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徐振之已经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听到着熟悉的声音如天降纶音,心下又惊又喜,激动万分,大声朝着大门喊道:“巫姑娘,我在这!”

    左青慈一听是巫婴,立刻抓住徐振之的肩头一提,用手扣住他的脖子,将他挡在身前作为掩护。

    蛩蛩听到这声音,犹如身中疾雷,登时傻了眼,心中怦怦乱跳。

    两人惴惴不安地盯着门外,良久,门外寂静无声,再未传来只言片语。巫婴也并未出现。

    蛩蛩虽然在遗玉阁带过一段时间,但是与巫婴之间的交流并不多,其实从刚才的声音并不能十分肯定是巫婴,现在又迟迟不见巫婴的身影,因此心中仍有一丝存在一丝幻想,认为这是徐振之为了扰乱两人的心智故意这么说的。

    他哪里晓得,徐振之从小感官听觉就比旁人灵敏,只要是听过的声音,往往不辩其貌就可知其人,何况这些时日他和巫婴朝夕相处,定然不会认错。

    蛩蛩壮着胆子朝着门外走去,只见巫婴一身月白罗裙,交叉着腿斜坐在撞车上,手中拿着一张用油纸包着的杏仁蜜饯,见他出来后,放下了手中的杏仁干,盈盈地开口道:“我还以为要吃完这一整包果子,你们才舍得出来见我呢。”

    巫婴说话的语气就像和老友交谈一般的和言温色而又自然。

    然而即使当值盛夏,蛩蛩听到后,他的背上却油然而生一阵寒意。

    他悚然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你不是应该……”

    语音未落,巫婴便打断了他,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我不是应该是在大漠是吗?”

    “我的人明明亲眼看着你和庚辰出现在大漠里,你怎么可能这么快赶回来……”

    巫婴耸了耸了肩,解释道:“因为我一直呆在东阁屋子里从未出去过。”

    “不可能,这不可能!” 蛩蛩脸色惨然,大呼道。

    巫婴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一个朋友,特别擅长易容术,所以你手下看到人是她,并不是我。”

    “那晚在矮房前,你如何绑走振之,又如何趁开明兽分心时对他下手,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蛩蛩抬头向天,喉头不禁发出几下枯涩的笑声,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阻止你?”巫婴似笑非笑,眉眼间隐现怒色,傲然睥睨道:“这本就是我为你布下的戏台,我没叫停前,所有人都得演下去……”

    他颤声道:“你究竟是何时怀疑我的?”

    “也许是在振之告诉我左青慈出现在陵县,又或是你跟我说距虚出现在大漠的时候吧。我也说不太清,只是觉得总有些地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因为失踪人口能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消失点必须不会和村子相隔太远。”

    “后来我知道了作案者是利用山魈笛,更加让我确定了这一点,要做到悄无声息地运输人口,那么必须选择邻近的案发地。”

    “而之前发生集中发生在顺天府的失踪案的中心点,也就是现在这个地方,就显得尤为可疑,但你了混淆视听,不让我们发现这点,引了我们去远在济南府的陵县,乃至关外。”

    “所以我才会心生怀疑。”

    她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归根打底,我只是布了一个局,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听到这里,他宛如高楼失足,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就在这时,左青慈挟着徐振之从里面走了出来,她长长的指甲在徐振之的脖子上划出了几道显眼的血痕。

    “你怕什么?”左青慈眼见蛩蛩被吓得面如土色的狼狈样,心里感到十分厌恶,她脸色一沉,朝着巫婴喝到:“现在这臭小子在我们手中,你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巫婴嘴角含笑,瞟了两人一眼,语含讥讽道:“应该是我问你们想要如何吧?”

    “那你便先废了你的双手吧。否则的话,我就扭断这小子的脖子!”说罢,加大了手中的力量。

    徐振之只感觉脖子上一凉,呼吸变的困难,两眼不住的上翻,瞬间脸色惨白。

    巫婴脸色一板,霍然起身,双目直视着左青慈,冷冷道:“你威胁我?”

    “威胁你又如何?”

    “哈哈哈……”巫婴大声笑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毫不在乎地回道:“如果你有这个本事,你就杀了他吧。”

    “什么?!”听闻此言,左青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你就不怕他死了?”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会死,有什么稀奇的。”巫婴顿了顿,眼露冷光,道:“只不过我不会让振之白死,我会帮他报仇,还会帮他照顾好他的家人。那他在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

    蛩蛩见到巫婴的眼光朝自己身上移来,不由地打了个寒噤,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徐振之心中明白,即使巫婴按照左青慈所说的去做,左青慈也不会放过自己,反而两人均会身陷险境,与其两个人抱着一起死,不如巫婴活着为自己报仇。

    他又想到自己走后,家人也有人照顾,心中一横,拼力开口道:“你动手吧,我不怕你!”

    左青慈听后怒不可遏,心想,即使今日和徐振之同归于尽,也算是为父兄和枉死的族人报仇了。便厉声道:“好好好!那我就先杀了你!”

