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深处有一座三层阁楼，周围环绕着大株的月季。
月季艳丽，却多了几分庸俗。
裴书瑶无心欣赏这缤纷馥郁的美景，此时她与宝珠皆是以面纱遮住一半的容颜。
一楼的拐角处，是一间杂货间。
地上仰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着的男子。那男子听到有人进来，便扭动着身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裴书瑶不耐烦地拍拍耳朵，示意宝珠上前拿掉他嘴中的烂布。
男子又蠕动几下，嘴里骂骂咧咧，皆是极其粗俗下流的亵渎之词。
宝珠在一旁听得捏拳头，但二小姐并无命令，她只能咬牙忍了。
裴书瑶坐到身后的木箱子上，双臂环抱胸前，笑眯眯地听着他骂完。本想翘一个二郎腿，但顾虑到宝珠侍立在旁，只得作罢。
这笑容落在宝珠眼中，只当是气急反笑。
男子骂累了，也没新鲜词了，索性往地上一躺，斜着眼打量坐在木箱上的女子。
她有一双月牙眼，鹅黄色长裙上并无任何花纹，又长又黑的头发用一条素色缎带系着。她俯视着他，像是毒蛇打量着猎物一般。
男子想到这里，脸色发白，显然，他心中的恐惧越积越深。“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裴书瑶面无表情地道：“你瞎吗？看不出来这是绑架啊？”
男子被噎了一下，片刻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哭嚎道：“两位仙子，求求你们放我走！求求你们了！要是我死了，我的妻儿就要流落街头了！”
宝珠实在忍不住了，上前狠狠地踹了一脚，低声骂道： “李四狗，原来你还记得你自己是有妻儿的人呀。我还以为你这脑子被狗啃了呢！你还真是人如其名，不，你叫‘狗’，都是侮辱了狗。”
裴书瑶抿唇憋住了笑。
这倒是她头一次听宝珠说这样的话。
高门大户在举止言谈上一贯喜欢庄重，尤其是被给予厚望的贵女们。因而，贵女们身边的侍从，也皆是规规矩矩。
方才听到的那一番粗话，满是熟悉的感觉，仿若是回到了胭脂巷。
李四狗闭上嘴，身体却是抖如筛糠。
前几日，他手痒去赌了两把，当时手气不佳，输得精光后只能回家，却是被人从背后敲了闷棍。
等他醒来之后，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他已经被饿了两三天了，没有吃上一口饭，只像狗一样舔着喝了几口水。
裴书瑶不想与他多费口舌，直入主题问道：“你是否认识一个婆子，姓李。”
她看着这张迅速风云变幻的脸，将臂肘支在膝上，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李四狗，你从直隶逃荒来到京城，快要饿死时，有幸被李婆一家收留，后来还认了干亲。你对外声称是报恩，其实是想蹭吃蹭喝吧。可怜那李老汉将你视作己出，你却与其妻子通奸。”
意料之内的，李四狗脸色难看得像是如同要死了一般。
“你…你…少污蔑人！我与干娘，清清白白。”
紧接着这话音的，是从裴书瑶喉咙里发出的响亮的干呕声。
宝珠轻轻地拍打她的背：“您没事吧？”
裴书瑶将手一抬，“突然想起些事来，心里就直犯恶心。”她从木箱起身蹲下，像看狗似的盯着李四狗，“我，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在我的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噢。”
她眨眨眼，一派天真烂漫模样。
李四狗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疯子，比鬼更可怕。
裴书瑶拍拍手，门“吱呀”一开，林妈拎着一个布袋走了进来。
那布袋不停蠕动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裴书瑶从荷包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拿在手中晃了晃，蛾眉轻挑，“若我将这瓶中的药粉洒在你的身上，这里面的蛇就会爬满你的全身。”
她很满意看到他的害怕，“我都说了，在我面前，没有秘密！你这个人呢，狼心狗肺，的确没有任何羁绊。没有羁绊的人，就是没有弱点的人，但是呀，你非常害怕蛇。你说，我说得对吗？”
冰凉的瓷瓶在李四狗的脸上滑过，他瞬间觉得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蛇溜进他的脖子里，蛇舌舔舐着他的后背。
李四狗一阵恶寒，眼瞅着林妈就要将布袋打开，他将脑袋重重地往地上一磕，“我答应，我答应！”
