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Y大开学的日子。

    于晓瑜一个人拖着行李看着眼前横跨两条街的好几个家长带一个孩子的“N带1”组合队伍,脑袋一阵阵发懵。

    “天呐,开学这么壮观啊,我还以为我穿越了,大家都在抢盐呢......”于晓瑜站在人群中,头皮一阵阵发麻。

    好不容易拼了命挤出来站在大对面的马路上的时候,牛仔裤的背带已经滑落了一根,行李箱的轮子有歪了一个,拉起来一坡一坡的,感觉整个人生都升华了。

    如果让于晓瑜用一句话来形容眼前的景象,那一定是现在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的那句宋丹丹老师用浓重的东北味呐喊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她多么希望黑土老师能一句“你拉倒吧”把她打回现实,告诉她这样壮阔的人海只可能出现在她的幻想里。

    可是人越来越多,她甚至看到有个女孩子连家里的两只小狗都带来了。

    女孩子走在最前面,两只短腿柯基走在后面,还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在殿后,宛如一幅进宫领赏,光宗耀祖的画面。

    于晓瑜咽了咽口水,顶着被挤得毫无美感可言的头发穿过马路,站在Y大门口一眼望去看不到新生接待处,她踮起脚想看看学校里面的样子,可横在她视线里的出了脑袋就是脑袋。

    面对着眼前的人墙她突然晃了神,这里是西城,是Y大,她能找到她想找的人吗,她不自觉的摸上了胸口的硬币项链。

    正想着,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于晓瑜转过头去,看到来人,心底刚刚出现的一抹淡淡的惆怅骤然散去,她眉开眼笑地叫了起来:“宫琢,清欢!”

    于晓瑜初中时在二十九中认识了常清欢,那是她第一个朋友,一个月以后宫琢来到二十九中,第一天上课就因为当众吐槽娘娘腔班主任的无底线拖堂“不如再好好培训培训怎么当一个好老师”惹得班主任愤然离班受到了常清欢的崇拜,被她眨着星星眼拉进了小团体,从此三个人形影不离,上厕所都收拉着手恨不得蹲一个坑。

    宫琢和清欢是于晓瑜最好的朋友,她们铁三角一样相亲相爱的走过了初中和高中,对晓瑜来说,她们是上天赐给她的姐妹。

    宫琢的性格有些冷僻,对熟人毒舌对外人冷漠,行事懒散随性,万事波澜不惊。晓瑜总是担忧地说:“小琢呀,你要是以后丈夫受不了你的性格离婚了,你可怎么办啊。”宫琢眼皮都不抬,“我方没有重大错误而导致婚姻破裂的话,除了我应得的百分之五十财产,他还应该赔偿我百分之三十的精神损失。”清欢咬着晓瑜的耳朵嘀咕道:“就算以后她丈夫忍无可忍跟她离婚了,我估计精神受到损害的也不是她,应该是她丈夫。”晓瑜十分赞同,“我觉得我们到时候应该代表娘家人去向她丈夫表示深切地理解同情以及哀悼。”

    宫琢理性,从高中起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所以填志愿的时候只用了一分钟,去了传媒传播出名的Z大,恰巧离家只有一站地,宅出天际的宫琢很是满意。

    常清欢的个性和宫琢南辕北辙,她热情爽利,又总是冲动和意气,爱旅游爱打扮爱武侠,总爱拿把折扇幻想自己是个盖世女侠,对前途到没什么大的追求,“活着就是图个开心嘛”,她常常把这话挂在嘴边。直到高考以后填志愿,常清欢不愿奔波不喜欢住校,一心想找个离家近的大学,便去了家门口没那么出色的C大。

    清欢搂着宫琢,“哗”的一声甩开手里的扇子,点着头打量Y大,“啧啧啧,不愧是名牌学校,这人流量都快赶上帝都一半人口了吧。”

    宫琢附和,“是啊,鱼儿你是不是高考那天瞒着我们烧香了啊,全国多少学生红着眼想从高考杀进这所学校来啊。”

