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他手中接过了钥匙,让周安两人待在琴房,拿起了再一次被他放在角落里的吉他,大步走向阳台。

    我弹着自己编得一首小曲,音乐节奏偏简单,我小声哼着,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就把词念了出来。

    “我在四壁的白墙。”

    “看到飞鸟和太阳。”

    “风告诉了我你的名字。”

    “小孩的灵魂总不走丢。”

    苏青州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出言打断我的弹奏,就这样任由我继续弹下去。

    风慢慢静止,他的呼吸变得平静而沉稳。我慢慢蹲在他的身边,发现他睡得很熟,整个人双手环胸做着保护姿态。房间里面依旧传来周安女士与钢琴的合奏,而我这样看着他,岁月在为我们停留。

    后来,我们几个人一起把苏青州弄到了卧室的床上。他的房间和杂乱的卧室有着鲜明的对比,所有的物品都摆放整齐,而且几乎是一尘不染。

    周安和魏辙去客厅打扫卫生了,毕竟看着苏青州这个状态,也是没这个精力打扫的。至于他爸苏烈,更不用想了。他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多得是想都不敢想的。

    就在我正准备离开卧室的时候,我看到有一个相框被压在一列摆放整齐的高高书后。

    里面是一张相片,三人合照。

    可是相片有非常明显撕碎的痕迹,再一次用胶带艰难拼凑出来。右边的女人和苏青州眉眼长得很像,比之他还要更加温柔。而苏烈的模样比我昨天见到得要好很多了,精气神十足,就连拍照的时候,都望着他的妻子。

    眼睛里全是爱意,那样的裸露,让人足以想象他的用情至深。

    苏青州小时候则长得更加可爱,整个人小小一只窝在那里,让人很像捏捏他的小脸。一定很滑,毕竟小孩子的皮肤状态都很好。

    我摸上了相框的玻璃,从后面把这张照片取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照片背后写了一行字。

    “我想你了。”

    “妈,我该怎么办啊?”

    时间落款于1995年,三年前。那年苏青州应该才14岁。

    我的手微微颤了颤,把照片放了进去,相框放好。径直走到了客厅帮他们打扫着卫生。

    等到走的时候,我就直接把周安女士拉到一边,她有些惊讶地望着我,似乎是觉得我的行为有些奇怪。

    “苏青州的妈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安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中多了一种了然。

    “当年的事情,闹得其实挺大的。”

    “我们这儿本来是职工宿舍,我妈和他爸原来是一个工厂里的同事,后来各自成了婚,楼上楼下的也好照应。”

    “我听我妈讲,他妈妈常舒在国外待过几年,和他爸爸相知,相识,相爱。然后就有了苏青州。他妈妈是我们市里音乐队的队员,而且绘画也特别厉害,真的是不愧是才女。小的时候啊,我们就常常能听到他家里传出来歌声。”

    “苏青州从小就表现出了极好的音乐天赋,当时是学校里的一个演出,他央着自己的爸妈去看。小孩子呀,这都是很正常的,很多家长都去了啊。苏烈那天本来是打算和常舒去看电影的,而且他向来对儿子比较严厉,比较侧重于培养”

    周安顿了一下,皱着眉,似乎是在寻找一个比较合适的形容词汇。

    “独立能力。”

    “可是,常舒那天还是去了。本来看完表演,等苏烈下了班刚好一起去看电影。可是,苏烈一直在电影院门口等着,一直都没等到常舒的到来。”

    “事实上,苏青州也没有看到他妈妈。”

    我心上浮现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我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此时此刻居然紧张得有点想吐。

    周安也叹了口气,似乎是并不想说下去了。

    “他妈妈,常阿姨,在去学校的路上,遇上车祸,当场死亡。”

    我像规避伤害一样突然紧紧闭起了双眼,甚至都能感觉到眼角有点湿润。

    这些事情苏青州从来都没有跟我讲过,也许是他觉得没有必要,也是是他觉得这个人不应该是我,也许是,他也早就忘记了,不想提起了。

    “后,后来呢?”

    周安耸了耸肩,看向了楼上的那户窗子,声音很轻。

    “你也看到了,后来苏叔就把所有罪责怪在了苏青州身上,把那个房间彻底上了锁。”

    我看着周安,又无能为力地把头扭开了。

    我很想问,他难道不能反抗吗?不能辩解吗?他难道不无辜吗?

    但是,其实这些东西还有意义吗?

    人已经回不来了不是吗?

    “几岁?”

    “啊?”

    我突然出声,周安顿了一顿,没有反应过来我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我看着她的眼睛,再一次重复了我说的话。

    “我想问,那年他多大。”

    周安转动着眼睛,仿佛在算着年纪,最后灵光一现,她说。

    “小升初那年,五年级。”

    直到吃完了晚饭回到了房里,我都一直处在一个游离的状态。

    我现在心里很乱,高考时周安女士突然起来的记忆空缺,沾了血和浓重雨水的气味,还有对一个人秘密记忆的深挖。

    我打开了日记本,深深吸了一口气,发现封面上展示了一行新的小字。

    注释:一月时间已到期,可以进行下一次查看。如果信息检测到两个查询人在一个时空里,且差距不远,您就能看到两个人的情况。”

    “系统?”

    “我在。”

    我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像魔怔了一般。

    “我要交易。我要看苏青州。”

    日记本上出现大幅度空白还有那种填空形状。我在查询人上写下了“苏青州”三个字,时间写了1998年12月20日,明天。

    由于时间覆盖问题,你过去了的日期记忆实则没有一点变化。

    所以,我只能看未来。

    眼睛开始逐渐失焦,我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头痛,就看到穿着校服的苏青州被人猛地推到了墙上。墙上很多石灰,是那种很老式的墙壁,他被推上去的时候整个人的身体都有明显的颤动。

    突然就整个人蹲在墙角剧烈咳嗽着,我顿时想过去把他给扶起来,却意识到自己现在根本连实体都没有,所以不可能能触碰到他。

    我看着他,发现事情正在慢慢地和我所认识的,所处的情景偏离。

    这个苏青州太过陌生了。连同整个人的感觉,氛围,神态。都和我所认识的这个人大相径庭,我看着他慢慢扶着粗糙的墙壁站了起来,用手背随意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喘了一口气,看着道路那头正在一步一步逼近的几个男人。

    他们年纪不算很大,顶多十六七岁,但是应该是没成年的。

    但是脸上基本上都写了三个字,“不好惹”。其中一个手里还拿了一块板砖,铁棍,饶是任何这个年纪的小孩见到样的场景都像跑,包括现在的我。

    可是,苏青州没有半点逃跑的意味。

    他反而是整个人都靠在墙上,双眼微闭着,身体虽挺直但是显得莫名脆弱,仿佛任何人都能在此刻推他一把立即倒地。他嘴角突然笑了笑,看着前方那个领头的人,嗓音沙哑着。

    “还有完没完?”

    语气很是强硬,没有半分示弱。

    那个领头人明显像个刺头,他直接就扯着苏青州的校服领子,再一次地丢到了墙上。对,没错,就是丢到了墙上。

    而且手上的动作立刻变成了死死地掐着苏青州的脖子,这个年纪男生的力气都不会很小,我看着苏青州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脸涨得通红,手无力地扒着墙面,指甲里面都可见地渗出了鲜血。

    “你不是狂吗?老子的女人你也敢抢?谁给你的胆子?”

章节目录

错轨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山月半轮秋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山月半轮秋并收藏错轨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