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见过奇幻的场景,息冢郡的古街东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诡异。
街上的住宅层叠交错,但一楼的厅堂皆有两道大门,一面通街道,一面对河道。
石青板路坎坷,稍不留神,就被绊跤。
靠河道的小道比巷子里的水雾更加浓重,,华凌祁径直沿着河道小路,朝着唯一一点跳跃着的橘红微光走。
脚边滚过一个酒壶,她弯腰拾起,借着烛光看清盘膝坐在水边的白老板。
他拨开酒壶,缓缓倾倒入河水里,听到脚步声,微侧头:“姑娘深夜到此,不害怕么?”
华凌祁摆好酒壶,灯笼放到地上,看着他鬓边掺杂的白发,问:“怕什么?”
白老板收回手,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衣袖抹了抹嘴,笑道:“世间多得是害怕的事,比如鬼魅精怪,比如人心叵测,比如生老病死,爱而不得......”
临近宅子里的老人猛然剧烈咳嗽,听着似要断了气,有家人唤了几声,又恢复如常,亮起的灯再次熄灭。
华凌祁:“你害怕什么?”
白老板看了看她,回首专注往河里倒酒,反问道:“五十坛十里笑,你猜今夜会见到何种奇景?”
“这么多年,你可曾见过了?”华凌祁说,“他不爱十里笑,不会来的。”
白老板激动地扔了酒壶,眼眶微红,问道:“你怎知他不会来?你知道他在哪?”
华凌祁却不答,掏出铃铛,摊在掌心:“你去过澜州瘴林,入了境,见过这个吗?”
白老板细看她手中的铃铛,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我见到的与这个一模一样,不过,是坏的。”
说着,就要解开封口,被华凌祁制止:“澜州瘴林的所见所闻,你记得多少全部与我说说,我告诉你,他去了哪里。”
白老板银发自肩滑落:“我如何信你?”
“凭,”华凌祁说,“黄四娘的风铃草花。”
“那年我十九岁,遇到一人,他扬言自己十七,我看着最多十五的样子。”白老板慢条斯理拆开酒封,想着渐已模糊的回忆,“他去过很多地方,崇州的东莱海域,拢州的西平荒漠,苍州的崖席山岳,唯有霁州、建州的北地草原......他说,那地方等他长到足够强大才能去。”
“我被困于一隅,很羡慕他这样恣意洒脱的人。可是,他那么高洁的人,却被我的亲人害得,害得险些丧命......我带他逃到澜州,误入瘴林,又饿又渴,我们接林间朝露充饥,不知过了几日,许是产生了幻象,风吹着林叶,竟出现了一只,一只巨兽,那巨兽忽然散开,是许多长着獠牙的人,他们的面具比无颜鬼的还要恶心!”
白老板目眦欲裂地说着,像是又再次看到了那些面具人。
华凌祁:“你们怎么脱险的?”
“不知道,”白老板抱着头,“我只记得,他怀里滚出了一个铃铛,他说过那是他最喜爱的人的东西,铃铛落地,我隐约看见,一条泛着赤光的大鱼,自天上游下来。后来......我醒了,父亲说我被一位方士送回来的。”
华凌祁问:“那方士为何愿意为黄四娘在林中设置结界的?”
“不知道,”白老板摇头道,“澜州山火,黄四娘的儿子下落不明,几年不见的方士突然敲了我家的门,说他有办法让我见一次想见的人,也有法子寻回宋吉,不过,要等。”
白老板抬眸注视着她:“我等到,白发一丝丝地长出来。黄四娘带你到酒肆时,我第一眼见到你,便知道,要等的人,来了。你问我害怕吗?我怕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他,再也,说不出,对不起......”
华凌祁起身:“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再见到他,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他......”白老板怒斥道,“你胡说!”
“这个铃铛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幼时赌气,我把它扔进了水里,”华凌祁仰头闭眸,沉声说,“下人怎么都捞不到,他亲自下水找的,为此,病了好些天,铃铛坏了,被收起来,他可能,想去修好的。”
白老板平静地问:“你是他,心念之人?”