    “就是,我们鱼儿本来就不起眼,现在埋这群人堆里更找不见了。”

    “就知道我是高兴的太早了!”晓瑜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极力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来干嘛,你们不用报道是不是。”

    清欢吊儿郎当的晃着扇子,“我们提前五分钟出家门,到学校都嫌来得早,着什么急啊,先来看看你。”

    “怕你头一次见大场面,没人陪着害怕怎么办。”

    虽然摆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眼前清欢和宫琢的一唱一和突然让晓瑜觉得鼻子发酸。

    眼前的这两个人,这个合起伙打趣她的场景,贯穿了她的整个中学时代。不管是考试考了个透心凉还是被老师提溜起来在众目睽睽下罚站,她们永远都是一副“多大点事啊天塌下来都有个儿高的顶着”的表情,然后用最春风细雨的方式给她最有力的安慰和陪伴。

    就连本来觉得一个人去念大学是洪水猛兽的情绪,都因为她们的出现而变得平和起来。

    正说着,清欢看到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戴着耳机哼着歌,两手空空的从旁边走过,身后跟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再加两个弟弟妹妹费力的拖着大包行李,她吓了一跳,拍拍宫琢,努努嘴示意她看,“看看人家这阵仗,太强悍了。”

    “家长这么支持学校工作,不知道校长会不会出来敬个礼。”

    “再看看咱们晓瑜,多么坚强!多么独立!多么的......孤苦伶仃!”

    “是啊是啊,幸亏咱们做长辈的来了。”

    晓瑜用尽全力的冲她们翻了个白眼,提腿就走。

    “那麻烦两位长辈学学别人家长辈,麻溜儿拉好我行李箱跟上!”

    清欢拉起晓瑜的箱子走了两步,“我靠,于晓瑜,你这破箱子腿断了!”

    帝都的九月闷热的要命,清欢把断了腿的箱子还给于晓瑜,残忍的看着于晓瑜哼哧哼哧的拖着行李箱硬着头皮往里挤,自己和宫琢悠哉悠哉的在后面赏风景。

    准确的说,是赏人景。

    “快看快看,这小妞长的有点好看啊!”清欢靠着宫琢的耳朵念叨。

    宫琢瞥了一眼清欢口中“有点好看”的姑娘,不过是长卷发,皮肤白皙了些。

    “你男中出来的吧,没见过妞?”宫琢甩了甩刚刚及肩的头发,摆了个矫情的姿势,手肘撑在清欢肩膀上,“给你个表白的机会,有我好看吗。”

    清欢认真的看了看宫琢,手上的折扇一扇一扇,天天厮混在一起,却很少这样近的看过宫琢,她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是知己,是自己选择的亲人,可她知道宫琢骨子里的冷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于宫琢,她只顾着精神上的融合和默契,所以她和晓瑜会脸贴脸会玩亲亲,却从来没有和宫琢玩多么少女的游戏,甚至,她都没有想过要仔细看看宫琢的脸。

    这样一看,她才发现,宫琢虽然说不上闭月羞花风情万种,但绝对算得上五官精致,般般入画。

    竟然还是有一点美的,清欢感慨的想,你不说,我竟然都没发现,一直太过亲密,亲密到忘了好好看看你。

    清欢对着宫琢轻轻摇了摇扇子,胸前的一缕头发被吹的飘了起来。

    “没你好看,你还是勉强有那么几分姿色的。”

    宫琢满意的拍拍清欢的肩。

    “琢儿快看啊啊啊,又一个美人!”清欢又叫起来,“这群人不光成绩好,长的也好,有没有天理了还。”

    “只能说上帝给他们打开了所有的门,却忘了给我们,不,你们开一扇窗。”

    “你相不相信我们的友情将终结在今天。”

    “从此开始我们的爱情?”

    “跳湖去吧你!”

