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使者向我王禀报,沿河战线狭长,我与秦、魏、韩三国将领商议过,他们也都同意暂时驻守。”匡归拧着浓眉,苦口婆心地向使者解释。

    他一脸严肃地说:“楚军熟悉地形,那燕槐派兵在每一处可以渡河的地方都不停地巡逻、放箭。现在冒进渡河,无异于让我大齐兵士们去送命,我绝不能这么做。”

    使者见他这样说并不买账,只是捻着唇上的小胡子,继续言辞苛刻地相逼迫:“将军啊,王上说秦国在西已经占了数座城池,得了不少便宜。匡将军可别被秦王的指东打西给骗了去,让我齐人白白被他利用。”

    匡归无奈地说:“还请回禀王上,兵神孙子曾曰,‘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此乃用兵之变通,请王上恕臣下不能马上渡河。”

    “王上的诏命我已收到,使者请回。匡归一定会以大齐的利益为先,请王上安心。”

    话毕,恭恭敬敬地将齐使请出了军帐。

    在齐军军帐的对岸,郁郁葱葱,树影婆娑。

    几名楚国士兵排成一列,无精打采地沿着河边巡逻,偶尔停下来向着对面树丛空放几箭。

    楚国军帐,燕槐也收到了楚王催促的诏命。

    楚国近年连年征战,农事还未恢复,国内粮草已经吃紧。于是楚王派使者亲自到前线来催促,要他务必退敌,还要速战速决。

    燕槐正低头奋笔疾书,写信向楚王解释。

    等他写好了信,送走使者,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一仗打的实在是窝囊。

    锦绣宫里,骊姜也收到一封以帛写就的信。

    她正双手攥着那封看似平平无奇的信,面色发白,紧咬下唇。

    信是一位乐师亲自送来的。内容看似平常,骊姜读完却觉得字字都令人惊心,连那锦帛都烫手不已。

    她又收到关于红玉下落的消息了,真假难辨。随之而来的还有对她的“问候”和“请求”:那人要她找机会挑拨赢则和巴地的关系,对赢则的疑心推波助澜。最重要的是,还要她找机会窃取秦国的作战计划并送出宫去。

    话语中还隐隐透着威胁:若是她全无回应,一边红玉可能会有未知的危险,另一边那人会想办法“揭露”她的身份。

    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急得要掉下眼泪来。左思右想,终于还是斟酌着措辞回了信。

    另一边,庆熙宫内。

    唐清心中烦闷,火气不散,斜靠在榻上。两个小宫娥正立在一旁轮流给她打扇子。

    不一会儿,魏白进来了。

    她一进屋内就开口笑道:“清姐姐如何这么急着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唐清仰脸去看她,面上显出几分不快来:“我问你,你是不是去锦绣宫了?还和那婢子交好?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咱们谁都不理她?”

    她虽这样急切地质问,魏白却不紧不慢地倚到她身边撒娇道:“我的清姐姐,我自然是同你一起的。你又何必恼我?”

    “那你还主动去看她?”唐清瞪她。

    “这不是知己知彼嘛。”魏白笑眯眯地反问,“姐姐熟知兵书,怎么反而因为这种小事怪起我来了?”

    “那你便说说,你现在知彼知什么了?”唐清大剌剌地翻个白眼,接着她的话问。

    “我现在知道了,她虽然只是个长使,却可能是姐姐以后的最大对手,野心不容小视。”魏白一本正经地说。

    唐清听了忙挥挥手,起身屏退了众人。

    “怎么说?我倒是没有看出来。”

    “上次姐姐落水,她反而也跳下水去救,这般心机就不容小觑。虽然太后不吃她这一套,但是在王上面前却彻底洗清了自己,不得不说是颇有城府。”

    “哦?竟是如此?”唐清幽幽地道,话语中尽是质疑,心中却已是信了七八分的。

    “前几日我去拜访她,闲聊中我听她言辞间颇为自得,暗示我说王上早晚会封她美人。如此看来,她与姐姐平起平坐指日可待。”

    唐清皱起眉头,心中既忧又愁,更觉天气燥热烦闷。

    数日之后,一个日暖风和的下午。

    后山的清湖边上,水草丰茂。微风吹过,岸边芦苇摇曳成波。

    骊姜正牵着她的栗色小马飞云走在湖边,赢佑月蹦蹦跳跳地走在她另一侧,两人有说有笑,偶尔停下来片刻,等飞云喝水。

    骊姜一脸怜爱地看着飞云——看到它,她总能回忆起小时候在草原上策马狂奔、无忧无虑的日子。

    “这小马可真漂亮,右蹄的这片白色真像是踏云而来。看它皮光毛顺,姐姐平日一定照顾的极好。”佑月赞叹道。她边说边轻轻抚过它的背脊。

    小马温顺地低低头,任她抚摸。

    “我在秦宫里这几个月,相比起许多人来,倒是和飞云更亲近。它可不是我的坐骑,也不是宠物,而是有灵性的生命,是我的朋友。”骊姜眉眼弯弯,手指穿过飞云被她编成小辫子的马鬃,轻轻梳理着。

    佑月听了这话抿了抿嘴角,低了头没有回应。

    骊姜继续欢快地道:”飞云好像也很喜欢公主,这真是太好了,一会儿公主和它接触起来也会更加容易。”

    佑月问道:“姐姐,你是天生就会骑马吗?”

