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然后呢，你们活下来了吗？”女孩坐在轮椅上，一双大眼睛瞪得极大，好似一滩清澈的泉水，干净通透，没有一丝污浊。
“然后莱特妮将军醒了，莱特妮小姐进入审判庭等待审判官的判决书，我来到了这里，薄伽丘失踪。”柏晓说着，凝视后方的黑色建筑。
那是一座哥特式堡垒，尖顶直指天穹，象征审判庭在这片大地上绝对的威严。天空之上，是皇帝所在的地方，距离皇帝最近的是审判庭，科学院的白色双子大楼在其后。
这里是科学院旗下的十字星福利院。
福利院里的都是些身体有问题的人，有青壮年也有孩子，眼前这个孩子叫褚星，她褚星仅存的一千三位幸存者之一，她在那场灾难中感染了一种奇怪的疾病，身体器官完好无损，双腿却无法行走，并且不能接受身体改造。
于是她的父母把她送来了这里，希望帝国最优秀的科学家可以治疗好她。
这也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向皇帝公开的地方，皇帝仁慈，看不得这些身处苦难中的人。
而他们的苦难全部来源于战争。
柏晓在这里居住了一个多月，不说把这里所有人的底都摸透了，百分之三十是摸出来了的。她发现，这些得了怪病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被卷入了战争里，有些是被战争波及到的普通人，有些是战场的参与者。
帝国的历史记载，人类走出母星，面对浩瀚星空时，所想的是更加美好的未来。那一时期，文娱行业蓬勃发展，无数跟星空和外星人有关的艺术作品层出不穷，其中当以人类女孩爱上外星人，但因为语言不通种族不同，克服重重困难在一起的幻想类小说最为火爆。
从人类第一次为探索外界团结一致，到人类走出母校，中间有三百多年的蓄力期，那段时候人类的社会和平繁荣，战争只能在文艺作品里见到。
因此，当人类的发现并登上褚星，在褚星上收到海星人的信息时，还乐呵呵打招呼。
然后，三十艘舰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海星人歼灭，褚星上数十亿的人类遭到海星人的饱和轰炸，只有一艘名为五月花的舰船回到了母星。
褚星就在五月花上出生。
有传言称，褚星这个名字是皇帝取的。
女孩皮肤白皙，黑发倾泻如墨：“唔，牧先生呢？莱特妮小姐为什么伤害莱特妮将军？”
很无聊的问题，但柏晓一向喜欢小美人，她笑道：“我不是说了吗，莱特妮小姐精神不正常。”
“可我不这么觉得。”女孩望着头顶的阴影。
柏晓随之看过去，皇帝的浮空岛如陨石般悬挂在头上，如同一把悬在每个人都上的利刃：“怎么说？”
“我觉得莱特妮小姐很痛苦。”褚星左顾右盼，微微俯身，压低声音道，“我也很痛苦，我好像死去，但是他们不让，他们说，死亡是犯法的。”
柏晓把手放在女孩的肩头：“你觉得莱特妮因为什么痛苦？”
“姐姐，你能够听到大海的声音吗？”
“大海有声音？”
“有的。好多好多年前，我看到大海变成了一个圆盘，我站在圆盘上，看到了神明的降临——老师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祂触碰了我的额头，对我说：‘我们会再次见面的，天选之人。’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在纪念日见到了皇帝，我心里冒出了一个句子：皇帝不是人。”
“‘皇帝不是人，一切都是假的，所有人都会死。’这句话像女巫的诅咒一样折磨者我，同时，漆黑的宇宙吸引着我，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追随远征队的步伐，大脑里又出现了声音：‘千万不要打破第四面墙，你这个小机灵鬼。’我害怕，告诉了爸爸妈妈，可爸爸妈妈不愿意相信我，老师和经常来福利院的学者们说我幻听了，但我没有，姐姐，我真的听到了声音。”
未知的恐惧，邪神的低语......
