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线本偏懒散,含于其间的细碎笑腔因此清越,随之来了两句别叶莳熟悉的歌词。

    她甚至默哼衔接打头的字眼,反听一记收音用的指骨叩桌响动,倏地回神:“你不是说唱副歌会跑调?”

    “毕竟是自己写的歌,听多了能找准。”

    感着所传沉默之下的愣劲,她顿觉发傻才这么问……路淮为向来能找对大部分音准,绝对容易开窍。

    便递人新话茬:“我收回之前说的,你不要以甜心鼓手出道了,做少年音主唱更绝,淮淮。”

    等对方接受了她想要切换的视频通话,登时比心:“你可真会长啊,声音跟脸毫无违和感。”

    “那你主打一个反差。”

    左右夸得别叶莳极顺耳,可惜这家伙速度挪偏镜头,只露了几秒羞红脸容。

    视频框中容纳的窗外楼厦一如当年错落排布,但确实已经度过多轮四季景致,不同于她所勾勒的静止画幅。

    爱人模糊话题的逃避方式同样鲜活得很,似沟堑横亘心间,别叶莳强行忍住探究欲。

    “那我挂电话了,下班再见。”眼看熟悉的五官将要撞进视野,她先溜。

    不过暂时没管手头的活计,直跑隔壁收加热完的食物,见着神逍吃冷蛋挞,趁放凉烫手披萨的时间,她加入其中。

    饶是怎么观察都确信闺蜜整个没在状态,全程只顾吃……吃差不多又待去厨房水槽边,徒手攥个脱了模具的方块冰凿冰球。

    每一次落下的三叉冰锥都让别叶莳心惊,频率快得她怕弄巧成拙,压根儿不敢拦停那手。

    直到接连喊人名字的末声,彻底被冰球砸击声与满掌心血色断成两半。

    家庭医生踩点去和小区内的老中医交流,别叶莳紧急消毒止了血,平时没这些处理习惯,只得在忙乱中回忆路淮为常使的手法。

    神逍酒醒至少五成,短短十分钟车程,老实挨了半路的教育,便杵医院门口抱人:“我以前拍照受过更严重的伤……等等,你看那谁?”

    别叶莳稍微瞧清岔道而走近的女人,瞬间攥紧伤员完好右手,微笑致意后催走的话断续蛮久。

    却见对方换道。

    凭视线落来的位置,是她身边。

    听罢附耳来的五字,神逍宕机一阵,迟迟没能发出auntie的剩余音节:“什么意思?”

    “说了冷门外语?没用普通话或粤语吗?”

    “普通话。”她实在佩服闺蜜的脑回路,“但我不明白‘你该怎么办’是什么意思。”

    “怎么办?港城那里有人要暗杀我们阿逍公主了?”

    别叶莳第一反应新鲜,顺势望向黎延珈的车,挪回眼的当口秒生警觉:“疯了吧!太子?”

    没管身旁重量级大小姐的疑惑,她当即电联沈见砚:“你家房地产公司是给哪个医院捐了栋楼?就是二院!现在得麻烦任姨出面找一下黎延珈在医院哪个角落……对,就是送你钱的太子,要快点!不知道具体情况但遇上了怪事。”

    顺带烦了阵最近常刮的风,同皱眉好友简单解释:“车里没他和助理就开走,主驾驶位的外国男人偷偷指向医院,打了540求救手势,我们去监控室。”

    神逍清楚手势含义,没传播开之前与家庭暴力挂钩,彻底醒酒后第一时间赶到精神科的病房。

    周遭静,她们闹出的急乱响动顺势引来男人转身。

    对久了窗外空阔的天景,黎延珈蓦然因视野内的两个身形占懵。

    将出口的疑问也劲直遭女声打断,怀里陷来个人,尽说些怪话——

    “有家暴你吗?打了你除脸以外的地方没?”

    他愣想不通,鼻息间混了些过分靠近的药味:“什么?但你的手……”

    完了仍被截断整话。

    “回答。听不懂普通话?我用粤语给你翻译一遍。”

    别叶莳麻利关门待走廊,瞅眼异常精神的助理。

    据说当时车里升了隔音挡板,他的驾驶位甚至被保镖坐去,不过清楚对方是辗转黎家夫妻之间的双面探子。

    她稍加解释,却被更精神的跳脚阵势吓贴墙。

    “做戏而已,Luis那混蛋以为我三头六臂?居然把你们牵扯进来?别小姐最好马上带朋友离开,难保夫人还安排了后招。”

    “我朋友学过六年跆拳道和五年散打……”

    男人闻声骤丧,秒缩去椅子脚边:“果然皇帝直接管理的打工人就是比我这种太子爷手下要消息灵通。”

    任他此前再怎么激动,照样压低了分贝,别叶莳回瞥了病房,出医院拨通未接来电。

    那头声音由救护车铃打断,她关上自己的车门:“受伤的是阿逍,不过……你想我了?”

