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宋明清那抹笑意,哭笑着的陈越从神经质的状态抽离出来,脑子轰地一下清明了起来。

    他不知自己怎么就被推着一步一步上了绞架,三言两语间情节怎么就推到这儿了?

    但他知道,这一屋子的大家都无法活了,他抬手整过衣冠发丝,整个人端端正正地,撑着自病榻坐起,这是他出十八境之后最正常、最整洁的状态。

    他终于将所有顾虑抛诸脑后,字句铿锵清晰:“事已至此,既都无法活了,索性都挑明了吧,十八境是我们世界的尽头,是缝隙,是桥梁,是毁灭,亦是生机。”

    读心者五味杂陈,颓丧道:“作者欲着手抹除我们了。”

    审判者:“我们只能做无知的雀儿,或清醒死去的魂儿?”

    宋明清是在场除陈越外最镇定的人,他语气半点不怯,坚定如初:“当然不能就这么死,便是得知死路一条,死前也要咬下作者一块儿肉,即便明知结局是消亡,化为飞灰前也得为往后的入境者留点什么,十八境里面的内容,事无巨细,你皆数复述出来,其余的交给我。”

    陈越很佩服宋明清这样的人,也愿意和这样的人亲近,仿如黑暗大海里的灯塔,波涛汹涌中溺水者攀到的浮木,是领导者指挥者,是主心骨是定海神针,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静默伫立在人的视野里,就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提醒说:“我们什么痕迹都不会有,我们会从存在的根源被彻底抹除。”

    宋明清反驳他:“这不是你需要思考的事情,这是我要解决的问题。”

    陈越心服口服,这下终于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配合,认真回忆进入十八境以后的全部细节。

    读心者开始描述:“十八境内部有很多漂浮的门板,各种各样的,红色的小木门,巨大的青铜门,普通的铁门,锈迹斑驳防盗门……”

    陈越也讲:“我们当时讨论了很久该怎么分配人员进这些门,后来发觉,门是一种象征意义,是为了让我们理解的一种结界,是不同空间的能量间隙具象化成我们能理解的事物——门的模样。

    每扇门没打开之前,里面都是那块没尝到味道的生活巧克力,可能是薛定谔的门,也可能是那只猫的门,我们在门前商讨了很久,寸步不前,终于,有人打开了第一道,人连同门一起消失了。

    打开一道门就消失一道连同人一起,门有很多道,除了外形稍有不同,其他的没有丁点线索能判断出任何信息。

    我不知道别人的门怎么样,我的门里面是虚无。

    最开始只有我一个人存在于一片空白里,我整个人被停滞了,除了转动的思维,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宋明清:“存在是相对的。”

    他理解陈越为什么会疯了,那种处境是很古老时候的一种酷刑——放逐。

    陈越感受到宋明清的善意,他点头:“后来,出现了一个声音,我终于有了活着的实感,把声音当成一种我存在的坐标。

    声音告诉我,我的存在无关紧要,我的时间会停滞很久,因为作者很晚才会写到我这里。

    她说趁这个空隙,我需要嘱咐你一些注意事项。”

    “那些对话,我大多记得不是很清晰,从十八镜出来后,我整个人疯了很久,遗忘了很多细节……”

    读心者程序式地开始窥探、讲述。

    &

    陈越问虚空:“谁在说话?”

    声音回答:“你可以叫我淑芬(书粉),勉强也能算是主宰你命运的神的一部分,我是最早看到你、稀罕你,并且买下你的一个人,故而,有权限在这里拥有一扇很小的门。”

    “喜欢我?”陈越说:“那我问什么,你都不会骗我?”

    淑芬:“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性,如果能为你解惑,是我不甚的荣幸。”

    所以,这个副本的线索不在门外,而是在门内?

    陈越于是直接发问:“所有门里都是这样吗?”

    时间停滞,空白一片,只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说不知所以的话。

    淑芬:“五花八门,你的门只是还没开始。”

    陈越问:“其他门里有什么?”