柏晓默了会儿，抬手摸了一下女孩的头：“不要跟任何人说，也不像细想那些，就当做了个荒唐的梦吧。”
褚星点头：“放心吧姐姐，当我发现他们不信我后，我就没有再说了，我可不想被当成精神病。”
“不是精神病，是唯心。”
苹果树下，牧辰一袭白衣，带上了金丝眼睛，徐徐走来，“帝国的探险舰队在宇宙中航行时发现了很多上古文明，其中有一个文明很独特，从现在的发现来看，那个文明信仰神明，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神，他们也很强大，宇宙中遍布他们的残骸。”
“我的导师曾经跟随远征队进入了他们遗留下来的空间站，也听到了类似的呓语，老师认为，那个文明可能是接触到了玄幻小说中的‘不可注视之物’，而这‘不可注视之物’很有可能是世界真理，他们探寻的真理与他们的坚守的信仰相对，于是人们疯了，社会崩溃，文明的毁灭。”
“那个文明信虚无缥缈的神，我们给它取名唯心。”
“我想我该重新介绍一下自己，神秘的柏小姐。”牧辰右手放在胸口，温文尔雅，“我毕业于帝国的文综大学，师承科学院分院：堕落文明研究院的院长，牧苏教授，他是我的二叔。”
“十多年前，莱茵家族被捕的时候，我的父亲被一个疯子指控，收留了莱茵家族的幼女，导致全家被流放到牧神星。皇帝认为我的二叔有价值，特赦了他。”
“我十三岁那年，牧神星审判庭的邬绅少尉用前途担保，送我来到首都星学习，我在此地一呆就是三十年，直到一年前，我的父亲去世，我回牧神星去看他，恰好赶上了灭绝令。”
褚星捂着嘴巴：“你就是牧辰？”
“是的，小姐。”
柏晓弯起眼睛：“所以，牧先生你，因为价值足够，免于一死喽。”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还是想说，我的价值远远抵不上我叔叔，我之所以还站在这里，是因为莱特妮小姐。”褚星的眼睛瞪成了灯泡，他对褚星一笑，转头对柏晓，“我们借一步说话。”
柏晓舔了一下嘴角：“不。”
牧辰的笑容僵住，他差点被这个字砸晕，但他快速的接受了柏晓脑子有坑的事实，恼怒却又无可奈何道：“我叔叔认为，莱特妮小姐接触到了唯心，才会变成那样。”
“你想了解莱特妮小姐，不去找莱特妮将军，找我？”柏晓脸上写了几个大字：你没事吧。
“莱特妮将军是正常人，他永远无法理解莱特妮小姐，但你可以。”他说，“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柏晓抿唇思考，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想要什么，但看牧辰胜券在握的表情，柏晓点头：“好。”
她倒要看看，牧辰觉得她想要什么。
她对褚星招了招手，并约定明天十点，还是这颗苹果树的斜上方见，才跟牧辰离开。
这是柏晓第一次踏出福利院的大门，但愿不是最后一次。
走进白胖的不知名车辆，柏晓透过玻璃，看到了帝国首都的样子。
高楼，还是高楼，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黑压压的高楼，机械人与普通人并肩走在路上，分不出谁是谁。
赛博世界还有霓虹灯做点缀，而这里只有黑与白两种色彩，死气沉沉，除了楼高一点，看起来繁华一点，和牧云星别无二致。
距离科学院越近，机械人就越少，科学院内更是一个机械人都没有。
男人背对柏晓而坐，他的后劲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形状十分罕见，像一条活灵活现的蛇。
牧辰开口：“导师。”
“小辰，但愿你带来的人能够为帝国做贡献。”男人转过头，柏晓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男人的面容很怪异，他的眼睛下，颧骨所在的位置是凹下去了的，正面看，上半张脸和下半张脸靠鼻子连接起来，实在是有些吓人。
见柏晓这反应，男人也不恼，抚摸自己的右脸：“我长得很狰狞，对吧。”
男人太平淡了，肯定是接受了这张鬼脸的，柏晓回答对否，他都不可能像毁容的小年轻那样嘤嘤嘤哭出来。
柏晓选择不回答。
等了好一会，男人的脸上沉了下来，柏晓勾起嘴角。
牧辰像是早已习惯，平静道：“她是莱特妮小姐的朋友，莱特妮小姐特地叮嘱了莱特妮将军保护好她。”
男人傲娇扭头：“只有蠢货才喜欢跟蠢货做朋友。”
他说完，背对柏晓，站在屏幕前捣鼓什么，余光撇了眼柏晓，似乎在偷偷观察柏晓的反应。
让他失望的是，柏晓并不生气，笑嘻嘻道：“你说得对。”
“......”