裴书瑶将瓷瓶收回荷包之中，“我什么都没说呢，你答应什么？”
“仙子要我办的事情，我答应，我都答应。”他含糊其辞，陡然见裴书瑶的眼睛突然一眯，只得咬牙道：“我和干娘，已经寻欢许久。”
李四狗很快地将头低了下去，满是丑事被戳穿后的难堪。
他听到那女子提起“李婆”时，就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
但是，他怎么愿意同意呢？
干娘又老又丑，若是被胭脂巷里的人知道了，岂不是再也抬不起头？那些姑娘们更是不会再让他碰了。
捞不着好处还惹一身腥的事儿，他才不会干。
不过现在是性命要紧，大不了到时换个名字换个地方，他依旧可以活得快乐。
裴书瑶递给林妈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林妈走后，宝珠上前揪了李四狗的耳朵，附耳叮嘱了几句。
李四狗犹豫了一瞬后问道：“我都听仙子的，仙子让我往右，我半个脚指头都不敢往左。只是，只是，咱们事成之后，仙子能不能留小人贱命一条。”
这番话，他是看着裴书瑶说的。这等滑头之人，怎会没有眼力见儿。
裴书瑶笑如花开，“你都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了，自然会让你好好地，活着。”
李四狗还想问什么，忽然眼睛一翻，晕倒在地。
宝珠缓缓收起掌力，啐了一口，“狗东西！”
裴书瑶上前补了一脚，转而笑问道：“宝珠会觉得我狠心吗？”
宝珠认真地摇摇头。
她一开始也着实不明白小姐怎会让她去绑架一个青楼的杂工。她暗中监视了一阵，忽然就明白了。
此人真是一言难尽，大事面前唯唯诺诺，只会在自己妻儿面前装大爷。可怜那家的女人，脸上总是鼻青眼肿，忙不完的苦活累活。
裴书瑶伸了个懒腰，歪了歪头，“你可曾见过猫捉老鼠？”
“没见过。”
“猫捉到老鼠，总是要戏弄一番的。直接一口咬死猎物，那是上天的仁慈。对待那些恶人，好好折磨一番，也不失为一桩乐事。凭什么他们伤害过别人，最终死得那么轻松？天道若是不惩，那就让恶鬼来磨。”
宝珠有点儿呆愣愣地看着二小姐。
阳光透过窗棂的镂花倾泻到她的发丝上，她的周身仿佛笼在金光里，一切显得圣洁而肃穆。
宝珠的脑中却萦绕着一句话——我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裴书瑶又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人，“走吧，回城吧！”
她在经过林妈时，脚步顿了顿，说道：“有些事儿，不必让魏国公府知道。”
林妈垂首道，“是，老奴明白！”
宝珠仔细将门锁好，然后走到二小姐身侧。
裴书瑶叮嘱林妈将人看好，转身就离开了山栀院，并且带走了一朵凋落的栀子花。
从别院回城，要途经一片密林。
在话本小说里，密林总伴随着打家劫舍的故事。
这也是裴书瑶着急回城的原因。
她正胡思乱想着，马车骤然停下，宝珠的怒喝声传入耳中。她无奈地一拍脑门，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乌鸦脑！
裴书瑶一挑车帘，快步出了车厢。
四周诡异地安静，不见绿林人，也无蒙面的刺客。
裴书瑶知道危险正隐藏在暗处，随时会要了她二人的小命，但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她压低声音问道： “宝珠，你相不相信我？”
宝珠倒是一点没犹豫： “不太信。”
“没事，我信你呀！”裴书瑶轻轻将眉一挑，抱着胳膊，坐在车辕处，高声说道：“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你到五更。该死就得死，不必太在意，也不要太挣扎。不过呢，巧了，我这个人，阎王他不收啊！至于暗处的诸位，你们真是挑了个好日子，中元节里烧给孤魂野鬼的金元宝，都归你们了！”
林中仍是静得令人不安，甚至能听见鸟飞过的微声。
二人对视一眼，宝珠蹙眉摇头。
裴书瑶此举，就是想把躲在暗处的人逼出来，明枪总比暗箭好。
“出来了！”宝珠握紧袖中的剑，用身子护住裴书瑶。
阴影中走出一个高挑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双肩，耳侧簪着鲜红的石榴花。腰间的铃铛声如泉水溅石般延绵。她的步伐轻盈得如初绽的莲花，裙裾随着步幅而流动。
她走入阳光之下，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的眉眼之上。“都死了，你们不用害怕。”
裴书瑶仍觉得心悬到了嗓子眼，却见宝珠对着那女子肃然拱手行礼道：“婢子见过永嘉公主！多谢永嘉公主救命之恩！”
裴书瑶一时没想起“永嘉公主”是谁，她刚想道谢，那女子却是将白眼一翻，微启红唇，吐出“晦气”二字，便转身走回林中。