    然而她却没料到,蛩蛩并不这么想。

    就在她准备捏碎徐振之的喉咙时,蛩蛩出其不意地朝她侧肩来了一记猛击,她大感震惊之余,蛩蛩接着一掌直击她的面门,她下意识的松开右手准备抵挡,蛩蛩乘机就将徐振之拐了过来。

    左青慈恶狠狠地瞪着他,粗声斥道:“你在做什么?!”丝毫没想到蛩蛩会背叛他。

    蛩蛩并不理会,张开双翅,抱着徐振之跃到数丈之外,朝着巫婴喊道:“希望你念及此举,不要阻拦我离开此地。”

    说完,便将徐振之往巫婴方向丢了下去。

    徐振之以为这一摔下去,定是摔得不轻,本能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哪知自己竟然是双足落地,只感到身边吹气如兰,几缕柔发从他脸上掠过,睁眼一看,原来是巫婴抱着他,把他放在了地上。

    不由觉得耳根一阵发热。

    “接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黄色的影子向他飞来,他本能用手一抓,原来是一个油纸包。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杏仁蜜饯。

    他睁大眼睛看向巫婴,只见她美目流眄,浅笑盈盈看着他,轻声道:“蜂蜜杏仁干,子腾做的,压压惊。”

    他不禁一呆,脸红得更厉害了。

    很多年后,他走南闯北,去过北京,广州,杭州,福建等有名的蜜饯产地,却始终没有吃到过像今日这么的甜的杏仁干了。

    巫婴转身望向左青慈,只见她待在原地,仍强装镇定,然而她颤抖的双手早已出卖了她,巫婴侧目冷笑道:“看样子左姑娘今日是没这个本事取走振之的命了。”

    左青慈面如白纸,默然不语。

    “你放心,只要你告诉我,究竟是谁给你的不死草,还有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保正绝不伤你。”

    突然,左青慈看到自己腰间上的山魈笛,心念一动,仰天狂笑起来,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却让人越听越凄凉,她倏地拿起山魈笛,森然道:“这次我输了,但是你也没有赢!”

    说罢,便吹奏起来。

    笛声忽高忽低,时而凄厉,时而悲愤,音调怪异难言,却不知不觉令人沉迷其中,徐振之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次睁眼时,双目茫然,整个人似被抽去了灵魂,宛如提线木偶。

    他伸出双手,嘴角流涎,狂吼一声,如僵尸一般扑向巫婴。

    此时,墓中其他人类,也似他一般,如潮涌般扑了过来。

    巫婴顿感不妙,她既要保全自己,又不能出手过重伤了他们,所以她始终不曾拿出武器,只能左右躲避,前后回挡,可是人实在太多,逐渐蚕食了她的活动空间,最后她竟被逼至一角。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左青慈继续吹笛。

    她本欲借欲踩到人群的肩膀,借力跃到她身边,可是她踩在他们身上时,原本像前伸的手,全部一举而上,欲将她拉下来,巫婴只能空中转身,由肩而上,踩到众人手尖,行至最后一步时,右脚却被一只大掌擒住。

    她用力反蹬,却没想到来者力大无比,她一时无法脱身,眼见再慢一步,就会更多的手来扯她,她心下一狠,便想用另一脚朝来者的脑袋狠狠踢去,就在运劲时,却发现现在死死抓住她的人正是徐振之。

    她只能收回脚力,任由他将自己拉入人群中,就在她落地的俄顷之间,身后传来一阵巨吼,原来是开明兽现出三丈高的九头原身赶了过来,只见它每张脸都昂首长啸,怒目圆睁,让人震耳欲聋。

    这股音浪让人群瞬间像布匹被利刃割开了一般,露出了一道口子,人们因这股冲击力纷纷倒下,左青慈也忍不住停了下来,用手捂住耳朵,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它,惨然色变,道:“你怎么来了?!”

    原来左青慈给蛩蛩的迷药是用神界一种叫醉草的植物制成,味甘如酒,闻之即会陷入沉睡,完全丧失感知力。

    为了控制它,她特意交代蛩蛩加重了分量,而且还用昆吾山赤铜所制的铁链锁住了它,她万万想不到,开明兽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开明兽用力往地上啐了一口,恨恨道:“本大爷上了你一次当,怎么会还会上第二次!”

    “本大爷只是假装晕过去罢了,要不是主人不准擅自行动,你们怎么有机会往本大爷脚上铐上这个!”

    巫婴朝开明兽的脚上望去,噗嗤的一声便笑了出来,原来开明兽无法弄断这赤铜链,只能把整面墙都拽了下来,现在脚后还拖着一面土墙。

    左青慈欲继续举起山魈笛,开明兽见状又吼了出来,这回声音比上次还要浑厚有力,巫婴都捂住了耳朵,左青慈更是抵挡不住,一口黑血从口中吐了出来,手中的山魈笛也握不住地掉在了地上。

    巫婴正想趁此机会上前,突然左青慈身旁出现一个全身上下被严实裹住的人影,往地上掷下一枚黑色的弹丸,霎时间整座墓室充满了白色的烟雾,什么都看不清,等烟雾散去后,他们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山魈笛孤零零地落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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