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风摇曳着火堆上的光芒,升腾向上的火屑就像翩翩起舞的萤火虫一样。

    肩膀上的小红雀已经不再闪烁着灵动的眸光,迪达拉站在路灯底下,百无聊赖地默数着数字。

    98。

    99。

    100。

    ……

    也许是等得心急,等得无聊,他没忍住踢了旁边的路灯一脚,结果被掉下来的带着露水的树叶粘了满头。

    就在他气呼呼地扬着手,把叶子一片片摸索着摘下来的时候,正巧和匆匆赶来的雪对上了视线,脸颊顿时像点燃的蜡烛一样红了起来,迅速大幅度地摇头,试图把树叶都晃下来。

    装作没有看见他不文雅的一面,雪只是稍显惊讶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在这?”

    小红雀扑腾着翅膀从迪达拉的肩膀上飞起来,由实化虚,在临近她时已经变为一道虚幻的红芒,归巢般跃入她眼底。

    迪达拉的目光反倒游移起来,她似乎出来得很急,白发带着些湿漉漉的雾气,箍了圈玫瑰金环,长长垂落在颈侧,连流霜般的发都被衬出一两缕澄亮华贵的明金色。

    女孩子微露笑颜,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脸上白皙的肌肤透着红霞般的微晕,薄荷绿的针织裙微露锁骨,镂空毛衣外套坠到膝盖,看起来既温暖又明艳,说不尽的清丽绝俗。

    他僵了一下,从忍具包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木盒,接着伸手递到了她跟前。

    “给……”

    也许是由于这段时间收了太多迪达拉寄回来的明信片的缘故,雪看到这数词的小木盒的一瞬间,下意识地便以为这里面装的又是涂写了半篇废话的风景明信片。

    不过当她打开木盒却发现,事情并非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躺在里面的并不是什么信件卡片,而是一颗小巧的琉璃惊雀水灯球,玉润通透,稚拙可爱。

    “是赔礼。”

    本来还有一个大的,但是摔碎了。

    “嗯?为什么赔礼?”

    雪不太理解。

    她经常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早就见怪不怪了,但赔礼还真是稀奇。

    空荡荡的手指搅在了一起,迪达拉表情顿时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没生我气吗?”

    他很少有这样的姿态,实在是今天给他的打击太大了,甚至于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打又打不了,说也说不过,连没来由的嫉妒都没有立场。

    在她面前,他总是束手无策的。

    走在闹市的街边,雪摇了摇头,“当然没有,干嘛这么想?”

    听到她的回答,那紧张的俊脸上立刻绽放了舒心的笑容,又很快收敛住了,亦步亦趋跟在她身侧。

    “那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怎么都不回?”

    眉眼精致的少年几乎整个人都贴了上来,稍微粗砺的指腹缓缓捻起一缕白发。

    湿润的。

    应该是洗过澡没多久。

    迪达拉很清楚她的习惯,只会把头发擦到半干,然后晾着等它自然风干,她总说这样对发质好。

    他酸得不行,又觉得她这么快就找来,自己对她一定很重要,心头涌上一丝甜意。

    这样双重的矛盾心理让他陷入深深的纠结,有两个小人在耳边吵架,反而没注意到雪的表情有些古怪。

    发现迪达拉也在这其实是个意外,通完电话以后,从小南那听说蝎的消息,以她对蝎的了解,他很有可能要过来,为了避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她就放出了一些入内雀在城中窥视。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通过通灵兽的眼睛,雪被迪达拉这副脸色苍白眼眶泛红的惨状吓了一跳,这恐怖的状态说是蹲了十年大牢她都信!

    以为他生病了,还流浪街头,所以她马上赶了过来,当面观察了会,发现没什么问题,就是情绪有点不对劲。

    没事就行,至于情绪低落,多气气他就好了。

    至于这个问题,其实答案很简单。

    “因为你总问我,为什么蝎提前回来,我当时不想告诉你原因,所以没回信,你现在还想知道吗?”

    “嗯。我能知道吗?”

    迪达拉有种不好的预感。

    实际上,这种预感从蝎看见那张照片转头就走以后,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而现在尤其强烈。

    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这件事,没有得到回复就愈发焦虑,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事。

    这本不是他一贯的性格。

    雪不爱支支吾吾的说话,而且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羞耻的,于是很理直气壮地回答了。

    “因为我亲了鼬一下,所以蝎吃醋了,回来缠着我。”

    迪达拉脚步一顿,只觉全身血液霎时间冻结,比每一次对练时落在身上的冰霜都要寒冷,寒得彻彻底底,冷得杀人诛心。

    他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三个字。

    “……然后呢?”