华凌祁望着弥漫的水雾:“是吧。”
她拿出一个锦袋和小瓶,把小瓶中的凌霜寒烟倒进锦袋,挥手将袋中的琉璃球抛出。
琉璃球如炸开的烟花,赤红的光中夹着青幽的鬼火。
华凌祁背对着白老板:“庄周梦,莫再用了,也不要放入酒中售卖,妄图让众人相信,你给自己织成的幻象,也变不成真的。花开了,终会败落,梦做久了,也会醒。”
空中散开的火光映在白老板身上,温暖了那份苍凉。
他热泪盈眶,浑身颤抖,嗫嚅少刻,多年压抑的情感一瞬间迸发,他高举酒壶,扬声道:“酒逢知己......”
华凌祁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听得身后哭笑不止。
巷口的齐琡提着灯走上前,华凌祁脚步不停,厉声道:“撤回所有寻找小皇子的影卫。”
齐琡诧异须臾,回道:“是。”
华凌祁:“不必让星姑知晓。”
影卫府名义上虽未曾认主,但身为府主的影斓跟随华凊顾,影卫们便听命于他。
华凊顾在俞州、澜州的遭遇,她不信影卫无动于衷,让他身陷险境,九死一生。若是星姑的命令,此事就有可能。
华凌祁的指甲扣进掌心。
雾气散了,皎月银光猛然闯进了古街,门前零星的几个灯笼的光从未如此清晰。
照亮前面的路,更显崎岖。
那孩子倘若还活着,华凌祁情愿永远不要找到他。
******
回到酒肆,一楼大门堆叠着几个大箱,未戴面具的黄四娘气定神闲地闭眸坐在箱子上。
华凌祁还未进门,鹦鹉捏着嗓子叫道:“小二上菜!小二上菜!”
“我说呢,到了俞州不见四娘路面,原来去筹钱了,”华凌祁掀开箱子,说,“这些钱,我不要了。”
黄四娘讶然道:“这可是三百金,你当真不要?”
“你推给我这么多钱,不是想看看我怎么运送到顷州么?”华凌祁直言道,“不瞒你,那两百金花出去简单,但是带着这些钱到处跑,难免招惹祸事。我不要钱,要跟你换一件东西。”
黄四娘摸着金锭:“你要无颜鬼?姑娘,你觉得,跟着你这个逃犯和做流寇有何区别?”
华凌祁回头看了看门外:“绣衣就在酒肆两里内,他们并未进行缉捕,四娘猜为什么?”
她听过绣衣直指骆煜安与华家二姑娘的流言蜚语,她不用知道真假,绣衣或许顾虑骆煜安,但再多人情也抵不过皇命。
绣衣和禁军徘徊她周围,却不行动,那只能是皇帝的命令。
黄四娘沉思少顷:“你派出去那么多影卫,当真瞒得过绣衣吗?姑娘做的是掉脑袋的事,如今无颜鬼活得不磊落,好在能保住性命。”
华凌祁眼底含笑,缄默不语。
“你帮我拿下河运通行权,我与你合作,不是依附于你,”黄四娘说,“姑娘,是否对我的话有所误解?还是,我会意错了?”
华凌祁说:“先不说你有这个通行权,这些年,你们靠着黑白两道的关系,抢渡口力役的活,已引来诸多不满。你自立门户的消息一出,不出半月,与你们结怨的帮派就能吞并了无颜鬼。四娘,你摆脱不了官府的。但我不仅给你通行权,还能应对官府的人,你只管拿钱,稳赚不亏。”
黄四娘头发上戴着一支风铃草花木簪,同一张脸,却愈加柔和,她爽朗笑道:“那我便搏命赌一回。”
说服了黄四娘,华凌祁启程前往顷州,安然出了俞州地界不久,得到卫琅的消息。
天降细雨,齐琡站在车外回禀道:“主子,卫琅遇到麻烦了。”
华凌祁摩挲着铃铛的手一顿:“军械被查了?”
