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说……那可不行,其实这种事她也没少管,尤其是四大名捕风头最盛的那两年。

    慕强是人之天性,少女思慕更是人之常情,她几个师兄都很拿的出手,没姑娘喜欢那才奇怪,只就苦了她这当师妹的,且这些话就得女子间绕着弯子掰扯,太直了伤人。

    比如现在。

    香气萦绕的马车里,阔别月余,林八小姐还是清安印象里那温柔又娇艳的美人,衣饰倒是比往日更为精致得体,想来日子也是越过越顺意了。

    “林姑娘,关于我大师兄……其实他许并没有姑娘想的那般好……”

    “不,我坚信无情总捕就是我寻觅已久的良师。”

    等等,良师?

    “林姑娘,你是想拜我大师兄为师?”这情节突转得令清安吃惊,又怀疑这是不是托词借口,毕竟从师徒发展成师徒恋正是当下话本子的新风向。

    林纤却是满脸真诚,又手掌向上递到清安面前“我自幼便偷偷习武……”

    这位林八小姐会武功的事,那日清安也在,自然是知道的。

    至于什么底子什么水平,清安不清楚也不太好奇,但眼下她还是出于好奇地搭上手去……常年习武拿尤其是练兵器的人手上都会有茧,她有,她也有,且确实是有些年头的积累了。

    但是哪怕是细看也看不出,得上手,这平时都怎么保养的?

    清安又一次忍住了向林家小姐讨要变美方子的冲动,只问道“你这样辛苦习武为了什么?”

    “原本是为了保命,后来是……是我不想被随便嫁人,我也不只是习武,我还习兵法策论。”说起自己的所学所会,林纤本就美丽的脸上光彩更甚。

    早从这林八姑娘给自己递纸条那会儿,清安就料到这姑娘不寻常,只没想到她背后竟是这样大胆的想法和动作。

    “你若不想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如与家里好好说?”

    林纤摇摇头,道“无用的。”

    “那你想如何?”

    “我想从军,离了这京城便是天高海阔。”林纤眼里闪着光,语气中一派气迈万丈。

    清安看得出她对自由的渴望,并不想做一只笼中雀,哪怕是锦衣玉食的金丝雀,但她将事情想得简单了,到底是从未真正踏出闺阁的千金小姐……

    “你打算到何处投军,只身一人投军吗,以女子身份吗?”

    “我想去昭宁侯的女军。”

    昭宁侯,当朝唯一的女侯,满门忠烈为国捐躯,青年时披挂上阵得百羊关大捷后封侯,麾下有一支骁勇善战的女军,如今镇守峡关。

    现正在大内当差的上官九就曾是昭宁侯麾下女军,但这女军选拔极其严苛,且三年一次,选拔之地还远在峡关,不过这仍旧抵挡不住那些想要加入女军效力的女子。

    可这女军从不是官家闺秀的首选,因为太苦,亦是军令之下有随时奔赴沙场的可能,若非有着建功立业或是平乱定安的大志向,又或是罪臣之后,大抵是不会去主动沾边的。

    “林姑娘你真的了解女军吗?那不是小打小闹的地方。”

    林纤暂且无法与清安坦白自己的身世,但女军是什么,女军又是何等艰苦,她是清楚的,她蛰伏侯府后宅多年从来也过得就不是什么舒坦日子。

    “等等……除了拜师,你是还借着我大师兄在拖延时间?”

    林纤没有否认,她确实是打了这个主意。

    “怎么就盯上我大师兄了?”

    “因为我入不了无情总捕的眼,换了别的男人可能就要赖上我了……”

    这小算盘是打得溜溜的呀!

    “总之我大师兄肯定是不会收你为徒的,你还是早早另寻他人吧……对了,我大师兄知道你是要拜师吗?”

    “知道,根本不理会我。”

    这态度就真的很大师兄了,理会才怪!

    “林姑娘,我不知你为何执意想去女军,但……但你若是真心想从军,我倒是可以为你引荐一人。”

    为自家大师兄料理好麻烦事后,清安马不停蹄就往女巫那儿去,急切地想要在自家大师兄面前邀个功——看看,还得是当师妹的靠谱吧!

