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能存于石室金匮者,帝王宝训,经史典籍。金石坚固扞挌水火,留以子孙万代。

    但是赵家私造的石室金匮存的是萧忍冬的尸骸,按阵法排于藻井之下。

    破解阵的法子并不难,只要毁掉祭台藻井,尸骸归土亡魂便能安息。

    可是现下仅凭借结香一个人是做不到的,何况乎赵甲宜亲自带领着兵丁将整个宫殿围的水泄不通。

    她当真走进死胡同里了。

    石室外的机括被推开,大批的兵丁就涌了进来,赵甲宜簇拥在人群中信步而入。

    结香再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久被押走了,赵浅尽管想要救她,可是困在石室内也是毫无反击之力,眼睁睁的看着殿门再次锁上。

    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离着刑室一墙之隔的是一间狱卒休息间。有人推开门,走到刑室前,从铁窗外看了眼邢架上的结香。

    亲眼目睹神女坠落泥尘,那黑衣黑帽,斗笠遮面,甚至也穿着傩师云袍的人是有些心疼的。

    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没了神女,他会成为姑婆山新一任的傩师代行天命,掌生死福报。

    他瞧了一会儿转身而去,结香也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一眼便看见了外面的身影。

    有些眼熟,因为那衣服。

    他也是傩师?

    可是怎么会,只要她还活着,便不会有人能够得到天命的。

    她还没想明白,脑子便接收到了四肢的灼痛。

    鲜红的血迹宛若灵蛇一般从她的锁在锁套的手腕流下,钻进袖中。双脚一样扣着锁套,脚踝淌着鲜红的血迹,蜿蜒进砖缝中。

    倘若没有从墙壁牵出的铁链牵引,她是一刻也站不住的。

    刑室一侧,黑衣人掩上门,看着圈椅中的赵甲宜。

    “愿大人能够信守承诺,事成之后将那个女人给我。还有不要再对她用刑了,萧忍冬不在,她交代不出什么来的。”

    黑色围帽之下的人是阿昆,打扮的和结香十分相似。像个手握天命的法师非常的神奇和神秘。但是他在赵甲宜面前实际上是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力的。

    更确切的说傩师在赵甲宜面前是没有权力说话的,于他而言姑婆山的傩师,不管是寒鸦、结香、还是阿昆,他们不过都是自己傀儡和走狗而言。

    一百年前傩门利用他的权势广传教义,招揽信众收敛钱财,他则用傩师神力为自己除孽消障,享永生不死。

    赵甲宜其实就是厉胜天,肉身消亡,灵魂不灭。

    一百年后的皮囊,一百年前的灵魂,携前世记忆转生。

    “这点就心疼了?”

    赵甲宜嗤笑,“不是本官不懂怜香惜玉,她是个傩师颇有神通本官不得不防,这才挑断她的手脚筋。她既手脚筋脉尽断就做不了法,也当不了傩师,以后姑婆山傩师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他像是施舍一般说道,倨傲无礼。

    结香的手脚筋骨是为了防止逼急她,做法招恶鬼对付他们。只有她四肢都不能动了,才能成为让人安心的诱饵,诱使萧忍冬现身。

    赵甲宜和阿昆都在赌,萧忍冬为了结香一定会现身。

    但对于成为傩师,阿昆很是心虚和害怕。

    名不正言不顺,他不过是偷拿了结香的法器,没有神的认可永远只是沐猴而冠。

    但对于已经失去了本性的他,内心为邪念所控又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心虚,中气十足道:

    “姑婆山傩师乃天命所定,并非谁人施舍而得。我与大人有约,你我二人自当信守承诺。抓到萧忍冬,里面那个女人大人就必须要给我。还有我要和大人约法三章,在抓到萧忍冬之前不得再对她用刑,狱卒衙役不得凌辱动她半分。”

    赵甲宜很讨厌和自己谈条件的人,瞟了眼故作玄虚的阿昆,玩味他话中自诩的深情和周全。

    “看来公子对那女人很是深情,在亲手挑断她手脚筋后,还是不辞辛劳地想要护她周全。”

    阿昆被噎得脸颊一红,无言以对。

    结香的手脚是他亲手挑断的,除了是让赵甲宜安心,也是他相信只有剪掉翅膀的鸟才不会飞走,剪了指甲的猫才不会抓人。

    结香是傩师,只有她断了手脚无法再做法,神女才会变成依靠男人的女人。

    成为他心心念念的梦女。

    次日,午时三刻烈日当头,阳气正盛。从赵府出去了两辆马车,柳山溪和大黄分守在前门和后门。

    看见马车离去立刻就跟了上去,但是白天萧忍冬没有办法现身躲了起来。他带着大黄一路远远的跟着,只见马车最后往乱葬岗去了。

    前车内是的是阿昆和结香,行至乱坟耸立,烈日当下依旧瘆人阴冷的松林坟地前,结香便已经叫马车颠醒了。

    她本欲睁开眼,却在头顶的声音响起后又紧闭了起来。

    “烦请在这处停下就好。”

