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男鬼回魂?

    流风飒飒拂过林海,连篝火都摇曳不安,而一道黑影贴着她,那双手从腰背慢慢爬升,让人幻视恐怖故事里,惨遭抛弃的男主角还魂归来。

    雪松开了迪达拉饱经摧残的脸肉,一手向后勾扯,指尖缠绕了飞段几缕银灰发,柔情蜜意的姿态,她的指骨却骤然收紧,几乎要把青年半边头发扯下来。

    “好玩吗?”

    将这颗毛茸茸的脑袋扯开一点,她稍稍偏过头,而另一只手,一下下用手背拍着他的脸。

    “我是说,私自跑到这,又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好玩吗?”

    这地方果然古怪,压制了她的感知,居然被人摸到背后还没发现!

    人吓人,吓死人,更别提她仇人还那么多。

    抛开她大晚上独自出门不谈,难道飞段就没有问题吗?

    都给他留字条了,写了明早就回,一点也不听话。

    在迪达拉愕然的眼神中,面前吵吵闹闹的大小姐突然换了副神情。

    唇角勾起恶劣的弧度,微微眯起的蓝瞳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傲慢,仿佛刚才的玩笑都是他幻想的错觉。

    偏偏这种看垃圾的眼神在她脸上也该死的适配。

    把那几盏灯笼放在旁边,迪达拉揉着被掐红了的脸,觉得这下该有好戏看了。

    毕竟飞段向来桀骜不驯,又极为狂妄,除了对邪神恭敬,和其他人一张嘴就是挑衅,肯定忍不了这种羞辱。

    最好打起来,让雪彻底对飞段厌烦。

    这样的话,他正好可以煽风点火,趁虚……

    不对、他只是看不过去,勉为其难安慰她一下而已!

    但事情并没有朝迪达拉幻想的方向发展。

    “你不高兴,就不好玩。”

    飞段顺从仰首,冲她温驯一笑。

    他的牙齿一颗颗整齐排列,饮过那样多的血,仍然白而锋利,像是两排细剑,在她面前却无害至极。

    他甚至还用侧脸主动顶起了女孩子的手背,轻轻摩挲。

    他眯起眼睛,格外餍足。

    “好疼!好喜欢!”

    迪达拉:“……”

    我靠有变态啊啊啊啊!

    陷入这种场面,他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这什么?这什么?这都什么啊?

    他顿时瞪圆了眼,欲要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你训狗呢?”

    “关你什么事?”

    雪正要甩开,少年的指腹按住她的手腕,拉人的力道还没过来,那掌心先裂开一条缝隙,一条软软的舌头探了出来,舌瓣还卷成一瓣花似的,悄悄嘬住了她。

    雪:?!

    不是,怎么你也?

    她把责怪飞段的话压下去,不得不先骂上另一边。

    “迪达拉你是不是有病?这时候你还舔我?别人怀里的你也碰,还有没有点骨气啊!”

    “我不是故意的!它、它自己不受控制!”

    迪达拉浑身也是一僵,被骂得抬不起头来,触电般松开了手。

    眼里三分凄凉,三分忏悔,三分灰心丧气。

    “每次你都这么说!你以为我还会信?”

    雪见镇住了他,得意扬了样眉,还不忘挑衅。

    “这就乖嘛!你做不来!别勉强!”

    主人是我怀里的?

    飞段更兴奋了,不顾被拉扯着的头发,半拱着贴上来,又潮又润的舔舐着她的唇瓣,把女孩子的双唇都磨得柔润可亲。

    雪手肘凶狠顶开他的胸膛,他又孜孜不倦缠了上来,不敢在亲她,贴得却极近,说的话也是黏黏糊糊的。

    “主人主人主人……我说过的,主人做什么都可以,我绝对会听话的,所以不要抛弃我。”

    是的,主人,想怎样都随你,只是不要抛弃我。

    天知道当他推开卧室门,看见空荡荡的房间、洞开的窗户和桌子上的字条时,心里有多恐慌。

    他没有满世界找人,仅仅是因为想起来雪说过,晚上想去山上看看,所以直奔山顶,在神社外面等。

    还好,等到她了。

    他不会去问为什么迪达拉在她身边,举止又那么亲密。

    神明不会只有一个信徒,他也占据不了雪的全部。

    只是看见她,触碰她,这种愉悦感就能令他的心脏紧缩,脑中的情绪高涨,真的、真的好愉悦……

    迪达拉刚从丧气里回神,抬头就被看到的画面吸引了全部心神,垂在腿边的手掌蜷缩起来,握成拳头,薄圆的指尖死命扣住掌心的舌肉,掐出条条鲜红的血痕。

    这是怎样的一副荒唐景象?

