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烟事情趋于尾声,卢秉直再次颁布命令,每三月巡查一次,城、乡、村,发现贩毒吸毒种植罂粟者一律强行逮捕扣押销毁。民众议论纷纷。此次禁烟从总体来说是成功的,卢秉直很是高兴,也是邀请同僚恭贺共饮。

    姚兰亭的死是这次事情中的唯一意外,纵使血染长街,也显得微不足道。由于她在南洲无亲无故,她的一切丧事皆由薛敏代办。

    清洗、采买、寿棺,然后葬入地下。姚兰亭葬在了她的丈夫陈烈旁边,夫妻一体,死后同样如此。

    在一切处理完事后,薛敏停留在她墓前良久。人命可贵,却也最不值钱,昨日与君闲聊,今日送君还西。鲜活年轻的生命刹那间成为黄土之下没有灵魂的躯体。

    薛敏染血的衣服尚未更换,血腥味道经久不散。陈烈、姚兰亭二人的墓碑并排而立,静静的死物,无知无觉。

    薛敏站立于此,内心的波涛、愤恨、愧疚、疑问全部被两个死物一点点吞噬,走向毁灭。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救我的是你?”

    “你不该救我的!”

    为什么是你,偏偏是你。她在问死去的姚兰亭,也在问自己。偏偏舍命相救的是你,偏偏是仇人之妻,偏偏可相交为友,偏偏注定陌路,偏偏陌路不可。

    夜已经深,薛敏方才返回军统站。心绪难平,夜静难眠,常问心中有悔。的确有悔。她内心自问自答。

    李若梦就在军统站门前等她,怀中的孩子已经趴在她肩头入睡。傍晚十分,小陈苏尚未见姚兰亭回家,似乎有感知,便哭闹不止,喊着找妈妈。保姆是新来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找来找去,找到了李若梦的头上。李若梦于心不忍,便留下了孩子。谁知,孩子反而闹的更加厉害,无论怎么哄都不管用。对付恶人有八百个招数心眼,但对待小孩子,她无从下手,只得来寻求薛敏帮助。

    或许是小陈苏来过军统,认得环境,又或许闹腾累了,没有了精力,很快就熟睡过去。

    小陈苏生得漂亮,眼睛随母,长睫毛微微上翘。满脸的泪痕惹人心疼。薛敏心软,犹豫推脱的手还是接过了她。稚童失孤,如何不怜惜。

    军统站的宿舍环境不是很好,一张床,一张桌。可以称得上简陋。寝室冷冷的,甚至比外面的温度还要低上几分。大人住尚且为难,又如何能照顾一个孩童。思虑再三,李若梦连同孩子大人一起拽回来了自己的家。

    相比之下,李府尽显奢华。好屋好景好全面。认识这么久,薛敏倒是第一次正视府中景色,小径幽长,古色古香。

    孩子睡得正熟,薛敏轻轻抚摸着她小小的脊背。她想小陈苏若能在李府生活,总比跟在她身边生活在军统站强上几倍。

    小陈苏单独一个房间,明显是经过打理的,整体风格粉粉嫩嫩的,床铺都是换新,有淡淡清香,暖暖的,孩子睡的安心。

    薛敏洗漱,又换了身新衣服,压制内心波动的情绪。

    李若梦看着她,明明是靓丽的服饰色,她却觉得心疼。淡蓝色的衬衫微微敞开,锁骨裸露,却有两处明显的疤痕。前两日应是合身的衣服,正式穿上它时还是大了一圈。见惯了她穿军服的样子,总以为她能力扛重鼎,能护着身后的人,毫不费力。现在才发觉薛敏是如此的单薄。

    “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看着我?”薛敏疑惑,低头见了自身的伤疤笑了笑,随即扣紧了衣领,解释了一下,“打仗哪有不受伤的,已经愈合了,早就不痛了。”

    李若梦眼窝浅,是忍不住的掉眼泪。薛敏温柔的安慰着她,伤疤是怎么来的,她自己都有些淡忘了,血与痛隐约记得,烧红的粗铁沿枪伤穿入身体…

    外头下了雨,淅淅沥沥的,浇在了薛敏焦躁的心里。李若梦思虑半日还是做出了决定,她想薛敏应该知道姚兰亭的心思,于是她递了封信给薛敏,一封遗书。

    信中写道:

    敏姐,

    我幼时家贫,又逢天灾人祸,不得已乞讨为生。沿街南下,偶遇陈烈已是万幸。我们患难与共,相互扶持,眼渐日子宽裕,又有女儿,以为能够白头偕老,可天不遂人愿。我体弱多病,已患不治之症,掏空家需仍束手无策。我已然放弃,可听说洋人医院有治疗的办法,他便求我试试。

