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踢下界,小水拖着沉重的身体挨饿受冻四处奔波(略有夸张的成分),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好,就是不知是不是睡得太好太沉的原因,她又做起了那个几百年没做过的梦。

    “怎么又跑出来了?”她边想边坐在床上做着拉伸,躺了9个小时躺得背疼。“到底是谁呢?”她梦里有个人——一会儿站在崖边,一会儿又立于大镜前,一会儿蜷缩在昏暗的角落里,一会儿又瑟瑟于极寒之地——总是背对着她,不知是谁?她在梦里时,既怜其凄苦——仿佛能感同身受般痛苦——却又无能为力——像有什么阻着她,像过于入戏地看着一场电影,隔着幕布、隔着次元,只能任由故事开展。可一旦她醒了,就只会恼烦这个不敢露脸的家伙怎么这般不识趣?怎么就不能彻底消失让她净做些翱翔九天的美梦!?“烦死!”

    因她此前一直住在公司,所以周内周末对她与对其他人(也是小水即将成为的那种人)来说在概念上(或者说在感受上)是存在着她尚未理解、只在一些特定事件上才会察觉到的差别的。但今天是周日,所以她依旧可以睡到10点,然后起床吃已经凉了的、早上屠衎溦让阿姨——这位阿姨是他姐姐的住家阿姨中的一位,她们会轮班来给他做饭打扫——多做出的那份早餐;毫无顾虑又异常舒适地摊在沙发上体验暗暗期待许久的大屏电视;和来做午饭的和善阿姨搭话;全不把房主——屠衎溦——放在眼里,放肆地在他铺着昂贵地毯的茶几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心安理得地享受阿姨准备的果盘和小食碟;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盯着电视屈服于多巴胺的控制没完没了地刷剧到后半夜直接睡在沙发上......然后几小时后,“成长”惊人的小水飞速看齐了上班族地狱般的星期一。

    “真是......一眼天堂,”到底没能吃上早饭的小水支着通红的一双死鱼眼像被割了手筋脚筋封了全身穴位废掉一身武功的废人般斜靠在车窗与座位的夹角里,一边躲躲闪闪地回味着昨天极致的快乐(之所以躲躲闪闪是因为这种回味与她即将重启的、一天前还觉得理所当然的那种生活是同时出现在她的大脑里的,也就是说她的快乐和逃避是像螺旋一样相伴交替存在的,想一个就很难不想另一个,所以她躲躲闪闪企图逃过那种不快的情绪,但结果是她的快乐也随之变得片面而匆忙,像没剪好的音频,话不是从中间断掉就是只能听到一个尾音),一边仿佛开悟了一般感叹着世事无常:“一眼地狱啊!”

    “一个无法自律的人是无法掌控人生的。”查检着工作计划的屠衎溦像早等着似的在一旁说教,那高挂的神态就像一个处心积虑挖坑制阱的人站在坑边对掉进坑里的人说“一个无法低头的行者是无法抵达终点的”一模一样。

    “那不过是你们这些必须自律才能勉强获得一点收获的资质平平的人的自我安慰!天才无论怎样放纵,产出,即是成就!”

    “仲永‘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不受之人,且为众人’。所以只有自律地不断提升自己,才能打磨天赋。你看见天才产出即是成就,是因为你只看见了成就,不曾见过他们夯基钻研时的刻苦。”

    “嗯,你说是就是吧。”小水的敷衍溢于言表,反正态度就是:因为你平庸所以只能这样骗自己日子才过得下去。

    屠衎溦的注意力像镜头变焦一样虚化了眼前的电子表格,视线不自觉像左游离,两秒钟后又被强制拉向右,轻扫了小水一眼,说:“或许我确实资质平平,”他看似淡然,其实心里却实实被“资质平平”这个词深深刺出了一刀!说是踩了他的雷区都不为过——同是一个爸一个妈生的姐弟,屠衎溦的努力似乎完全就是为了衬托屠弈寰的优秀,“资质”似乎已经成了他跨不过的一道砍。这就导致他很对小水的话难置之不理:“这世上确实存在着天之骄子,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因为望尘莫及而一败涂地,但至少我还可以为自己曾与他站在同一个赛场或至少拼尽全力想和他站在同一个战场而骄傲!总好过只会摊在电视前傻笑、状如咸鱼还要大放厥词的某!些!人!”

    小水忍着刺痛转动着干涩的眼珠白了他一眼,心想:“你懂啥!?”但到底还是没想出什么强有力的反驳,毕竟她虽是小神仙,但术业有专攻(其实专的她也没攻),做人这块,她着实没什么建树。索性上眼皮下眼皮一汇合——不见敌人的世界我就是王者!

    “怎么没话了?”

    “不屑!”