“不出主子所料,”齐琡说,“义牟县县令赵枸与卫琅交易一批军械后,朝中突然下派人彻查起陈旧军械,卫琅被赵枸反咬一口,影卫中途弃了军械,全部隐在暗处。”
华凌祁:“程丕呢?”
“陪葬的器具僭越过大将军规制,御史台连夜彻查,”齐琡说,“程丕的妻儿恐祸及自身,卷空家当跑了,程丕羞愤难当,皇上下令拿人的夜里,他在家里自戕身亡。”
没药疑惑问道:“咱们的军械并没有送到中都,怎得僭越了?”
阳离说:“程丕是名悍将,可总想走旁门左道擢升,除了皇帝,谁家好人这么早给自己准备殉葬品的,姑娘定然知道不简单,才用军械之名,让上头查一查,程丕也是刚烈的性子,官场上承受得住冷言冷语,却忍不了妻儿弃他而去。”
华昀不是无所不能,也常以粮草军械犯愁,她那时不懂,在中都几年,渐渐看明白了。
北地是军事要塞,军械比其他戍边军队的推陈出新。
七年前,华昀死在雁栖山脚下的雪坑,随他征战的擎偃刀定在三十里外,悍羯鞑虏的尸体上。
他们没等来援军,扔了兵器,赤手空拳搏杀。
华凌祁双手交叠,指尖点着手背。
直到北驷院马匹的草料出了问题,她便有所怀疑。
她没有权利亲自查,那就玩得大些。
但是......
华凌祁掀开车帘:“只有器具吗?”
齐琡回道:“军械之类也有,但器具货真价实,数量较多,其中有几件是皇家专用,证据确凿。”
她忽然闪过,飘散在苍州山峦间的那些话。
“为找那点证据,以身涉险?”
“我与华凊顾是至交好友,我帮你。”
华凌祁凝眸,摊开手掌,封口的铃铛似是蒙上了尘灰,黯然失色。
她呢喃道:“上林供府。”
街上的住宅层叠交错,但一楼的厅堂皆有两道大门,一面通街道,一面对河道。
石青板路坎坷,稍不留神,就被绊跤。
靠河道的小道比巷子里的水雾更加浓重,,华凌祁径直沿着河道小路,朝着唯一一点跳跃着的橘红微光走。
脚边滚过一个酒壶,她弯腰拾起,借着烛光看清盘膝坐在水边的白老板。
他拨开酒壶,缓缓倾倒入河水里,听到脚步声,微侧头:“姑娘深夜到此,不害怕么?”
华凌祁摆好酒壶,灯笼放到地上,看着他鬓边掺杂的白发,问:“怕什么?”
白老板收回手,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衣袖抹了抹嘴,笑道:“世间多得是害怕的事,比如鬼魅精怪,比如人心叵测,比如生老病死,爱而不得......”
临近宅子里的老人猛然剧烈咳嗽,听着似要断了气,有家人唤了几声,又恢复如常,亮起的灯再次熄灭。
华凌祁:“你害怕什么?”
白老板看了看她,回首专注往河里倒酒,反问道:“五十坛十里笑,你猜今夜会见到何种奇景?”
“这么多年,你可曾见过了?”华凌祁说,“他不爱十里笑,不会来的。”
白老板激动地扔了酒壶,眼眶微红,问道:“你怎知他不会来?你知道他在哪?”
华凌祁却不答,掏出铃铛,摊在掌心:“你去过澜州瘴林,入了境,见过这个吗?”
白老板细看她手中的铃铛,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我见到的与这个一模一样,不过,是坏的。”
说着,就要解开封口,被华凌祁制止:“澜州瘴林的所见所闻,你记得多少全部与我说说,我告诉你,他去了哪里。”
白老板银发自肩滑落:“我如何信你?”