    女孩子被人从身后拥住,属于其他男人的手臂有力收紧腰身,掐出纤细一段,那头湿漉漉的流霜长发瀑散开来,跳跃的温暖火光映在白皙的肌肤上,脸颊浮着淡淡的晕粉,眼瞳里盈着蓊郁水汽,也许是刚接吻过,她的唇瓣泛着热烈的红,那颜色粘稠得像是一缸梅雨胭脂。

    嘴唇甚至没有正常闭合起来,翘开半边的尖尖小犬齿。

    迪达拉忍不住凑近,去闻她嘴里的热息。

    嗯,来的这一路上,雪喝了一盏甜茶,吃了两块半金蜜酥,吃剩下的那半块还顺手塞他嘴里了,难怪里头都是甜滋滋的水汽。

    嘭、嘭、嘭。

    迪达拉心跳得极快,浑身上下忽然有种蚁爬似的酥痒。

    明明刚被那么骂过,但他就跟犯贱似的——

    想亲一亲。

    想亲一亲他的小冤家。

    想亲一亲那白净的额头,秀气的鼻尖,软乎乎的嘴唇……

    雪以为战斗结束,接下来她只需要搞定这个粘人的大狗狗——

    她的下颌被略微粗糙的手指捏紧。

    金发少年再次倾身过来,肩胛骨如山峰起伏,脸颊爆出两团热乎乎的桃浆,耳根也烧得厉害,却展现出平日没有的侵略性,他似夜里的凶兽一样凝视着她。

    这什么意思?

    她又不是迪达拉,就长了一张嘴,还能同时亲两个人吗?

    雪的头盖骨都要掀翻了。

    她被两人夹在中间,左一个意气蓬勃的竹马,右一个俊朗邪气的忠犬,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四周热烘烘的,不知是谁的体味,雪感觉自己被挤进了一块甜汪汪的水蜜桃里,气味很新鲜,仿佛是刚刚切开,沛然水汽直冲她口鼻。

    比起迪达拉这个纯情少年,飞段则是无所顾忌,侧过身就挤着她,他还伸出臂膀,扣盖住她的腰身,不让她挨着迪达拉。

    迪达拉气得咬牙,我和她一起长大,先来后到懂不懂?他双手拔着青筋,圈住女孩子的颈,瞟了对方一眼,无声张口。

    ‘绝、不、让、给、你!!!’

    雪:?

    当我死了吗?

    你们俩还抢起来了?

    “都给我滚!”

    ——哗!

    雪猝然发难,反手掐住飞段的手腕向外拧旋,翻身脱离出来,抬腿踹向他的膝弯,将他带倒在地,一脚踩在他身上;

    同时挥拳打向迪达拉面门,那拳风凌厉异常,迪达拉本能地侧倾躲闪,拳头攻击到他交叉格挡的手臂上时,拳与肉相贴发出砰的响声,哪怕他仓促回防,也被震得手臂酸麻,身不由己地向后倒退。

    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两个笨蛋、变态、烦死了!给你们脸了是吧?”

    她并不反感男方主导的亲密行为,一点小情趣也很有感觉,但是别太过分。

    连个度都拿捏不好吗?

    果真不中用,烦了。

    突然有点想念蝎旦那,虽然也黏黏糊糊的,但每次都能在她翻脸之前,把主动权过渡给她。

    可能这就是年上的魅力吧。

    迪达拉还知道躲闪几下,飞段已然毫不反抗地躺在地上,任由女孩子将脚掌抬起,脚尖勾起他的下颌,像是托了一只温顺的狼头。

    匀称细窄的脚背,随着用力挑动,淡青色的筋脉枝条也随之拔起,那脚指甲的颜色是浅浅的蓝,像是被冰水泡过的贝壳,圆圆凉凉的。

    飞段被迫仰着脸,脖颈如弓弦拉满,绷得极紧,心神愈发摇荡,耳根微微发烫。

    他抬眼看着他的主人,她斜靠在树干上,浓墨般的夜色为她身上镀上一层神秘的阴影。

    她的视角是从上往下的,俯瞰,轻慢,高高在上。眸光因愠怒显得格外冰冷,脚尖恶劣地在他喉骨上碾过。

    “知错了没?”

    这当然是个极具侮辱性的动作,还有强制的压迫感,命门被强势抵住,简直令人战栗,又有一种病态的迷人,他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就是这种感觉。

    这才是支配者。

    这种美妙的感觉让他一瞬间愉悦至极,无可抑制地让脸颊染上了奇异的红晕,他舔了舔嘴唇,目光愈发痴迷。

    “啊哈……主人要怎么奖励、不是,惩罚我呢?”

