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晓瑜醒过来的时候,宿舍一个人都没有。

    她死活都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她是怎么回来的,记忆到大家在溢香园吃饭喝酒说要去唱歌就变得零碎了。

    正想着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纪雪推门进来了。

    “都中午了你可算醒了,”纪雪把从餐厅打回来的米粥倒进饭盒里,“快下来喝粥。”

    晓瑜爬下床问:“雪雪,昨天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你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应该问你什么时候被送回来的,或者我什么时候接到你的。”

    纪雪笑的神秘。

    “啊?”于晓瑜盛着粥的勺子在半空中晃了几下。

    “你喝多了,一个男生送你回来的,用你手机给我打了电话。”

    晓瑜咽了咽口水,默默地搅着手里的粥。

    一个男生...不会是江谛安吧...

    “哦对,”纪雪贱兮兮的补充道,“就是那天堵在教室门口非要请你吃饭那个。”

    “咳咳咳.......”

    于晓瑜光荣的被粥呛了个半死。

    竟然真的是江谛安。

    她好像断片了,昨晚吃完饭以后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个,她不会做了什么很失态的事情吧...

    要是她抱着江谛安耍酒疯了什么的,可就太丢人了......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晓瑜的内心戏,她拿过手机一看。

    “江谛安”

    呃...要不要接...要不当没听见...那更像昨晚干了什么...

    算了,接吧。

    “喂?”

    “醒了?头疼吗?”

    “不疼不疼,我没事。”

    江谛安不说话,她说的每句话都带着“我们不熟”的距离感,让他心里发闷。

    “昨天晚上,我...”

    他听出她的犹豫:“昨晚上你喝多了,说想家了。”

    晓瑜松了口气,“让你看笑话了。”

    “晓瑜,你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江谛安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太直白,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脸上一阵发热。

    许久,晓瑜才开口:“抱歉。”

    他也顿了顿,“你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之后江谛安站在阳台看着雾蒙蒙的天,来这里一个多月,每天都看不清楚远处,却第一次把他的心情也染成了灰色。

    不知道是不是不甘心在作祟,他满脑子都是她。

    越是被推开,就越想靠近,人的本性真是难以理解。

    很长一段时间,晓瑜避着任何能碰见江谛安的地方,而江谛安也再也没来文院蹭过课。

    也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江谛安的动静,纪雪的八卦心被强烈召唤了,追着晓瑜问聚餐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晓瑜苦不堪言,她虔诚的举着三根手指发誓,她真的不知道她喝多了以后说了些什么。

    纪雪一脸担忧,“晓瑜,你不会是喝多了借着酒劲要生扑人家,把他吓跑了吧。”

    晓瑜很郁闷,“为什么你老觉得是我生扑他不是他生扑我啊!”

    “废话。”纪雪翻了个白眼,“虽然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也没有中意的男生,但你看江谛安,专业强,身高长相都不错,还愿意陪你上课,你喝多了死沉死沉的他可是一路把你扛回宿舍的,就宿舍门口到你床上这一百多米都差点把我累死,可他一句怨言都没有诶!”

    于晓瑜反抗道:“你胡说,我不可能那么重,不可能!”

    纪雪啧啧啧摇摇头,“自欺欺人是没有好下场的!”说完扬长去了图书馆。

    而于晓瑜,除了回家缠着奶奶做豌豆黄给她吃,就是和清欢宫琢在兔子窝吐槽柳汜用别人东西不打招呼祁琪半夜煲电话粥,除此之外她的生活没有任何波澜。

    直到帝都在十二月中旬史无前例的飘了一点雪。

    今年冬天的风又干又烈,像小刀一样往人身上刮。

    路灯刚亮起来,毛毛小雪在灯光下飞舞着,还没落到地上就化了,只有湿了薄薄一层的地面作证这场奇迹。

    晓瑜包裹的像个北极熊,去图书馆查关于“汉字起源”的资料。

    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就碰见躲了两个多月的江谛安。

    转身跑已经来不及了,江谛安已经打了招呼:“好巧啊。”

    她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面,“好巧好巧。”

    “这么好的天气,你干什么去?”

    好天气个鬼,要不是明天就要交作业,她打死都不会迈出宿舍一步。

    “查点资料,要做课题。”

    “回来再做,我饿死了,陪我去吃东西。”他说着就上前拽她的衣服。

    她连忙往后躲了两步,“不不不,我明天就要交了。”

    他不依不饶的拉着她往校外走:“哎呀,回来我帮你做,很快的。”

    “我不想去...”

    “走吧走吧,上次我送你回宿舍你还没报答我呢。”

    “!!!”

    穿太厚导致行动不便的于晓瑜笨拙的被硬拉出了校门口。

    江谛安拖着她去了小手册上强烈推荐的一家学校不远处的小龙虾。

    她手指在桌子上划,听着他点单,“老板,你们这特色是什么口味啊?”

    “麻辣的!重麻重辣!”

