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小鹿斑比计划
清晨。
余鲤从乱七八糟的噩梦中醒来，眼睛下挂着两个很大的黑眼圈。桌子上摆放着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的酒瓶，她推测班恩和邦德昨天肯定谈话到很晚。
邦德端着早餐走出来时，女孩正光着脚站在屋子中央。他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于她居然这么早起。
“不再继续睡一会儿嘛？小姑娘。”
余鲤目光阴沉地扫过邦德已经收拾好的行囊，“你要回家了么？”
他沉默了几秒，点点头。
她声音不自觉高了些：“现在就走？也不准备跟班恩道个别？”
“该说的话在昨晚就已经说完啦，好不容易放个假，让班恩好好休息一下吧。”他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小脑袋，“而且，我可不像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鬼，离别的氛围总会让我觉得不好受的。”
余鲤觉得内心压抑极了。双手握紧，松开，再握紧，持续了几个回合后，她终于弯弯眉眼笑起来，如释重负似的。
“可是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和你说，邦德哥哥。”她一把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拥抱住他。
力度大得仿佛这个人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似的。
她终于不再吝啬地喊出“哥哥”了。
“让我送送你，邦德哥哥，有些话我想在路上慢慢对你讲。”
少年的身体略微僵硬。
他对女孩的想法一概不知，甚至因为这份来之不易的亲近心中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秋日的阳光有股干净又清爽的气息，许是昨夜才下过一场小雨，地面上残留着半干的泥浆，路过时会带着点潮湿的泥土味。
她牵着少年的手行走在森林的小路上，将过路的一切风景都深深地镌刻进眼底。
“知道吗？邦德哥哥，第一次见你，你好像只被捕获的受了伤的狐狸，可怜兮兮的被捕兽夹夹着腿。”余鲤目光空洞，手上用的劲儿也大了几分，“但是狐狸是会吃小鸟的啊，所以我对你的印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算太好，坦白说，我很讨厌你。”
邦德笑着点点头，“是啊，你向来是把情绪写在脸上的。”
“后来你对我说，狐狸是为了生存才吃小鸟的——于是我从这里开始反思起自己，摘下有色眼镜公平地看待你。”
“我们一起吃橘子，看夕阳，给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取名字。不得不承认你的取名水平可比班恩高明多了。我想，在经历了这些之后，我和你，应该算是朋友的对吧。”
余鲤内心有些茫然。
因为她发现，说着说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你这小鬼，平日里总能把人气得牙痒痒，结果一打起感情牌来就打的这么大，合适么？”邦德无奈地撑着额头笑起来，“好吧好吧，我承认你确实是我年龄最小的朋友。”
“那么，邦德哥哥。”她昂着张小脸仰望他，复杂的神情无端令人捉摸不透，“你能为了我，把那棵树上的果子摘下来吗？”
邦德愣了几秒。
余鲤无辜地指了指树。
“哈？所以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让我帮你摘果子？真是的，害人白感动一场，臭小鬼！！”
邦德认命般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一步。
两步。
……他离树下的那个捕兽夹越来越近了。
余鲤安静地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捏起拳头，内心隐隐有些期待。
就在昨夜里，她突然想到不是只有邦德死亡才可以规避开剧情发展的。
她只需要留住他，不择手段地留住他。
——譬如让邦德在回家的路途上出点小意外，然后不得已又得返回去修养几天，这样的剧本可真完美，不是吗。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踩到捕兽夹了。
余鲤想。
她紧张得手心攥满了汗。
邦德全然不知被埋藏在叶子底下的危险，抬起脚就要往下踩下去——
然后就被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男人猛地一把推开，冲击力度大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住。
“班恩？”少年揉着脑袋坐起来，迷茫地看着男人，像是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要靠近那棵树！”斑驳的光影穿过树叶印在班恩的脸上，男人微微喘着气。
恍若不经意般瞥了她一眼，神情冷漠异常。
邦德最后还是平安回到了家。
班恩在旁一路护送着，余鲤没有再对他下手的机会了。
余鲤的内心有些绝望。
她猜想班恩一定知道了些什么，不然看她的目光也不会充满戒备，就像在看那些偷猎者一样。
终于在告别了邦德之后，班恩转过身，抱着手臂冷淡地打量她。
他在俯视。
“我都看见了，卡普。”班恩说。
是的，俯视，他不再像之前对待孩子一样半蹲下来温柔地对她讲话了。
而是用一种审问罪犯般的态度，居高临下的，在俯视。
