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骊姜一脸呆气，眼神飘忽，又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体温稍微有点高”
不放心地摸摸她的手心：“手还是偏凉的”。
好像不是生病。
骊姜有些惊慌失措。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还在秦王的寝殿里，正在一边侍奉。她甚至清清楚楚地回想起自己盯着秦王宽阔的肩膀的那一瞬......
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犯困嘛......实在是没有办法.....要是能失忆就更好了。不管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
赢则的脸已经到了她面前，她努力睁圆双眼，试图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然而困意再次袭来，又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也布满红红的血丝和困意带来的泪光。
赢则十分无语。
他双手扶了她的上臂坐好，又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自己坐了回去。
骊姜悄悄地闭上眼睛。
谁知道片刻之后，他又转过身来，见她这样对无奈地说：“寡人准你先去睡了。”
骊姜马上瞪大眼睛挺直背颈，乖顺地笑笑：“妾根本不困。”
看赢则一脸不信，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她站起身来，绕着宫室走了两步，然后低吼一声，来了一个前手翻。
赢则又吓一跳。谁知她站定以后向自己笑笑，又转了两个侧手翻。
怕她还要再翻，赢则赶紧站起身来扯住她的手臂将人拉回来：“好了好了，寡人信你。”
说完忍不住翻个白眼道：“我看你不是困了，你是喝醉了。”总之是失去理智了。
见她如此，他只好又坐回去，继续看书，看一眼字，瞟一眼她。见她不再犯困，转而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出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看王上如此勤于政事，心中感慨”骊姜答道，“不，感动。”
赢则不以为意地笑笑：“寡人只恨韶光似箭而自己力有不逮。有生之年，不知能实现多少父兄的遗志。”
“是什么？”骊姜随口接话，“你父兄的遗志？”
赢则放下手中书卷，看着她一脸好奇，仰头一笑，颇为得意：“大秦虎狼之国的名声你没听过吗？当然是让这天下归一，周鼎归秦。”
“可是为何大家都想要天下归一呢？我不懂。”骊姜突然来精神了，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有些激动，“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打来打去的有什么好。”
或许是脑子还混沌着，这话问得颇为直白冒犯。
赢则愣了愣，认真地说道：“可是如果秦国不打别国，也会被别的国家打。强则强弱则亡的道理，数百年间上演了无数遍。”
“被灭掉的诸侯国的国君、宗室，又有谁会在乎他们的死活，我不愿意我的兄弟子女落得此等境地；被灭国的百姓成为敌国的奴隶、俘虏、劳力，我也不愿意秦川的百姓落得如此。”
骊姜张张嘴想说什么反驳他，却沉默了。相比起天下大义那一套，赢则答得倒也直白简单。
“譬如眼下的秦楚，两国相邻，为了自己国家的百姓有地可耕必然要扩大领土。我不去攻打楚国，楚国早晚会来打我秦国。等他们再去谋划合纵，今天要落得抗四国的就是秦了。”
烛光微微摇晃，他的眼神却十分坚定：“周鼎归秦，势在必得。”
王兄在周王大殿前举鼎折胫而卒。从他得到消息回国继位那天，周王鼎就变成了一根刺，刺在心里。
两人对坐无言。
骊姜心中想得全是故国：自己未曾谋面的祖父为之身死、父母为之奔走抑郁而终。姜戎没有打别的国家，但是却被乌洹灭亡。如果姜戎先未雨绸缪呢？命运会改变吗？
赢则想得是当下的秦国：群狼环伺、前途莫测。秦国既不算最强，也不算最弱；不会轻易被哪一国打败，可是如果被几国围攻，也颇为凶险。如果此次不重创楚国，等其稍有喘息的机会，必会转头攻秦。
一时间，安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烛火将要燃尽，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宫人走进来更换新烛。