听得这话，裴书瑶愣了一瞬，不过还是扬声说道：“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她也不在乎这个公主是否接受她的谢意。
马车驶出密林，裴书瑶才松了口气，她好奇地问道：“永嘉公主，是何方人物？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宝珠一面赶着马车，一面道：“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永嘉公主的大名。她有些奇怪，待人始终冷淡淡的。虽是尊贵的公主，但如今在锦衣卫中谋职，办案时比那些男人还狠毒。”
裴书瑶默然了会儿，“何为正常，何为奇怪？或许在她眼中，我们皆是奇怪之人，所以她才会说救人是晦气吧。”
宝珠否定地摇摇头，“不，永嘉公主，她只是单纯地讨厌小姐您。”
裴书瑶顿时无语，她本以为永嘉公主非敌也非友，“公主为什么讨厌我？”
宝珠再次摇头，“此乃不是秘密的秘密，世人皆好奇，但是无人敢问。永嘉公主出手相救之前，可能没看见马车里坐着的是小姐您。”
“还，还真是有趣。”裴书瑶尬笑两声，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密林之中，祈熙蹲在一具死尸身旁，左手翻开他的衣领。
一朵妖艳的牡丹花。
每个死尸的胸口处都有这朵牡丹花。
祈熙眼中冷芒微现，这并非是绿林劫财，而是蓄意的谋杀。
那个废物绣花枕头，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
天空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祈熙也不再流连，腰间的铃铛又响动起来。
月季艳丽，却多了几分庸俗。
裴书瑶无心欣赏这缤纷馥郁的美景，此时她与宝珠皆是以面纱遮住一半的容颜。
一楼的拐角处，是一间杂货间。
地上仰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着的男子。那男子听到有人进来，便扭动着身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裴书瑶不耐烦地拍拍耳朵，示意宝珠上前拿掉他嘴中的烂布。
男子又蠕动几下，嘴里骂骂咧咧，皆是极其粗俗下流的亵渎之词。
宝珠在一旁听得捏拳头，但二小姐并无命令，她只能咬牙忍了。
裴书瑶坐到身后的木箱子上，双臂环抱胸前，笑眯眯地听着他骂完。本想翘一个二郎腿，但顾虑到宝珠侍立在旁，只得作罢。
这笑容落在宝珠眼中，只当是气急反笑。
男子骂累了，也没新鲜词了，索性往地上一躺，斜着眼打量坐在木箱上的女子。
她有一双月牙眼，鹅黄色长裙上并无任何花纹，又长又黑的头发用一条素色缎带系着。她俯视着他，像是毒蛇打量着猎物一般。
男子想到这里，脸色发白，显然，他心中的恐惧越积越深。“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裴书瑶面无表情地道：“你瞎吗？看不出来这是绑架啊？”
男子被噎了一下，片刻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哭嚎道：“两位仙子，求求你们放我走！求求你们了！要是我死了，我的妻儿就要流落街头了！”
宝珠实在忍不住了，上前狠狠地踹了一脚，低声骂道： “李四狗，原来你还记得你自己是有妻儿的人呀。我还以为你这脑子被狗啃了呢！你还真是人如其名，不，你叫‘狗’，都是侮辱了狗。”
裴书瑶抿唇憋住了笑。
这倒是她头一次听宝珠说这样的话。
高门大户在举止言谈上一贯喜欢庄重，尤其是被给予厚望的贵女们。因而，贵女们身边的侍从，也皆是规规矩矩。
方才听到的那一番粗话，满是熟悉的感觉，仿若是回到了胭脂巷。
李四狗闭上嘴，身体却是抖如筛糠。
前几日，他手痒去赌了两把，当时手气不佳，输得精光后只能回家，却是被人从背后敲了闷棍。
等他醒来之后，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他已经被饿了两三天了，没有吃上一口饭，只像狗一样舔着喝了几口水。
裴书瑶不想与他多费口舌，直入主题问道：“你是否认识一个婆子，姓李。”
她看着这张迅速风云变幻的脸，将臂肘支在膝上，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李四狗，你从直隶逃荒来到京城，快要饿死时，有幸被李婆一家收留，后来还认了干亲。你对外声称是报恩，其实是想蹭吃蹭喝吧。可怜那李老汉将你视作己出，你却与其妻子通奸。”
意料之内的，李四狗脸色难看得像是如同要死了一般。