    “诶等等,鱼儿呢?把她忘了,快找她去。”

    宫琢和清欢这才发现弄丢了今天的主角儿,连忙到处找她。

    于晓瑜走出了一身汗,终于找到中文学院的新生招待处。

    不过显然坐在遮阳棚下核对于晓瑜资料的学姐看起来也没比她好多少。

    学姐脸上的汗把原本精致的壮已经洗的差不多了,晓瑜背对着太阳,学姐抬头眯着眼递给她表格,“什么专业?”

    “中文的。”

    “我也是,我大三了。”

    “哇,直系学姐呀。”晓瑜填完表,惊喜地冲着学姐甜笑。

    学姐苦着脸抹了把汗,把档案袋和校园卡等证件递给于晓瑜,“学妹,你是我到目前为止见过的咱们院颜值最高的了。”

    “哎呀是嘛,谢谢学姐。”晓瑜乐颠颠地说。

    嗯?等等,听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劲。

    “那你们院男生前途堪忧啊。”清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刚想转身打人,却看见学姐配合地点了点头,“枉我们文学院女生那么多,今年竟然颜值爆冷门。”

    “学姐还是要有点信心的,说不定过两年长开了呢。”

    于晓瑜回头怒视着说风凉话的两只,学姐在后面叹了口气。

    “学姐年纪大了,没两年了,怕等不到她们长开了。”

    晓瑜听得满脸黑线。虽然不算貌若天仙,但好歹也算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吧,她闷闷地告别学姐,捏了捏自己的脸,一边顺着指示牌往宿舍楼走一边想。

    常清欢和宫琢还在因为学姐的话讨论Y大文学院未来的CP率,却发现晓瑜只剩下了模糊的背影,两个人不知道晓瑜的住宿信息,只好快步跟上。

    “于晓瑜,你丫赶投胎啊!”

    文学院的女生宿舍隐藏在一片树荫下,红墙绿瓦的独立建筑很是好看。

    晓瑜的宿舍在三楼,清欢帮她把行李箱拖上楼的时候,不幸又磕断了一条腿。

    于晓瑜怒视着清欢,清欢忍着笑摆摆手,“我不是故意的,你这箱子有点骨质疏松啊,腿也太脆了!”

    宫琢在人来人往的楼梯上笑的扶着扶手直不起腰来。

    于晓瑜幽幽地开口:“我觉得我的箱子豁出性命去给了我一个提示,我这个入学,不是很顺利啊。可能就在这个学校里,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宫琢笑的咳嗽起来,“你干脆早上出门的时候拿一个龟壳两个铜板测测凶吉,或者去法源寺门口摆地摊的瞎子算命那儿求个观音签儿。”

    晓瑜拉起身残志坚的箱子找宿舍门牌号,笑出眼泪的两只跟在身后。

    四人间的宿舍,于晓瑜是最后一个来的。

    地方不大,上床下桌以外带了一个小阳台和一个卫生间。

    三个舍友的家长把宿舍挤得满满当当,还在不停地走动给自家孩子收拾床单被罩和生活用品。

    于晓瑜站在门口也没能往里走,因为看了半天没找到落脚的地方,清欢和宫琢紧贴着门边站在那里对视了一眼。

    一个高挑的扎着长马尾的女孩看见门口尴尬的三个人,放下手里正在叠着的衣服,拉拉她妈妈,“妈,爸,你们先走吧,我自己来就行,你看门口的新同学都进不来了。”

    那阿姨看向门口,略带歉意的向她们三个笑了笑。

    晓瑜甜甜的回应了个大笑容,象征性地往里走了两步。

    女孩的爸爸妈妈嘱咐了两句“收拾好打电话”之类的就走了出去。

    即使少了两位家长,宿舍内的空间并没有什么发生什么变化,余出来的空隙瞬间就被其他家长占满了。

    就像幼儿园为胖同学举行的占地方大赛,谁站的地方大谁就赢了,晓瑜看着一步也不肯让的家长们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清欢拧了她一把,她立马耸耸鼻子收起了笑容。

    有个爷爷提着暖水瓶想要出去,看到门口的余晓瑜停下脚步,看了她两眼发现她好像没有让步的意思,皱着眉开了口:“小姑娘,你去外面等着吧,你在这挡着路了。”

    于晓瑜显然没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愣了两秒,最后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就往后撤。

    “您...”清欢刚要出声就被宫琢拦住了,“我们先在外面等一等吧。”说完把清欢拉了出来。

    清欢站在走廊里,对着宫琢一脸的不可思议,“这爷爷摆明了不讲道理,我们应该跟他理论啊!”

