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开心,对吗?”别叶莳松开环人的双手,退后半步。

    冲点来的脑袋哼去:“我想起来了,亏我高一还让你不要早恋,瞒‘喜欢我’这种大事真的很开心吗?”

    “我又不是不会哭。”

    哭?

    话首又搭着声叹,她倏地拍响手。

    “对啊!那我现在能知道你那次为什么在校外的巷子里哭吗?”

    “因为我怕失去你。”

    “所以你不会到现在都只知道戴粉晶招爱情?断掉的粉晶手链更招。”

    “但在市南中学,我只想和你谈恋爱。”

    听人将因果递进兼转折的关系拆成三句,别叶莳略微避开男人始终直抵的视线:“是……”

    原来路淮为不止早恋,还信这啊。

    实际倒也没那么意外,毕竟有送关乎她健康的碧玺。

    “我当年只是一个诡计多端的早恋高中生而已,甚至故意借碧玺让你答应我不早恋,不去喜欢其他人。”

    “却没想到你不止答应,还告诉我不用和其他人争你,所以我才说很开心。”虽然得了好结果,但足够出乎意料。路淮为难免自嘲,“我多自私,我在喜欢你这件事上,在甘心暗恋你一辈子与否这个决定中,变得扭曲了。”

    理阵思路,别叶莳不再续怔,抬手去顺眼前稍扭的眉:“人之常情嘛,我真是服了你。”

    “那我还有能让你更服的事。”

    来不及疑惑,她见路淮为带下靠在钢琴谱架的平板,接连划拉屏幕。

    “我的确笨,不应该给你弹旋律伴奏,得用加了和声的版本给你唱开头两段主歌。”

    别叶莳见识过。

    以前俩兄弟班整破冰活动,会写歌的这家伙被闹着唱,之后亮了没跑调的几嗓子突然闭嘴,饶是周边再怎么起哄让继续,他一概推。

    她翻到乐谱手稿的歌词页,余光纳了人随曲子跟唱的侧脸,耳际落有少许偏长的头发。

    不知道路淮为心中的“仪式感”标准被定多高,但在她看来,根本犯不着像他唱的歌词那样——

    “人为编排数遍。”

    “需要宇宙航班。”

    “向淡季天体借点浪漫。”

    “自然而然。”

    横竖左右都足够了。

    别叶莳略愣,差点没留住男人止声浏览本地文件后递的语句。

    “我唱这首的副歌会跑调,所以覃宁帮忙调了你喜欢的VOCALOID,你第一次听的是我唱的,这就够了。”

    末两个字重合在脑海,她短暂失去措词能力,末了回神。

    想起覃宁是挺有名的v家调校师,碍于小时候不常住地处郊区的万荟云府,也就没能从小到大都混在她的发小圈子里。

    由于路淮为会词曲创作,这两人共同参与了不少圈内的原创企划,又找她画过曲绘。

    总归给覃大总裁升职是不能了,加薪也得合乎公司制度。

    “我顺带给他休了假,所以我最近很忙,今天甚至提前下班。”

    随着人放下平板视来,别叶莳收到个标注“宇宙航班”的音频文件。

    轻颤了手指下载,她秒跑去厨房,利落从碗柜寻到西餐盘。

    算是忙乱将切分好的半个蛋糕尽数放进盘子,路过哭笑不得某人时没忘撂声:“我回自己家吃,晚安!”

    还揣着个不算小且贵重的锡盒,她在神逍填了惊诧的目光中直奔二楼,放定俩物件才想起路淮为那句含笑的“晚安”。

    简单冲洗叉勺的当口又懵到浪费了些水费,这种丢魂状态持续到后半夜,闹得她成功失眠。

    眼看神逍躺另侧熟睡,她轻稳地出卧室。

    左手边的客卧由家庭医生住,别叶莳多停在居右的隔壁主卧好久。

    路淮为搁这间住了九年,一朝说搬就搬。

    以免吵醒睡眠质量感人的两位,她暂把拖鞋丢楼梯边,踩着木地板待三楼。

    书房连着对面的爸妈卧室,但她很快收回视线。

    开门杵会儿被当阳光玻璃房的全封露台,借助书房所透灯光,直凝手心发沉的锡盒。

    最近晚上是越发凉快,别叶莳怕遭不住便回屋,就近靠向墙角。

    其实当年路淮为母亲送完碧玺,还单独去医院找过她,额外送了一条搭汉服的璎珞背云。

    并问起初完全致人误会的——

    “喜欢他吗?”