    刻意拿停顿戏弄,她略笑。

    偏眼之际瞧着神逍由人陪去急诊方向。

    “我是想给你喂吃的。”

    附近可见的汽车无一能和路淮为那辆对上号,更别提他没法知道自个儿行踪,别叶莳转愣。

    等后话间又连摁手机屏:“你等一下。阿逍说得和太子去港城,她的手不能乘飞机,所以先坐八小时高铁去深城,再转二十分钟高铁去港城……你们大少爷难得这样体验生活吧。”

    末了听阵难止的笑,强行被男人掐停。

    “八小时高铁商务座,绝对比我当初陪你体验多次的一小时公交车塑料椅子舒服。”

    总归那段时间,偶尔莫名傻笑的可不是她。

    别叶莳鼓了脸,腹诽小会儿。

    “叶叶,你还记得我之前投资的那个导演吗?他在粤港两地拍电影,据他人脉说黎家之前忙着从各大家族挑儿媳妇,但昨天突然停了所有动作,因为皇帝挑中了。”

    “这就是我想喂你吃的,瓜。”

    脑海中单循上扬的末字,别叶莳持续觉得滑稽,稍稍清了嗓。

    “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这啊那的围绕来,她一时因听筒内的柔缓声线生怔。

    所以覃某和路某就是有事瞒着她。

    便放弃沾惹这个引奇的念头:“挑日子吧。”

    她无感这类花哨的流程,但紧跟的挂断声意外显得路淮为尤其注重,完了回来的消息称是点老黄历而手误。

    忆及粉水晶事件,别叶莳哭笑不得。

    有些人是真信这些啊。

    花坛沿排了一列渗水的水篦子,她至今还对粉晶珠子掉进下水道的声响心有余悸。

    随了凝重的雨点沉入深处,应该与他当时的心情无异。

    不至于,其实她自记事起就感觉这异性适合结婚……

    最终喜欢上他,倒也合理。

    车外风嚣,别叶莳开雨刮器扫去前玻璃处的落叶,就它运作走势放空,许久掠见跑近的熟悉身形。

    神逍利落关门,绝了卷来的飞尘:“他又让我不用去了,但我有瓜给你吃。”

    “他爸昨天帮儿子看上个未来老婆,他也答应了,因为老黎总只允许他试一次自由恋爱,失败就走父辈老路,本来这不关我事对吧?”

    “但他妈妈刚才用惊恐障碍诊断文件威胁,他拒做无抽搐电休克治疗就把继承人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事抖出去报复丈夫,还告诉黎延珈一个秘密,这也就和我们都有关了。”

    “啊?”别叶莳越发害怕,唯恐自己因一个女人得ptsd,忙摆手,“放过我吧?”

    “是没放过我。”神逍顾自舒气。

    “我们小时候有些角度很像,所以他妈妈找人拍我,和你干妈落在黎家的你那张照片是同个角度,之后给他看我却说是你。”

    别叶莳语塞,没处发泄吃的大惊,干脆关停雨刮器。

    敢情这两边喂她瓜的人是约好了?

    “所以他爸想见我。但黎延珈在意向你告过白,说对不起我,私心想跟我结婚又认为自己不配,更觉得如果结婚了等于我当年白跑。”

    行,这七拐八弯的自我折磨。

    捂几秒耳朵,别叶莳立马重新去旋方向盘后的控制手柄,见俩雨刷子清光枯叶即咬牙:“怎么你遇到的大少爷也多愁善感?男人确实烦,我们走个姐妹局开心开心。”

    稀罕,新鲜。

    神逍就没多见闺蜜烦过自家竹马:“隔壁帅哥惹你生气了?”

    “这倒没,但感觉他瞒着我大事,好奇心让我有点烦他……”

    -

    距离收到女朋友不回家吃饭的消息已过个把小时,路淮为却始终感觉对话框中的几行字……带点小脾气?

    琢磨得他转而针对起满桌菜,实时给人发去挑的刺,聊天氛围意外地急转直下——

    椒盐排骨这种炸物焦一点也很好吃的。

    你不如这样想,鸡蛋炒太老的话,里面的肉丝就绝对熟了。

    奇了怪了,你不是很会做油焖虾吗?

    ?