    “你也知道那是个爷爷!”宫琢淡淡地说:“晓瑜舍友的家长,计较个什么劲儿啊,计较完了不还是晓瑜受委屈,再说,不过一面之客,没必要的。”

    晓瑜蹲下拍拍自己残缺的行李箱,“一会儿我就给我妈打电话,以后家里还供什么菩萨啊,就供你了,一天给你上三炷香。”

    清欢凑过来,“鱼儿你这箱子从哪儿买的,赶明儿我去批发十个八个回来。”

    “去你的!”

    宫琢把两个人拉起来,朝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像是要把被子拆了又装装了又拆,东西永远收拾不完一样的忙碌着。

    晓瑜靠在宫琢的肩膀上闭上眼睛,费尽心思考上Y大回到西城,是希望一切都能顺心顺意。可是这样的开头,似乎预示着并不美好的未来生活。

    等了半个多小时,宿舍里出去了五六个家长,宫琢觉得差不多了,让晓瑜自己先进去。

    于晓瑜拖着行李走进宿舍,她们给她留了一张最靠近厕所的床。

    她觉得应该,自己来的最晚,早就该想到是最差的位子,可是她看着自己桌子上堆着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有几分不开心。

    最里面的牙齿分泌出一种酸酸的液体,一直流到她的鼻子里。

    于晓瑜把行李箱靠在桌子旁边,挣扎了好久问道:“不好意思,这是谁的东西啊?”

    一个脸上的粉底厚到一说话都往下落粉的女孩子叫起来,“我的我的,不好意思啊刚才没地方放。”

    “没关系。”晓瑜乖巧地站在一边说。

    可是等了一会儿,粉底女孩儿还是没有想过来收拾自己东西的意思。

    包子余晓瑜一向以“和平”作为处事原则,李大嘴的师父有句名言,“不杀,就是和平。”,而且从早上出门到现在经历的一切让晓瑜万分心累,丝毫不像在第一面就跟未来四年要相处的室友闹不愉快,只好默默在心里吐槽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晓瑜蹲下打开行李箱拿出被子和床单用力扔到床上,像是借着东西发泄入学第一天就不顺利的情绪。

    其余的家长都陆陆续续的走了,粉底女孩儿的妈妈挨个拉着她们的手说:“你们以后住在一起,可一定要互相帮助”之类的话,粉底女孩儿不耐烦的把爸爸妈妈推了出去。

    “你就带这么点东西?!”旁边一个嗓门奇高的女孩子指着于晓瑜的行李箱问起来,突如其来的女高音震得她耳朵发疼。

    “我没什么需要带的,拎过来太沉了,再说学校超市都可以买。”晓瑜的行李箱拿走被子之后只剩下几个每天必须用的瓶瓶罐罐和两件薄秋装。

    “你怎么自己来报道啊,你家人呢?”高音女继续问。

    报道这种事自己来不行吗,我还得拖家带口过来参观怎么的。于晓瑜心里还在为刚才的事不开心,堵着一口气想,可想完了又觉得自己像个幼稚园没分到心仪玩具的小孩子,特别幼稚。

    “家近,而且有朋友陪着,不用爸爸妈妈一起来。”

    “你是本地的啊,哎呀真羡慕你,好幸福哦。”

    晓瑜礼貌的笑笑,刚才在外面不知道嘀咕什么的两个人走了进来。

    清欢搭上于晓瑜的肩膀,“不介绍一下你的室友吗?”