牧辰扶额。
“你是牧云星人，再等几天牧云星毁灭，你就在社会上死亡了，如果皇帝的人头普查机械发现你没有死亡，负责毁灭牧云星的莱特妮将军是要被追责的。我们推测，莱特妮将军想把你关在十字星福利院里，关一辈子。而我们，能够给你自由。你只需要告诉我们，莱特妮小姐为什么要杀阮博特。”牧辰说。
自由啊，的确很诱人。柏晓想，但是十字星福利院的生活也很有意思啊，她还是第一次见褚星那么机智的小朋友呢。
自由固然重要，但她更想要快乐。
获得自由后才有机会弄死皇帝，在弄死皇帝的途中也会获得快乐，但肯定遇不到第二个褚星了。
柏晓很纠结。
“然后莱特妮将军醒了，莱特妮小姐进入审判庭等待审判官的判决书，我来到了这里，薄伽丘失踪。”柏晓说着，凝视后方的黑色建筑。
那是一座哥特式堡垒，尖顶直指天穹，象征审判庭在这片大地上绝对的威严。天空之上，是皇帝所在的地方，距离皇帝最近的是审判庭，科学院的白色双子大楼在其后。
这里是科学院旗下的十字星福利院。
福利院里的都是些身体有问题的人，有青壮年也有孩子，眼前这个孩子叫褚星，她褚星仅存的一千三位幸存者之一，她在那场灾难中感染了一种奇怪的疾病，身体器官完好无损，双腿却无法行走，并且不能接受身体改造。
于是她的父母把她送来了这里，希望帝国最优秀的科学家可以治疗好她。
这也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向皇帝公开的地方，皇帝仁慈，看不得这些身处苦难中的人。
而他们的苦难全部来源于战争。
柏晓在这里居住了一个多月，不说把这里所有人的底都摸透了，百分之三十是摸出来了的。她发现，这些得了怪病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被卷入了战争里，有些是被战争波及到的普通人，有些是战场的参与者。
帝国的历史记载，人类走出母星，面对浩瀚星空时，所想的是更加美好的未来。那一时期，文娱行业蓬勃发展，无数跟星空和外星人有关的艺术作品层出不穷，其中当以人类女孩爱上外星人，但因为语言不通种族不同，克服重重困难在一起的幻想类小说最为火爆。
从人类第一次为探索外界团结一致，到人类走出母校，中间有三百多年的蓄力期，那段时候人类的社会和平繁荣，战争只能在文艺作品里见到。
因此，当人类的发现并登上褚星，在褚星上收到海星人的信息时，还乐呵呵打招呼。
然后，三十艘舰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海星人歼灭，褚星上数十亿的人类遭到海星人的饱和轰炸，只有一艘名为五月花的舰船回到了母星。
褚星就在五月花上出生。
有传言称，褚星这个名字是皇帝取的。
女孩皮肤白皙，黑发倾泻如墨：“唔，牧先生呢？莱特妮小姐为什么伤害莱特妮将军？”
很无聊的问题，但柏晓一向喜欢小美人，她笑道：“我不是说了吗，莱特妮小姐精神不正常。”
“可我不这么觉得。”女孩望着头顶的阴影。
柏晓随之看过去，皇帝的浮空岛如陨石般悬挂在头上，如同一把悬在每个人都上的利刃：“怎么说？”
“我觉得莱特妮小姐很痛苦。”褚星左顾右盼，微微俯身，压低声音道，“我也很痛苦，我好像死去，但是他们不让，他们说，死亡是犯法的。”
柏晓把手放在女孩的肩头：“你觉得莱特妮因为什么痛苦？”
“姐姐，你能够听到大海的声音吗？”
“大海有声音？”
“有的。好多好多年前，我看到大海变成了一个圆盘，我站在圆盘上，看到了神明的降临——老师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祂触碰了我的额头，对我说：‘我们会再次见面的，天选之人。’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在纪念日见到了皇帝，我心里冒出了一个句子：皇帝不是人。”
“‘皇帝不是人，一切都是假的，所有人都会死。’这句话像女巫的诅咒一样折磨者我，同时，漆黑的宇宙吸引着我，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追随远征队的步伐，大脑里又出现了声音：‘千万不要打破第四面墙，你这个小机灵鬼。’我害怕，告诉了爸爸妈妈，可爸爸妈妈不愿意相信我，老师和经常来福利院的学者们说我幻听了，但我没有，姐姐，我真的听到了声音。”
未知的恐惧，邪神的低语......
