷香时间内凋谢枯萎。

    就像二十多年前一样,满树娇花一夜凋零。

    偏房里还亮着灯,有人影攒动,她慢慢靠近过去,听到里面两人在抱怨着:“今晚都去看热闹了,唯独咱俩还得在这干活。”

    另一人回到:“赶紧收拾吧,弄完了过去应该还能赶得上,那些贵人们胃口小得很,去晚了剩下的好酒好菜又被分光了。”

    两人说完便加快了速度,薛怜一直隐在暗处,看着两人急匆匆落了锁就走了。

    又等了会,确定无人,薛怜才从暗处出来,她抽出发间的簪子,将银丝对着锁孔插了几下,“啪嗒”一声,大铁锁便开了。

    她不能点灯,只能就着外面的一些灯火勉强看清室内的摆设,找到浇水的瓢盆工具后,她便拿出药粉,细细地往上涂抹。

    此药遇水则化,无色无味,等神树枯萎了就算找到这些器具也查不到药粉的踪影。

    正在她专心致志的时候,忽听得一声轻笑,她立刻警惕着没敢出声,良久无人,正在她以为是自己听错的时候,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你还真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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