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始总是一群少男少女带着热烈而赤诚相遇,结尾总是生死诀别,天涯一方。我和她的故事也逃不开这样套路,我和她的故事起始于1932年夏初,她和我的故事结束于1950年冬末。我们经历天涯一方,但逃不过生死相离。

    我的祖籍在湖北宜昌,家中以买卖药材生意为生,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因生意随父母来到东北吉林落户安家。生活还算富足,我是家中独女,也因此备受宠爱。但这一切就像琉璃一般,美好的事物漂亮且易碎。那时鬼子尚未入侵东北,军阀为大。当时的东北军阀之一陈作浦的下属同我父亲做生意,说是做生意,但同抢劫差不多,搬空了药材却不给予分文。那时的我从来没有设想,我视为仇敌的人是我日后要保护的人,当然这是后话。父亲气不过,上门理论,换来的是一顿打,生意也无立足之地。父亲因此气火攻心,一病不起,没几日便撒手人寰。而留下的大量欠款,掏空了家里所需。生意诚信为本,我们用房子抵押欠款,从此流浪街头。而我的母亲因父亲离世打击太大,也是久病缠身。我哭着去乞讨,去做工,去做别人所不做的事情,我渴望救母亲的命。欣慰的是,母亲好了些。次年,鬼子发动九一八事变,东北沦陷。战争迭起,我与母亲的日子更年艰难。某天,我们流浪到城边一间破屋,安顿好母亲我便出去买药,那时的我不知道,这一走我便再也没有了家。我急匆匆地捧着药碗回来,却看见了惊人一幕,我永生难忘。几个鬼子闯进了我们的住所,我的母亲不堪受辱而死。看见这一切的我彻底没了理智,我急于报仇。可当时我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打得过鬼子流氓,我陷入了和母亲一样境界。幸运的是,有人救了我,那人正是薛敏,我的姐姐,我的队长。我们的相遇是在我最不堪的时候。而那炎炎夏日,她穿黑色风衣,持□□,逆光而来的身影也成为了我的后半生每时每刻都存在的风景。

    接下来的日子里薛敏便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这个即将溺水的人紧紧地抓住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了一般。对于我的举动,薛敏也从不恼,常常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安抚着我的情绪。她几乎纵容我的一切。夜间带给我深深恐惧,我常噩梦连连。她会让我躺在她的怀里,拿着从地上拾到的柳叶,吹颂着那首送别,哄我入睡。

    薛敏是漂亮的,眉似柳叶,含二月春风。眼似桃花,常藏笑传情。只是眉间总是微蹙,有着无法化解的惆怅。只有她哄我时,才会稍稍放松,流露出少女的神态,我被欢快的薛敏所吸引,我常不自觉伸出手轻轻触摸她的眉眼。她总是惯着我,从不打断,由着我触摸。

    因为她是军人,出任务的期限到了,需要返回,就这样我同她一起回到了江海城。她为了方便照顾我,在城内购买了一处小宅院,我的饮食起居都由她关照。我躲在了她为我造的安全屋内。我知道这样是不可取的,可此时的我没有勇气去打破,去独自承担外面的风雨。我依然是噩梦不断,她也总在我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清唱着《送别》,悦耳的歌声让我安稳入睡,我享受着她带给我的温暖并心安理得。直到那一次薛敏出了意外,我见她满身是血,奄奄一息。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的姐姐也不过年长我两岁,是会受伤的。母亲去世时的场景和受了伤的薛敏模样相重叠,是我挥之不去的阴霾,我要报仇也想保护薛敏。于是我做了个决定去参军。

    那时薛敏还在养伤,我并不想让她操心也怕她反对,所以等一切尘埃落定才告诉了她。当我穿着军装出现在薛敏眼前时,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与不满。她静静地笑了笑,将自己的配枪左轮□□送给了我,据说是她第一次战场上缴获的。告诉我要平安。

    我朝她敬了个不太规整的军礼,并大声回答了“是”,她也回了我一个军礼,并回复了一句“好”。后来一次喝酒我的长官告诉我,就在我报名的那天起,薛敏便托人送来了礼物,拜托其好生照看我。

    很快到了民国二十五年,华北地区相继沦陷。日本野心勃勃,正准备张开血盆大口,欲将整个中国吞灭。这一年薛敏向军部告假,理由是母亲病重,需要回家照顾。她离开那天我去车站送她,临行前薛敏将她的随身玉佩戴在我的脖子上,说是平安符,可避祸。我知道她是怕极了我出事端,我撇撇嘴,希望她母亲的病早些好,这样她便可早些回来。她答应得好好的,叫我等她回来。我信了,谁知一别就是两年。

    民国二十六年,七七事变爆发,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相继打响,随后上海、南京沦陷。一系列的侵华战争胜利,让鬼子变得更加狂热,更加丧心病狂。南京,这座曾经的古城,曾经的繁华首都,在日寇铁蹄下已经是白骨露野,流血千里。而南京,是薛敏的家。

    在她离开我的起初,我们尚有书信往来,偶尔也可通一次电话。然后书信的次数越来越少,电话也几乎没有,再然后我们彻底断了联系。她音信全无,不知生死。我极其不安,我能梦见她的尸体躺在尸山血泊里,没有朝气地看向我。我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也去了南京,战后的南京,弥漫着同胞的鲜血,犹如空城。我企图寻找有关她的一点点线索。可是什么都没有。一寸一寸地寻找,七天后我绝望了,薛敏送给我的平安符,在寻找的途中裂成几块。

    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但事情总有例外,大约是上天不忍。我们重逢是在江海城,那是一个晴朗的早上,我在训练场上正准备练枪,她在背后唤我的名字,毫无征兆地完整出现在我的眼前,就如同她毫无征兆地离开。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的心情,是失而复得的惊讶,是久别重逢的欣喜若狂。我想扑向她,嗅一嗅她怀间的味道,可我却愣在原地,腿脚发软,只顾着傻笑,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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