    谁知刚到那儿也来不及说这些,就先被追命喊去看火煎药,而后一眨眼他人就不见了踪影。

    清安坐在小泥炉前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蒲扇,扇了没一会儿,女巫阿莘捧着一盆水出来,一把扬在了院里那棵树下,水是血水,与那火红的树叶还要猩红几分,看得清安有些瘆得慌。

    阿莘放下盆朝清安这边走来,从她手里接过蒲扇“我来吧。”

    “阿莘姑娘,他很严重吗?”

    “嗯,浑身上下哪哪都是病症,甚至许多相克的病症在他身上都共存了许久,他如今还活着能喘气,全靠他骨头硬。”

    “硬扛啊?”

    “硬抗得厉害。”

    清安知道苏梦枕重疾缠身多年,但每次见他好像又只是瞧着虚弱一些罢了,没想到全是硬撑,果然当大人物的都不容易。

    “还能治吗?”

    “不能我早赶他走了,但他这治起来得好几年才能有起色,这些话我都与他说过,他偏不听还到处折腾,许是觉得我医术不行是在忽悠他吧。”阿莘话里带着几分生气。

    “他挺忙的,很多事都脱不开身。”

    “再忙能有命重要,都没命了他忙些什么!”阿莘嘴里抱怨,但煎起药来还是一点都没敷衍“他也是捕快吗?”

    “他不是……阿莘姑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你说。”

    “今年正月十五那晚我在京城沈国公府办案,阿莘姑娘你当时也在吗?”

    阿莘眨眨眼,道“你当是我在吧。”

    “我听到了一串铃铛声。”

    “你怎么会听到?”

    “我不能听到吗?”

    阿莘拧眉盯着清安看了片刻,凑近来小声道“以后听到可不要告诉别人哦。”

    清安满脑子问号,正想继续多问几句,追命又现身了,还要赶她走。

    “不是师兄你传信让我来的吗?”

    追命尴尬地摸了摸后颈,一时没想到合适的理由,接着就听阿莘道:

    “都快晌午了,吃个便饭再走吧。”

    然后,当清安见到饭桌上自家师兄那干饭的架势,她明白了,可能是护食呢。

    是了,有的姑娘不仅人美,医术高,通占卜之术,还有一手好厨艺……如果是自家大师兄失散多年的妹妹那就更好了!

    不对,也不好,虽然她也期待自家大师兄还有亲人好好活在世上,但也希望这姑娘是命途顺遂之人。

    “师妹,这蒸鸡可好吃了,你吃个鸡腿。”追命扯下一只鸡腿递给清安,又用筷子分下另一只鸡腿夹到阿莘碗里“剩下的我就不客气了,这只鸡可是我今天一早特意排队买的。”

    眼前这蒸鸡配着枸杞、天麻等药材蒸煮,看上去很养生滋补,应当是好吃的,但清安觉得与寻常的也大抵没什么不同。

    清安拿起鸡腿咬了一口,对不起……属实是她小看了。

    赶紧的,清安又端起碗喝了一口汤——这鸡肉入口滑嫩多汁,汤味更是醇厚鲜美。

    吃了鸡腿,清安又把筷子伸向了桌上那道排骨“是陈皮和山楂?”

    “陈皮健脾燥湿,山楂行气散瘀,排骨味甘性平,入脾胃……”

    “师妹,还有这个!”追命指着桌上那盘嫩绿绿的拌野菜“这可是师兄一早去挖的野菜,掐了最嫩的,师妹你是真有口福啊!”

    清安赶紧夹了一筷子,入口脆嫩,酸辣爽口,这酸……还是柠檬味,久违的在菜里吃到了果味酸。

    “这酸味好特别。”

    “是香橼,也是一种疏肝理气的药材,我昨日上街碰到有人在卖香橼果,就买了些回来。”

    “师兄你忙去,这里就交给我。”

    早知道伙食开这么好,还这么养生……必须得有她一席之地,在哪当差不是为了六扇门,在这里也是啊!

