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

    夸张了啊。

    乔以南看着自己被这三个人围住的场面,干咽了口空气。

    说是来“报仇”估计更有可信度。

    而且这家伙为什么会提到这茬。

    ……

    “嗯,是这样的,”陈澍跟着胡诌,“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唐明哲点头。

    被捂住嘴只能眨眼的路北倾:“唔唔唔唔唔……”

    乔以南:“……”

    什么乱七八糟的。

    “铃——”

    上课铃化解了这场“危机”,但连贯而来的,却并没有停止。

    乔以南印象中的路北倾,的确是个温柔的人,但含蓄内敛,节奏和分寸把控的很好,限定在相应范围之外。

    可最近几天路北倾的行为,虽然依旧温柔得体,却明烈的张扬,像乔以南看多了的少男少女的心思,藏不住想表达的念头。

    乔以南越来越觉得,17岁碰到的路北倾,才更像现下她这个年纪的状态。

    可是,这种猜测,到底该如何验证。

    前一个疑惑还没有完全解开,下一个就接踵而来。所谓的因果和时空,存在于未解的疑团,层层递进。

    乔以南寻常心过,想着把一切风雨看淡,任由旁边那人折腾。

    年轻嘛,随便怎么都洒脱。

    只是清晨听话没再送来的糖果,坦然不加修饰的视线,以及每样寻常小事间的关联,全部都,真实存在。

    -

    第二次月考的结束,意味着距离期末考试的日期又撕下一页。

    事关能否过个好年的问题,大多数同学都铆足了劲,堆满习题书本的课桌,各科试卷在夹缝中飞舞。

    为了尽可能让学生们多一点儿学习的时间,任添在讲课前几分钟询问了同学们的意见,把小组扫除制的每日值日,简化成了一人一天。大家自觉注意脚下卫生,扫地拖地的任务留到每周二大课间的学校扫除,平日只需要一个同学在上课前擦干净黑板,这么算来,班上四十五个学生,到期末只需要再做一次值日。

    省时间还少做事,大家也都同意,这件事就这么落实下来。

    每天值日的顺序,按照原来每个小组值日的顺序来,由周一到周六进行。

    和乔以南经历过一遍的规则一样。

    其实到了现在的将近四个月,大致的要点和发现,都是按照曾经进行的。

    唯独潜移默化间指引她产生反复回忆的人,格格不入于这份记忆。

    但似乎只是在她眼里。

    -

    乔以南在值日第一组,开头前几个。

    值日当天早上,她跟往常一样起床,起身的时候幅度大了点,能觉察到小腹隐隐约约的坠痛。

    算了算日子,这个月也差不多快到生理期那几天了,这几天之前偶尔会出现这种现象。

    乔以南揉了揉肚子,拉开床头小柜子抽出两片备在书包,省的再遇上之前那种不稳定的情况。

    军训时的那种。

    乔以南抽手,手指不经意蹭到了抽屉更里面的绿色包装,笑了笑:“哪儿有第一天买护垫的。”

    可想想那人用黑色塑料袋包着拿还红了的脖颈,又会觉得这样其实也不算突兀,在意料之中。

    前提是没有和事事都做的周全的路北倾相处过。目标明确,行为举止分寸,永远掌控的恰到好处。

    而那次酒醉,是他唯一的失态。酒保说他只喝了一点,却醉的不省人事。

    不能喝酒,偏偏又选择成年人的方式,借着酒劲,混乱的随便拨通了某通电话。

    “那个时候……”乔以南仍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

    问题一旦想起,以乔以南这种刨根问底的性格,一时半刻绝不会转移思路。

    她记得每件关于那个人的事,细枝末节,精确到每一件小事,因为留下的太少。

    左边位置一如既往空在早自习前,乔以南和路北倾说过几次后,没再买糖一早送到她桌上又出去的男生,直接选择了晚到,可又不是像从前一样散漫,反而有规律性。

    乔以南听说,路北倾最近开始恢复训练了,不过没有归队。

    大概只是想强身健体吧。

    年轻人,想起一出是一出。

    思考的时候聚精会神,可这样一来,乔以南把要做值日这事,完全抛到了脑后。

    上早自习前两分钟,唐明哲看见黑板上还留着昨天晚自习用过的板书,问:“哎,今天谁值日啊,别忘了擦黑板。”

    “乔儿?乔——以——南——”苏芷伸手在后排愣住的女生眼前晃了晃,“是你吗?”

    “啊?”乔以南回神。

    “值日。”苏芷指指黑板。

    乔以南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点什么,抬头看往写满板书的黑板。晚自习生物老师解惑答疑随手写下的内容,无规律盘旋在各个区域,错综凌乱。

    “忘啦?”苏芷看她愣神,脸色不太好,“乔儿,怎么了?不舒服吗?那你坐着,我去擦。”

    没有提“帮忙”两字,朋友间帮个忙的小事而已。可又发现了不同的乔以南,再度纠结了自己的心情。

    明明她的记忆力很好。

    所以,忘?怎么可能。

    恰恰是记得清楚。

    之所以恍惚掉了“做值日”这件事,除了思考问题导致分心,还包括之前记忆的加固。高二那年期末,轮到她做值日那天的印象,乔以南少之又少。

    不是记忆,而是动作。

    擦黑板的动作。

    -

    十年前的这一天,从进班起,乔以南就没什么擦黑板的实感,因为想拿起抹布的时候,黑板已经是一尘不染的状态。

    乔以南每天早上进班都早,而会在她之前到的,只有坐在窗边最后一排的男生,轻轻和她打声招呼,然后继续翻看那本蓝绿色封面的书。

    讲台桌上,板擦,防止粉笔灰过多沾水擦黑板的抹布,和粉笔盒整齐摆在左上角上。

    也许是昨天值日的同学放学前擦干净的?乔以南就没多过问。

    自从从游乐场回来,她开始慢慢停下想要靠近的心思,虽然应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说短不短的人生,会遇到很多人。但第一个喜欢的人,存在的意义,大概永远都独一无二。

