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也是惊叹于她破坏气氛的能力,他半晌没开口,只是梳头发动作依旧轻柔,提醒着柳嬄眸他的存在。

    “画你觉得如何?”为了不让气氛安静到压抑,柳嬄眸难得主动开口。

    “我倒是没想到,潸儿肯主动为我作画。”他放下木梳,带着几分戏谑,笑道。

    “咳……那是因为我没想好要画什么……”柳嬄眸还在嘴硬,“我看着庭中大树不错,就画了。”

    ——可你画的明明是人站在书房窗前读书的样子啊!

    属于是人烧成了灰了,嘴巴还要在骨灰盒边上不依不饶地道:“我才不是要画你我只是没想好要画什么……”

    贾诩努力忍着笑,把人抱到自己怀里,然后站起身,走回房内。

    如果在以前,柳嬄眸会觉得很不自在,会很想逃开,极端点,就是一番争斗后再看是谁抱谁。但如今不知道为何,她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习惯这个怀抱了——温暖得令人眷恋。

    “那不知,潸儿可否教我作画?”

    柳嬄眸故作骄矜:“哦?要画什么呀?先说好,我可是要收束脩的。”

    对方答道:

    “我想画——”

    最后那两个字,他是附在柳嬄眸耳边答的,声音轻微,宛如蜻蜓点水般点进了她的心里,让她心尖一颤。

    ……

    往出好处想,累人的事往往也能改善人的睡眠。

    就比如现在,她一觉睡到不知几时。

    柳嬄眸闭眼,却听到了外面传来极低的说话声:

    “……这几日,女君愿意去哪作画,你们让她去就是了。只有一条,不管到哪,除了你们外,让阿弦阿声也跟着,她身边不许离人。”

    “唯。”

    柳嬄眸一听这话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有大事发生?

    还是他单纯最近很忙?

    ……算了,她都自身难保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柳嬄眸自己发着呆:其实她到现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心思郁结了。

    她不就快快乐乐地折腾了贾诩几天,耍了几个小把戏吗?

    快乐的少女怎么会心思郁结呢?

    难道,和那个梦有关?

    柳嬄眸觉得自己的头似乎在隐隐作痛。

    ……现在再回想那个梦,只剩下一片火光,其余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但柳嬄眸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想不起来,她也不强迫自己去想。再者,如果只是因为那个梦导致自己心思郁结,那么自己想不起来,不就不会心思郁结了吗!

    秉持着“人生乱套我睡觉”原则的柳嬄眸觉得自己真是个计划通。

    听着外边没了声,柳嬄眸才叫道:“青姬!”

    青姬闻令进来:“少女君有何事吩咐?”

    柳嬄眸:“你去随便找卷郎君的书来。”

    贾诩的书并不完全都放在书房里,有时在正屋中读书,为了方便,也会放几个卷帙在屋里的博古架上。

    青姬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卷帙。

    柳嬄眸半坐着,身子斜靠在一个隐囊上,从卷帙中随意抽出一卷竹简来看。

    “天子者爵称也爵所以称天子者何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故①……”

    柳嬄眸放下了竹简。

    她还是睡觉吧。

    ——不对,柳嬄眸从床上差点蹦起来:她画的画呢?

    “纹娘,你去看看我的画还在桌案上吗?”柳嬄眸唤道。

    纹娘有些为难:“回少女君,郎君早让阿弦等人把桌案收了,至于画……”

    心中了然的柳嬄眸敲了敲床边:“直说无妨。”

    “……自然也被郎君取走了。”

    心中答案被印证的柳嬄眸觉得不能怪自己最近总换着法戏弄他,这换谁谁不得气死?

    竹简被拿走了,画也被取走了。

    不过那小注是自己用前世学的一点梵文写的,谅贾诩也不可能知道。

    ——不知道,他如果得知了那一幅庭中玉树的小注却是男妈妈,会不会也被气个半死?

    就这么想着,柳嬄眸心情同时好了不少。

    “对了,郎君还嘱咐说,女君那边已经替您告假了,黄昏时也不必再去请安了。”

    她脸有些红:虽然知道其实更多是因为自己的病,但是这样传出去,呃,不会显得很暧昧吗?

    而且显得他很不务正业。

    ……虽然事实如此。

    柳嬄眸挠了挠头:不管了,反正天塌了有他顶着,自己专心摆烂就是了。

    又过了几天,闲极无聊的柳嬄眸又在家中到处取景画画。

    第一步就是攻占贾诩的书房。

    这几日他都不大着家,柳嬄眸见没人拦着,最近都大摇大摆地出入贾诩的书房。

    上回画画就觉得那扇窗的角度很是不错,这次特地到了屋内画,还把屋内原来的桌案重新换了方位。

    相较于之前那幅画,现在柳嬄眸画的这幅耗时更久,几乎从她午后来到书房画画开始,她就根本没起身过一回。

    青姬虽然还是担心她的身体,但她也知道,柳嬄眸最不喜有人在她作画时打扰她的清静,只好默默地在门口廊下和纹娘一起发呆。

    就这么到了傍晚,天已擦黑,柳嬄眸瞧着光线不好,才停了手,让小丫鬟进来掌灯。

    桌案被恢复到原来的位置,画材则被另外放在一张新书案上——柳嬄眸还比较有良心,她自己不喜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胡乱折腾,自然也不会在贾诩的书房这种私人地带把东西摆放得乱七八糟的。

    于是,当贾诩忙完,到家后先回到自己书房里时,他就看到角落的书案上摆着的一幅画。

    看得出来很多地方还比较粗糙,想来画作主人是要精心打磨一番的。贾诩略看一看,也就放下了。

    “今日女君可是来了?”

    “回郎君,是。”阿弦答道,“女君进屋后,多有改动,不过,在女君离开时也已归整完毕了。”

    “好。”贾诩点头,“由她去吧。”

    阿弦心中却暗暗吃惊:要知道,二郎君的书房一般很少人能不经二郎君本人同意随意出入的,就是主君和大郎君,也不得例外。

    而他们这位女君,却能想出就出,想入就入。若说之前是因为新婚燕尔,这才比较肆意,倒也情有可原。可如今成亲半年多,女君随意改动,二郎君也一点不生气,反而十分纵容。由是女君在二郎君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看来,日后还是得小心伺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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