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到郊外一处寺院,进入到里面,叶琬愔还有些好奇。

    寺内和尚似乎同容奕熟悉,见到他来时就立刻迎过来,容奕连忙回礼。

    寺院里的人没有再打扰他们,让白芷在院里侯着,容奕带着叶琬愔一路前往后山,来到高处才停了下来。

    她起初还在好奇容奕为何将她带到这里,但他接下来的话,让她犹如被石头重重压着,喘不过气来。

    容奕指着不远处,轻声问道:“你看见那些坟墓了吗?那里埋葬的,就是你要找的精密卫,还有死在那场战役中的将士。”

    什么意思?叶琬愔惊呆了,顺着容奕指着的方向望过去,直接让她看到那心惊的一幕。

    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土堆布满在山头,土堆前都立着一块木牌,若离得近些,能发现上面是空白一处,未留有人名。

    她下了高处,无言走到这些坟墓面前,没觉着害怕,只是心底震惊到无法言语。

    “我带人将他们一个个偷偷带回庆州埋葬在这里,却不敢为他们立碑,只因他们是世人口中的卖国贼。”

    容奕跟在她身后,看着这些无名碑,眼底尽是隐忍。

    叶琬愔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她以前只当是容奕不让她见这些人,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人早已长埋地下。

    “渚益一战,东周兵力众多,饶是有精密卫在也有些吃力,当时我们寡不敌众,你爹让我离开去请援兵,等我回来时,只见沙场尸横遍野,血流到了溧水,就连河水都被染红。”

    他还记得那场战役,当时他也受了伤,找到援兵时自己已经累倒在地,通知他们赶往溧水,而在溧水顽命抵抗的将士,本以为来的是希望,却没想到是催命符。

    他走到叶琬愔身旁,心里愧疚,“经过那一战,精密卫余我之外,全部损失殆尽。”

    叶琬愔伸手触摸这那一块块木牌,红着眼道:“你明明知道他们是被冤枉的,为何不说出来?”

    容奕低下头,满是感伤,“你也知道是谁想要除掉他们,在那样的情况下,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出来。”

    叶琬愔心中仇恨之火烧得更加旺盛,也是,乾帝要除了他们,谁敢反抗,只怕下场如他们一样,连尸体没没有人敢收。

    她缓慢挪动脚步,动作有些许呆滞,对于这件事,她心中久久无法消化掉。

    背对着容奕,想了许久,叶琬愔才将心里的话狠心的说出来:“那场战事,死的怎么不是你?”

    凭什么,那些人保家卫国拼死守护,他容奕有什么脸面一个人苟且偷生?

    容奕想解释,却又发现不知该如何解释,最后也只能沉声。

    死的怎么不是你?

    容奕心中反复念叨这几个字,最后苦笑。

    “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不是我想你死,是你本就不活过在这世上,明知道他们含冤而死,这么多年却不作为,不为他们正名,你辜负了他们对你的期望。”

    他就应该死在那场战役之中,也好过如今一个人无所作为。

    叶琬愔回过头望向他,眼底尽是失望,“容奕,以前,是我错看你了。”

    是她被他的外表迷花了眼,才让她的双眼蒙蔽了这么多年。

    她抬头望着天空,觉着脚步沉重,两眼瞬间变得空洞无神,透着一股麻木神色。

    容奕站在她身后低着头,满是愧疚到不敢看她,他就像被扔进无边的冰冷的水中,难受得无法呼吸。

    他也不知道为何到最后事情会变成这样了,前世死前他后悔万分,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以为可以回到原点,却不想最终两人还是越走越远,重蹈覆辙。

    他抿着嘴唇,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他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现在的容奕,已经让叶琬愔再难倾心,她重重的叹了气,然后说道:“将高茂交给我吧!”

    有些事,是该做个了断了。

    “你要做什么?”容奕神情紧张,怕她会做傻事,一脸担心道,“若你要去做危险的事,我绝不让。”

    高茂是渚益之战的知情者,叶昭房中的通敌书信也是叶临命他放置的,叶昭死后他也消失不见,容奕也是在一年前查到他的踪迹。

    策划叶昭通敌和越王谋反一事中他也起到重要角色,事成后被叶临追杀,企图灭口,不过被叶琬愔吩咐容奕派人救了下来。

    利用高茂揭露那些被沉埋的真相是步险棋,他怕叶琬愔犯险。

    可叶琬愔不怕,容奕不敢做的事,她敢,她要亲手揭露乾帝那自私虚伪的真面目,她要还那些冤死的将士一个公道。

    她不顾容奕的反对,执意道:“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我的安排。”

    叶琬愔瞥了他眼,然后与他擦肩而过,快步离开,只留下容奕一人站在原地,望着无边的坟墓独自叹息。

    ……

    李瓒坐于案前,眼睛一直未挪开过手上拿着的文书,直看到最后一字,他的心还久久尚未平复。

    抬头看向下方跪着的叶琬愔,还有一旁站着的皇后,他定了神才问道:“这上面写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叶琬愔抬头看向李瓒,目光真切。

    李瓒看着一旁站着的皇后神色从容,又问道:“母后可是一早就知道了?”