    “路淮为。”

    当时她正捋顺这配饰底部垂缀的长流苏,愣到差点没把满手呈重珠玉摔在地上。

    只得用一句“虽然他不喜欢叫我姐姐,但我不会讨厌弟弟的”糊弄过去。

    之后她分析过自己对路淮为的感情,结合女老师换餐与校内女生频繁提及等事件,最终将烦因归结于友情向占有欲。

    甚至是偏激的占有欲。

    毕竟抛开亲缘关系,从小到大,她才是路淮为身边最亲的女性。

    所以拔完牙出院后的上学期间,她次次考第一。

    一方面是答应了路淮为,一方面也是不乐意他成为女生堆里的热门话题。

    她就不乐意听,她就偏要降人热度。

    结果这家伙照旧属于热门话题,只是变成了——

    “路淮为怎么又是第二,真考不过第一那女的吗?”

    很巧啊,她放寒假前在水房就遇着了。

    提的俩水壶属于大容量,但和她无关。

    总归离开之际皮笑肉不笑,呛句“哪个女的?我记得那女的有名字”。

    另位当事人则正杵外边墙沿,她多看半眼都嫌闹心,当场告知其不想考第一了。

    临了又截胡刚动嘴的迷惑脸对方。

    别叶莳至今记得那冠冕堂皇的长段——

    “不行!我要继续考第一,我就该是第一。不能让那么多人只围着你转,我帮你分担点,降点热度,省得你透不过气。”

    确实。

    有些人没自己的发小吗?

    她打娘胎里就见过路淮为了。

    眼睛里只有路淮为是吧?

    她有近水楼台都不这么离谱。

    而之前民宿老板的女儿与他站在一起,童言无忌般宣誓主权。

    这对被迫断联半年多的她来说,忍不了。

    但就男主接连否定的表现,加之女方患自闭症,她承认很开心。

    当下则相反,别叶莳很疑惑。

    同样都是告白,她对黎延珈的抵触反应尤其大。

    活像高一寒假那会儿与烘脚踝的某人坐在宣姨老家灶口,她正往里添柴草,同样被点燃的猫瞬间扑出,搁伤员怀中的炸毛样子。

    是因为她完全接受青梅竹马在一起这一点?又熟悉路淮为人品,相信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还是……喜欢?

    总之实烦。

    青梅竹马这种关系非常影响判断。

    她放弃,无奈更加清醒,勉强从天始泛白的凌晨睡到近八点,索性赶早跑隔壁取了同样心心念念的绿丝绒布。

    并率先抬手制止步步下楼的身形:“我也逮到你了。”

    “嗯,所以别忘了八点开会。”

    品完对面排除填充物的悦耳笑腔,别叶莳仰脸丢个问号。

    “你们非遗传承人的创新进度报告例会。”

    ……那的确是挨着月底了。

    工作性质决定不用朝九晚五,她基本对日期的流失没什么实感。

    干脆放回布料,挽去老板的手:“给蹭饭不?”

    转头却瞅着稍垂的不自然五官,听声红耳朵附近的鼻音。

    连接底楼客厅的两段楼梯其实算窄,俩个子还蛮高的成年人并排走,不由得挨紧些。

    别叶莳不妙地被同化。

    踏稳最后一级即撤了这自找的致羞动作,退去窗边洗手,蓦然听身后人道来早安。

    她乍愣。

    惯性似地略微抬头。

    男声断了,而水声依然。

    顺势垂低上睑,她无声弯唇:“早安。”