赢则先站身起来，又双手拉起骊姜。
干脆自己也去睡觉算了。在这里看兵书也不过是求个心安。
过了两日，赢则派人送了一匹浅栗色的马给骊姜。
“王上说夫人这几日实在辛苦，特送来这匹温顺的骏马，并准许夫人去咸阳宫的后山跑马。”
工匠也一同而来，在锦绣宫后院加盖马厩。为了让马厩能和寝宫居室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甚至拆了隔壁宫室的一堵围墙。
“好嘛，这下可真的没人愿意和咱们做邻居了。”骊姜看着工匠们忙忙碌碌，转头对红霜说道。
他们正给地铺砖立桩，又给地面上盖了麦草。
绿染调侃卫常道：“卫小师傅这下真要哭鼻子了。王上已经看清夫人是不爱文只爱武。不仅争不过箭靶，更争不过这小马驹了。我看他以后是只能帮我打下手了。”
骊姜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秦王派来的内侍卫常总是一板一眼地教她写字，颇为无聊。大宫女红霜性格活泼好动，两人正是投缘，于是骊姜总是借着教红霜投箭，逃避学字，到现在也才认了个七七八八，写是更加不行了。
原本他们并没有箭，也没有靶子。是找了宫里旧的软垫，又捡了树枝削尖沾上石灰粉。虽然粗劣，倒也玩得津津有味。
卫常盯着进进出出运送木材的匠人，撇撇嘴哭丧着脸道：“王上和娘娘派我做什么，我心甘情愿。”
“两位师傅原谅我一次，字还是要继续学的。”她说着这话，眼睛却黏在小马驹子身上不肯挪开半点。一手牵缰绳，一手不住地抚摸着小马的脖颈。
那小马全身浅栗色皮毛，油光顺滑。额头上有一片不规则的白色，马鬃是稍深的栗色，配了同色的牛皮马鞍，右前蹄上也有一片白色。
小马看有人抚摸，轻轻踏了一步，甩了甩长长的尾巴，任由摆弄。
“你们说，它叫什么名字好呢？”骊姜眉眼弯弯，摸着小马的马鬃不撒手，“叫云彩行吗？看，她的蹄子上有一朵云彩。”
“云彩，云彩。”红霜念了两遍，“俏皮可爱，是个好名字。”
“云彩，倒是通俗易懂。”卫常抬头看看天，“是不是有点太过通俗，配不上这小马神骏的模样？王上听了怕不是要发笑。”
“那你说，叫什么好呢？小卫师傅？”骊姜调侃他。
卫常摆摆手道：“夫人，各位姐姐，可别再叫我师傅了，真是折煞了我。”
他想了想：“不如叫流云？”
“是好听些。”骊姜想了想，“然而流云易逝，让人听起来有些感伤。”
“不如叫飞云？”绿染提议，“飞于云上，化龙化鸟，在碧空里驰骋飞翔，舒展自如。”
“飞云，飞云。”骊姜一脸向往，“大善！飞云，快谢谢绿染姐姐给你起的好名字。”她说完开心地牵过小马转向绿染。
“飞云”扬了扬脖子，顺着上前走了两步。
绿染被这一人多高的小马吓了一跳，赶忙躲到红霜身后。
飞云左右看看，一脸无辜相。
绿染在红霜身后探头一看，忍俊不禁。众人也都笑起来。
等到了晚间，秦王来了锦绣宫用膳，看着骊姜盯着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又是倒酒又是布菜颇为殷勤。
他恍然觉得她眼神里的爱意都比平时真诚几分，不由得问道：“那小马就那么好吗？比那些珠宝锦缎都好？”
“都好，妾都喜欢。”骊姜努力让自己笑得不要太夸张，回答的滴水不漏。
然而马上她又忍不住补充道：“但是王上赐的飞云，奴婢格外喜欢。”
赢则十分无语：“早知道这样，在你进宫第一天，寡人就送你小马。”
说完他又有些自得道：“本王还是说到做到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提就是了。”
谁知道，当晚骊姜给飞云又是添草，又是添水。甚至都熄了烛台穿着寝衣躺在榻上了，又急急忙忙忙地翻出毯子来要给小马盖上。
“我突然想起来春天夜里会降温。”她带着一身寒意回来，不好意思地向赢则解释道。
赢则不禁自我怀疑：“突然想起来春天夜里降温，怎么这小小马驹竟比寡人还有魅力？”
第二天一大早，骊姜就迫不及待地牵着飞云去后山了。
没想到还碰上了其他人。
咸阳宫占地广大，依山傍水而建。所谓后山，其实是在咸阳宫西北面的林苑中的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灵山。
灵山有南北两个山头，称为南山和北山，中间有溪流穿过。南山更加低矮，长满矮草，山脚下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名叫清湖；北山稍稍高大，除了细草，也长些些郁郁葱葱的林木。
天气好的时候，南北山顶遥遥相望，相互人影可见。
