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带你离开…”
梦境中那一双手，于洛泽记忆深处不可磨灭的地方。
千百年来，每每梦到此处，她的心总是不由自主的疼上几分，仿佛置于极寒之地，穷冬烈风，四肢僵劲不能动。
她曾求问过师父，换来神秘五字：“机缘，无可言。”
也曾尝试着梦下去，但梦境只是浅尝即止，到此辄断。
百般求索皆无果，终是顺应自然，等待时间的解答，毕竟做神仙的，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又一个清晨，洛泽从睡梦中惊醒，心剧烈跳动，汗水沾湿了她的衣襟，她几欲呼喊，又忍住不发。
心下失意：“罢了，此处不是蓬莱，我还是少惹麻烦好。”
不知道为何，择仙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梦到大雪纷飞的日子也多了起来。
更奇怪的是，她并不是因为焦虑忧愁梦见的，而是到了天界之后莫名地愈发频繁。
“我与天界真真是犯冲，可不能留在这。”
洛泽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破了脑袋，最终得出结论。
“师父也没说必须要选上，我学艺不精落选，也是正常，至于师父的名声……得罪得罪。”
她虔诚地在床上摆了摆，动作一落，立马倒下昏睡。
在同龄者里，洛泽算得上顶尖的。
一千岁就参破虚旎诀，独自抗下天降雷劫的，整个天界打着灯都找不着几个。
也正是因为这场雷劫，她被紫微帝君连人带物丢到天界参加择仙会。
幸而有注生娘娘照看，否则洛泽早该原地爆炸。
忽地，门外传来轻叩，黄鹂般清鸣的女声响起。
“洛泽仙子，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入面大典，您备好了吗，需要我们进来帮忙吗？”
她从梦中惊醒，心烦地用被子捂住脑袋，假装听不见周遭响动。
单薄的被子隔绝不了愈来愈大的敲门声，洛泽装睡迟到的心思宣告失败。
她恹恹地答道：“我起了就是。”
泄了气般，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心里腹诽着：
定是师父的主意，怕她故意误时不去，吩咐着人提醒她时辰，这老神仙怎么这么狡猾！
她不情不愿地来到入面大典，低着头走路，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此时的御神殿三两成群，聊得火热，竟也没一人发现身旁多出了洛泽。
“诶，听说了吗，这次的择仙会，紫微帝君的那个徒弟也会参与！”
“消息都传遍了。这些年紫微帝君的徒弟被藏得死死的，只知道是个仙子，现都猜测她貌丑，要不就是体弱，不然怎会从不出门。”
！？？
“你才貌丑！你才体弱！见过我真人吗，就胡乱言语！”
洛泽本想探听择选细节，听到这，气得吸了好大一口气才堪堪平复住怒涌的心。
“对对对，相传，她初来天界的时候孱弱多病、貌若无盐，最重要的还是未升仙的凡人之躯，不知怎的，竟被紫微帝君看中。”
！！？
“呵，本仙子好着呢，那老神仙看上我，是他眼光好！”
“那可是历经上古大战的紫微帝君啊，怎么可能会收毫无优点的凡人，你这传言必不可信。”
“就是就是，还是有明白的人。”
这时，其中一个矮瘦男子笑得恶心，语气暧昧地说着。
“别急嘛，传言还有一版呢，那徒弟是紫微帝君在凡间的情债，她母亲以死相逼，才迫不得已带上天界，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个徒弟。”
说罢，矮瘦男人还轻挑眉，以增强他话语的真实性。
……
千言万语憋在心头，道不出一句，洛泽无语地瘪嘴，抬脚欲离开，在这多听几句都是污了她的耳。