“凭,”华凌祁说,“黄四娘的风铃草花。”
“那年我十九岁,遇到一人,他扬言自己十七,我看着最多十五的样子。”白老板慢条斯理拆开酒封,想着渐已模糊的回忆,“他去过很多地方,崇州的东莱海域,拢州的西平荒漠,苍州的崖席山岳,唯有霁州、建州的北地草原......他说,那地方等他长到足够强大才能去。”
“我被困于一隅,很羡慕他这样恣意洒脱的人。可是,他那么高洁的人,却被我的亲人害得,害得险些丧命......我带他逃到澜州,误入瘴林,又饿又渴,我们接林间朝露充饥,不知过了几日,许是产生了幻象,风吹着林叶,竟出现了一只,一只巨兽,那巨兽忽然散开,是许多长着獠牙的人,他们的面具比无颜鬼的还要恶心!”
白老板目眦欲裂地说着,像是又再次看到了那些面具人。
华凌祁:“你们怎么脱险的?”
“不知道,”白老板抱着头,“我只记得,他怀里滚出了一个铃铛,他说过那是他最喜爱的人的东西,铃铛落地,我隐约看见,一条泛着赤光的大鱼,自天上游下来。后来......我醒了,父亲说我被一位方士送回来的。”
华凌祁问:“那方士为何愿意为黄四娘在林中设置结界的?”
“不知道,”白老板摇头道,“澜州山火,黄四娘的儿子下落不明,几年不见的方士突然敲了我家的门,说他有办法让我见一次想见的人,也有法子寻回宋吉,不过,要等。”
白老板抬眸注视着她:“我等到,白发一丝丝地长出来。黄四娘带你到酒肆时,我第一眼见到你,便知道,要等的人,来了。你问我害怕吗?我怕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他,再也,说不出,对不起......”
华凌祁起身:“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再见到他,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他......”白老板怒斥道,“你胡说!”
“这个铃铛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幼时赌气,我把它扔进了水里,”华凌祁仰头闭眸,沉声说,“下人怎么都捞不到,他亲自下水找的,为此,病了好些天,铃铛坏了,被收起来,他可能,想去修好的。”
白老板平静地问:“你是他,心念之人?”
华凌祁望着弥漫的水雾:“是吧。”
她拿出一个锦袋和小瓶,把小瓶中的凌霜寒烟倒进锦袋,挥手将袋中的琉璃球抛出。
琉璃球如炸开的烟花,赤红的光中夹着青幽的鬼火。
华凌祁背对着白老板:“庄周梦,莫再用了,也不要放入酒中售卖,妄图让众人相信,你给自己织成的幻象,也变不成真的。花开了,终会败落,梦做久了,也会醒。”
空中散开的火光映在白老板身上,温暖了那份苍凉。
他热泪盈眶,浑身颤抖,嗫嚅少刻,多年压抑的情感一瞬间迸发,他高举酒壶,扬声道:“酒逢知己......”
华凌祁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听得身后哭笑不止。
巷口的齐琡提着灯走上前,华凌祁脚步不停,厉声道:“撤回所有寻找小皇子的影卫。”
齐琡诧异须臾,回道:“是。”
华凌祁:“不必让星姑知晓。”
影卫府名义上虽未曾认主,但身为府主的影斓跟随华凊顾,影卫们便听命于他。
华凊顾在俞州、澜州的遭遇,她不信影卫无动于衷,让他身陷险境,九死一生。若是星姑的命令,此事就有可能。
华凌祁的指甲扣进掌心。
雾气散了,皎月银光猛然闯进了古街,门前零星的几个灯笼的光从未如此清晰。
照亮前面的路,更显崎岖。
那孩子倘若还活着,华凌祁情愿永远不要找到他。
******
回到酒肆,一楼大门堆叠着几个大箱,未戴面具的黄四娘气定神闲地闭眸坐在箱子上。
华凌祁还未进门,鹦鹉捏着嗓子叫道:“小二上菜!小二上菜!”
“我说呢,到了俞州不见四娘路面,原来去筹钱了,”华凌祁掀开箱子,说,“这些钱,我不要了。”
黄四娘讶然道:“这可是三百金,你当真不要?”