眼下，骊姜正牵着她的飞云，在湖边走走停停，散步吃草。飞云停下来低头喝水，骊姜便也跟着停下来，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它喝水。
从她站的地方可以看到北山的轮廓，山色青葱，景色如画，眼前湖面开阔，平滑如镜。
此时，远处泛来一叶小舟，徐徐向岸边飘来。
舟头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紫衣华服少女，头戴一顶青黄的草帽，正专注地盯着手里的鱼竿。
在清湖的小舟上钓鱼，多半是秦宫里的人。只是骊姜并不认得，所以站在岸边没有出声。
少女看见有人，一边指挥船夫靠岸，一边站在船头向骊姜开心地招手喊着：“你的小马好可爱呀！漂亮姐姐！请问你是哪位啊？怎么之前没有见过？”
见来人如此活泼热情，骊姜也向她展颜一笑挥挥手道：“我名叫骊姜，才进宫月余不久。请问姑娘是？”
那少女听了她介绍自己，反而收了笑容再不答话了。
说话间，小舟已靠岸。
等小舟停稳，少女把鱼竿收好拿在手里。她摘了草帽背在身后，然后从船头上直接跨一大步跳到了岸边，也不在意有泥水溅到了裙角上。
等走到骊姜身旁，上下打量她一番，那紫衣少女撇撇嘴说道：“骊姜？原来你就是那个惹得太后烦心，又挑拨了王上和王后的坏女人？”
说着围着她绕起圈子，晃着手里的鱼竿道：“长得也不过如此，满脸心计，却恃宠而骄，横行后宫。”
见她态度突变，骊姜也板起脸来，回嘴道：“我一个小小女子，如何能横行后宫，又如何挑拨君后？姑娘实在是高看了我。”说完轻拽了一下还在喝水的飞云，就要离开。
那少女看到她要走，上前一步相拦：“你的小马又是哪里来的？不会是背着王兄偷来的吧？”
听她如此蛮不讲理，骊姜已是十分恼火，瞪了她一眼，并不接话，回身跨马掉转马头。
那少女张开双臂挡在马前：“小小婢子，如此无礼。哼，不回话还要跑，怕不是心虚了吗？不会马真的是偷来的吧？果然身份低贱的人就是德行也是一样龌龊。”
“姑娘倒也不用以身份来贬低我的品德。我们初次见面就如此咄咄逼，我看你才是无礼至极！”骊姜努力遏制心中怒气，带着飞云后退了两步。
“我要你下马来给我赔礼。”那少女反而上前两步。
骊姜再退，她又上前。
她实在忍不住，大声斥道：“我才不管你是谁。我问心无愧，凭什么要给你赔礼。再不让开，马鞭可要甩到你身上了。”说着扬鞭虚抽一下。
鞭子在空中发出极响亮的“咻”声。
那紫衣少女不甘示弱，就要用长长的鱼竿去挑骊姜的马鞭。
不放心地摸摸她的手心：“手还是偏凉的”。
好像不是生病。
骊姜有些惊慌失措。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还在秦王的寝殿里，正在一边侍奉。她甚至清清楚楚地回想起自己盯着秦王宽阔的肩膀的那一瞬......
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犯困嘛......实在是没有办法.....要是能失忆就更好了。不管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
赢则的脸已经到了她面前，她努力睁圆双眼，试图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然而困意再次袭来，又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也布满红红的血丝和困意带来的泪光。
赢则十分无语。
他双手扶了她的上臂坐好，又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自己坐了回去。
骊姜悄悄地闭上眼睛。
谁知道片刻之后，他又转过身来，见她这样对无奈地说：“寡人准你先去睡了。”
骊姜马上瞪大眼睛挺直背颈，乖顺地笑笑：“妾根本不困。”
看赢则一脸不信，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她站起身来，绕着宫室走了两步，然后低吼一声，来了一个前手翻。
赢则又吓一跳。谁知她站定以后向自己笑笑，又转了两个侧手翻。
怕她还要再翻，赢则赶紧站起身来扯住她的手臂将人拉回来：“好了好了，寡人信你。”
说完忍不住翻个白眼道：“我看你不是困了，你是喝醉了。”总之是失去理智了。
见她如此，他只好又坐回去，继续看书，看一眼字，瞟一眼她。见她不再犯困，转而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出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看王上如此勤于政事，心中感慨”骊姜答道，“不，感动。”
