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你确定是这条巷子?”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如血,原本就昏暗逼仄的巷子看上去更加阴沉,从远处望去,仿佛是一个怪物的正张着大嘴等着择人而噬。

    世安很肯定地回答道:“没错,姐姐信上写的地方就在这条巷子最里面。”

    “我们走吧。”说着她便拉着徐振之一起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他俩的身影就被黑暗吞没。

    这条巷子两旁都是伫立的都是有数层高的酒楼客栈,越到里面,环境越是昏暗阴森,徐振之不由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这条巷子尽头,他们竟发现了一扇和墙面差不多颜色的木门。

    木门并不宽,只能容得下一人通过。

    徐振之轻轻推开门,发现门内是一间并不算宽敞的一进院,院内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梧桐树的树叶零散的落在各个角落。

    屋子内静悄悄的,屋檐下蜘蛛正在结网,墙角不断传来蟋蟀的叫声,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忽然,从屋内出现一点灯火。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了,昏黄的灯光,犹如鬼火一般随着风晃来晃去。

    原本紧闭的房门,随着“吱呀”一声也被莫名地打开了。

    徐振之神情有些紧张地看着大门,总觉得下一刻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里面出来。

    正在他迟疑之间,一只柔弱春葱,晶莹如玉的纤纤玉手悄然出现在门框上。

    “还不赶紧进来。”

    荒芜的庭院,随风飘动的残破窗纸,攀在斑驳老旧的屋门上的红色指甲和女人轻柔空灵的声音,都给人一种飘忽诡谲的感觉。

    徐振之楞在了原地,而一旁的世安毫不犹豫地大步走了进去。徐振之从门缝中望去,里面站着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红衣?女子?好熟悉的打扮,莫不是阿狸姑娘。

    正当他这么想时,屋内已经传来了世安的声音,“好久不见,阿狸姐姐。”

    此时淡淡的星光,从窗纸透进来,恰好落在阿狸的脸上,她乌发堆云,星眸如丝,红衣如火,像是黑夜中盛开的那朵最摄人心魂玫瑰花。

    “姐姐,她最近还好吗?”世安担心地问道。

    每年这个时候,巫婴都会闭门不出。而且她每一次从遗玉阁出来,脸色一次比一次惨白,有时候甚至半夜会听见从遗玉阁内传来凄厉的惨呼,好像她正在遭受某种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痛苦似的。

    世安不止一次想问巫婴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每次看到她那张即使疲惫虚弱到极致的脸,还仍挂着一丝笑意,和她眉宇间依然流露出的坚毅神情,她的嗓子便像被堵住了一般,所以这么多年来两人都互相默契地一个不问,一个不提。

    这次因为徐振之回家,她是第一次没有陪在巫婴身边,因此心中一直在担心着她的状况。

    “你放心,你姐姐她啊……好得不得了。”阿狸嘴角挂着一丝略显无奈的笑容,心里想着:“好得不得了,都有闲情亲自下厨了,还特意托人通知她过去一趟。”

    害得她只能连夜马不停蹄地收拾行李跑路,结果没跑多远,又被她一封信给拐到了嘉兴,这次虽然是个辛苦活,但是至少不用尝她做的菜了,也算逃过一劫。她心里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那就好。”世安长长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徐振之心中一直记挂着表妹的身体,并没特别在意两人的对话,只以为是寻常的问候而已,待两人顿住语声,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阿狸姑娘可有解决厌胜术之法吗?”

    “厌胜术?”阿狸抬起头,蹙了蹙眉,眼神变得迷惘,反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徐振之被她这么一问,整个人立刻僵住了,他原本以为巫婴信中所说的帮手就是阿狸,哪想到阿狸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这让他把之前准备想问的话都堵了回去,站在原地直冒冷汗。

    世安眼中落下一丝诧异,她解释道:“哥哥的表妹钱姑娘中了厌胜术,一直昏迷不醒,我们寄信给姐姐寻找解决之法,姐姐的回信中留下了这个地址,说她找了一个厉害的帮手来帮我们……”

    “所以你们认为我就是那个帮手?” 阿狸轻轻笑了笑,接着道:“虽然我是很厉害,但是我确实不是阿婴说的帮手,我也不知道何为厌胜术。”

    “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阿狸并未立刻回答她,而是转头侧目向了身后的屏风。

    溶溶月光透过洁白的窗纸将一个黑影投在了屏风上。

    这时,两人才注意到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低声道:“你可以出来了。”

    顺着阿狸眸光望去的方向,只见一名身穿粗衣的男子走了出来。

    徐振之看到这名男子,不觉眼睛一亮,心道:“这不是退婚那日一直站在舅母身后的家丁吗?怎么会在这里。”

    巫姑娘说的帮手莫非是他?