    那日他执行任务前对我有所交代,若此后遇险可以来找你。那时我便觉得他要出事,但不曾想过,后果如此严重,为了那高昂的医药费,做了最罪恶无耻之事,为人所不容。他不是英雄,但他是我丈夫,事情源头皆因我而起,千错万错,罪在我身,若世间有报应,请全部报应在我身上。我愿意下十八层地狱,永世受罚。

    敏姐,那日我第一次见你,你于灵堂前安抚于我,我便知晓你是好人。宽容仁爱,于我无私。此恩难报,此恨难消。我唯有一命,哪怕助你万分之一,是我之幸也,报君之恩情。

    小女陈苏尚且年幼,我已无人相托付,唯与你相知。我知道此举着实无耻,但母女情深,我不能不考虑她的人生,以祈求她的平安。

    罪人姚兰亭叩首。

    薛敏读后不语,甚至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只是推开了窗,细雨随风而至,清凉湿染衣。院中树垂柳轻摆,池水咕咚。午夜寂寥,院深人静,万家灯火已歇息。雨雾蒙蒙,偶有模糊的亮光又转瞬即逝。打更人敲锣声远走,又有稀疏的脚步声,那是部队巡查的声音。

    雨又大了些,她发丝染了水滴。薛敏依旧淡漠,却不能自欺欺人自己已经翻腾的内心。若当初不肯应下那临死前的哀求,会不会就是两相陌路、平安一生。偏偏有人一出场就是注定纠缠。她不能不想,有大恩不可不报。她自许心胸狭隘,又不能不怨,不能不怨…

    忽然一声惊雷,劈得整个府中忽明忽暗,也照得整个南洲阴阳分明。生香楼也是如此,因这一道雷,整个酒楼断了电,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残留的几桌客人顿了一下,并没有消散了热情,仍是吆喝着上酒。掌柜的边去招待客人便叫人上了油灯。油灯挂满了各个主要地方,酒楼又重新亮起。

    有亮光,外面的惊雷几道也不是那么重要。兴致勃勃的客人已经喝的是云里云雾,与人划拳,偶尔还高歌一曲,吵闹不止。店小二上了一次又一次的酒,哈欠连天,忍不住和掌柜的悄悄说自己不满,简直是酒鬼投胎。

    同桌吃酒的,不知道怎么起哄,酒鬼听了兴奋不已,撩起长衫,脚踩椅子,什么斯文都不顾了,拎起一小坛酒,咕咚咕咚灌进自己嘴里。一坛酒进肚,袖子抹脸,空坛子一摔,潇洒极了。还没站稳两步,突然全身一软,不省人事。

    起初,同行人以为他喝多了,还扒拉他几次,见没有反应方才觉大事不妙。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怔在原地。还是掌柜的反应过来,去探了探他的鼻息,人已经没了气息。

    很快,生香楼闭门歇业。店小二则冒雨形色匆匆。

    咔嚓一声,电闪雷鸣,随后大雨倾盆。窗前雨水渐增,府内电压不稳,早已经停了电。

    桌上的烛火摇曳,人影朦胧。本就清瘦的背影,更显落寞。雨大,李若梦恐薛敏生病,忙关上窗。

    薛敏背靠窗,耳畔风声雨声雷鸣轰轰,心中的波澜起伏已然平息。她口袋里抽出一支烟,询问道:“可以吸烟吗?”

    李若梦点点头。

    “我以为敏姐不会吸烟。”

    “原来是不会的,后来自己呆久了,不会也会了。”

    打火机反复点燃几次,最终还是熄灭连同烟收回口袋里。这枚白色的打火机还是刘成送给她的,第一次相送,是礼物也不是礼物。萍水相逢的两人可能也没有想过还有以后的千万次相交集。

    “怎么了?”

    “有味道不好。”

    雷声太大,楼上的小陈苏呜呜咽哭闹。家中的保姆哄了又哄仍是不见好,李若梦试了试同样如此。偏偏还薛敏怀里安静了下来。李若梦见了戳了戳小家伙的鼻尖,宠溺叫着小鬼头。

    保姆是家中老人,也是照看李若梦长大的,都叫她杨妈妈。

    “薛小姐是与小孩子有缘,会福泽深厚的。”

    “借您吉言。”薛敏抱紧怀中孩子,那母子相似的容貌,她想小陈苏福泽深厚便够了。又说:“若梦,我们收养这孩子吧。”