赢则不以为意地笑笑：“寡人只恨韶光似箭而自己力有不逮。有生之年，不知能实现多少父兄的遗志。”
“是什么？”骊姜随口接话，“你父兄的遗志？”
赢则放下手中书卷，看着她一脸好奇，仰头一笑，颇为得意：“大秦虎狼之国的名声你没听过吗？当然是让这天下归一，周鼎归秦。”
“可是为何大家都想要天下归一呢？我不懂。”骊姜突然来精神了，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有些激动，“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打来打去的有什么好。”
或许是脑子还混沌着，这话问得颇为直白冒犯。
赢则愣了愣，认真地说道：“可是如果秦国不打别国，也会被别的国家打。强则强弱则亡的道理，数百年间上演了无数遍。”
“被灭掉的诸侯国的国君、宗室，又有谁会在乎他们的死活，我不愿意我的兄弟子女落得此等境地；被灭国的百姓成为敌国的奴隶、俘虏、劳力，我也不愿意秦川的百姓落得如此。”
骊姜张张嘴想说什么反驳他，却沉默了。相比起天下大义那一套，赢则答得倒也直白简单。
“譬如眼下的秦楚，两国相邻，为了自己国家的百姓有地可耕必然要扩大领土。我不去攻打楚国，楚国早晚会来打我秦国。等他们再去谋划合纵，今天要落得抗四国的就是秦了。”
烛光微微摇晃，他的眼神却十分坚定：“周鼎归秦，势在必得。”
王兄在周王大殿前举鼎折胫而卒。从他得到消息回国继位那天，周王鼎就变成了一根刺，刺在心里。
两人对坐无言。
骊姜心中想得全是故国：自己未曾谋面的祖父为之身死、父母为之奔走抑郁而终。姜戎没有打别的国家，但是却被乌洹灭亡。如果姜戎先未雨绸缪呢？命运会改变吗？
赢则想得是当下的秦国：群狼环伺、前途莫测。秦国既不算最强，也不算最弱；不会轻易被哪一国打败，可是如果被几国围攻，也颇为凶险。如果此次不重创楚国，等其稍有喘息的机会，必会转头攻秦。
一时间，安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烛火将要燃尽，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宫人走进来更换新烛。
赢则先站身起来，又双手拉起骊姜。
干脆自己也去睡觉算了。在这里看兵书也不过是求个心安。
过了两日，赢则派人送了一匹浅栗色的马给骊姜。
“王上说夫人这几日实在辛苦，特送来这匹温顺的骏马，并准许夫人去咸阳宫的后山跑马。”
工匠也一同而来，在锦绣宫后院加盖马厩。为了让马厩能和寝宫居室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甚至拆了隔壁宫室的一堵围墙。
“好嘛，这下可真的没人愿意和咱们做邻居了。”骊姜看着工匠们忙忙碌碌，转头对红霜说道。
他们正给地铺砖立桩，又给地面上盖了麦草。
绿染调侃卫常道：“卫小师傅这下真要哭鼻子了。王上已经看清夫人是不爱文只爱武。不仅争不过箭靶，更争不过这小马驹了。我看他以后是只能帮我打下手了。”
骊姜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秦王派来的内侍卫常总是一板一眼地教她写字，颇为无聊。大宫女红霜性格活泼好动，两人正是投缘，于是骊姜总是借着教红霜投箭，逃避学字，到现在也才认了个七七八八，写是更加不行了。
原本他们并没有箭，也没有靶子。是找了宫里旧的软垫，又捡了树枝削尖沾上石灰粉。虽然粗劣，倒也玩得津津有味。
卫常盯着进进出出运送木材的匠人，撇撇嘴哭丧着脸道：“王上和娘娘派我做什么，我心甘情愿。”
“两位师傅原谅我一次，字还是要继续学的。”她说着这话，眼睛却黏在小马驹子身上不肯挪开半点。一手牵缰绳，一手不住地抚摸着小马的脖颈。
那小马全身浅栗色皮毛，油光顺滑。额头上有一片不规则的白色，马鬃是稍深的栗色，配了同色的牛皮马鞍，右前蹄上也有一片白色。
小马看有人抚摸，轻轻踏了一步，甩了甩长长的尾巴，任由摆弄。
“你们说，它叫什么名字好呢？”骊姜眉眼弯弯，摸着小马的马鬃不撒手，“叫云彩行吗？看，她的蹄子上有一朵云彩。”
“云彩，云彩。”红霜念了两遍，“俏皮可爱，是个好名字。”
“云彩，倒是通俗易懂。”卫常抬头看看天，“是不是有点太过通俗，配不上这小马神骏的模样？王上听了怕不是要发笑。”
“那你说，叫什么好呢？小卫师傅？”骊姜调侃他。
卫常摆摆手道：“夫人，各位姐姐，可别再叫我师傅了，真是折煞了我。”
他想了想：“不如叫流云？”
“是好听些。”骊姜想了想，“然而流云易逝，让人听起来有些感伤。”
“不如叫飞云？”绿染提议，“飞于云上，化龙化鸟，在碧空里驰骋飞翔，舒展自如。”