    “然后我又亲了蝎一下,把他哄好了。”

    身旁没了声息,雪才发现他掉了队,她在原地等了一会,目光被路边小摊挂放的花灯吸引,随手拿起一盏玉兔邀月灯。

    她宽松温暖的白色毛衣垂到膝盖,薄荷绿的镂空裙摆吝啬露出纤细的脚踝,身旁是一架绚丽璀璨的花灯墙,精致美好得如同油画里张扬美艳又顾盼含情的年轻女郎。

    也许是想到了恋人,她柔和了眉梢,眸光如一行春雨,潋滟得撩人心魄。

    两股不相上下的酸和甜都转为尖锐的痛楚,如同一支利剑,狠狠插入迪达拉的心脏。

    她都愿意隐瞒一下了,他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么清楚呢?

    可恶,好嫉……好疾言厉色地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你怎么这样啊!还挑花灯!就、就不能……哄哄我吗?”

    说到这,他停顿片刻,努力掩饰住自己的妒……独树一帜的酷哥气质。

    下午亲眼目睹的冲击强行拔高了他的耐受度,如果是以前,早就脑海一片空白了,现在甚至还能无理取闹。

    雪又拿起一盏八角宫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差不多得了,我都抛下飞段过来找你了,还不知足啊?”

    “这些灯我都要了。”

    迪达拉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掏出一大把钱放在摊子上,强行把女孩子的视线拉回自己身上。

    雪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她又不是个个都喜欢,真是人傻钱多。

    摊子老板瞬间上道,连忙接过现金,摸了摸厚度,喜笑颜开地把灯笼架往前推,说了几句吉祥话,麻溜卷铺子走了。

    迪达拉不遗余力地抹黑情敌,眼睛眯起,锋芒犀利。

    “飞段那个蠢货,你理他做什么。难不成你喜欢哄傻子?”

    雪感觉自己现在就在哄傻子。

    她才不哄呢,就气他。

    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拨了下宫灯的银红穗,珠子响得清脆。

    “你妒忌他喽?”

    有时候暧昧不清的态度比直白更令人发疯。

    迪达拉果然气急败坏,跟小水牛一般冲上来,揪住她的手腕,语气急促。

    “才没有!我会嫉妒他?他算什么东西!”

    “那你中意我。”

    雪凑近迪达拉,近距离注视着他的清俊面容,他的唇形特别好看,唇峰饱满,仿佛涂了一层浅粉的釉,一看就是个未沾风月经不起任何作弄的男孩子。

    尤其是炸毛的时候,特别可爱。

    雪又在装柔弱无辜了,那张纯真俏脸下肯定埋着陷阱。

    迪达拉这样警惕着,可她凑得太近了,发丝还垂在他的肩头,他一眼看过去,那一点儿粉尖的耳朵占据了大半个视线。

    行事向来恶劣狡诈的家伙,总喜欢摆出这种惹人怜爱的姿态。

    偏他一次又一次上当受骗!

    咕咚。

    迪达拉的喉结不自在地滚动,音节含糊不清。

    “我……你、你——”

    “嗯?我什么我?”

    她侧过了脸,纤长睫毛不经意扫过他的耳朵,羽毛似的触感,痒痒的,微微刺痛。

    这一刻,很难形容。

    学术点来说,迪达拉感应到他的心肌细胞发生剧烈的氧化反应,在极短时间内产生了大量热量,生成高压气体,释放能量做机械功,即将产生极大的破坏作用。

    好吧,简单点来归纳——

    他的心脏好像炸了一下。

    不是好像,一定是真的!

    对于爆炸的体验,他可是最厉害的艺术家。

    他一时半会捋不清头绪,见识太少的少年人当场激咳起来。

    “咳咳咳!!!那什么,你别太自恋!谁、谁中意你了!”

    于是雪轻轻笑了。

    那是一种漂亮的、又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扫过时,迪达拉不自觉闪躲了一下。

    她语气纯真柔善,嬉笑道。

    “那就再好不过啦!”

    “毕竟总演小情种,人家也是会烦的。”

    迪达拉盯她半天,得出一个结论——

    雪真讨厌!雪真讨厌!雪真讨厌!!!

