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阿碧面色苍白,整个人僵直地站在门口瞪着他们,而她身旁散落着一个铁盘和一地香灰,铁盘来回在地上滚动,不停发出撞击的声音。

    “我……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满脸慌张,支支吾吾地说话都不利索。

    徐振之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忍不住关心地问道:“阿碧,你怎么来了?”

    “我是过来给小姐换新的熏香的,恰好听到你们在里面说小姐的病情,就没忍不住……”

    巫拾处世已久,见多了东掩西遮,撒诈捣虚的人,一眼就瞧出了阿碧这幅目光闪烁的样子,定是发现了什么事。

    他铁青着脸,目光中射出了逼人的光芒,一字字道:“你是不是知道谁是凶手?”

    阿碧见此人容色威严,语气坚定,眸光如利刃一般刺向自己,一颗心吓得砰砰跳,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审问的犯人,全然忘记了此人只是家中一个奴仆。

    她一脸惶恐,颤声道:“我听见你们说害小姐的人可能是她亲近的人,就想到有一个人,可能……可能……”

    “他是谁?是谁?”徐振之失态地抓着她的手,却让阿碧身子不由地一缩,神情越发紧张起来。

    “哥哥……”世安瞧出了阿碧的局促和不安,她拦住了徐振之,朝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这么激动。徐振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松开了手,歉声道:“不好生意,阿碧姑娘,是我冒犯了。”

    世安温柔地握住阿碧的手,凝注着她的脸,浅笑道:“阿碧姑娘,你可以放心地告诉我们。”她的语声亲切婉转,自带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

    阿碧眼中的泪珠在眼眶滚来滚去,她缓缓抬起头,轻声道:“是李夫人……”

    “小姐没有昏迷前,我撞见过李夫人好几次鬼鬼祟祟地从小姐房内出来,”她顿了顿,接着道:“而且之前小姐和李公子定亲时交换过生辰贴……她是知道小姐的生辰八字的。”

    徐振只听她这么说,想到那日退婚时的场景,蓦地心念一闪,恍然大悟,抚掌道:“正是她!她心中瞧不上表妹,不愿意李公子娶表妹为妻,但是李公子对表妹一往情深,怎么说都不肯悔婚,她就用厌胜术让表妹一直昏迷,然后用这个理由逼迫李公子取消婚约。”

    “她借着和表妹家的姻亲关系,能随意进出钱府,要拿到表妹的贴身物品想必不难,阿碧瞧见几番从表妹房间出来,她那时肯定在里面找表妹的发丝一类的东西。”

    他面露得意的神情,洋洋洒洒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后,却发现身旁的两人眉头微蹙,低头不语。

    “是我说错了吗?”他讷讷道。

    巫拾轻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普通人即使拿到了钱家小姐的生辰八字和头发指甲一类的东西,也无法使用厌胜术,而那位李夫人只不过是一个寻常妇人而已。”

    徐振之沉吟了一会儿,道:“也许是她请了帮手。”

    “又或是她骗了我们,她其实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忽抬起目光,和巫拾对视着,问道:“你说呢?”

    烛光下,他眼睛闪闪发亮,似乎充满了希望,巫拾就这么静静望着他,也不知道是认同是反对,过了好一会儿,他耸了耸肩,开口道:“既然目前的线索只想这位李夫人,我们就从她调查起吧。”

    其实徐振之忘记了他表妹身上不单单只有厌胜术,还有一种能与厌胜术抗衡的护术,这种能力哪怕是身为族长的巫拾本人都不一定能做到,何况是这位李夫人。

    若是下咒人是李夫人请来的人,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钱吗?不是,有这种能力的人绝对不会缺钱,是为了报仇吗?可是为什么又要保护钱兰烟呢,更何况据他调查,钱家人与人为善,是街坊四邻口中的大好人,也不像会与人结仇的样子。

    冥冥中有一种直觉告诉巫拾,这件事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几日过后,巫拾传消息给徐振之和世安,约他们午后老地方见面。然而就在两人准备出发时,庚辰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门口。

    “庚公子……你怎么在这里。”他心下惴惴不安,不停地斜眼瞧着他。

    庚辰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你们打算去哪里?”

    徐振之呼吸一滞,心道: “庚辰对巫族人恨之入骨,自己可千万不能将巫拾过来帮他们的事说出来。”

    正在他思考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时,一旁的世安一脸坦然道:“哥哥说带我去四周逛逛,怎么,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徐振之听到她竟然主动邀约,心中更是又惊又惧,一颗心砰砰直跳,生怕庚辰答应。

    令他意外的是,庚辰听后只是哦了一声,神色漠然地从袖口拿出两支信号弹递给了世安,道:“若遇到困难,可用此物。”说罢便消失在两人眼前。

    见他离开后,徐振用手抹了抹额头,竟发现脸上已全是冷汗。他叹道:“我还以为庚公子会跟着我们一起去。”