矮瘦男人见洛泽欲走，尖声高呼道：“仙子怎么走了，不再听听，本仙君可是知道很多秘辛哦。”
洛泽回头，心中默念三遍六字箴言：冷静，别惹麻烦。
勉强撑起假笑道：“仙君知道的都是事实？”
矮瘦男人面露奸笑，借搭话的机会，抬手贴近洛泽：“眼界小了，纵观三界，没有不知道我名讳的人，你说真不真。”
洛泽侧身躲过，眉毛紧皱，嫌恶地盯着那只对自己意图不轨的手：“我看未必，倒像是街头的腌臜婆，信口开河。”
矮瘦男人被讽刺一番，恼羞成怒：“口出狂言！你也像她一样靠不正当手段升的仙吧，不然就你这个年纪，哪来的机会参加择仙会。”
“你！”
心中的火再也压不下去，六字箴言什么的全在脑后，焰苗自身后掌心燃烧，越烧越大，而后突然歇了下去。
“嗯？我的火呢？？？”
一头雾水之际，一道湖青色身影站定在洛泽，完完全全地将她护在身下。
只听“唰”的一声，龙骨霜玉扇合起，露出戏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矮瘦男人。
“无缘故污蔑同侍仙子，可不是清风霁月仙君的做派哦。”
矮瘦男人跋扈极了，叉腰骂到：“嘿，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教训我。”
泾辞用扇子抵住下巴，嗤笑了下：“沧渊龙族长孙，应算得上是个东西？”
话落瞬间，矮瘦男人的气焰也跟着消落，取而代之的是谄媚的笑容：“嘿嘿，算得上，算得上，是小的冒犯了，冒犯了。”
泾辞斜睨矮瘦男人一眼，眼神里透着高傲，语调慵懒：“犹记穹庐鸟族人才辈出，派来只黑乌鸦，当真是……失策。”
矮瘦男人怒不敢言，带着兄弟几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唰”的一声，龙骨霜玉扇折开，微微摇动。
泾辞饶有兴致地看着洛泽：“仙子真性情，敢于发声，在下佩服至极。”
莫名其妙，洛泽表示非常不理解，干嘛熄自己的火。她揍完人心情舒畅，还能被择仙会除名，一举两得多好的事啊。
现在算什么，吃了哑巴亏？
碍着泾辞帮了自己的情面在，洛泽礼貌地说了声：“多谢。”
泾辞勾起嘴角笑道：“大恩不言谢，我可不是挟恩相报的人。”
憋出职业假笑，洛泽心里默想：我与天界确实犯冲！
没过多久，有人兴奋地叫喊着。
“赐福啦！赐福啦！”
神像下，里三层外三层，围绕起密不透风的圈。
众人闭眼，双手合十，沐浴在柔和的神光之下。
洛泽觉得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心中怒气全然远去，整个人似徜徉在天地之外，忘乎所以。
明月趁人不备悄悄爬上天际，夜明珠照出的影子，映照在窗户上。
影子的主人正梳洗完毕，坐落在玉镜前，仔仔细细地比对着镜中脸。
忽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不用想，肯定是注生娘娘。
果然，那爽朗的声音，不是她还能是谁：“小洛儿，你灯没熄，我可进来了？”
“啊？芸娘娘且等等！”
被突然发出的声音惊了一跳，洛泽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桌上的珍珠膏，乖乖坐在书案边等待。
注生娘娘推开门，走近揉了揉她的墨发，打趣道：“离了你的地界，就惯会呆在屋里生芽。成天都与你师父学了些什么？让我想想啊，如何做好一个老神仙！”
洛泽羞红了半张脸，极力摇头道：“才不是呢……”
注生娘娘不听她的狡辩，自顾自道：“我说你呀，无趣得很，就该学学其他仙子，可别成小老神仙了。总在屋子里，闷出毛病了怎么办？”
洛泽精怪地讨好道：“不是不是，等着芸娘娘告诉我这无知小仙，什么时候有机会观赏师父口中说的天界奇景——初曦流火。”