    正说着话,府上的管家有事来报,薛敏交待了几句,又是一夜未眠。

    雨停时,天已大亮。杨妈妈早餐熬了些肉粥,好说歹说看着薛敏吃完早餐才让她回军统。小陈苏暂时寄养在李府。

    回军统的路上正巧路过生香楼,酒楼挂着歇业的牌子,门前有一众人披麻戴孝,举着杀人偿命的横幅,哭天抢地。

    薛敏一只脚刚迈进军统大门,就被原寂卧叫进办公室。

    薛敏来时,原寂卧还在闭目养神,好久才半睁眼,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底微肿,面容憔悴,身上一股浓烈烟草和香水结合的味道。

    “昨天和哥几个打了一宿麻将,老金的手太臭。”

    他想起昨天晚上的牌局就恼火,几次好牌打得稀烂,一输三家,直呼晦气,想来想去原本睁不开眼皮的困意尽消,转而成了被人偷钱的窝囊。

    明争暗斗,在牌桌上也能称兄道弟,不到最后那刻,谁和谁都不是敌人。薛敏对于他们谁和谁打麻将兴趣不大,只是她着实不喜欢原寂卧身上的味道,于是放缓了呼吸。

    原寂卧喝了大半杯浓茶,清了清嗓子,才说了正事。他拿出记录本,对自己接下来对于南洲禁烟事情总结发言画了几个圈,五大点,四小点,还有分段扩充,真是面面俱到,仿佛亲临其境。

    他滔滔不绝,薛敏听得脑壳发昏,此刻她理解了柳如烟为什么平时听他人讲课打瞌睡。

    一个钟头过去了,原寂卧口干舌燥终于到了总结尾声,对薛敏提出了口头表扬。薛敏早已经飘选的思绪听到这里才回归本体。

    “薛敏,事情做的不错,上级领导很重视,副站长的位置不远了。”

    “谢谢站长提携。”

    两人一言一句说着客套场面话。

    原寂卧又喝大口茶,掐掐喉咙,又道:“薛敏啊,其余事情先放放,把这次任务写个总结明天交上来。上级下来视察,也得有个交代不是?”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薛敏提一口气,突然声音洪亮,原寂卧明显一激灵,这下彻底不困了。

    总算是要散会,薛敏竟有小小高兴,她觉得自己精神要疯。

    刚走一步,谁知又被叫住。

    “薛敏,会打麻将吗?”

    他一脸神秘渴求询问,是苦手臭牌搭子久矣。

    薛敏想了想,她的麻将技术还是小时候她妈妈交给她的,咿呀学语的时候也在认识麻将牌,后来她祖父觉得小孩子玩牌不务正业,于是禁止了这项运动。直到遇上了柳如烟,她才知道具体麻将规则,什么是胡牌,什么是出老千。柳如烟夸她进步神速。

    “会一点,不算精通。”她讲的有所保留。

    “会就行。”原寂卧有些兴奋,架势恨不得立马组个局,拉薛敏上桌。

    薛敏默默退了出去,心里后悔,应该说不会的。

    林学生进来时,薛敏趴在办公桌睡得正熟。胳膊下压着一搭书面报告,字数洋洋洒洒。其中还夹杂着几张写满英文基础单词的练习纸。他偷瞄一眼,发现英文单词有几处拼错了,便拿起笔顺手改了过来,然后为薛敏披上一件衣服。

    她在梦中并不安稳,眉头难舒展,常觉心头一颤,猛然惊醒。

    “敏姐,你又做恶梦了”林学生关切的递给她一块手绢。

    薛敏定了定神,惊魂刚过,心依然狂跳不止。她接过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我睡了多久?”

    “从我进来开始算,不过3分钟。”

    薛敏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内心责怪自己不够警惕,三分钟足够要了她的命。她平复了一下,一眼发现了被修改过的英文,遂问:“林弟会英文?”

    “敏姐,我不止会英文,我还会德语。”他语气有些得意,骄傲写在脸上。

    “那林弟愿不愿意教教我?”薛敏的眼睛亮亮的,是对知识的渴望。她学习的英文还是童玲玲和刘成教,自小队出事后,她也无心再学习外语,想捡起来时,已经忘了大半。没想到,外语老师就在身边。

    “当然可以,叫声老师,本公子勉为其难收下你这个学生。”他凑近了说。他坏心思藏不住,就想占称呼上的便宜。

    或许是姐姐弟弟叫久了,形成了固有习惯。她笑容温柔,却掐着林学生的耳朵不放。林学生吃痛叫了声,立刻求饶。

    “敏姐,我错了~我永远是学生。”