    晓瑜尴尬的看向三个舍友,她还不认识呢。

    一开始让爸爸妈妈给晓瑜让地方的女孩大大方方的说:“我叫纪雪,我爸姓纪,我妈姓白,出生在冬天所以叫纪雪。”

    晓瑜想了想,“我以为你会说所以叫纪白雪。”

    纪雪说:“是啊,我本来是要叫纪雪的,但我爸觉得这样叫我小名的时候就是叫白雪,白雪,听起来好像跟我妈姓儿似的。”

    纪雪的话惹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温和了不少。

    粉底女也开了口,“我叫祁琪,诸葛亮六出祁山的祁,后面是琪花瑶草的琪。我南方人。”

    晓瑜称赞道,“你爸妈给你起的吗?真好听”

    奶奶不是说嘴甜的女孩子通常都会有好运气嘛。

    祁琪也跟着笑,高音女好像平时说话就是那么高分贝,“我叫柳汜,柳是柳树的柳,汜是三点水一个闭口已的汜。”

    晓瑜微微躬了躬身子,“我叫于晓瑜,于是的于,破晓的晓,周瑜的瑜。”又介绍一直听着她们说话的两个人,“宫琢,常清欢。”

    说出这两个名字那一刻,晓瑜心里涌起一股有点自豪又有点甜蜜的情绪,如果只有自己,恐怕真的会因为这些一见面就让她感到排斥的情绪给爸妈打电话宣泄自己的茫然无助吧,可现在,她们用友情最强大的形式给了她十足的面对新环境的底气。

    宫琢笑了笑,对清欢说:“你不是有礼物嘛?”

    清欢哦了一声从书包里拿出三条手链递给晓瑜,“前一阵出去玩买纪念品,这是送给你室友的,反正接下来就是你们朝夕相处了嘛。”

    晓瑜拿过礼物激动地就要往清欢身上跳,相知相伴的这些年,她们早已变成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像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样重要的一部分,是她自己选择的亲人。她有时候会想,是不是那个人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了,所以冥冥之中安排了她们两个过来,继续陪在她身边。

    清欢嫌弃的一把推开余晓瑜,拉了拉宫琢。

    晓瑜的舍友面面相觑,宫琢使了个眼色,晓瑜腼腆的把手链递给了自己的新朋友。

    雪爽快地接过来,不含糊的戴在手上,“谢啦,很好看。”

    柳汜和祁琪犹豫了一下,也接了过去。

    铺好床褥,清欢和宫琢帮着擦干净桌子和柜子,把所有东西归置整齐,晓瑜说要去买水盆和毛巾,和她们一起走出了宿舍。

    正午,是天最热的时候,学校里的人却一点也没少。

    “哪来的手链,搞得我好感动。”晓瑜说着,有点不好意思。

    清欢语重心长地感叹,“还不是特意准备的!女大不中留啊,这往后就不在我们身边了,不得嘱咐旁人多照顾照顾你啊。”

    晓瑜握着清欢的手发自肺腑地说,“一边去吧你,我就知道我的感动是假的!”

    清欢伸手揽过于晓瑜的肩膀,“我们讨论了一下,舍友毕竟是学校随机分配的,不会考虑性格、爱好、三观这些问题,是没办法选择的,一个宿舍四个人,能跟所有人相处的来自然是好事,但几率不大,所以我们觉得啊,你跟你舍友的关系,不要强求,顺其自然就好了,处不好也不要太难为自己。”

    晓瑜叹了口气,“看那个爷爷和我的桌子,想到以后的生活我就头疼。”

    “怎么说呢,毕竟第一次见,总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说人家是坏人,”宫琢顿了顿,“总之我们主动示好就是了,没坏处的。”

    宫琢想着,在新生接待处的时候,附近一个女生发脾气把妈妈从书包里拿出来的牛奶扔进垃圾箱还和爸爸大吵大闹,当时没注意,后来发现是于晓瑜宿舍里的祁琪。

    学校这个圈儿真小,谁知道今天看见你丑恶面的人会不会明天就变成你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多尴尬。

    “虽说我们跟她们以后没什么碰面的可能,但你总要跟她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吧,万一受委屈我们也不能及时赶过来护着你。”

    清欢伸出手戳了戳晓瑜的脑门,“就是啊,你可长点心吧!”