注生娘娘啪地一拍手，笑着说：“这可赶巧了，布星官今日独与我说，为庆祝择仙会，这几日都有初曦流火。你若是想看，今夜就去，今夜后众人皆知，你可就不会想去了。”
洛泽小鸡嘬米似地点头：“多谢芸娘娘！”
“玉英苑是个绝佳的观景地，花儿也开得正正好，你不妨去那看，既可赏花也可观景，两全其美。”
“芸娘娘同去吗？”
“我倒是想，可今儿的祈愿不知怎么的，出了差错，我赶在明日之前弄好这些。”
说罢，叹着气离开了。
从前，洛泽对师父口中说起的初曦流火总是怀有无限向往，如今得了机会，必要满足愿望的。
她在床下翻翻找找，拿出一个不知物，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像藏宝贝似的，奔着玉英苑的方向离去。
如注生娘娘口中说的别无二致，今夜还没人知道初曦流火的存在，整个玉英苑里唯有洛泽一人。
空无一人的玉英苑，让洛泽几日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她找到一处舒适的地方，拿出怀里的珍宝放好，静静地等待旭日初升。
黑幕盖罩大地，繁星散布漫天。玉英苑内寂静无声，偶有微风拂过，掀起阵阵落花飘零。
就是这样一番安宁的场景，被金环殿宇上传来的细弱声音打破。
娇艳的仙子双颊绯红，眼神迷离，跪坐在屋顶上看风景，怀里还紧紧抱着白玉漆底的酒壶，迷迷糊糊的，看上去像是吃醉了酒般。
许是天上的星星太过于耀眼，她想要伸出手去触碰。
不料，屋下鞋履踩踏枯叶的动静吸引住她的神思。
洛泽想要向下探，一时不察，摔落了手中的白玉壶，她娇呼：“唔，我的白玉壶…”
急急忙忙地伸手拿，却忘了身处何方，不甚踩落瓦片，妄想摘星的手顺势大张，直直朝下扑去。
本是醉酒，头脑不清，又发生的太快，反应不灵。
只得循着身体本能护住脸颊，摔得别太难看。
等了许久，预想中疼痛感都没有来临，身边反而萦绕着一股竹木的清香。
她缓缓睁开眼眸，黝黑的瞳孔里倒影出一张清冷庄严的俊容。
眉眼冷峭，眼眸流转如漆黑深海里，遥挂天上的弯月。她从他眼眸里，瞧见了她的影子，还瞧见了流露出的一股看不清说不明的情感。
衍川乘风而来，适时地掀起翩翩衣袂，似可望而不可触碰的神邸，飘落的玉英似乎也为他倾倒，在他的周围旋转环绕。
鬼使神差地，洛泽竟伸手触碰了他的眉眼，温热传上指尖，莫名的熟悉感徜徉心头，不禁蹙了眉。
衍川也是怔住，没料到醉了酒的人如此胆大。
四周静悄悄的，静得他能听得见复苏的心海翻涌澎湃，再次倾巢。
失去了法力加持的白玉壶，终是落下了地。炸裂声清脆，如佩环相撞，琵琶乍惊，扰乱了回忆的思绪。
他看着怀中熟睡的小仙，轻轻勾起了嘴角，目光柔和似水，下脚异常平稳，生怕吵醒了怀里的人儿。
翌日。
洛泽从熟睡中醒来，头痛欲裂，昨夜的记忆像烟笼月，梦幻朦胧的一层，看不清皎月，奋力扒拉出边缝，露出星星点点。
“醒了，让你解趣儿，没让你释放天性，酒量差还敢偷喝神仙醉，不疼你疼谁？”
注生娘娘佯怒斥责，手上可没停过动作，捧着醒酒药汤，一勺一勺地喂给洛泽，生怕漏了，失掉药性。
服药显然是有效的，头疼渐退，便不说话，可怜巴巴地看着注生娘娘，一副知错的模样。
注生娘娘本就疼爱洛泽，现下什么气都没了，故作警告状，嗔怪地用手点了点她的眉心，收拾好碗碟准备离开。
“芸娘娘，谁将我送回来的？”
不知是不是洛泽的错觉，注生娘娘好像顿了顿。
“不是你让传音蝶给我带的口信吗？”
“可是……”
“好好歇息吧，择仙会可不多时了。”
可是那似乎不是一个梦，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吗？洛泽也不清楚，注生娘娘应是不会骗她的，但她的心与她说，无梦，一切都是真的。
百思不得其解，终是被抛之于脑后，牵动思绪的唯有三日后的择仙会。
