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南说完那句“我要这个”后,老板和批发商齐齐朝她看来。

    后者稍稍阖眼,眼神里透着几分佩服:“吼,新鲜的这么快就来了?”

    乔以南:“……”

    “学校里不准放喽。”老板提醒,抽出箱子里短款的仙女棒,小小一袋。

    “知道。”乔以南点头,她出来没带包,寻思藏在校门外哪儿,省的被门卫瞧见。

    “一包够不?”

    “够。”乔以南应下。她可没整出太华丽的想法,起个亮光的作用,搭配场景借景发挥一下就得了。

    “三块。”

    “好。”

    乔以南掏出零钱结账,拿过仙女棒的之后意识到,自己没有点火的工具。

    学校明令禁止不让带易燃易爆的危险品,时间不多,她提前备上,大不了一块找个石堆藏到校外。

    “有打火机吗?”她问出口,首先想到更方便点的东西。

    “有……”老板指了指柜台,安插打火机的纸盒位置一扫而空,“卖完了,等会儿,现在给你卸货。”

    “?”送货的男人和老板大眼对小眼,“……哪来的货?”

    “我不是跟你说带火了吗?”老板问。

    “火……淦啊,嫩个谁能晓得,我还以为你说嘞个呢。”前者指送来的两箱仙女棒。

    “送烟花不送火,自燃迈?”

    “……”

    这之后,这俩人就一把火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还是用方言的那种。

    乔以南起初还能听懂两句,到后来完全下线,想劝架都根本插不进嘴。

    她还赶时间呢各位!

    “那个……”

    “明天,明天带喽。”最后送货人甘拜下风,妥协。

    “人女娃娃今天就要,咋个儿整。”老板说。

    “这……”前者语塞,但很快看到了平替物,“不是还有洋火,先凑合用噻。”

    嗯……这个提议倒是目前最正常的方法。

    乔以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看了好大一出戏。

    “女娃儿,火机没喽,洋火要不要得?”老板问,“送你一盒喽。”

    乔以南对到底是打火机还是火柴没什么执念,只想找到个能点着的东西赶紧回学校。现在东西有了,况且还是白送的,于是欣然接受:

    “要得。”

    标准的普通话发音,冷不丁冒出句方言调调,乔以南自己都愣了。

    听多了,被同化了。

    ……

    乔以南捏着火柴出了店。

    她以前不是没用过这玩意,但时代实在过于久远,手生也在所难免。

    不过晚自习前是没时间试了,乔以南刚把东西藏在学校围栏隐蔽的一角,第一遍自习铃就响了,她加速小跑回班,一路寻思,只能放学后临时抱佛脚。

    幸好一切顺利。

    乔以南摸黑试了两次,生疏但能点燃,擦起的火花转瞬即逝,聚焦在最后一个出校的男生身上。

    故事进程因此得以,衔接于此。

    乔以南趁路北倾合眼的空隙,从口袋里蹩脚抽出根仙女棒。

    火柴火焰对准仙女棒顶端的燃料,温度升高的同时,散发出闪亮耀眼的纹路。

    昏暗迷离的月夜之下,隔着烟火,男生睫毛低垂,显得整个人清冷温和。

    乔以南还从没,这么近距离观察过这个人。

    也没什么难的嘛,总是害羞想得太多,这不是也能轻轻松松做到。

    星光,闪烁,独一无二的17岁。

    正如那是路北倾所说的。

    她果然,又见到他了。

    既然经历过结局,已知的发展,特定的日期,便不应该成为此刻的阻碍。

    “睁眼吧。”

    乔以南放下顾虑,在朦胧的光亮之中,说出了那句话:

    “路北倾。”

    “生日快乐。”

    -

    路北倾感觉自己胸腔内有股说不出的汹涌,几乎炸裂开来。

    心跳跟随仙女棒无规律的灼热轨迹,同频发热绽放。那股这段日子无法形容的心情,却仿佛逐渐清晰。

    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又乱了节奏,讲不出前后关系。

    “你、怎么知道的?”路北倾把混乱的思维理顺,先问了最疑惑的。

    他确认自己没跟谁说过。

    在准备之前,乔以南设想了无数种他会提到的问题,好在了解得当,准备了这一项。

    “嗯……”乔以南拉长音,伸出空下的手指装样子相□□了点,“我掐指一算。”

    路北倾被她的小表情逗笑,燃烧着的星星点点,眼底的晶莹倒映折射,沮丧的心情有所缓和,又尽收后者眼底。

    路北倾笑了笑,打算说点什么分散心情,火光倒映在他瞳孔,睫毛掩住情绪,他轻声笑笑:“你还真是个半仙儿?”

    好像从更早起,他就有在细听乔以南说的每一句话。

    一开始,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是就是吧,”乔以南没有反驳,以她现在的记忆和行为,倒也够用这个称呼,“哎,你还要不要许愿?”