“邦德不知道，但是我什么都看见了。”班恩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我教你辨认过捕兽夹的陷阱的，对吧？你明明知道树底下被叶子盖住的是什么东西，但你还是让邦德走过去了。”
余鲤面无表情地回望他。
她无动于衷的姿态让班恩有些抓狂，“我要听你的解释！你说话啊？如果我晚来一秒邦德的另外一条腿就也要废了，可能终生都会在轮椅上度过！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真魔幻啊。
余鲤想。
被害者救了未来杀死他的凶手，如今还一副质问的姿态冲她大吼大叫，换做任何一个人余鲤都想让对方直接原地毁灭了，可偏偏这个人是班恩。
班恩其实还在心中试图找借口为余鲤开脱。
他想他的教育出问题了，下意识觉得她只是个孩子。他不该太过展现人性的黑暗给三观还未成型的孩子听。他只说偷猎者不好，却完全忽视了听众还只是孩子，因此她做出这样偏激极端的事，是不是也证明了有他的一部分责任所在？
班恩乱七八糟地想着，反思着——直到他听见女孩的声音，生冷得不含一丝感情。
“我不这么做他就会杀了你的，在不久的将来。”
班恩身体向后一缩，因为她的话太过荒谬反而盯着她笑起来，“你说邦德会杀了我？你不了解他吗？邦德怎么可能会杀人？这种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余鲤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那你觉得我会杀人吗？”
“……非要这样吗？”
班恩嘴唇干涩地嗫喏了两下。
余鲤旁观着男人崩溃的全过程，近乎恶意地勾起唇角，“真可笑，我都有可能会杀人，凭什么你就这么确定邦德不会？”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三十多岁的男人眼眶在顷刻间泛了红，发狠咬牙将手臂重重捶在树木上，余鲤脖子微微瑟缩了一下。
她与班恩视线交错，无声地对峙着。
半晌，班恩像只落败的公鸡一样颓废地半蹲下来。
“……知道吗，卡普，我原本想让你和邦德一起下山的。”
班恩哑声说，颤抖地捧住了她的脸。
“你太小了，太小也太天真了，你说你想当守林人，可是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要与社会绝缘，一辈子见识不到丰富多彩的世界，还没有享受过年轻就垂垂老矣……太傻太傻了。”
“——你连十岁都不到，我怎么能让这样的你随我一起荒废在森林里？”
那瞬间他和那些因为女儿顽劣而无可奈何的父亲也没什么区别，余鲤迷惘地望着他，泪水从男人的眼眶中落下来，滚烫得像是能把人灼伤。
“你只是个孩子，很多事情想不长远，但是我……我不能……我得为你的未来考虑，我不能自私地留住你……我，我甚至拜托了邦德以后替你物色合适的领养人……”
班恩眼球慢频率地颤动了几下，他声音夹杂着痛苦。
“……可是你现在太陌生了，陌生得让我害怕。”
余鲤从乱七八糟的噩梦中醒来，眼睛下挂着两个很大的黑眼圈。桌子上摆放着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的酒瓶，她推测班恩和邦德昨天肯定谈话到很晚。
邦德端着早餐走出来时，女孩正光着脚站在屋子中央。他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于她居然这么早起。
“不再继续睡一会儿嘛？小姑娘。”
余鲤目光阴沉地扫过邦德已经收拾好的行囊，“你要回家了么？”
他沉默了几秒，点点头。
她声音不自觉高了些：“现在就走？也不准备跟班恩道个别？”
“该说的话在昨晚就已经说完啦，好不容易放个假，让班恩好好休息一下吧。”他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小脑袋，“而且，我可不像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鬼，离别的氛围总会让我觉得不好受的。”
余鲤觉得内心压抑极了。双手握紧，松开，再握紧，持续了几个回合后，她终于弯弯眉眼笑起来，如释重负似的。
“可是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和你说，邦德哥哥。”她一把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拥抱住他。
力度大得仿佛这个人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似的。
她终于不再吝啬地喊出“哥哥”了。
“让我送送你，邦德哥哥，有些话我想在路上慢慢对你讲。”
少年的身体略微僵硬。
他对女孩的想法一概不知，甚至因为这份来之不易的亲近心中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秋日的阳光有股干净又清爽的气息，许是昨夜才下过一场小雨，地面上残留着半干的泥浆，路过时会带着点潮湿的泥土味。
她牵着少年的手行走在森林的小路上，将过路的一切风景都深深地镌刻进眼底。
“知道吗？邦德哥哥，第一次见你，你好像只被捕获的受了伤的狐狸，可怜兮兮的被捕兽夹夹着腿。”余鲤目光空洞，手上用的劲儿也大了几分，“但是狐狸是会吃小鸟的啊，所以我对你的印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算太好，坦白说，我很讨厌你。”
邦德笑着点点头，“是啊，你向来是把情绪写在脸上的。”
“后来你对我说，狐狸是为了生存才吃小鸟的——于是我从这里开始反思起自己，摘下有色眼镜公平地看待你。”
“我们一起吃橘子，看夕阳，给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取名字。不得不承认你的取名水平可比班恩高明多了。我想，在经历了这些之后，我和你，应该算是朋友的对吧。”