    屠衎溦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胜利也没有乘胜追击,如是往常,在他以不断趋近理想自我的自我约束中连这句“怎么没话了”都不该有,这种多余的废话只会让他显得幼稚。他反省并在心里记下,以防再犯。

    10分钟后他们卡在上班时间抵达公司,此时的灵俐已经开始整理例会材料了,她很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敲着键盘,表面看着没有任何异常,但异常就是太专注了——就连小水跟她打招呼、坐下、甚至已经开始吃阿姨给她带的早饭了,她都没发觉。小水一边吃一边观察,从灵俐偶尔突然变得呆滞的眼神、停顿的手指和她继续投入工作之前的微微摇头上,小水完全有理由相信此时的灵俐正经历着一场看不见的战斗——她的敌人是一个神出鬼没的家伙,隐身在灵俐身边的浓雾里,不知何时会在何处向她发起攻击,所以她只能凝神屏气,集中全部注意力感受风!感受杀气!抵御......

    “小水——!”声音过于热情了!

    被吓了一跳的小水立马转向声源处,自觉根本无法回应即将发生的期待。“呵~早啊。”小水跟从门口直奔她来的春风满面的庞欣(就是周二,那个在周二被小水剪了红绳又很快找到真命的同事)打着招呼,语气明显透着心虚,但倒不是会令庞欣满意的心虚。

    “嗯——嗯!不会是真的吧?”

    小水一脸懵。“啥?”

    “未婚妻啊!”一瞬间,大厅里针落可闻,已经到的一部分同事有弯腰开电脑的、脱外套的、拿杯准备喝水的、点击鼠标的......一切都暂停了,这静止的画面是继续播放还是瘫痪于致“疯”病毒完全取决于小水的回答。

    小水愣了一下,啥未婚妻?昨天一整天的武侠剧在她本就容量不大的大脑里占据的空间已经把她的其他记忆强制压缩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检索总需要点时间。经过近一分钟的漫长加载后终于有了结果:“啊!肯定是假的呀,不然你们是瞎还是傻?”

    播放。

    “我猜也是。就是有点过于有冲击力了,影响了我的逻辑。但是不重要!接下来才是重点!”庞欣用飞快的语速结束了高潮预警,然后又两眼放光地问出了关键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真是林烜鹜出轨怜星被他老婆抓了个现行,然后一气之下一走了之了吗?”

    震惊!这又是哪来的版本?但若真是这么个展开,小水倒觉得也不错......“不不不不不不!”出轨不好出轨不好,还是要更顺其自然......

    “不是?那正妻为什么要中途离场?”

    “她中途离场......”啊——!这时小水忽然明白在浓雾里攻击灵俐的是谁了!她转头看过去,果然灵俐已经彻底陷入了呆滞中,她在等浓雾散去见真容。“中途离场就不能是因为累了想出去透口气?或者突然想起有事儿?”

    “她的生日宴,姐姐!她本人的生日宴!她就因为累了就一声不响地走了?什么事那么紧要非得那个时间去办呀?”

    “啊。也是,哎呀想走就走呗,是她的自由。”

    庞欣皱着眉撇了撇嘴,不是很理解的样子:“行,有钱人的任性我不懂。”但又猛然想起了下一个关键点:“那林烜鹜和怜星呢?”

    “呃......”这让小水怎么说?还没出轨?老板和代言人?“哈,”她尴尬地笑了笑:“不清楚。”

    这回答果然换来了庞欣的一脸失望,而她身后灵俐则又开始敲键盘了。

    十分钟后例会开始,因为是合并后的第一次例会,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的。不过好在小水早去了一会儿——虽然她不愿承认,但其实在被排挤在开会人员之外的那段时间,她是隐隐有过落寞的,可一旦开始参会,似乎根本不需要过渡,她就立马又嫌起麻烦了!所以很快就掌握了抢占角落位置方便摸鱼这种技巧。会上惯例的问进度报总结提计划,大概半小时左右大例会结束,像小水这样的三分之二左右的人就可以忙自己的去了,剩下三分之一还要开小例会,内容是要在公司现有资源(之所以选择这家公司进行收购的一大重要原因就是这些资源)中选出一个做彩宫转型的第一弹。

    小水的座位离门最近,听到低低的嘈杂声就知道大会结束了,她起身开门一只脚刚迈出去就感觉气氛不对,一回头,原本紧跟着她的人又坐下了,刚刚挡在她和屠衎溦中间的人影都矮了一截。这种状况小水虽然没听到但也猜得到——一定是领导说了什么暗指会议还要延长一会儿。可此时小水的座位坐着的是那个紧跟着她的人,而紧跟着她的人的座位又被紧跟着紧跟着她的人坐了,以此类推,唯一的空位小水要绕半个会议室才能到。这就有点尴尬了。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经常不在公司,”屠衎溦说:“公司日常运转由灵俐负责,有紧急需要签检的材料就交给西丁水,由于她个人情况比较特殊,会暂时住在我家,正好可以负责传递。”然而此时可不可以负责传递显然已经没人在意了,就在他说完“我家”两个字后,会议室就顿时张开了一张光网,视线从每个“激光发射器”的眼睛里迅速、强烈、笔直、精准无误地发送到与他关系较近或是此前与他谈论过相似八卦的“另一台发射器”处。光线层叠交错,组成了一场无声的爆炸。小水看着眼前这副寂静的“罗织”,并马上感受到了光汇聚时的热量!“但不包括机密文件,”屠衎溦似乎全然没有感受到这爆炸的冲击波似的又补充道:“出了问题她可以随时走人,承担损失的是留下的人,请诸位审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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