    等等,大师兄该不会也是因为饭菜好吃赖在这里不肯回去吧?

    什么,不是这种人?

    大师兄吃饭嘴刁得很,完全有可能!

    “师妹你怎么能跟我抢,师兄我现在可是病患,而且……你不会挖最嫩的野菜!”

    清安输了,输在了不会挖野菜。

    “阿莘姑娘,你不会也让我大师兄去挖野菜了吧?”

    阿莘捧着碗吃着排骨,嘴角一弯“你猜。”

    饭后,几乎包圆了一桌饭菜的师兄妹俩,一人洗碗,一人劈柴。

    洗碗的是追命,劈柴的是清安。

    “大师兄去哪了?”清安问出口才想起这话问晚了。

    “不知道。”

    好的,晚了也不影响什么。

    直到傍晚清安还是没等到无情现身,但这中间她也没闲着,监督追命把院门给修牢固了,明明她前几天就说了,非得她来才干活,这当师兄的不积极点干活,回头这个师妹怎么好也跟着再来蹭个饭。

    时间一晃,夜色已深。

    阁楼之上。

    烛光摇曳,对影成双。

    清安看着眼前高高垒砌的话本子,非常怀疑某王爷的动机,这到底是投她所好呢,还是借她之名便自己行事?

    云尘感受到清安朝自己看来的目光,清俊的脸上一如往常,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从你上街知道要带铜板买东西,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王爷。”

    “这话我当你是在夸我。”

    “当然是夸你,可是……你不怕哪天别人来你书房,看到你书架子上全是话本子吗?到时你高冷不可攀的形象……”

    “别人?除了你就是我,哪来会有别人?”

    清安听得一愣,也是,他经常往来的人一双手就数得过来,更别提会登门的。

    圈子这么小的王爷,除了眼前这个,清安也是真都不曾听闻过第二个。

    闲聊了几句,两人终于开始干正事——收拾话本子,连带着打算将书架也一同规整了,深夜的阁楼里静悄悄,春夜的风轻潜入室,翻动了桌上的书页。

    “我闻到了,玉兰花的味道……”清安吸吸鼻子。

    云尘望一眼敞开的窗,恰瞥见了窗外明月高悬“今晚的月亮好亮。”

    清安凑过来,朝着与他相同的方向看去,又看看盯着月亮出神的他“你说像不像我们遇见那晚的月亮。”

    “那晚有吗?”

    “有,我坐在树头看了好久。”

    “看了那么久,一定在心里想了很多事吧?”云尘唇角微勾,抬手摸摸清安的发丝。

    “对了,你这几日都没上朝吧?”

    云尘手指绕着发丝饶有兴味地把玩着“我本来就不用日日上朝,怎么?”

    “设立女事司的事我听说不太顺利。”

    朝堂之上从不是密不通风,哪怕是尚未有论断之事。

    “嗯,自来哪有什么轻易能成的事。”云尘避重就轻地绕开话端。

    “庆阳大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看样子好像关系与你们还不错,可从前都未听你提过,就像那位喜欢扮作小公公的六皇子……”

    “我与她交集不深,她与先皇太后倒是情谊颇深,也帮过阿澈许多,南王谋反一事若无她在南王那头做内应,怕是难以如此顺利。”

    “所以这几年她都潜伏在南王身边?”

    “不错,且深得南王信任,南王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被她出卖。”

    “那她宴上提到的那个姑娘……”

    “是位世家小姐,是她幼时就玩在一起的伴读,遭构陷被父亲以保全家族名声的由头亲手杀害,而构陷之人正是南王身边的亲信,我那时年幼知道的不多,只听闻也是位年少惊艳的女子。”

    “难怪她这么想做这件事。”

    “你还想问什么啊?”

    “还想……还想问你记不记得……”清安笑盈盈,手轻轻抚上云尘的衣襟,道“你在这个位置掐过我脖子啊?”

    “算旧账吗?那我现在给你掐回来?”

    “我没有那种癖好。”

    “有也没关系,我们这算有来有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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