余鲤内心有些茫然。
因为她发现，说着说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你这小鬼，平日里总能把人气得牙痒痒，结果一打起感情牌来就打的这么大，合适么？”邦德无奈地撑着额头笑起来，“好吧好吧，我承认你确实是我年龄最小的朋友。”
“那么，邦德哥哥。”她昂着张小脸仰望他，复杂的神情无端令人捉摸不透，“你能为了我，把那棵树上的果子摘下来吗？”
邦德愣了几秒。
余鲤无辜地指了指树。
“哈？所以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让我帮你摘果子？真是的，害人白感动一场，臭小鬼！！”
邦德认命般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一步。
两步。
……他离树下的那个捕兽夹越来越近了。
余鲤安静地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捏起拳头，内心隐隐有些期待。
就在昨夜里，她突然想到不是只有邦德死亡才可以规避开剧情发展的。
她只需要留住他，不择手段地留住他。
——譬如让邦德在回家的路途上出点小意外，然后不得已又得返回去修养几天，这样的剧本可真完美，不是吗。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踩到捕兽夹了。
余鲤想。
她紧张得手心攥满了汗。
邦德全然不知被埋藏在叶子底下的危险，抬起脚就要往下踩下去——
然后就被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男人猛地一把推开，冲击力度大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住。
“班恩？”少年揉着脑袋坐起来，迷茫地看着男人，像是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要靠近那棵树！”斑驳的光影穿过树叶印在班恩的脸上，男人微微喘着气。
恍若不经意般瞥了她一眼，神情冷漠异常。
邦德最后还是平安回到了家。
班恩在旁一路护送着，余鲤没有再对他下手的机会了。
余鲤的内心有些绝望。
她猜想班恩一定知道了些什么，不然看她的目光也不会充满戒备，就像在看那些偷猎者一样。
终于在告别了邦德之后，班恩转过身，抱着手臂冷淡地打量她。
他在俯视。
“我都看见了，卡普。”班恩说。
是的，俯视，他不再像之前对待孩子一样半蹲下来温柔地对她讲话了。
而是用一种审问罪犯般的态度，居高临下的，在俯视。
“邦德不知道，但是我什么都看见了。”班恩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我教你辨认过捕兽夹的陷阱的，对吧？你明明知道树底下被叶子盖住的是什么东西，但你还是让邦德走过去了。”
余鲤面无表情地回望他。
她无动于衷的姿态让班恩有些抓狂，“我要听你的解释！你说话啊？如果我晚来一秒邦德的另外一条腿就也要废了，可能终生都会在轮椅上度过！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真魔幻啊。
余鲤想。
被害者救了未来杀死他的凶手，如今还一副质问的姿态冲她大吼大叫，换做任何一个人余鲤都想让对方直接原地毁灭了，可偏偏这个人是班恩。
班恩其实还在心中试图找借口为余鲤开脱。
他想他的教育出问题了，下意识觉得她只是个孩子。他不该太过展现人性的黑暗给三观还未成型的孩子听。他只说偷猎者不好，却完全忽视了听众还只是孩子，因此她做出这样偏激极端的事，是不是也证明了有他的一部分责任所在？
班恩乱七八糟地想着，反思着——直到他听见女孩的声音，生冷得不含一丝感情。
“我不这么做他就会杀了你的，在不久的将来。”
班恩身体向后一缩，因为她的话太过荒谬反而盯着她笑起来，“你说邦德会杀了我？你不了解他吗？邦德怎么可能会杀人？这种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余鲤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那你觉得我会杀人吗？”
“……非要这样吗？”
班恩嘴唇干涩地嗫喏了两下。
余鲤旁观着男人崩溃的全过程，近乎恶意地勾起唇角，“真可笑，我都有可能会杀人，凭什么你就这么确定邦德不会？”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三十多岁的男人眼眶在顷刻间泛了红，发狠咬牙将手臂重重捶在树木上，余鲤脖子微微瑟缩了一下。
她与班恩视线交错，无声地对峙着。
半晌，班恩像只落败的公鸡一样颓废地半蹲下来。
“……知道吗，卡普，我原本想让你和邦德一起下山的。”
班恩哑声说，颤抖地捧住了她的脸。
“你太小了，太小也太天真了，你说你想当守林人，可是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要与社会绝缘，一辈子见识不到丰富多彩的世界，还没有享受过年轻就垂垂老矣……太傻太傻了。”
“——你连十岁都不到，我怎么能让这样的你随我一起荒废在森林里？”
那瞬间他和那些因为女儿顽劣而无可奈何的父亲也没什么区别，余鲤迷惘地望着他，泪水从男人的眼眶中落下来，滚烫得像是能把人灼伤。
“你只是个孩子，很多事情想不长远，但是我……我不能……我得为你的未来考虑，我不能自私地留住你……我，我甚至拜托了邦德以后替你物色合适的领养人……”
班恩眼球慢频率地颤动了几下，他声音夹杂着痛苦。
“……可是你现在太陌生了，陌生得让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