    一起吃过午饭,去超市买齐了于晓瑜需要的东西,清欢和宫琢准备回去收拾行李去报道。

    晓瑜送她们到了车站。

    清欢用力揉了揉晓瑜的脸,晓瑜拍开她的手,“揉坏了都!”

    “真是好心没好报,我们可是特意来跟你见最后一面的!”

    “快走快走,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晓瑜嫌弃地摆摆手。

    宫琢伸手把晓瑜因为汗黏在脸颊的碎发捋到耳后,“以前没想过会分开,但大学一开学,不能像以前一样无时无刻都能见面,也差不多算是分开了,虽然一直在同一个城市,可是帝都太大了,鱼儿要一个人面对未知了。我们不在你身边的日子里,好好照顾自己。”

    宫琢不像清欢,跟她打打闹闹撒泼耍赖,宫琢总是在一旁看着,带着淡淡的笑,然后轻轻柔柔地说上一两句话,有时老成地不像同龄人,像个长辈,给了她无限的心安。

    但宫琢的话,带走了报道时见到她们的惊喜和勇气,放大了对前路的恐惧。

    晓瑜扑上去抱住宫琢,鼻头酸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不分开,会常常见。”

    清欢叫嚷起来,“干嘛干嘛,怎么不抱我啊,搞得我像个第三者啊喂!”

    宫琢和晓瑜分开,“闭嘴,吵死了你。”

    车来了,清欢挎着宫琢上了车,转身从车门处向晓瑜用力的挥了挥手。

    透明的车门吱呀一声关上,好像也带走了过去七年间她们三个无忧无虑的时光。

    缓缓开走的公交车好像把尾气喷到了她的眼睛里。

    她坐在车站的座位上,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完了。

    她彻底怂了。

    爸妈说来陪着一起报道,她逞强非要自己来,其实一到校门口她就胆怯了。

    在她要退缩的时候,宫琢和清欢的出现带给了她无限的勇气。

    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她的床头一直放着一只泰迪熊,她每天都幻想着在她睡着的这一夜里,泰迪熊为了她奋勇杀敌,击退了无数隐藏在暗处的坏人,保护了她每一个香甜的梦,可是有一天奶奶把泰迪熊收起来了,晚上没有了泰迪熊,整整一夜她都没有睡好,对黑暗的恐惧让她一直半睡半醒。

    现在她不是小时候了,可这种感觉又回来了,一模一样。

    勇敢的时候是仗着她们在身边才敢肆无忌惮的张牙舞爪,一旦又剩了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应付未知的新生活。

    会不会倒霉到跟宿舍其他人都合不来,被宿舍孤立,然后每天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孤零零的被别人指点,“你看,她竟然一个人哎。”

    会不会做什么都找不到伴,没有人陪她逛街吃饭买东西,逃课的时候上课点名都没有人告诉她,需要修改的作业也没有人转交给她。

    会不会跟不上老师讲课的速度反应慢然后被老师不喜欢。

    会不会大学念下来,除了浪费了四年时间什么也没得到。

    最重要的是,她回到西城,来到Y大的目的能不能视线,她还能不能找到失踪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人。

    越想越糟,读中学的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而离开清欢宫琢以后,她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她竟然没学会怎么一个人生活看起来毫不费力。

    远处两个穿校服的手挽着手走过来等车。

    “咱们俩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当然啦,咱俩一辈子不分开!”

    真腻歪。于晓瑜撇撇嘴,忘了当初念书的时候,她们三个比这矫情的多。

    “咱俩要一起上大学,一起工作,一起结婚,你做我孩子干妈怎么样。”

    “你也是我的伴娘,我孩子的干妈!”