梦境中那一双手，于洛泽记忆深处不可磨灭的地方。
千百年来，每每梦到此处，她的心总是不由自主的疼上几分，仿佛置于极寒之地，穷冬烈风，四肢僵劲不能动。
她曾求问过师父，换来神秘五字：“机缘，无可言。”
也曾尝试着梦下去，但梦境只是浅尝即止，到此辄断。
百般求索皆无果，终是顺应自然，等待时间的解答，毕竟做神仙的，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又一个清晨，洛泽从睡梦中惊醒，心剧烈跳动，汗水沾湿了她的衣襟，她几欲呼喊，又忍住不发。
心下失意：“罢了，此处不是蓬莱，我还是少惹麻烦好。”
不知道为何，择仙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梦到大雪纷飞的日子也多了起来。
更奇怪的是，她并不是因为焦虑忧愁梦见的，而是到了天界之后莫名地愈发频繁。
“我与天界真真是犯冲，可不能留在这。”
洛泽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破了脑袋，最终得出结论。
“师父也没说必须要选上，我学艺不精落选，也是正常，至于师父的名声……得罪得罪。”
她虔诚地在床上摆了摆，动作一落，立马倒下昏睡。
在同龄者里，洛泽算得上顶尖的。
一千岁就参破虚旎诀，独自抗下天降雷劫的，整个天界打着灯都找不着几个。
也正是因为这场雷劫，她被紫微帝君连人带物丢到天界参加择仙会。
幸而有注生娘娘照看，否则洛泽早该原地爆炸。
忽地，门外传来轻叩，黄鹂般清鸣的女声响起。
“洛泽仙子，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入面大典，您备好了吗，需要我们进来帮忙吗？”
她从梦中惊醒，心烦地用被子捂住脑袋，假装听不见周遭响动。
单薄的被子隔绝不了愈来愈大的敲门声，洛泽装睡迟到的心思宣告失败。
她恹恹地答道：“我起了就是。”
泄了气般，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心里腹诽着：
定是师父的主意，怕她故意误时不去，吩咐着人提醒她时辰，这老神仙怎么这么狡猾！
她不情不愿地来到入面大典，低着头走路，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此时的御神殿三两成群，聊得火热，竟也没一人发现身旁多出了洛泽。
“诶，听说了吗，这次的择仙会，紫微帝君的那个徒弟也会参与！”
“消息都传遍了。这些年紫微帝君的徒弟被藏得死死的，只知道是个仙子，现都猜测她貌丑，要不就是体弱，不然怎会从不出门。”
！？？
“你才貌丑！你才体弱！见过我真人吗，就胡乱言语！”
洛泽本想探听择选细节，听到这，气得吸了好大一口气才堪堪平复住怒涌的心。
“对对对，相传，她初来天界的时候孱弱多病、貌若无盐，最重要的还是未升仙的凡人之躯，不知怎的，竟被紫微帝君看中。”
！！？
“呵，本仙子好着呢，那老神仙看上我，是他眼光好！”
“那可是历经上古大战的紫微帝君啊，怎么可能会收毫无优点的凡人，你这传言必不可信。”
“就是就是，还是有明白的人。”
这时，其中一个矮瘦男子笑得恶心，语气暧昧地说着。
“别急嘛，传言还有一版呢，那徒弟是紫微帝君在凡间的情债，她母亲以死相逼，才迫不得已带上天界，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个徒弟。”
说罢，矮瘦男人还轻挑眉，以增强他话语的真实性。
……
千言万语憋在心头，道不出一句，洛泽无语地瘪嘴，抬脚欲离开，在这多听几句都是污了她的耳。
矮瘦男人见洛泽欲走，尖声高呼道：“仙子怎么走了，不再听听，本仙君可是知道很多秘辛哦。”