    看见徐振之一脸惊愕的模样,阿狸得意地挑了挑眉,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像?”

    “我敢保证,那条臭龙一定跟你们一样,绝对猜不到他的真实身份。”

    两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阿狸过来这里只是为了帮眼前这个人易容的。

    阿狸的易容术神乎其神,精妙绝伦,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在光天白日都分辨不出,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昏暗的灯光,只见过一两面的他们。

    可是眼前的‘他’究竟是谁呢?

    男人的眼神一直落在徐振之身上。徐振之被他盯着头皮发麻。

    他刚欲开口询问,那男子就打断了他们,开口道:“好久不见,徐公子。”男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轻蔑,又带着一丝隐忍,似乎对徐振之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是你!”徐振之对他的声音记忆犹新,一次是和庚辰一起被困在星官锁妖阵中,一次是在捺山山顶的天池边,“你是巫拾,巫族现任的族长!”

    巫拾睨了他一眼,冷笑道:“徐公子的记性可真好。”从内心来说,他对巫婴这次让他一个人出来的行为十分不满,继而也不自觉地将怒气堆在徐振之身上。

    徐振之浑然不觉他语气中的冷嘲热讽,脸上喜气浮动,心里只道是自己的表妹终于有救了。

    心细如发的世安倒是一眼就看穿了巫拾的心思,知道他肯定是被自己那位姐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坑蒙拐骗过来的,现在心里肯定是有着诸多怨气。

    她欠身上前,朝着巫拾盈盈一拜,柔声道:“原来您就是姐姐口中经常提到的巫族那位年轻有为,凛然有大义的族长,即使今日顶着他人的面孔,仍然一身浩然正气,令人印象深刻。”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席话让巫拾的脸色渐渐缓和起来。

    他微微挺直了身体,故作淡然地问道:“她……真的这么说过我?”

    再怎么成熟稳重,巫拾在活了几百年的世安眼中也只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嫩小子而已,她一眼就看穿了他内心的期待和紧张,她微笑颔首道:“那是当然,姐姐经常向我提到你,说你是近百年来她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巫族人,还说有你带领巫族,巫族一定能重现之前的荣光。”

    巫拾双颊一红,心中的不快已经舒了一大半,他侧头干咳了一声,道:“那你们现在跟我说说是什么情况吧。”

    钱兰烟闺房内。

    只见巫拾将手搭在钱兰烟的脉搏上,低头凝思片刻,又在掌心凝聚灵力从她的腹部缓缓向上,然后就在掌心刚接触到她的脖颈处,她的身子倏地生出一股刚猛无梼的外力,将巫拾震退了好几步。

    “巫族长,你还好吧?”徐振之关心地问道。

    巫拾拧紧拳头,只觉得胸口酸疼发麻,他皱着眉头回道:“你的这位表妹不止中了厌胜术。”

    “什么?!”徐振之抬起头,张口结舌地瞪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只叹是自己这位表妹年纪轻轻就要遭受这番痛苦,实在可怜。

    “你别慌,你应该为你表妹感到庆幸才是。”

    徐振之听到他这么说后,更是一头雾水,心急地追问道:“巫族长,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巫拾强压下涌上喉头的那口鲜血,顿了顿,才开口解释道:“若是常人中了这种令人昏迷不醒的厌胜术,用不了一周人就会因为体衰力竭而死,而你的表妹身子上还有某种护术,才能让她安然无恙地躺到现在。”

    徐振之挠了挠后脑勺,歪着头,一脸疑惑。

    一个既要害人又要护人的凶手,着实让他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世安在一旁吟吟笑道,“也许凶手不想伤害钱姑娘的性命,只是希望她一直这般昏迷下去。”

    “那他这就是为什么呢?”

    世安挑了挑眉,摊手道:“这我也不知道了。”

    巫拾叹了一口气道:“无论他的目的如何,我们首要目标是找到他的厌胜物,让钱姑娘苏醒过来。”

    “厌胜物是什么。”徐振之脱口问道。

    巫拾解释道:“所谓的厌胜术就是一种巫术,也是诅咒的一种,只是厌胜术必须通过某物,也叫下镇物来实施诅咒,常见的有桃人,泥人,纸人,八卦等等,再通过他的生辰八字和身体的某部分,比如说头发指甲之类对他造成真实伤害。”

    徐振之倏地抬起目光,精神一振,呼道:“我懂了,这个下咒人一定是表妹亲近之人,所以他才能知道表妹的生辰八字和拿到表妹的头发或者指甲一类的东西。”

    话音刚落,从门外就传来“咚”地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众人的视线全都转向门口,“是谁?谁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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