柏晓默了会儿，抬手摸了一下女孩的头：“不要跟任何人说，也不像细想那些，就当做了个荒唐的梦吧。”
褚星点头：“放心吧姐姐，当我发现他们不信我后，我就没有再说了，我可不想被当成精神病。”
“不是精神病，是唯心。”
苹果树下，牧辰一袭白衣，带上了金丝眼睛，徐徐走来，“帝国的探险舰队在宇宙中航行时发现了很多上古文明，其中有一个文明很独特，从现在的发现来看，那个文明信仰神明，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神，他们也很强大，宇宙中遍布他们的残骸。”
“我的导师曾经跟随远征队进入了他们遗留下来的空间站，也听到了类似的呓语，老师认为，那个文明可能是接触到了玄幻小说中的‘不可注视之物’，而这‘不可注视之物’很有可能是世界真理，他们探寻的真理与他们的坚守的信仰相对，于是人们疯了，社会崩溃，文明的毁灭。”
“那个文明信虚无缥缈的神，我们给它取名唯心。”
“我想我该重新介绍一下自己，神秘的柏小姐。”牧辰右手放在胸口，温文尔雅，“我毕业于帝国的文综大学，师承科学院分院：堕落文明研究院的院长，牧苏教授，他是我的二叔。”
“十多年前，莱茵家族被捕的时候，我的父亲被一个疯子指控，收留了莱茵家族的幼女，导致全家被流放到牧神星。皇帝认为我的二叔有价值，特赦了他。”
“我十三岁那年，牧神星审判庭的邬绅少尉用前途担保，送我来到首都星学习，我在此地一呆就是三十年，直到一年前，我的父亲去世，我回牧神星去看他，恰好赶上了灭绝令。”
褚星捂着嘴巴：“你就是牧辰？”
“是的，小姐。”
柏晓弯起眼睛：“所以，牧先生你，因为价值足够，免于一死喽。”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还是想说，我的价值远远抵不上我叔叔，我之所以还站在这里，是因为莱特妮小姐。”褚星的眼睛瞪成了灯泡，他对褚星一笑，转头对柏晓，“我们借一步说话。”
柏晓舔了一下嘴角：“不。”
牧辰的笑容僵住，他差点被这个字砸晕，但他快速的接受了柏晓脑子有坑的事实，恼怒却又无可奈何道：“我叔叔认为，莱特妮小姐接触到了唯心，才会变成那样。”
“你想了解莱特妮小姐，不去找莱特妮将军，找我？”柏晓脸上写了几个大字：你没事吧。
“莱特妮将军是正常人，他永远无法理解莱特妮小姐，但你可以。”他说，“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柏晓抿唇思考，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想要什么，但看牧辰胜券在握的表情，柏晓点头：“好。”
她倒要看看，牧辰觉得她想要什么。
她对褚星招了招手，并约定明天十点，还是这颗苹果树的斜上方见，才跟牧辰离开。
这是柏晓第一次踏出福利院的大门，但愿不是最后一次。
走进白胖的不知名车辆，柏晓透过玻璃，看到了帝国首都的样子。
高楼，还是高楼，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黑压压的高楼，机械人与普通人并肩走在路上，分不出谁是谁。
赛博世界还有霓虹灯做点缀，而这里只有黑与白两种色彩，死气沉沉，除了楼高一点，看起来繁华一点，和牧云星别无二致。
距离科学院越近，机械人就越少，科学院内更是一个机械人都没有。
男人背对柏晓而坐，他的后劲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形状十分罕见，像一条活灵活现的蛇。
牧辰开口：“导师。”
“小辰，但愿你带来的人能够为帝国做贡献。”男人转过头，柏晓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男人的面容很怪异，他的眼睛下，颧骨所在的位置是凹下去了的，正面看，上半张脸和下半张脸靠鼻子连接起来，实在是有些吓人。
见柏晓这反应，男人也不恼，抚摸自己的右脸：“我长得很狰狞，对吧。”
男人太平淡了，肯定是接受了这张鬼脸的，柏晓回答对否，他都不可能像毁容的小年轻那样嘤嘤嘤哭出来。
柏晓选择不回答。
等了好一会，男人的脸上沉了下来，柏晓勾起嘴角。
牧辰像是早已习惯，平静道：“她是莱特妮小姐的朋友，莱特妮小姐特地叮嘱了莱特妮将军保护好她。”
男人傲娇扭头：“只有蠢货才喜欢跟蠢货做朋友。”
他说完，背对柏晓，站在屏幕前捣鼓什么，余光撇了眼柏晓，似乎在偷偷观察柏晓的反应。
让他失望的是，柏晓并不生气，笑嘻嘻道：“你说得对。”
“......”
牧辰扶额。
“你是牧云星人，再等几天牧云星毁灭，你就在社会上死亡了，如果皇帝的人头普查机械发现你没有死亡，负责毁灭牧云星的莱特妮将军是要被追责的。我们推测，莱特妮将军想把你关在十字星福利院里，关一辈子。而我们，能够给你自由。你只需要告诉我们，莱特妮小姐为什么要杀阮博特。”牧辰说。
自由啊，的确很诱人。柏晓想，但是十字星福利院的生活也很有意思啊，她还是第一次见褚星那么机智的小朋友呢。
自由固然重要，但她更想要快乐。
获得自由后才有机会弄死皇帝，在弄死皇帝的途中也会获得快乐，但肯定遇不到第二个褚星了。
柏晓很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