    这点,乔以南长大以后,深有体会。

    只是这时的她还不了解。

    早自习下课,没有老师用黑板,乔以南偷了个懒,打算第一节课下课去趟厕所,顺带洗抹布带回来再擦。

    川禾的冬天不似北方暖气,一中的厕所里没有热水,盥洗台上的水一如既往的凉。乔以南手脚本来就容易凉,手指触到水流那一秒永远会被冰到一下:“好凉。”

    不习惯热,又怕太冷,以后她绝对不要选择这样的城市生活。那时的乔以南想。

    这还只是洗个手,要是再做点别……乔以南突然记起,自己没把抹布带过来。

    黑板值日的规定,隔一节课需要用湿抹布沾一下,避免粉尘过多。

    课间总共十分钟,乔以南没耽搁太久,甩着手上的水回教室站到讲台,伸手拿起桌角的抹布。

    动作却没了刚刚的迅速。

    “凉……湿的?”乔以南指尖收回,仔细打量那块抹布。

    被人用过,沾了水,又重新放回了原位置。

    不过这会儿乔以南也顾不上刨根问底,心想兴许是谁借用擦桌子的,但还好已经沾过了水,可以直接用来擦……

    乔以南这才定睛看清黑板的现状:上节课写下的公式文字通通不见,黑绿色的范围内,半干的水渍渐浅。

    有人……擦过了。

    并且不止如此,下一次的大课间、中午饭后的午休,需要用到抹布润湿的课间,此外杯子里几乎无间隙被填满的热水,全部被人提前悄无声息完成。

    更像是,在替她做。

    乔以南不相信这世上存在这种巧合。

    于是下一个没有事情的课间,她假装出去,实际上躲到了转角处、能看清黑板的位置。

    她想看看,到底会是谁……

    嗯?

    偌大的教室之中,忙忙碌碌的同学,趴下的,做题的,出门放风的,唯独只有角落那一个人,径直朝向黑板走去。

    男生拿过抹布,出门前往洗手间的位置。

    乔以南躲闪不及,这次也压根没想躲开。

    男生一怔,那双桃花眼深邃如墨。

    “这次没那么冒失。”

    “都学会躲了。”

    而她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只顾喊他的名字:

    “……路北倾。”

    -

    “……哦,是我,”乔以南涣散的情绪有了反应,拍了拍苏芷的肩膀,“不用,我自己来吧,谢谢。”

    那天撞见后,乔以南惊讶之余,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帮我。”

    路北倾只是怔了发现她的那一瞬,就很快恢复成平常那种沉稳淡然的表情,眼睛含笑对她说:“记错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

    就只是……记错了?

    可她也会用到板擦擦拭黑板的课间、选择式的需要用到抹布的时刻,说是完全记错成自己的值日?她不觉得路北倾的注意力会差到这种程度。

    干什么啊,总是装没事人一样做这些若即若离的示好,到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在纠结。

    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乔以南很没出息地想,如果没有之前那些亲眼所见的事情发生,她兴许还会被感动到那么一小下。

    但现在不太一样了。

    乔以南心里发涩,走到他跟前伸出手:“那你现在知道了,给我吧。”

    路北倾攥着那块抹布,指尖稍用了力,似乎在感受什么:“算了。”

    乔以南:“?”

    路北倾经过她旁边驻足,稍躬下身与她齐平肩膀,方便她听到声音:“下次我值日,你帮我。”

    他说话时笑了笑,距离又近,带着蛊惑人心的颤动。

    乔以南脸一下子红了,绕开他失神道:“好。”

    话答应的痛快,可惜到了最后也没做成。路北倾的值日排在最后,赶上了期末考试,排考场做了扫除,偶尔回班也只需要擦掉黑板上上一场的考试时间,但都被路北倾说是小事抢了过去。

    一切都仿佛事先被安排好,像是计算,甚至已知事态的发展。

    -

    学校里不是没有公共热水区域,但在长廊尽头一楼的拐角,而且只有烫水,想要调整适宜的温度,必须带着盆去热水区打,再拿冷水中和,很是麻烦。

    乔以南当然等不及,拿着干抹布直接去了厕所,顾不得清晨更加透心凉的水温,润湿攥干水回来面对黑板上凌乱的板书。

    这不免让她跟曾经对比。

    细致入微的男高中生,一头莽撞的毛头小子。

    都是同一个人。

    “有什么好感动的,清醒一点,”乔以南小声跟自己对话,“擦个黑板而已,你自己又不是没手,自己擦。”

    又是这种卡着时间的课前。早自习没有老师盯,但乔以南擦黑板的动作却逐渐急促。

    ……

    板书写了大半个黑板,字数不多,但分散的杂,生物老师又是个高个的男人,手一抬甚至快要举到了顶。

    最上面的部分,乔以南需要垫脚才能够到,她擦的又急,动作幅度不自觉加大,说不上哪个动作吃力,在特殊时期的小腹刺痛了下:“太高了,够不、到……”

    另一只手却轻易举过头顶,到达了她吃力的高度。

    ?

    清早运动过后的汗水夹杂荷尔蒙的气味,临近成年的男声嗓音随意,磁性的语调却已初具成型。

    肩膀相抵,距离近在咫尺:

    “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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