    稍等。

    那你别吃。

    我说稍等是因为刚才在找词骂你。

    建议大少爷您把饭桌掀了。

    “哦,所以没生气,这才是惹到了?”路淮为略戳米饭表层,扭眉间听到一阵敲花园铁艺门的声音。

    出门见着杵隔壁外头的合作伙伴,倏地弯唇:“两个人出去玩了。黎总,你脸色看起来很差,吃饭吗?”

    眼看被摇头附带的沉默拒绝,他挽留将转背影。

    “沈见砚白天和我说你的病情比那女明星更严重,我没多问,但你找一个能让自己开心的人相处试试。”

    周身尽过擦叶的风声,路淮为偏眼留意了些开盛的月季花,显然因之前撤了遮阳网而颤微更甚,远不如剪进室内。

    他轻耸了肩,不多纠缠安静捱风的男人:“那你回自己家吃……”

    “还是你运气好,我身边的已经跑很多年了。”

    “谢谢黎总。”缓就临耳的突兀劲,路淮为品着对方完全不介意被套话的意思,“你之前笑我像小孩,我现在笑你比小孩更不会追老婆。”

    黎延珈合了语境递去慈祥脸,反被大他几个月的臭屁小孩搭肩,给带进人家里。

    并火速回递他碗筷:“你们那是不是有家专做创新的法国菜餐厅?”

    他倒去过几次:“餐点创新,你打算投资这个方向?”

    “是神逍告诉她好姐妹的,导致我也知道了。我的意思是让你醒一下脑子,想想对方最想要什么,想想自己能不能给足对方最想要的。我以前一直在等自己什么时候有勇气把喜欢说出口,实际上很困难。”

    “所以这个‘能不能’是长期的,现阶段不能但不代表以后也不能,更何况你是太子爷。”

    黎延珈眼底蓦地多个手机,后续挪来视野中的手指则点了一条语音。

    女声满腔调侃意味,背景音内存在旁的一道轻笑——

    “我刚过小区门卫,别让我发现大少爷您饿死了。”

    他想溜却察觉仍被勾肩搭背。

    路淮为顺势承前句的末尾:“但我今天得以下犯上,把太子爷您留在这。怎么?不是你自己先来找她的?弟弟,老实点。”

    屋外有传车经过的熟稔动静,他点开最新语音。

    “不是你的车啊,怎么停你家门口?我去车库一趟。”

    客厅窗帘持续被拢实,他当即抬走搭着男二的手:“你可以走了。”

    “小孩子谈起恋爱来也真是不含糊。”黎延珈站起转视,“对了,哥哥报完仇开心吗?你刚才的确像个不开心就把别人当玩具耍的小孩。”

    对面的皮笑肉不笑式回应,他同样看得分明。

    不成想快到车门前偏生撞上绕来的两人,其一乍见他便亮嗓:“我就说!我就说车是太子的吧!虽然天黑但我不会看错。”

    身边则停来脚步:“当然开心,毕竟这才是我耍你玩的最后一环。也没办法,主要我姐的好奇心还是这么重。”

    神逍暗叹好奇害死猫,稍错视线避了黎延珈同样偏侧的目光,甚至没怎么多望随他于拐角掉头退来而趋近的车尾。

    可之后余光所见得愈发远了,算上沿路风速,好似一股推力。

    意外地也将她推向前。

    她攥攥袖管,顺风放声:“明天去不去坐高铁啊?我怕没座,已经买好票了!”

    刹车响骤然,别叶莳瞪大双眼愣原地,直盯主驾驶位的车门逐渐开大。

    由此险些掉了抱在身前的满袋海洋生物娃娃,呆滞间也被路淮为揽进怀里。

    进花园好一会儿,她照样愣得站住:“我带阿逍吃喝玩乐花大钱解压,果然还是架不住她想这件事,而且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她真的最喜欢自由了。”

    “那你最想要什么?”

    “我最想要什么?”别叶莳顿声,抬头凝男人契合语调的微笑,及时垂落将陷去他瞳色的双眼。

    任风掠来,散息心头燃升的点热。

    当下视野中的几盆黄金庆典正开得盛,花色于夜里似火光明媚。

    原本即属浓香型月季,这波秋花恰好已从初绽期的茶香过渡成此时酒香,丝缕顺风攒聚,接连溢近了周身。

    她稳些心绪,揪揪被扎紧的透明塑料袋口:“感觉我没有什么想要的能配上这个字,就像你以前说最喜欢番茄,我到现在也确定不了最喜欢的蔬菜是什么……噢,知道了!我最想要搭伙过日子的男人不就是你吗?”

    “搭伙过日子?”

    摇头也无法过滤掉跌入耳内的无奈笑声,令别叶莳想起白日里那句“大小姐,我是在给你唱情歌欸”。

    当即将胖乎显重的娃娃袋子塞给路淮为,双手捂了脸:“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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