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扬带来的司机姓李,名叫李乾德,四十多岁的年纪,给肖扬当了四年多的司机了,驾驶技术和人品都很过关,因此肖扬很器重他,私下里喊他李哥,傅清韵便跟着肖扬一起喊他一声李哥。

    等傅清韵和肖扬坐进车里后,李乾德才跑去楼上搬行李,来回搬了两趟,第二趟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钱朵朵,他们两个人合力把后备箱塞得满满登登,实在塞不下的,就被钱朵朵抱在怀里,随后李乾德发动车子。钱朵朵坐副驾驶,肖扬和傅清韵坐后排。

    马上就要去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家里住着了,自车子发动起傅清韵就紧张地坐卧难安的,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借着欣赏窗外风景来放松心情,但随着道路两旁的景色越来越陌生,她不仅感觉不到丝毫的轻松,反而越来越紧张了。

    肖扬拉过她的右手握在他的手心里,借此平复她的情绪。

    傅清韵张了张口,想问肖扬一句,能不能先送她回她自己的家里住几天?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回去了。

    眼下她是肖扬的妻子,肖扬的家就是她自己的家啊,这怎么能说得清楚。

    再者,肖灿灿听说她今天出院,一大早就给她打过电话了,兴高采烈地告诉她,已经给她准备好出院礼物了呢,让她一定要按时回家。

    如果她不能按时回去,不知道小姑娘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成年人的世界好复杂,真怀念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傅清韵幽幽叹气。可实际上呢,对于她自己来说,“怀念”这两个字有些过于沉重了,因为“现在的她”本就是大三学生一枚啊,身在局中,何来怀念一说呢。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听到叹气声的肖扬侧过身来问傅清韵。

    傅清韵窘迫地摇头,“没有没有,我很好。”

    “清韵姐,这个手提袋里有一块毛绒毯子,拿出来给你盖腿吧,车内空调打得再高,还是有点凉呢。”坐在副驾驶的钱朵朵手脚麻利地从她抱着的那个手提袋里把毛绒毯子拿出来,转身往后递,肖扬顺手接了过来,盖在傅清韵腿上。

    “谢谢。”傅清韵对着肖扬和钱朵朵表达感谢。

    钱朵朵爽朗地摆动起右手,“不用客气的清韵姐,你再坚持一下哈,大概再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肖扬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后给出准确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十五分钟就能到。”说完后便将双手覆在傅清韵的右腿上,打算帮她按摩一下缓解腿部的不适感。

    傅清韵倏地就把右腿挪回她自己那一侧,然后又伸出双手迅速挡在她和肖扬之间,磕磕巴巴地拒绝肖扬,“不,不用,不至于,它很好,没有不舒服。”

    肖扬闻言点了点头,慢慢地把手缩了回来。

    “清韵姐,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刚认识我们肖总似的啊?可我听公司里的同事们说你和我们肖总都结婚好几年了……怎么看着不像呢?”从后视镜里看到傅清韵和肖扬相敬如宾的一番互动后,钱朵朵带着满腹狐疑问傅清韵。

    真是特别直爽的一姑娘。

    傅清韵讪讪地收回手,随即看向肖扬,肖扬朝她温和一笑,接着出声解释道,“我并没有把你失忆的事情告诉给公司里的人,他们只知道你生病住院了,并不清楚细节。”

    “哦,”傅清韵先是低低地回应一声,想了想之后便抬头看向钱朵朵的方向,回答她方才的疑惑,“我失忆了,对2016年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而2016年的时候我还没和你们肖总谈恋爱呢,所以,你的感觉是对的。”

    钱朵朵猛地向后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傅清韵,惊叹道,“这么酷的嘛,清韵姐!也就是说,你和我们肖总还要重新再谈一次恋爱咯?”

    没有悲伤,没有怜悯,有的是新奇又饱满的探索欲,瞬间便填满整座车厢。

    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啊!

    就连认知里还未走出象牙塔的傅清韵都不由得想对着钱朵朵感慨一句:年轻真好!

    钱朵朵这清奇的思考角度,直接就让傅清韵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毕竟自从醒来后,她就一心扑在想搞清楚祁练为什么劈腿上面去,心里再容不得思考其他,因此她每天都过得特别抑郁,也就忽略了她和肖扬还有酸酸甜甜的恋爱可以重新谈……

    往事不可追,如果她把重心转移到肖扬这里来,是不是以后的每一天就能过得开心一些了?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向右上方转移视线,原本想看一眼肖扬的表情来着,因为她想从肖扬的脸上先判断出肖扬的真实想法,看他是不是也想和她重新谈一场恋爱,毕竟人家都说婚姻难过七年之痒,她和肖扬已经结婚五年了,转眼就到第七年,万一肖扬不愿意呢,她可不会做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情。

    但她的视线还没转移到肖扬的脸上,就被车窗外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吸引走了,如果没看错的话,那道人影属于祁练!

    他又出现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可是城东,而她和祁练同住的小区在城西,两者之间相距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呢,况且她并不记得祁练来过这里,也不记得祁练提起过这里,那祁练就更没道理出现在这里。

    哦,不对,也不能这么肯定,因为她和祁练已经有七年没见过面了,在这七年里,祁练经历过什么她无从得知,因此他出现在这里好像也说得过去。

    那失忆前呢?她见过祁练了吗?面对面谈心?还是也像这次一样擦肩而过?

    虽然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但傅清韵根本来不及细想,况且她的脑子很乱,就算想细想也细想不了,她能做的就是立马趴在挡风玻璃上往后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未消失,她又转回身来猛敲驾驶座的椅背,边敲边央求李乾德停车。

    车内的其他三个人都被傅清韵这突如其来的失控行为给惊到了:

    李乾德赶紧向右打转向灯,驶近路边后快速把车停下;

    钱朵朵抱紧怀里的手提袋后惊疑不定地看向她;

    肖扬则迅速伸出手去握住她的胳膊,防止她因车速不稳摔到,之后又把她按回到座椅上,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轻柔且沉着地问她,“慢慢说,你看到什么了?”

    “祁练,是祁练,我看到祁练了,他还在那里!”傅清韵伸出食指,胡乱地指向车窗外,哭着说,“我要下车,他还没走远,我要去找他,当面问清楚……”

    祁练这两个字一从傅清韵的嘴里说出来,肖扬握着傅清韵胳膊的手便紧了紧,但处在慌乱中的傅清韵并没发现。

    正巧这时候李乾德已经把车停好了,肖扬便顺势打开他那一侧的车门,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傅清韵扶下车,等傅清韵站稳之后才开口问她,“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这边。”傅清韵抬手擦了一把眼泪,又用沾着泪水的手指指向祁运离开的方向,而她自己也朝那个方向转身,想追过去。

    但问题是她的腿还没好利索呢,走路都有些费劲,更别说追人了,要不是肖扬在她的身边站着,行动不便的她在抬脚的瞬间就趴地上去了。

    傅清韵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办法去追祁练,一时间急得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一下子去抓肖扬的手,一下子又猛地往后拢自己的头发,一下子又指向祁练消失的方向……很是无助的样子。但当她的视线和肖扬的视线对上后,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整个人也逐渐镇定下来,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她死死地拽住肖扬的胳膊央求肖扬,“班长,帮我去找他,求你了,帮帮我吧。”

    “好,我帮你。”肖扬说。

    接着他便抬手招来钱朵朵,叮嘱她扶好傅清韵,之后又对傅清韵说,“在这里等我。”

    安排好一切之后他拔腿就冲了出去。

    谁也不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什么,但他的动作毫不迟疑,冲出去的瞬间就像离弦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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