    阿昆唤停马车,将软榻上的包袱系在肩膀上,将帏帽带上才掀开车帘。

    那马夫见他身背着一大包东西,忙伸手帮忙,但被拒绝了。

    虽然只是沐猴而冠,但是在姑婆山和结香相处了数十年。很多傩师的派头和禁忌,阿昆还是学的很到位,跟真的傩师一样神秘而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以黑纱掩面,不叫凡人窥探神颜,也恰好遮掩了他的心虚。

    从那夜偷见傩面下的结香后,他便不再是自己,游荡在山下时习得了邪术,在诅咒重生获得通鬼的神力。

    他以为这是神明对自己得考验,即便当初他得目的并不单纯,但他也相信自己终有成为傩师得一天。

    何况乎,他并没有什么恶意的,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看见路边乞讨的乞丐,他会不吝啬的施舍钱财。跌在路边的老人,他也会伸以援手。行善积德,他每日每刻都牢记在心。

    只是嫉恶如仇而已,对于那个蓄意靠近结香的恶鬼。

    对于杀他,阿昆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甚至是舍得用心爱的人做诱饵。

    “.....结香别怕,我一会儿就来接你回去,给你治伤。”

    阿昆扶起装睡的结香,两只胳膊如塞的棉花一般任由他摆弄,无意碰到手腕上的伤口,血痂一下裂开,渗出腥红的血珠来。

    他心疼捧起她的手腕,痴迷的往那道口吮去,血腥瞬间充满口腔。

    “唔.....”

    结香吃痛忍不住嘤咛了一声,怕被发现闭紧了眼皮不敢睁开。

    她熟悉阿昆的声音的,只是不认识眼前的人,他到底怎么了,如何为同赵甲宜混迹在一起。

    “对不起,弄疼你了。”

    阿昆怜惜的抚平结香蹙起来的眉头,以为她尚在昏迷之中。然后钻出马车将她抱了下去,一直往林子深处走。

    没一会儿,他便找到了一处极佳之地。四处满是荒坟,后靠底洼浅穴,软草过脚踝。结香被放在草地上,上有树荫遮挡住了烈日。

    放完她,阿昆便走开了。

    结香睁开眼,转头四处张望。软绵绵的手指抓住地下的草想要起来,沉重的身体如灌了铅一般纹丝未动。

    这下她知道手脚尽断凭借着自己的力气起来是根本不可能了。

    阿昆把她丢到乱葬来了。

    可是为什么?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结香心下又担心又害怕,四肢传来钻心地疼。她瞥眼余光看见绿草上染着自己血滴,出现了幻觉感到手腕上裂开地伤口在涓涓淌着鲜血,吸引来了地下的虫蚁。

    正当她含着泪快要哭出声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还有燃烧线香的香气。

    好像是阿昆走回来了,她赶紧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有温热的水滴落在了脸上。

    但是蹿进鼻间却是腥臭味,线香也很快充斥在了她的周围。像是织布成了一张密密的网,落进来的猎物无处可逃。

    自己成诱饵了!

    结香倏地的睁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头顶上的树叶,脚步声此时也逐渐走远,阿昆嘱咐声在坟地外响起。

    “各位自己去找到地方藏好,无论看见什么东西都不要出来。夜里若是害怕就装睡不要睁眼睛,我要你们帮忙的时候自然会叫你们的。”

    “是。”

    赵甲宜看了眼十二方位燃着线香的洼地,随后躬身钻进马车中离开。跟随前来的家丁各自散开,周遭便安静了起来。

    草地上的结香猜到了,阿昆和赵加宜在利用自己设阵抓萧忍冬。

    可是他会来吗?

    现在是一个绝佳杀掉自己的机会,复仇而来的萧忍冬会来救自己吗?

    她不知道,心下充满了矛盾。

    怕他来救自己被抓住,又期望他当真隐藏得有通天的法力,能够轻松破解阿昆的阵法。

    因为倘若当真这般死去,她是不甘的!

    她可以为师父赎罪死在巫力的反噬,死于神的诅咒,甚至是萧忍冬的手下。

    但就这样被人算计而死,她不甘心,也不认!

    “萧忍冬,救我!”

    结香声音憋在嗓子中奋力大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如虫蝇一般。

    适才还是万里晴空的烈日,忽然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冰凉的雨点一颗一颗的打在脸上,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头顶上树叶也看不清了。

    “萧忍冬,救救我!”

    她张开嘴大喊,即便是发不出声音来,也要奋力将自己求生的意念喊出来。

    只相信只要有足够有足够的意念,他就一定会听见的。

    她是傩师可通神鬼,神鬼亦可与傩师通灵。

章节目录

公子你要娘子不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卑职不配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卑职不配并收藏公子你要娘子不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