    “闭嘴,站那,不许过来。”

    急促的呼吸吹拂在她脚腕上,雪啧了一声,收回了脚。

    是变态都觉得太变态了的程度。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嗯。你消消气……”

    迪达拉揉着胳膊站稳了,筋骨钝钝的疼,什么旖旎心思都消失了,他耷拉着脑袋,柔顺的金发贴在脸颊上,慢腾腾挪过来。

    雪拧他耳根,“你贱不贱啊,什么热闹都要凑?”

    迪达拉鬼使神差地问。

    “他能亲你,我为什……?”

    他倏然顿住,仿佛天灵盖被射穿了一支火箭。

    雪不耐烦问:“什么?”

    “不,没什么!”

    少年心如擂鼓。

    他懊恼地想,自己是疯了吗?

    这可是雪,他的小冤家,他被她欺压这么多年还不够?还要被她欺负一辈子吗?

    但是。

    好像。

    也不是……不行。

    “好啊你,还和我犟嘴是吧?”

    “不敢不敢。你为什么就打我不打他?”

    雪撇了撇嘴,“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再抽一下我都怕他爽到!

    迪达拉麻木心道,揪吧揪吧,他长这耳朵,除了耳听八方,就是供大小姐发泄的。

    这小祖宗睚眦必报,从不委屈自己,也从不随意迁怒别人。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他们吵吵闹闹的过,他嘴上叫嚷得厉害,其实并没有什么芥蒂。

    还是会不自觉粘她!

    呸!

    这不叫粘,这叫同一组织的归属感!

    迪达拉心高气傲,以前在岩隐也是神憎鬼厌的小霸王,后来进了晓,总赢不过她,他很不服气,又习惯于追逐。

    是追逐胜利,却也不仅仅是追逐胜利,但太深的东西,他从没细想过。

    混在一起玩闹久了,他又是个毛躁性子,一不留神就惹到她,她不冲他发火,他反而还觉得大小姐肚子里酿着什么坏水,准备给他来一回大的呢。

    所以说,雪当场发作最好,不会牵连下一场!

    等等……

    他怎么能这么想,这不是犯贱吗?!

    他瞥了一眼刚爬起来、乖乖听话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又不敢动的飞段,慌张摇了摇头。

    他才不是趴在她脚边摇尾巴的狗!他才不要做狗!

    迪达拉正要说话,身后传来踩踏枯枝的噼啪声,他下意识扯住雪的手腕,将她环抱过来,这才转头去看来人。

    雪嫌弃推开。

    背后来个人这么紧张,坏了,他不会是有ptsd了吧?

    两人几乎同时回头。

    一位白衣绯袴的巫女,背了张快一人高的破魔之弓,正走到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微笑着站定。

    “几位是来游玩还是祭拜?抱歉,神火祭在即,神社暂不接待外客。”

    “我们就是……”

    迪达拉刚开口,又被一个肘击按了回去,雪递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随便掰扯两句搪塞过去。

    “晚上睡不着,随便走走。”

    肯定是刚才动手闹出的动静,把神社附近取火的巫女惊动了。

    本来可以悄悄摸进去的,都怪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烦死了!

    小魔女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要不是他们太过分,她会动手吗?

    “这位小姐,林间露重,还是请回吧。”

    巫女笑容不变,察觉到三人中真正做主的是面前的少女,同她劝告起来。

    雪点了点头,“多谢提醒,我正要走。”

    先假装下山,把这两个捣乱的赶走,再悄悄摸进主殿看看。

    “好的,夜深路滑,望小姐一路……”

    巫女行了个祝福的手势礼,话还没说完,忽的微微一顿,仿佛接受到什么信息般,短暂怔愣过后,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神色愈发肃穆敬畏。

    她倏然下拜,盈盈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不知小殿下来访,未曾远迎,还请恕罪。吾神有请,您可愿入殿一叙?”

    小殿下?

    这巫女态度和称谓的转变如此之大,雪很难不发现其中异样,虽然不知为何,但恰与她来此的目的相合,倒是省事了,而且她并未察觉到恶意,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尊敬。

    她自无不可,点了点头,迪达拉作势要跟上,又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巫女在前引路,见状问道:“这两位是殿下的朋友吗?需不需要在偏殿暂歇?”

    雪余怒未消,面对巫女的疑惑,斩钉截铁道。

    “不是。”

    “表的。”

    “再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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