    如若不然,为何表现得这么淡定?

    果然,皇后回答:“是!”

    “原来如此。”

    怪不得在越王和清河长公主死后她关闭了宫门,原来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一桩冤案。

    什么因为养病才不见他人,只怕是对这皇家里的勾心斗角失望了才将自己幽闭在那一方宫中的吧!

    他捏紧手上的文书,然后说道:“愔愔,你起来吧,此事,决不会让你白走这一遭。”

    叶琬愔起身,随后李瓒将她同皇后遣送出自己的宫中,然后向乾帝殿中而去。

    进入到殿内,李瓒将里头的人遣散出去,自己一人留下。

    “父皇。”李瓒坐在床边椅子上,轻轻喊了一声。

    乾帝转过头来,看清是他,然后放下心来。李瓒随同他说了好些话,到了最后,有意无意向乾帝问起越王的事来。

    “父皇觉着,三皇叔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忽而问起,乾帝马上警惕看他,然后缓慢回答:“背信弃义,乱臣贼子,死有余辜。”

    李瓒无声笑笑,“这样啊!”

    乾帝恶狠的表情呈现在脸上,让李瓒不知为何觉着很是讽刺。

    他离开了,不想再面对他,李瓒一出殿门,直接快速离开,向自己宫中而去……

    春雨绵绵之后,谷雨断霜,庆州的天气开始慢慢变热。

    大夏边境还是纷争不断,走了东周,又来北戎。

    如前世一样,北戎人攻打黎州,林望轩带领北府兵派往黎州,抵挡北戎人。

    可今生和前世还是有太多不一样,前世是北戎先攻打了大夏,林望轩死于黎州之后,东周才有意攻打大夏,今世却是反了过来。

    且今世林望轩和闻人曦尚未成亲,本是打算待其及笄之后两人便成亲,却不想还没来得及林望轩就被派去黎州。

    这一仗,不知又打到何时?

    闻人曦同林望轩依依不舍,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荷包递给对方,“这是我特意去求的平安符,你一定要带好,我还等你回来娶我呢!”

    林望轩接过,紧紧握住然后藏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温柔说道:“等我回来。”

    闻人曦看着他点头,“嗯!”

    见时候不早,林望轩牵过闻人曦的手,用力握了一下随后放开,心中再有千般不舍,也得分开。

    他转身骑上马,临了回头看了看闻人曦,“回去吧!”

    叶琬愔站在闻人曦身后不远处,见林望轩走了一段距离后,她才过去,“我们走吧!”

    闻人曦点头,随她离开,时不时回头看着林望轩离去的背影,抓住丝帕的小手不自觉地捏紧。

    叶琬愔忧心忡忡,前世林望轩就是死在黎州的,不知重来一世,他是否能够脱困。

    她知道,依闻人曦对他的感情,前世林望轩死后她也没有独活,就是不知道今生若林望轩遭遇不测,闻人曦会不会做傻事。

    她回头看了一眼北府兵离去的影子,闻人曦是她的朋友,不管如何,这一世她都不会让他们两人如前世一般,双双而死。

    前世她从未见过林望轩,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知道他最后为守住黎州而死,也赞叹他是真的英雄。

    前世她赞颂两人的爱情,对两人还感到有些惋惜,今生一见,只有羡慕,她决定做些什么。

    而后她去找了李瓒,现如今李瓒正为前朝之事忙得焦头烂额,叶琬愔本不想前来打扰他的,可事关黎州之困,她不得不来。

    李瓒刚批完奏折,见外面通传叶琬愔到来,忙传她进来。

    “臣女拜见皇上。”

    “愔愔不必多礼。”李瓒连忙让她起身,随后询问她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叶琬愔也不拐弯,直接说出今日前来的目的,“臣女前来,是为黎州之事。”

    “黎州?”李瓒疑惑,“愔愔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黎州虽然易守难攻,但那里交通闭塞,若是与北戎长期打下去,只怕兵草短缺,所以臣女有一个提议。”

    她停顿了一下,李瓒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就算从其他地方调兵日夜赶往最快也要七日,何不先行派些兵马增援,以备不时之需?若真的打起来我们后方也有支援。”

    李瓒稍微思索了一下,还有些犹豫,“办法是可行,只是刚同东周歇战,现在大夏兵力尚有些不足,不只要顾黎州,还要看东周是否还会再次出兵。”

    如此一来,兵力确实有些不够,但是李瓒还是采纳了她的意见,“你先回去,此事我会好好考虑。”

    “好。”

    叶琬愔离开,李瓒想了一下,最后拟了一道圣旨。

    叶琬愔说得对,如今先解黎州之急,防备东周之事还是交给容奕,只是带兵支援黎州的人选,他要好好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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