“你…你…少污蔑人！我与干娘，清清白白。”
紧接着这话音的，是从裴书瑶喉咙里发出的响亮的干呕声。
宝珠轻轻地拍打她的背：“您没事吧？”
裴书瑶将手一抬，“突然想起些事来，心里就直犯恶心。”她从木箱起身蹲下，像看狗似的盯着李四狗，“我，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在我的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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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狗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疯子，比鬼更可怕。
裴书瑶拍拍手，门“吱呀”一开，林妈拎着一个布袋走了进来。
那布袋不停蠕动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裴书瑶从荷包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拿在手中晃了晃，蛾眉轻挑，“若我将这瓶中的药粉洒在你的身上，这里面的蛇就会爬满你的全身。”
她很满意看到他的害怕，“我都说了，在我面前，没有秘密！你这个人呢，狼心狗肺，的确没有任何羁绊。没有羁绊的人，就是没有弱点的人，但是呀，你非常害怕蛇。你说，我说得对吗？”
冰凉的瓷瓶在李四狗的脸上滑过，他瞬间觉得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蛇溜进他的脖子里，蛇舌舔舐着他的后背。
李四狗一阵恶寒，眼瞅着林妈就要将布袋打开，他将脑袋重重地往地上一磕，“我答应，我答应！”
裴书瑶将瓷瓶收回荷包之中，“我什么都没说呢，你答应什么？”
“仙子要我办的事情，我答应，我都答应。”他含糊其辞，陡然见裴书瑶的眼睛突然一眯，只得咬牙道：“我和干娘，已经寻欢许久。”
李四狗很快地将头低了下去，满是丑事被戳穿后的难堪。
他听到那女子提起“李婆”时，就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
但是，他怎么愿意同意呢？
干娘又老又丑，若是被胭脂巷里的人知道了，岂不是再也抬不起头？那些姑娘们更是不会再让他碰了。
捞不着好处还惹一身腥的事儿，他才不会干。
不过现在是性命要紧，大不了到时换个名字换个地方，他依旧可以活得快乐。
裴书瑶递给林妈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林妈走后，宝珠上前揪了李四狗的耳朵，附耳叮嘱了几句。
李四狗犹豫了一瞬后问道：“我都听仙子的，仙子让我往右，我半个脚指头都不敢往左。只是，只是，咱们事成之后，仙子能不能留小人贱命一条。”
这番话，他是看着裴书瑶说的。这等滑头之人，怎会没有眼力见儿。
裴书瑶笑如花开，“你都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了，自然会让你好好地，活着。”
李四狗还想问什么，忽然眼睛一翻，晕倒在地。
宝珠缓缓收起掌力，啐了一口，“狗东西！”
裴书瑶上前补了一脚，转而笑问道：“宝珠会觉得我狠心吗？”
宝珠认真地摇摇头。
她一开始也着实不明白小姐怎会让她去绑架一个青楼的杂工。她暗中监视了一阵，忽然就明白了。
此人真是一言难尽，大事面前唯唯诺诺，只会在自己妻儿面前装大爷。可怜那家的女人，脸上总是鼻青眼肿，忙不完的苦活累活。
裴书瑶伸了个懒腰，歪了歪头，“你可曾见过猫捉老鼠？”
“没见过。”
“猫捉到老鼠，总是要戏弄一番的。直接一口咬死猎物，那是上天的仁慈。对待那些恶人，好好折磨一番，也不失为一桩乐事。凭什么他们伤害过别人，最终死得那么轻松？天道若是不惩，那就让恶鬼来磨。”
宝珠有点儿呆愣愣地看着二小姐。
阳光透过窗棂的镂花倾泻到她的发丝上，她的周身仿佛笼在金光里，一切显得圣洁而肃穆。
宝珠的脑中却萦绕着一句话——我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裴书瑶又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人，“走吧，回城吧！”
她在经过林妈时，脚步顿了顿，说道：“有些事儿，不必让魏国公府知道。”
林妈垂首道，“是，老奴明白！”
宝珠仔细将门锁好，然后走到二小姐身侧。
裴书瑶叮嘱林妈将人看好，转身就离开了山栀院，并且带走了一朵凋落的栀子花。
从别院回城，要途经一片密林。
在话本小说里，密林总伴随着打家劫舍的故事。
这也是裴书瑶着急回城的原因。