    世安轻笑道:“哥哥你还是跟他接触时间太短了,我们走吧。”

    嘉兴城素有“鱼米之乡”“丝绸之府”的美称,自古以来粮桑并重,农牧结合,城内人烟稠密,车来车往,街道两旁市肆兴旺,房屋鳞次栉比。

    今日,徐振之才发现他们之前见面的那座一进小院,竟然就在城内最热闹的一座酒楼歌馆里,大有“大隐隐于市”之意。

    两人推门而入时,巫拾正坐在书案前低头不语,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一般。

    巫拾头也没抬,就唤两人上前,“你们快来看这个。”

    只见书案上赫然摆着一张羊皮卷,上面画着一个五寸左右的圆状镂雕球,此球球内套球,逐层镂空,每层雕刻着不同精美繁杂的浮雕暗纹,细细数来,在这么小的球体内竟有二十多层,当真是巧夺天工,精密绝伦。

    而在羊皮卷的左上角赫然写着此物的名字——鬼工球。

    就在徐振之心中感叹此物的精妙技艺时,巫拾开口了,“李夫人房间内就有一个这样的鬼工球。”

    “这个东西与表妹昏迷的事有关系吗?”

    巫拾点了点头,道:“我怀疑钱小姐的厌胜物就藏在此球内。”

    “我见过这个东西,在姐姐房里有一个和这个差不多的球。”世安看了一眼巫拾,神色不明地说道:难道这个是巫族的东西?”

    巫拾低沉地嗓子回道:“没错,鬼工球制作工艺极为复杂,难度十分高,据我所知,能做出如此复杂层数的人,已经在很多年前去世了。如今就算是族内最厉害的好手,也只能做出十层出头的鬼工球而已。”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如果厌胜物真的在这个鬼工球里,可就难办了。”

    “为什么这么说?”徐振之不解地问道。

    巫拾解释道:“鬼工球来源自本族,原本是用来保管重要之物的,层数越多打开的难度越高,因为解锁钥匙一旦插入,里面的嵌套球体就会自动按照每一层特定的节奏开始旋转,这时解锁人就要按照正确的规则进行左右上下旋转,才能打开下一层的锁门,要是有任何一层锁门的顺序弄错了,或是开锁人在一定时间内没有动作的话,之后的所有锁门就会被彻底锁死,再也无法打开了。”

    徐振之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良久,才出声道:“难道这世上除了制造此物的人,再也没有其他人能打开这个鬼工球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

    “难道不能把这该死的球砸烂摔破吗?”

    巫拾道:“李夫人家那个鬼工球不是一般凡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是用神界昆吾山赤铜所制,我想连你们身边的万年妖龙都打不破它。”

    “那巫姑娘呢?巫姑娘一定有办法,不如我们回去找巫姑娘。”徐振之边说边望向世安,眼神中流露出期盼之情,如果世安也认同他这个办法,那就说明自己的表妹还有救。

    谁知道世安和巫拾两人竟异口同声地说不可,而且两人语气坚决,脸色看起来也十分严肃。

    “为什么?”徐振之听后显得又惊又诧,他本来对巫婴满怀信心,听了两人的回答,一颗心登时沉了下来。

    世安秀眉双蹙,正在想如何向自己这位哥哥解释,巫婴的身体每年到这个时候就变得怪异非常,而且绝对不能被打扰时,一旁的巫拾岔口道:“据我所知,以前神界那些犯错的神仙就是用昆吾山赤铜所打造的牢具所拘,所以即使是她,也不一定有办法。何况时间紧迫,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其实巫拾心中跟世安的担忧是一样的,他也知道这段日子巫婴的身体十分虚弱,再加上现在人神通道开启,巫婴在这段时间内决不能受伤,他不能拿人界的安危做赌注,用这种小事去让她耗费神力,另一方面,这是巫婴第一次如此正式地请他帮忙,他心中也不愿意让巫婴小看自己。

    “什么办法?”徐振之心急地追问道。

    巫拾叉手说道:“对于李夫人来说,她最大的心愿只是让自己的儿子与钱家撇清关系,断了他儿子对钱姑娘的念想,并不是希望钱姑娘死,只要他儿子高中之后有了新的婚约,她自然就没理由让钱姑娘继续昏迷下去。”

    “所以你是说李夫人知道如何打开鬼工球?”徐振之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然后开心没多久,他一颗心又沉了下去,“可是李夫人怎么会愿意主动告诉我们呢?”

    巫拾斜眼睨了他一眼,沉声道:“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要让一个活人开口多的是办法。”

    徐振之沉吟了一会儿,眉头深皱,道:“巫族长你有所不知,巫蛊之术在本朝是大忌,若是被人知道,全家都会身首异处,要让李夫人承认自己行了此事,想必是比登天还难。”

    世安听后却面露微笑,调皮地瞧着他,然后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有人一定能帮我们撬开李夫人的嘴。”

章节目录

遗玉阁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睡衣架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睡衣架子并收藏遗玉阁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