    他气呼呼地摘下一盏又一盏的花灯,搞得自己像个灯笼架子,还要听她喋喋不休地指挥。

    “第四排第二个,那个紫的也好看,还有隔一层那个……”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一时冲动都买下来了。

    好在大小姐的审美标准高,挑出几个最漂亮的就住了嘴,剩下的花灯都分给了街上玩闹的小孩们。

    ——

    走过闹市,山脚下的居民区倒是安静。

    按当地习俗,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灯笼,火光驱散了寒意和黑暗,照出一条平整干净的石板路。

    “雪,我们去哪啊?”

    灯笼架子绷着一张脸问蹦蹦跳跳走在前面的女孩子。

    雪遥遥指向山顶,“去山上拜访神仙。”

    从山下遥望神社,可以看到山顶上的辉煌火光,簇拥着一座宫殿样式的神社,像一颗璀璨的星挂在夜空上,非凡世所有,更似神仙宫阙。

    朱红的主殿,金顶的琉璃瓦,在火光映衬下,远远望去十分耀眼。

    上山的路上是约两米宽的石阶,周围大片大片的红杉林落了满地的斑斓,经由漫长岁月打磨,石阶上的棱角已经变得光润,两边的木质扶手倒像是新翻修过。

    迪达拉哼了一声,“拜神就拜神,还说得这么神秘,哪有什么神啊仙啊,少和飞段那个蠢货混在一起,都把你带偏了。”

    “笨蛋,我说有就是有,不信咱们打个赌。”

    “要是你输了,给我当牛做马一个月,不、三个月。”

    没骗他,刚进山林,雪就感受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场笼罩着这座山,就像天外天开启时那样,不过要淡很多。

    这里一定有异常存在,不知为何有种强烈的吸引感。

    “赌就赌,谁怕你不成?”

    迪达拉满不在乎,反正平时也是被她欺压,当牛做马,有什么区别吗?

    见她笑盈盈翘起小拇指根,他也往怀里压了压灯杆,露出尾指,穿过缝隙,熟练勾了进去。

    少年的肉肌饱满康健,指甲厚涂一层墨黑,随着握拳勾紧,突起指节和筋脉泛着天生的肉粉色,他认真绕起一个小勾,热烘烘圈住女孩子的指根。

    “那要是你输了——”

    他拖长音调,昂扬带笑。

    “你就得吃一筐的山楂!”

    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可是熟稔于心,就不信还治不了她了!

    雪由衷感叹:“哇,你真恶毒!”

    明知道她不爱吃酸,山楂更是她的最恨。

    “彼此彼此!”

    迪达拉得意回敬,天天净会气他,怎么说也得让她吃两颗酸的,大不了剩下的做成糖葫芦,她就爱吃了。

    这对小冤家一边拌嘴吵闹着,一边慢悠悠往山上走。

    红杉林的尽头,几可摘星的山顶,深夜里神社仍旧灯火通明。

    每搁着十来米的距离,便点起一簇篝火,长长的蔓延出去,最终围成一圈。

    有白衣绯袴的巫女守在旁边,来来回回从高高垒起的木柴堆上取了柴火,源源不断地添加其中,用以维持热度和光亮。

    里面似乎还添加了些不知名的香料,靠近鸟居之后,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暖香。

    “你看,这不就是一般的神社,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吧!”

    迪达拉得意碰了碰她的肩。

    他本来想宣告胜利的,但是她双手捧了过来,揪起他的脸肉,大小姐的脾气一览无遗。

    “你真出息了啊!就这么想让我吃山楂?”

    雪把这张俊脸都揪得变形,反被一股热乎触感勾了勾腰。

    她恶狠狠警告:“再摸我腰,我剁了你的爪子!”

    “呜呜、呜……”

    被掐住脸说不出话,迪达拉只能递给她一个无辜中夹杂着怒气的眼神。

    而下一刻,雪脸颊同样一热,贴上了半张俊秀脸庞,银灰短发埋进她脖颈,惹来几分痒意。

    “主人,果然等到你了。”

    飞段从身后弯腰环抱住她,手臂在她胸腹前亲密交错,不动声色地,将她拨进自己的密笼。

    封锁。

    不只是呵护。

    更是禁锢、缠绕、又密不可分的姿态。

    开始颤抖的双手,愈发暗沉的紫眸。

    雪能感受到青年逐渐增长的狂躁、不安和自毁倾向。

    啊,发疯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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