“你推给我这么多钱,不是想看看我怎么运送到顷州么?”华凌祁直言道,“不瞒你,那两百金花出去简单,但是带着这些钱到处跑,难免招惹祸事。我不要钱,要跟你换一件东西。”
黄四娘摸着金锭:“你要无颜鬼?姑娘,你觉得,跟着你这个逃犯和做流寇有何区别?”
华凌祁回头看了看门外:“绣衣就在酒肆两里内,他们并未进行缉捕,四娘猜为什么?”
她听过绣衣直指骆煜安与华家二姑娘的流言蜚语,她不用知道真假,绣衣或许顾虑骆煜安,但再多人情也抵不过皇命。
绣衣和禁军徘徊她周围,却不行动,那只能是皇帝的命令。
黄四娘沉思少顷:“你派出去那么多影卫,当真瞒得过绣衣吗?姑娘做的是掉脑袋的事,如今无颜鬼活得不磊落,好在能保住性命。”
华凌祁眼底含笑,缄默不语。
“你帮我拿下河运通行权,我与你合作,不是依附于你,”黄四娘说,“姑娘,是否对我的话有所误解?还是,我会意错了?”
华凌祁说:“先不说你有这个通行权,这些年,你们靠着黑白两道的关系,抢渡口力役的活,已引来诸多不满。你自立门户的消息一出,不出半月,与你们结怨的帮派就能吞并了无颜鬼。四娘,你摆脱不了官府的。但我不仅给你通行权,还能应对官府的人,你只管拿钱,稳赚不亏。”
黄四娘头发上戴着一支风铃草花木簪,同一张脸,却愈加柔和,她爽朗笑道:“那我便搏命赌一回。”
说服了黄四娘,华凌祁启程前往顷州,安然出了俞州地界不久,得到卫琅的消息。
天降细雨,齐琡站在车外回禀道:“主子,卫琅遇到麻烦了。”
华凌祁摩挲着铃铛的手一顿:“军械被查了?”
“不出主子所料,”齐琡说,“义牟县县令赵枸与卫琅交易一批军械后,朝中突然下派人彻查起陈旧军械,卫琅被赵枸反咬一口,影卫中途弃了军械,全部隐在暗处。”
华凌祁:“程丕呢?”
“陪葬的器具僭越过大将军规制,御史台连夜彻查,”齐琡说,“程丕的妻儿恐祸及自身,卷空家当跑了,程丕羞愤难当,皇上下令拿人的夜里,他在家里自戕身亡。”
没药疑惑问道:“咱们的军械并没有送到中都,怎得僭越了?”
阳离说:“程丕是名悍将,可总想走旁门左道擢升,除了皇帝,谁家好人这么早给自己准备殉葬品的,姑娘定然知道不简单,才用军械之名,让上头查一查,程丕也是刚烈的性子,官场上承受得住冷言冷语,却忍不了妻儿弃他而去。”
华昀不是无所不能,也常以粮草军械犯愁,她那时不懂,在中都几年,渐渐看明白了。
北地是军事要塞,军械比其他戍边军队的推陈出新。
七年前,华昀死在雁栖山脚下的雪坑,随他征战的擎偃刀定在三十里外,悍羯鞑虏的尸体上。
他们没等来援军,扔了兵器,赤手空拳搏杀。
华凌祁双手交叠,指尖点着手背。
直到北驷院马匹的草料出了问题,她便有所怀疑。
她没有权利亲自查,那就玩得大些。
但是......
华凌祁掀开车帘:“只有器具吗?”
齐琡回道:“军械之类也有,但器具货真价实,数量较多,其中有几件是皇家专用,证据确凿。”
她忽然闪过,飘散在苍州山峦间的那些话。
“为找那点证据,以身涉险?”
“我与华凊顾是至交好友,我帮你。”
华凌祁凝眸,摊开手掌,封口的铃铛似是蒙上了尘灰,黯然失色。
她呢喃道:“上林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