    淑芬:“什么都有,但是变态居多吧。”

    陈越琢磨着变态二字,旁敲侧击那些已经开始的门:“那……我的同伴们在经历什么?”

    淑芬:“我进来的时候,你们的世界已经更新到一千二百多章了,但我只同步到一千章左右,若是要知道他们的命运,我要退出这个空间重新去阅读。”

    陈越不解:“你为什么落后这么多?”

    “你得知道,我同时关注很多世界,”淑芬心直口快说漏了嘴,随即又亡羊补牢挽回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我只喜欢你,只关注你的命运,其他雀的命运再精彩,于我而言,不过是和你争夺生存名额的竞争者罢了,我只厌恶他们,又怎么会去主动关注呢。”

    陈越敏锐捕捉着关键词:“很多世界?你们那边有很多我们这样的世界?”

    淑芬:“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复杂,要解释清楚会超脱了你的纬度,你得分辨清楚,这个问题于你破境而言真的重要吗?我时间不多,很快就得离开,但是,在解决你的所有困惑之前,你必须要记住我嘱咐你的事情,这事关你还能往前走多久。”

    陈越感觉到淑芬拼命拉扯自己的心意,于是点头做答:“事关紧要,我自不会掉以轻心。”

    淑芬说:“能够主宰你命运的,不是我们,是另外一个不能说的存在。

    我们的存在能影响一部分他对你的态度,但是不多,因为我们的力量不够强大,可是,你还有另外一部分很厉害的助力,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你和纪云的cp粉。

    这是你最后的生机,我给你的意见是需要讨好他们,但是你还不了解他们,我只给你一个万金油的答案。

    他说,如果他们问你跟纪云‘滴欧艾’没,你就说‘度了’。”

    淑芬走了以后,空间内的时间再次停滞,没有变化,没有动静,没有人搭理,连说出去的声音都会被吞没,陈越在一片虚空里被禁锢的发疯。

    也是出来后才复盘清楚,当时,作者在写别的门里面的其他角色的故事,他着实太无关紧要了,被搁置在最后面的位置,甚至说是被遗忘。

    陈越说:“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在我彻底疯掉之前,我的门里终于出现了声音,有很多声音,那些声音大都和善,扮演了不同的角色。”

    “有些人称是我的母亲,说让我受苦了,因为她们很努力也没能集到合适的数额,不能继续供我往后走,止步于此,很是愧疚。”

    “有些人说是我和纪云的cp粉,不停的问我和纪云‘地欧唉’了没,说我是因为纪云才能走到这个位置,得到最后一个进门的名额,纪云还能更往前走一点儿,但是我,他们已经救不回来了,他们倾尽全力也只够供一个人陪主角走到最后,最终他们选择了纪云。”

    “有些人教育我,说我在半个月前,不该说那么绝情的话,我已经忘了那句话是什么,似乎无关痛痒,但是那句话使我掉了很多cp粉,最终导致了我被抛在这儿的结局,但我心里清楚,这只是他们心安理得抛弃我的借口。”

    “还有人告诫我不要理会他们,不过是些被洗脑包提纯的氪金粉罢了,我什么都没有做错,都被他们抛弃在这快要死了,还要接受他们的指责,终究是崽崽你抗下了一切。”

    “有很多声音,我无法一一听清楚,头晕目眩,光怪陆离,他们说了很多我不懂的信息,我无法提取,只能捡想要知道的,开始向她们提问。”

    “我问他们纪云怎么样?他们说,我处的位置在一千三百五十七章,纪云遭遇的剧情断在一千三百三百二十九章,她们上次去看纪云的时候,纪云在境内被迫过本子剧情。”

    “她们甚至说,还好我要死了,不必遭受那些折辱。”

    “有人开始指责我,叫我不要再提纪云了,现在讨好cp粉也没用了。”

    “我听到他们还说,纪云已经很好了,只是在走cp粉写的小妈文学,至少比丢进棠po文学或者其他不可描述的网站当双性好吧?”