    视频会议中,路淮为一向只开语音,所以过去的半年多里,对方除了每个月底放点声音给她听,是真和她保持失联状态。

    且并非只她一个人听到了他的声音。

    可现在……

    这个熟悉又丝毫没因电子设备而失真的声音就在她身边。

    按照进房间的顺序,她够有吃饭时间,不过人老板更多将注意力散去发言者那边。

    整得她也发散开。

    该是初中毕业后的暑假,年龄不一的发小总算都有空,聚在自家迟看同样讲述一群青梅竹马的动画。

    大伙儿依身高,前后排坐于凉快的大理石地板,父亲持续催离电视再远些,听到起伏愈烈的哭声就从厨房赶出,以为把他们教育哭了。

    他们只是恰好被剧情点揪着心,完了众人浪费纸巾,还不忘问幸存者没掉泪的原因。

    面露不可置信的路淮为连眼珠子都不带多眨。

    听见他说“因为我怕也失去莳子。如果莳子没能长大……我绝对会哭”。

    随后被其他哥哥们锁去脖子,狂敲了给栗子吃,强调就她这独个宝贝妹妹。

    她当初完全不知道路淮为正在喜欢自己,一时擦狠了泪水,指甲在眼周抹出条红,却忍痛气男主冷血。

    等父母相继离开,她越发明白也不是难受了就绝对哭得出,过分突然的悲伤和吃惊能让感官停止运作。

    但他说,绝对会因为她哭。

    不可能记错的。

    别叶莳清楚记得当时抽纸盒不在自己手侧,大家忙乎哭的当口,身边路淮为的左手心……好几次都迟疑着挪向她支地用的手背。

    再收回。

    她顿觉眼睛遭堵,赶紧将脸错去另端抿了抿嘴,岔开这情绪。

    而双肩顺势被揽复位了些,听得句询问状况的。

    别叶莳生惊之下无意识转头,知晓多少盈湿了的眼眶由人收去,便摆手:“没睡够,小问题,你听他们讲就行。”

    对方不加展眉,顺带捞过她横置的手机,替退会议:“昨天在工作室忙了快十二个小时对吧?反正你不需要开会再跟我报告,好好吃饭。”

    别叶莳挨凑齿关的首个字临时咽回,见路淮为去自己那头开语音。

    对刚结束发言且展示了烧瓷记录的传承人:“你也可以放慢点进度,身体重要,下一个。”

    评论区多条应的回复,下一个报告者接极快:“也?老板,别叶莳姐姐身体不舒服了吗?”

    “据说没事。”

    无视路淮为轻飘语气背后显而易见的无奈表情,别叶莳当即埋头舀饺子。

    老实到他赶趟儿般结束十五分钟左右的会议,才多嘱人几遍开车安全。

    小区离市中心太远,又是早高峰点,路况怪麻烦。

    她回屋坐去琴凳,随手摁了串黑白键。

    原本是没兴趣参加高一充当元旦汇演的十佳歌手比赛,但她特别烦,一门心思想降路淮为的在校热度,除却报名又打算选那部热门动画的歌,甚至故意找他弹伴奏。

    谁知因“不吉利”被拒,男生劝她换曲目。

    早该意识到的。

    路淮为面对与她相关的事,会信这些玄乎东西。

    不过她没再报名,净生闷气。

    总而言之,换自己面对他的事,她那会儿尤其容易情绪化,到如今是真该重新分析当年对路淮为的感情。

    -

    小区外的公路算开敞,路淮为稍寻思一阵旧事。

    以前市南中学的礼堂座位不够多,元旦汇演场地只能是难得笼了阳光的操场。

    但他没看见别叶莳,问了站六班队伍最后的美术老师才知她待医务室。

    脱拐后其实并不妨碍愈合的骨折点还痛,所幸遇着她仅仅坐在床沿,晃腿望窗。

    他记得自己是坐去了对面的一张,而问出口的“哪里不舒服”久无回应。

    女生单纯投来置气眼神,顺手拉拢病床边的隔离帘。

    那他自然也不添话,只就着探入窗的光线,视线落定受掩身形。

    其实清楚。

    别叶莳心里不舒服。

    但他不清楚为什么会因为他拒绝演出而不舒服。

    不吉利就是不吉利。

    他真信那些有的没的。

    他绝对不想失去自己的青梅。

    现在更甚。

    心怀这种惜不得宝贝破碎的紧绷感,路淮为看时间的频率增加,得亏聊天框对面忙碌的人秒回次数居多。

    他捱到下班才松口气,只是眼见手机屏跳出的来电号码,神色骤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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