    在手头这根燃尽之前,乔以南迅速抽出另外一根引燃:“这不比星星亮。”

    星星遥不可及,而闪烁在眼前的光亮,近在咫尺绽放。

    是为他准备的。

    路北倾觉得奇怪。他从不是个容易分心的人,以往长跑短跑训练体能,都能全神贯注。

    可闲下来的时候,在遇到乔以南之后。

    他开始有了,前17年没有过的心情。

    -

    见路北倾没反应,乔以南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把聚焦转变为重影,看清了他眼睛里不易发现的晶莹。

    这个神情……好像之前在哪里看到过。

    是再次见面的雨天,刚刚经历变故、一个人独自回国的男生,对未来的迷惘无力涌起的苦涩。

    现下却多是感动。

    “不至于吧。”这表现不妥妥就是青春期那种很想有人理解,但却自动脱离喧嚣、营造出一种……自己孤独的忧伤。

    ……

    这情况乔以南见得多了,一视同仁,管学生听不听,也要苦口婆心劝导几句。

    “其实有些事呢,没你想的那么消极。”乔以南又续了一根仙女棒,慢条斯理对他说。

    路北倾无声看向她。男生脸上的情绪起伏不大,眼底却能轻易被她看出波澜。

    怎么自己长大了,曾经在自己眼中大人一般的存在,反而变得犹豫不决了:“想说出来就说,可以不用憋在心里的。”

    乔以南这么劝人,自己却没注意到,以往能脱口而出的话语,变成了掩在句号之后的心里:

    像那时候的你一样,随你想说,随你想做。

    也一样落得快乐。

    -

    仙女棒一点一点燃烧。

    四射的黄色金光形成跳动的装饰,可本应模糊场景的火焰,此刻却异常清晰,带起心脏的温度。

    这种心情的来源是什么?

    也许是眩晕时突然递过来的冷水,无声又耐心的并肩,雨夜中口是心非挡雨的雨伞,又或许是更久之前,那人满头大汗、冲进训导处的瞬间,发生在相处中的方方面面。

    现在就站在他眼前。

    乔以南拿着燃烧的色彩,歪歪头,俏皮递向男生的安全范围:“喏。”

    说出来会好一点,吗?

    但是至少,现在有人在听。

    也会有人去听。

    风声和说话声一起抵达耳畔。夜晚巷口宁静昏暗,亮光的来源,照亮了心底的声音。

    “……好。”路北倾望向那双亮晶晶看向他的眼睛,缓缓合上了眼。

    这段时间奇怪别扭的举动,疑惑了许久的念头,在此刻仿佛全部得到解答。

    “我想。”

    “我好像确认了。”

    -

    这一次,乔以南没有顺应过去的发展。

    长大后想遵循本心的意愿,占据了上风。

    至于不遵守会怎样、时空的交替又会如何变化,她还没有实际感受。

    月考,成绩,和即将到来的元旦,因为一切都像是继续按照时间的轨迹运转,什么都没有变。

    再说还能有什么变动。乔以南想。

    除非是她某天听着音乐睡着,醒来再睁眼的时候,如梦初醒,回到她该在的地方。

    想想现在,应该也就这件事能让她震惊到了。

    所以起初,她没有发现路北倾又一次的细微改变,或者和现在的他相处久了,会觉得他要是一成不变,才不适配他的性格。

    但很快,成年人的理性思维告诉乔以南,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

    那天之后,两个人熄灭了烟火,照常各自回家,路北倾嘴上没说出句类似于“不放心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的话,行动上倒诚实,确认劝说他回家无果的乔以南上楼才离开。

    也……合理,毕竟乔以南给他来了个意料之外的生日惊喜,还是在他自己都要放弃掉的时候,感动加责任感,关心一下送人回家也无可厚非。

    可接下来乔以南发现,如果她27年察言观色的能力没出问题的话,路北倾的这份“关心”,有点,过于“沉重”。

    ……

    首先是视线。

    乔以南刚适应自己之前的猜想没多久,路北倾却像是偏不让她如愿,转头朝向右边的频率直线上涨。

    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同时,脸上还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

    (?)

    乔以南打了个寒噤。但前者没越过某条分寸的线,她也就选择性屏蔽。

    然而这种奇怪的现象在某天耳朵红透的路北倾和唐明哲陈澍偷偷摸摸像是在讨论什么史诗级游戏通关技巧的热火朝天之后,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比如说,每天早上桌面上都会出现的小熊软糖,由小路同学经过她座位时酷酷掏兜,倾情赞助。

    乔以南看了看自己桌洞里还没吃完还攒起来了的软糖:“这也是批发的?”

    “你不喜欢吃吗?”路北倾这话有两重意思。

    一份疑问,一份反问。

    “喜欢……”乔以南叹气,喜欢是挺喜欢的,“但也不能当饭吃吧……”

    路北倾却像是做了记录一样,立马接上话:“你想吃饭?那下次给你带早饭?”

    乔以南:“???”

    我是这个意思吗?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这都哪儿对哪儿哇!

    “不用了,谢谢。”乔以南婉拒。

    被直接拒绝了。

    路北倾脸上一瞬露出急需解释清楚的表情,可随后就欲言又止,应该有话想说,但想到什么,又憋了回去。

    这下让乔以南抓住了马脚。几年老师可不是白当的,对学生间的小动作,她是一抓一个准。

    路北倾转变成最后一个动作时,朝陈澍的位置瞄了一眼,而后者挤眉弄眼,一看就在出馊主意。

    “从实招来,”乔以南敲了敲桌,“你们几个到底想干嘛?”

    三个做贼心虚的人凑不齐一双稳定的视线。

    乔以南:“……”

    路北倾藏不住事,沉默了几秒想破罐子破摔,被陈澍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嘴:“我……唔!”

    唐明哲给力打掩护:“他……”

    他能干什么呢——

    “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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