她正胡思乱想着，马车骤然停下，宝珠的怒喝声传入耳中。她无奈地一拍脑门，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乌鸦脑！
裴书瑶一挑车帘，快步出了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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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书瑶知道危险正隐藏在暗处，随时会要了她二人的小命，但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她压低声音问道： “宝珠，你相不相信我？”
宝珠倒是一点没犹豫： “不太信。”
“没事，我信你呀！”裴书瑶轻轻将眉一挑，抱着胳膊，坐在车辕处，高声说道：“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你到五更。该死就得死，不必太在意，也不要太挣扎。不过呢，巧了，我这个人，阎王他不收啊！至于暗处的诸位，你们真是挑了个好日子，中元节里烧给孤魂野鬼的金元宝，都归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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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对视一眼，宝珠蹙眉摇头。
裴书瑶此举，就是想把躲在暗处的人逼出来，明枪总比暗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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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中走出一个高挑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双肩，耳侧簪着鲜红的石榴花。腰间的铃铛声如泉水溅石般延绵。她的步伐轻盈得如初绽的莲花，裙裾随着步幅而流动。
她走入阳光之下，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的眉眼之上。“都死了，你们不用害怕。”
裴书瑶仍觉得心悬到了嗓子眼，却见宝珠对着那女子肃然拱手行礼道：“婢子见过永嘉公主！多谢永嘉公主救命之恩！”
裴书瑶一时没想起“永嘉公主”是谁，她刚想道谢，那女子却是将白眼一翻，微启红唇，吐出“晦气”二字，便转身走回林中。
听得这话，裴书瑶愣了一瞬，不过还是扬声说道：“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她也不在乎这个公主是否接受她的谢意。
马车驶出密林，裴书瑶才松了口气，她好奇地问道：“永嘉公主，是何方人物？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宝珠一面赶着马车，一面道：“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永嘉公主的大名。她有些奇怪，待人始终冷淡淡的。虽是尊贵的公主，但如今在锦衣卫中谋职，办案时比那些男人还狠毒。”
裴书瑶默然了会儿，“何为正常，何为奇怪？或许在她眼中，我们皆是奇怪之人，所以她才会说救人是晦气吧。”
宝珠否定地摇摇头，“不，永嘉公主，她只是单纯地讨厌小姐您。”
裴书瑶顿时无语，她本以为永嘉公主非敌也非友，“公主为什么讨厌我？”
宝珠再次摇头，“此乃不是秘密的秘密，世人皆好奇，但是无人敢问。永嘉公主出手相救之前，可能没看见马车里坐着的是小姐您。”
“还，还真是有趣。”裴书瑶尬笑两声，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密林之中，祈熙蹲在一具死尸身旁，左手翻开他的衣领。
一朵妖艳的牡丹花。
每个死尸的胸口处都有这朵牡丹花。
祈熙眼中冷芒微现，这并非是绿林劫财，而是蓄意的谋杀。
那个废物绣花枕头，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
天空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祈熙也不再流连，腰间的铃铛又响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