    林学生委屈巴巴,薛敏方才松了手。

    学英文是忙里偷闲。不多时下属来报,原站长找她有事。有新任务,国民党内部有人叛变,有情报称潜逃至渭河城,上级要求除掉此人,薛敏应接称是。

    报告写了七八页纸,极尽详实,又八面玲珑。原寂卧挑不出错处。连同今早上的《南洲日报》卷了卷扔进垃圾桶。接着他又把一杯热水倒了进去,报纸上金怀恩的脸被水浇的模糊。

    胡秘书有眼力见的把垃圾拿走,命人销毁。

    原寂卧哼了段戏曲,看起来心情不错。手里捧着新出的话本,津津有味的读着,“堂前雁写的不怎么样。”

    他无意间冒出这么句,“最近有八卦吗?”他头也不抬的顺口一问。

    胡桃里想了想回,“昨天晚上生香楼死了人,是生民药房当家人,姓钱。据说他生前就是酒鬼的,经常宿醉。平时没事,谁知道昨晚在生香楼正喝酒人断气了。家里人不信,非说酒里有毒,今天在店门口闹了一上午。生香楼掌柜的实在受不了,赔了二百块钱息事宁人。这会儿,钱家正闹分家产呢。听说钱当家三天前做了大买卖,定钱就有五六箱金子,可惜是至今没有人找到这笔钱。”

    “钱家和生香楼…有点意思。”他放下书,仔细想了想,又问,“生香楼是谁家产业?”

    胡桃里答,“南沪城,刘德容。”

    薛敏在接到任务时就想好了人选,叫来了孙尚武和贺芙蓉。孙尚武原是稽查队第一组组长,贺芙蓉则是原审讯科科员。在原寂卧上位后,科室成员调整,孙尚武调入行动科任第二行动组组长,顶替了原来陈烈的职位,贺芙蓉倒是不同,她是主动申请,人确实对得起自已的名字,出水芙蓉,天然去雕。大约是同性间的惺惺相惜,工作中总是对薛敏天然的亲近。而薛敏也因贺芙蓉的办事果断迅速的风格多些喜欢,是得力干将。

    这次任务只有一个,对于叛徒不留活口。二人均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林学生不解,按道理来说刺杀任务一个孙尚武就足够了,贺芙蓉本身是文职出身,鲜少参加这类行动。很快,他联想到什么,薛敏只叫他把想法放在心里,没有过多解释。

    至中午,薛敏专心画着炸弹设计图,一旁的林学生已经肚子咕咕叫,薛敏难得暂停手中笔,摆摆手示意他出去吃饭。

    得到信息的林学生如脱缰的野马,活力四射跑开了。

    等他出门,薛敏在草纸上重重写下了三个字——林学生。她盯着这个名字,表情越发凝重。

    下午,沉寂已久的电台再次有了反应,沈易谨带队,追踪电台的信号车不断调整位置,直到确定了最后方位。但沈易谨等人跟随电讯信号锁定地点下车时傻了眼,眼前地明晃晃的是原寂卧府邸。查敌方电台查到军统站站长头上,比地摊上的故事汇还要荒诞无稽。回去硬着头皮汇报,原寂卧大发雷霆,气的要把情报科的人抓到审讯室查查是不是对方卧底。

    傍晚沈易谨再次带人风风火火出去。

    钱家众人争遗产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钱府门口挤满了人,昨天女儿儿子吵吵嚷嚷,今早兄弟姐妹凑一起要分一杯羹,现在一些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也来凑热闹,甚至带了族谱来证明和死去的人沾亲带故。儿女不满叔叔姑姑,叔姑苦难外来旁系冒充,旁系为了银子硬要掺和,几方人各自不满,好歹是大户人家,最先还是保持着原有修养,坐下来谈,偶尔摔个茶杯。后来愈发激烈,发展成几方互殴。打的鼻青脸肿,更是激化矛盾。不知道是哪方缺德冒烟,一怒之下点了只搭一半的灵堂。一堆人争执不断,等有人发现时,火焰窜的房檐高。烧了好一会儿,儿子才组织人灭火,着急连呼爹爹。

    众人抢拎家伙事,有的拎水桶,有的拿铲子,有的工具没有,索捡了大石头块。拿水桶的后院井里滔水,拿铲子的花园铲土飞扬,捡石头的不由分说往冒火处扔。

    混乱场面随着大火平息渐渐平静。灵堂已经辨不出原本的样子,烟过之处黑黢黢的。棺材没封盖,躺在里寿衣都没有换的尸体被杂物掩埋,部分皮肤已被烧焦。

    沈易谨一行人兵分两路,一小队人来到钱家时,就见一堆人,儿女兄弟姐妹对着烂棺材号啕大哭,口说自己不孝,半天挤不出一滴泪。

    一小队人丝毫没有客气,直接带走哭丧的人,麻利的查封钱府。一通操作下来,门前看热闹的都傻了眼,没想到会惹到军方的人,人们窃窃私语,都觉得的钱家算是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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