洛泽回头，心中默念三遍六字箴言：冷静，别惹麻烦。
勉强撑起假笑道：“仙君知道的都是事实？”
矮瘦男人面露奸笑，借搭话的机会，抬手贴近洛泽：“眼界小了，纵观三界，没有不知道我名讳的人，你说真不真。”
洛泽侧身躲过，眉毛紧皱，嫌恶地盯着那只对自己意图不轨的手：“我看未必，倒像是街头的腌臜婆，信口开河。”
矮瘦男人被讽刺一番，恼羞成怒：“口出狂言！你也像她一样靠不正当手段升的仙吧，不然就你这个年纪，哪来的机会参加择仙会。”
“你！”
心中的火再也压不下去，六字箴言什么的全在脑后，焰苗自身后掌心燃烧，越烧越大，而后突然歇了下去。
“嗯？我的火呢？？？”
一头雾水之际，一道湖青色身影站定在洛泽，完完全全地将她护在身下。
只听“唰”的一声，龙骨霜玉扇合起，露出戏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矮瘦男人。
“无缘故污蔑同侍仙子，可不是清风霁月仙君的做派哦。”
矮瘦男人跋扈极了，叉腰骂到：“嘿，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教训我。”
泾辞用扇子抵住下巴，嗤笑了下：“沧渊龙族长孙，应算得上是个东西？”
话落瞬间，矮瘦男人的气焰也跟着消落，取而代之的是谄媚的笑容：“嘿嘿，算得上，算得上，是小的冒犯了，冒犯了。”
泾辞斜睨矮瘦男人一眼，眼神里透着高傲，语调慵懒：“犹记穹庐鸟族人才辈出，派来只黑乌鸦，当真是……失策。”
矮瘦男人怒不敢言，带着兄弟几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唰”的一声，龙骨霜玉扇折开，微微摇动。
泾辞饶有兴致地看着洛泽：“仙子真性情，敢于发声，在下佩服至极。”
莫名其妙，洛泽表示非常不理解，干嘛熄自己的火。她揍完人心情舒畅，还能被择仙会除名，一举两得多好的事啊。
现在算什么，吃了哑巴亏？
碍着泾辞帮了自己的情面在，洛泽礼貌地说了声：“多谢。”
泾辞勾起嘴角笑道：“大恩不言谢，我可不是挟恩相报的人。”
憋出职业假笑，洛泽心里默想：我与天界确实犯冲！
没过多久，有人兴奋地叫喊着。
“赐福啦！赐福啦！”
神像下，里三层外三层，围绕起密不透风的圈。
众人闭眼，双手合十，沐浴在柔和的神光之下。
洛泽觉得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心中怒气全然远去，整个人似徜徉在天地之外，忘乎所以。
明月趁人不备悄悄爬上天际，夜明珠照出的影子，映照在窗户上。
影子的主人正梳洗完毕，坐落在玉镜前，仔仔细细地比对着镜中脸。
忽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不用想，肯定是注生娘娘。
果然，那爽朗的声音，不是她还能是谁：“小洛儿，你灯没熄，我可进来了？”
“啊？芸娘娘且等等！”
被突然发出的声音惊了一跳，洛泽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桌上的珍珠膏，乖乖坐在书案边等待。
注生娘娘推开门，走近揉了揉她的墨发，打趣道：“离了你的地界，就惯会呆在屋里生芽。成天都与你师父学了些什么？让我想想啊，如何做好一个老神仙！”
洛泽羞红了半张脸，极力摇头道：“才不是呢……”
注生娘娘不听她的狡辩，自顾自道：“我说你呀，无趣得很，就该学学其他仙子，可别成小老神仙了。总在屋子里，闷出毛病了怎么办？”
洛泽精怪地讨好道：“不是不是，等着芸娘娘告诉我这无知小仙，什么时候有机会观赏师父口中说的天界奇景——初曦流火。”
注生娘娘啪地一拍手，笑着说：“这可赶巧了，布星官今日独与我说，为庆祝择仙会，这几日都有初曦流火。你若是想看，今夜就去，今夜后众人皆知，你可就不会想去了。”