    “好嘞老板,来二斤不麻不辣的。”江谛安笑着把菜单还给老板。

    老板在原地憋了半分钟,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于晓瑜憋不住差点笑出声。

    “于晓瑜我给你讲个笑话啊。从前有一个人点了一份外卖麻辣烫,注明要不麻不辣的,骑手不知道干嘛去了好长时间才来,来了之后敲门,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你的不麻不辣麻辣烫现在也不烫了。”

    于晓瑜还没笑,江谛安自己笑的差点背过气过。

    店门像是一道结界,隔绝了外面的冰天雪地,而店里蒸腾的热气让她想逃跑。

    她看着眼前努力想让她笑的江谛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明明做朋友就很好,偏偏要一次一次的逼近她。

    用各种看似合理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她不明白,两个人的交集并不多,江谛安到底为什么喜欢她这个各方面并不出众的女生。

    相识半年不到,对她能有多深感情,不过是一时没得到,心里别扭而已吧,她想。

    在纪雪口中,这似乎是个不可多得的绝世好儿郎,她承认,这大概会是绝大部分女生都愿意交往的对象。

    但对她来说,他来晚了。

    “于晓瑜,喝什么果汁?”江谛安问。

    她摆摆手拒绝:“不不不,我喝水就行了,喝水。”

    “你不用这么防我,朋友不能问你喝什么果汁了吗?”江谛安无奈的看着她。

    “不是,我...”

    于晓瑜知道说什么都是蹩脚的解释,干脆低头盯着桌面。

    “喏,小册子上你不是强烈推荐这家店嘛,吃呀。”

    “嗯嗯嗯。”

    于晓瑜答应着,只是不停地啜着杯子里的水,空了也继续啜,盘子里江谛安剥好递过来的小龙虾一个也没动。

    江谛安摘下一次性手套,拿过她的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不饿吗?那多喝热水,暖和。”

    她决定说的再清楚明白一些,哪怕两个人以后就当陌生人,也比这样一个追一个挡来的强。

    她抬起头:“那个...我想说...”

    “我想问你,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江谛安打断她的话,直直的看着她。

    她别过头,“是,我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很多年的人,我一直在等他。”

    “所以心里就再也进不去别人了?”

    “是。”

    每天无意义的搜索,无意义的在纸上,手机上划着那两个字,一次次燃起失望确认之后又一次次失望。

    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人之于她来说有多重要的意义。

    她无比坦然的承认江缅在她心里的存在,却觉得有一点想哭。她不知道缅哥哥在哪,甚至不知道缅哥哥还记不记得她,只是一个人演着他看不到的独角戏。

    她深情而执着,像在一叶孤舟在海上寻找来时照亮她的灯塔,却怎么也看不到光在何处。

    江谛安心里也翻腾着,毫无意外的答案,意外的是听到那个字的瞬间心还是有点酸。

    他明明知道于晓瑜心里有人,还是不肯只做朋友。

    那天之后他没有找她,他劝自己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不至于,经济学院那么多才貌双全的女孩儿,都比她适合他。

    可他忍不住,路过她上课的教室从门口不自觉找她,回宿舍故意绕远从她宿舍走。

    可他知道她在躲他,所以他一次也没偶遇过她。

    他想和她心里的人比试,却还没登上舞台,就被身为评委的于晓瑜否定了。

    她都没有试着去了解他,她都不知道他是不是个有趣的人,她连个让他逗她笑的机会都没给他,就连带着他的过去,他的性格,他的人品,他的能力,他的一切,统统否定了。

    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的人。

    只要那个人没有确切消息一天,于晓瑜心里就不会给他一点位置。

    说实话,他嫉妒,他想脱口而出别等了,等不到的,但他不能。

    灯火通明的店铺外,一场似乎永无终时的落雪撒了大地一片白茫茫,抚平一切来时路,出门就当从头走。

    于晓瑜开口:“所以,不要再...”她想说不要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话还没说完,江谛安就打断了她。

    “我也有个一直在心里喜欢的人,很多年了。”

    于晓瑜愣住了,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有喜欢了很多年的人,还要来招惹她?

    晓瑜心里微怒,看着玻璃外来往的人流,等着他后面的话。

    江谛安脱口说出这句话以后也后悔了,一时的不甘心和冲动冲昏了脑子,他竟然想说他就是缅哥哥。

    这太荒唐了,他想。

    可是话已经出口,也由不得他反悔了。

    思绪在脑海里挣扎,时隔多年,她也只是放不下心里的执念,说自己是当年的人又如何,时间久了,她真心喜欢他,又怎么还会在意他是不是撒了谎。

    况且,那个人,说不定不会再回来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要回来早就回来了。

    “我小时候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子,我们在老宅一起长大,直到七年前,我家里出了事,我就离开了,再也没有见过她。”

    听到“老宅”的那一刻,于晓瑜猛地转过头看向他。

    只有他们那群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才会管那片四合院叫老宅。

    江谛安看到那一瞬间她眼中的震惊和不敢相信,过后是满满的欢喜和即将涌现的眼泪。

    他在心里苦笑,江泊乂说的没错,只有那个人才有可能,其他人,都不能让他们关心。

    “晓瑜,是我。”江谛安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克制住发抖的腿脚,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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