    “嗯嗯,以后我们就住对门,还像现在这样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玩!”

    不知道是嫉妒人家青春正茂还是委屈自己孤苦无依,于晓瑜坐不下去了,站起来伸手拦了辆车。

    “姑娘去哪儿?”

    “珍珠小区...算了,回Y大吧。”

    想打车回家,可说出口又否定了。

    她躲得过今天,却躲不过明天。

    迟早都要面对的。

    于晓瑜回到宿舍的时候,只有纪雪一个人在。

    从她让妈妈给自己让地方,到她落落大方的接过晓瑜的手链,于晓瑜对这个直爽大方的女孩很有好感。

    有点像...清欢。

    而且是这个宿舍里,目前为止唯一有好感的人。

    “你回来啦,吃饭了么?”纪雪正趴在床上翻书,

    “吃过了,你呢?”

    “我去食堂吃的,咱们学校的食堂还不错。”

    “早就听说Y大的食堂特别好吃,我还没去吃过呢。”于晓瑜看了看另外两张床,“她们呢?”

    “不知道,好像是找爸妈去了吧。”

    “你爸妈呢,走了吗?”

    “嗯走了,再留就舍不得让他们走啦。”

    于晓瑜也爬上床,不知道再说什么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做作的热络,干脆就什么都没说。

    “你今天打算做什么?”纪雪抬头问到。

    于晓瑜躺到床上的那一刻想起了爸爸妈妈,早上出门的时候妈妈叮嘱了好几遍注意安全,她直到现在也没给爸妈报信。

    妈妈会担心吧,毕竟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儿,万一迷路了上当了怎么办。

    掏出电话拨号,甜甜开口,“妈,你想我了没有?”

    “你才走了不到一天哎,想什么。”

    电话那边的声音怎么听着这么不耐烦。

    !!!!!

    “妈我都安顿好了,你放心吧!”

    “嗯那快挂了吧。”

    于晓瑜憋着一口气,决定再给自己妈一次机会,“妈你干嘛呢?”

    “我和你爸逛街啊,哎老公你看这个裙子好看吗?”

    “老婆,我觉得那个姜黄色的更适合你。”

    简直过分!可耻!

    !!!!!

    于晓瑜挂电话动作太大,脆弱的木板床晃了几晃。

    爹不疼娘不爱大概说的就是她了吧!于晓瑜盯着微信上老妈火上浇油发过来的照片。

    “宝贝你觉得哪条裙子更好看啊?”

    于晓瑜郑重的打上字,按了发送。

    “都!不!好!看!”

    妈妈没再回,大概是无视了她的愤怒吧。

    晓瑜顺手往上划了划跟妈妈的聊天记录,母女两个互发表情包,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这些年跟爸妈的相处更像是朋友而不像父母和女儿,可能是因为她回到父母身边的时间太晚了吧。从小跟着奶奶长大,直到上中学爸妈换了工作不再出差才把她接回家。

    刚回到爸妈身边那一年,她对爸妈很客气,是小时候责怪过他们为什么不管她后被时间冲淡到只剩下疏离的情绪。

    后来她长大,听了许多他们爱着她的故事,他们也慢慢变老,不知道哪一天成为了分界线,她像是一夜之间长大,变得黏人又爱撒娇。

    爸妈开心,她也开心。他们从来没亏欠过她什么,对她一路成长倾注的爱并不比别人少几分。

    想着想着,于晓瑜又想到了小时候。

    在那个叫老宅的地方,拥有全世界般得意的小时候。

    小时候有个人对她很好,却因为一些变故离开了她。七年了,她也长大了,回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多年没有音讯的人了。

    晓瑜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她知道所有人都不相信,不在意,不屑于她的想法,认为她还没有长大,还偏执地带有孩童的执着。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从不喜欢开口,不喜欢用语言把这段感情描述的太廉价。

    可是她自己知道,她的坚持有着多深刻的意义。

    是了,谁说童年时期的感情就不作数。

    她要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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