“飞云，飞云。”骊姜一脸向往，“大善！飞云，快谢谢绿染姐姐给你起的好名字。”她说完开心地牵过小马转向绿染。
“飞云”扬了扬脖子，顺着上前走了两步。
绿染被这一人多高的小马吓了一跳，赶忙躲到红霜身后。
飞云左右看看，一脸无辜相。
绿染在红霜身后探头一看，忍俊不禁。众人也都笑起来。
等到了晚间，秦王来了锦绣宫用膳，看着骊姜盯着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又是倒酒又是布菜颇为殷勤。
他恍然觉得她眼神里的爱意都比平时真诚几分，不由得问道：“那小马就那么好吗？比那些珠宝锦缎都好？”
“都好，妾都喜欢。”骊姜努力让自己笑得不要太夸张，回答的滴水不漏。
然而马上她又忍不住补充道：“但是王上赐的飞云，奴婢格外喜欢。”
赢则十分无语：“早知道这样，在你进宫第一天，寡人就送你小马。”
说完他又有些自得道：“本王还是说到做到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提就是了。”
谁知道，当晚骊姜给飞云又是添草，又是添水。甚至都熄了烛台穿着寝衣躺在榻上了，又急急忙忙忙地翻出毯子来要给小马盖上。
“我突然想起来春天夜里会降温。”她带着一身寒意回来，不好意思地向赢则解释道。
赢则不禁自我怀疑：“突然想起来春天夜里降温，怎么这小小马驹竟比寡人还有魅力？”
第二天一大早，骊姜就迫不及待地牵着飞云去后山了。
没想到还碰上了其他人。
咸阳宫占地广大，依山傍水而建。所谓后山，其实是在咸阳宫西北面的林苑中的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灵山。
灵山有南北两个山头，称为南山和北山，中间有溪流穿过。南山更加低矮，长满矮草，山脚下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名叫清湖；北山稍稍高大，除了细草，也长些些郁郁葱葱的林木。
天气好的时候，南北山顶遥遥相望，相互人影可见。
眼下，骊姜正牵着她的飞云，在湖边走走停停，散步吃草。飞云停下来低头喝水，骊姜便也跟着停下来，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它喝水。
从她站的地方可以看到北山的轮廓，山色青葱，景色如画，眼前湖面开阔，平滑如镜。
此时，远处泛来一叶小舟，徐徐向岸边飘来。
舟头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紫衣华服少女，头戴一顶青黄的草帽，正专注地盯着手里的鱼竿。
在清湖的小舟上钓鱼，多半是秦宫里的人。只是骊姜并不认得，所以站在岸边没有出声。
少女看见有人，一边指挥船夫靠岸，一边站在船头向骊姜开心地招手喊着：“你的小马好可爱呀！漂亮姐姐！请问你是哪位啊？怎么之前没有见过？”
见来人如此活泼热情，骊姜也向她展颜一笑挥挥手道：“我名叫骊姜，才进宫月余不久。请问姑娘是？”
那少女听了她介绍自己，反而收了笑容再不答话了。
说话间，小舟已靠岸。
等小舟停稳，少女把鱼竿收好拿在手里。她摘了草帽背在身后，然后从船头上直接跨一大步跳到了岸边，也不在意有泥水溅到了裙角上。
等走到骊姜身旁，上下打量她一番，那紫衣少女撇撇嘴说道：“骊姜？原来你就是那个惹得太后烦心，又挑拨了王上和王后的坏女人？”
说着围着她绕起圈子，晃着手里的鱼竿道：“长得也不过如此，满脸心计，却恃宠而骄，横行后宫。”
见她态度突变，骊姜也板起脸来，回嘴道：“我一个小小女子，如何能横行后宫，又如何挑拨君后？姑娘实在是高看了我。”说完轻拽了一下还在喝水的飞云，就要离开。
那少女看到她要走，上前一步相拦：“你的小马又是哪里来的？不会是背着王兄偷来的吧？”
听她如此蛮不讲理，骊姜已是十分恼火，瞪了她一眼，并不接话，回身跨马掉转马头。
那少女张开双臂挡在马前：“小小婢子，如此无礼。哼，不回话还要跑，怕不是心虚了吗？不会马真的是偷来的吧？果然身份低贱的人就是德行也是一样龌龊。”
“姑娘倒也不用以身份来贬低我的品德。我们初次见面就如此咄咄逼，我看你才是无礼至极！”骊姜努力遏制心中怒气，带着飞云后退了两步。
“我要你下马来给我赔礼。”那少女反而上前两步。
骊姜再退，她又上前。
她实在忍不住，大声斥道：“我才不管你是谁。我问心无愧，凭什么要给你赔礼。再不让开，马鞭可要甩到你身上了。”说着扬鞭虚抽一下。
鞭子在空中发出极响亮的“咻”声。
那紫衣少女不甘示弱，就要用长长的鱼竿去挑骊姜的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