洛泽小鸡嘬米似地点头：“多谢芸娘娘！”
“玉英苑是个绝佳的观景地，花儿也开得正正好，你不妨去那看，既可赏花也可观景，两全其美。”
“芸娘娘同去吗？”
“我倒是想，可今儿的祈愿不知怎么的，出了差错，我赶在明日之前弄好这些。”
说罢，叹着气离开了。
从前，洛泽对师父口中说起的初曦流火总是怀有无限向往，如今得了机会，必要满足愿望的。
她在床下翻翻找找，拿出一个不知物，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像藏宝贝似的，奔着玉英苑的方向离去。
如注生娘娘口中说的别无二致，今夜还没人知道初曦流火的存在，整个玉英苑里唯有洛泽一人。
空无一人的玉英苑，让洛泽几日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她找到一处舒适的地方，拿出怀里的珍宝放好，静静地等待旭日初升。
黑幕盖罩大地，繁星散布漫天。玉英苑内寂静无声，偶有微风拂过，掀起阵阵落花飘零。
就是这样一番安宁的场景，被金环殿宇上传来的细弱声音打破。
娇艳的仙子双颊绯红，眼神迷离，跪坐在屋顶上看风景，怀里还紧紧抱着白玉漆底的酒壶，迷迷糊糊的，看上去像是吃醉了酒般。
许是天上的星星太过于耀眼，她想要伸出手去触碰。
不料，屋下鞋履踩踏枯叶的动静吸引住她的神思。
洛泽想要向下探，一时不察，摔落了手中的白玉壶，她娇呼：“唔，我的白玉壶…”
急急忙忙地伸手拿，却忘了身处何方，不甚踩落瓦片，妄想摘星的手顺势大张，直直朝下扑去。
本是醉酒，头脑不清，又发生的太快，反应不灵。
只得循着身体本能护住脸颊，摔得别太难看。
等了许久，预想中疼痛感都没有来临，身边反而萦绕着一股竹木的清香。
她缓缓睁开眼眸，黝黑的瞳孔里倒影出一张清冷庄严的俊容。
眉眼冷峭，眼眸流转如漆黑深海里，遥挂天上的弯月。她从他眼眸里，瞧见了她的影子，还瞧见了流露出的一股看不清说不明的情感。
衍川乘风而来，适时地掀起翩翩衣袂，似可望而不可触碰的神邸，飘落的玉英似乎也为他倾倒，在他的周围旋转环绕。
鬼使神差地，洛泽竟伸手触碰了他的眉眼，温热传上指尖，莫名的熟悉感徜徉心头，不禁蹙了眉。
衍川也是怔住，没料到醉了酒的人如此胆大。
四周静悄悄的，静得他能听得见复苏的心海翻涌澎湃，再次倾巢。
失去了法力加持的白玉壶，终是落下了地。炸裂声清脆，如佩环相撞，琵琶乍惊，扰乱了回忆的思绪。
他看着怀中熟睡的小仙，轻轻勾起了嘴角，目光柔和似水，下脚异常平稳，生怕吵醒了怀里的人儿。
翌日。
洛泽从熟睡中醒来，头痛欲裂，昨夜的记忆像烟笼月，梦幻朦胧的一层，看不清皎月，奋力扒拉出边缝，露出星星点点。
“醒了，让你解趣儿，没让你释放天性，酒量差还敢偷喝神仙醉，不疼你疼谁？”
注生娘娘佯怒斥责，手上可没停过动作，捧着醒酒药汤，一勺一勺地喂给洛泽，生怕漏了，失掉药性。
服药显然是有效的，头疼渐退，便不说话，可怜巴巴地看着注生娘娘，一副知错的模样。
注生娘娘本就疼爱洛泽，现下什么气都没了，故作警告状，嗔怪地用手点了点她的眉心，收拾好碗碟准备离开。
“芸娘娘，谁将我送回来的？”
不知是不是洛泽的错觉，注生娘娘好像顿了顿。
“不是你让传音蝶给我带的口信吗？”
“可是……”
“好好歇息吧，择仙会可不多时了。”
可是那似乎不是一个梦，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吗？洛泽也不清楚，注生娘娘应是不会骗她的，但她的心与她说，无梦，一切都是真的。
百思不得其解，终是被抛之于脑后，牵动思绪的唯有三日后的择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