    骊姜忍俊不禁,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小时候,我每次问母亲我是怎么生出来的,她就一脸神秘地说,我是天上的神马驮在背上送给她的。”

    见佑月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骊姜有嗔笑道:“傻瓜,当然不是。”

    “我也是跟着师傅刻苦学了的。只是学骑马射箭可比学读书写字快乐多了。”

    最近她正尝试着去读那一堆赢则给的《秦律》,却怎么也读不通,更加不能理解。然而他因为战事已经够烦的了,她也不好总是去问,只好囫囵着看看,一知半解。她想着等过几天再去问他。

    佑月看她说起读书皱了鼻子,不由得也笑了起来:“骑马我不懂,读书写字我倒是同意。真是一件......嗯,大不容易的事情。”

    两人说笑间,走到了平坦开阔的地方。

    “这里视野开阔,公主不如上马一试。”

    于是骊姜扶着佑月爬上马背,两人一马牵着绳子慢慢走着。骊姜边走边给佑月讲解要点。

    “在马上要挺直身体,不然会很累。”听骊姜说,佑月马上挺直上身。

    “要多和你的马沟通,马是有灵性的动物,可以知悉你的心意,成为你的伙伴。”飞云打了个响鼻。

    “上坡时,要顺势前倾身体;同样地,下坡时要后仰。一切都要顺势而为,不可以拗着马的动作来。”

    “最重要的就是,千万别放开缰绳,尤其是紧急情况下。”

    见佑月认真点点头,骊姜放下心来道:“你和飞云已经亲近,又有我在一旁,不必担心。这些都不急在一时。”

    佑月从没有骑过马,在马背上一颠一颠地小步前行,也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激动。

    两人又在附近走了几圈,骊姜扶了她下马来,在草地上坐下休息。

    飞云在不远处慢慢踱步。它低头寻找鲜美多汁的草叶,然后抬头慢慢咀嚼,像个流浪的诗人。

    闲聊一阵,佑月问道:“骊姜姐姐,我今日能自己骑着跑几圈吗?”

    “学骑马不急在一时,最好还是循序渐进地来,也安全些。”见她如此积极,骊姜十分惊讶,认真地回道。

    “好姐姐,求你了。我实在心痒,就只小步地在这里跑几圈。飞云又乖,不会有事的。”佑月抱着她的手臂,低头撒娇。

    骊姜犹豫了一下。她觉得这实在有点冒险,更何况今天两人连侍卫都没有带,只有几个宫人远远地缀着。

    然而禁不住佑月撒娇,她想到自己学骑马的时候也是玩心很重,便点了点头。

    佑月兴奋地一蹦而起。

    “那公主千万要抓紧了缰绳,就在眼前这一片平地,千万别跑远了。”骊姜又不放心地嘱托道。

    说完还是扶佑月上了马,又把手里的缰绳递给了她。佑月欢快地接了,笑嘻嘻地点点头。

    她轻抚了抚飞云的脖子。“好孩子,慢慢来。”

    飞云轻轻喷个响鼻,侧过头蹭了蹭她的手掌,编成小辫的马鬃擦过骊姜的耳侧。

    佑月上了马,面色紧张,略带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手里紧紧攥着马缰。紧接着,她就带着飞云向着前面开阔地草地小步跑起来。

    清脆的马蹄声“哒哒”响起。

    骊姜欣慰地看着一人一马,心中升起成就感。

    跑了几圈后,佑月缓缓停了在不远处,在原地打转。

    小马毫无所觉,偶尔停下来去嗅地上的鲜草。

    骊姜以为她累了,就要上前去。

    佑月看她向自己走过来,似乎犹豫了一下,紧接着拉动缰绳掉转马头,又跑了起来。

    这一次却直直跑向南山的山坡。

    “公主!佑月!你慢点!”骊姜见她调皮贪玩,有些着急地大喊。

    一人一马却越跑越快。

    骊姜以为小马还是不够熟悉背上的人,受了惊吓发了野性,她提起衣摆向他们跑去。

    然而两条腿怎么追得上飞奔的骏马。

    远远地,骊姜看到飞云突然“吁”地长啸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发足向前窜出去。

    马上的佑月控住不住发狂的马匹,松了手里的缰绳,被甩在地上,顺着山坡向下滚去。

    飞云丝毫不停,“嘶嘶”悲鸣着向山坡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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