    在陈越脑子一团浆糊的时候,他清晰的听到了淑芬的声音,因为打过交道,在众多嘈杂喧嚣里听到熟悉的语气,他几乎热泪盈眶,一瞬仿似找到了依靠。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淑芬已经被划分为自己人,而其他人终究不过陌生人。

    淑芬很快为他解惑说:“我过去时,看到他们在膜拜他,然后又践踏他,亲吻他,又打碎他,让他死,又从欲里活。”

    陈越很快想通,他知道为什么了,除了淑芬是自己定位自己的坐标,可能还因为她喜欢自己吧。

    倘若喜欢,便可受自己掌控,可以将其当做助力来压榨、利用,以达到逃脱的目的。

    理智cp粉说:“这就是祂们的目的,纪云本来也不是作者想写的角色,只是因为在人群中被众人惊艳一撇,因为作者一个莫名其妙的错别输入法,被狂热的信徒从茫茫人海中挑走,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最开始真是谁都想不到。”

    越之唯粉说:“但是还好,幸而有纪云,因为他,你陈越作为最后一个名额被带到了这里,进入了十八境,我们也是该感谢纪云的。”

    我那时脑子里迅速有了计较,遵循淑芬的叮嘱,凭着声音里提取的散碎信息,孤注一掷地选择了相信直觉,我仰头问淑芬:“‘迪欧唉’是什么?”

    淑芬写给我:doi。

    字迹歪歪扭扭出现在这个空间的时候,我仿佛有些懂得,我现在经历的、在我身上发生的那些难以理解的事情,如果只是一本书里的内容,那就再顺理成章不过了。

    什么都不需要再解释了。

    我们这是一本小说,便解释了一切不合常理的全部缘由。

    我释然了,眼泪顺着面皮的骨骼弧度往下淌,我知道,这种时刻眼泪不会让我显得真挚,反而会让我变得滑稽,可我控制不住,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大声答复曾询问过我的,那个问题,我说:“度了。”

    我仿佛不是我自己,我疯了一般要逃脱这里,我对着大声对着虚空喊:“我爱纪云。”

    我嗓子呜咽,泪流满面,绝望的,却依然竭力的:“纪云需要我,哪怕是一些奇怪的事情……”

    “一些离谱的play,纪云也该是和我一起啊!”

    我拼命和纪云扯上关系,蹭他的热度,我想要在十八境活下来,我必须在这最后的关卡不择手段、不惜代价。

    放下那些廉价的羞耻,以及过度无用的尊严,如果因此能和纪云去到一个门里,也是再好不过了。

    无论是要我做什么也好,或者是要对纪云做什么也好,如果这是我能活下来而言付出的代价。

    我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哪怕,我曾经奉纪云为神,而你们要我亵渎神明。

    倘若和他合体,能超度我脱离这纯白地狱,我愿以身献祭,做个□□去挑逗勾引,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我的心里防线早已被摧毁,这一刻,我是真的疯了。

    四周喧嚣的声音倏尔退散的一干二净。

    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圣域里的钟声,空旷轻灵,涤荡人心,杂念消退,耳清目明。

    主神庄严肃穆发布任务,我获得了复活彩蛋,二十四小时极限拯救任务,如果这个时间段小说在榜单达到了某个位置,我将有几率被分配到纪云的门。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淑芬微不可闻的叹息。

    我内心极度悲哀,却感受到来自于神明眷顾的力量,在那些虚耗的时光里被粉碎的意志似乎又回春的迹象,我感觉到了清醒,本来混乱疯魔的大脑被人洗涤干净,我身体每一块肌肉都被重新注入生机。

    机体被重启的感觉很奇妙,清醒地经历从疯魔到理智的过程难以描述,但我想,我是短暂地活了过来。

    停滞的时间在我这儿,二十四小时拯救任务在真实世界流逝,她们热火朝天,我悲悲戚戚惶惶不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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