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妧出嫁的那天,是个极其晴朗的冬日,天明气清,惠风舒朗,和煦的阳光徐徐地洒在她正红绣金的青鸾嫁衣上,照得一张初长成的脸格外明媚鲜艳。彩旗高飞之中,王妧对着霍羲桀徐徐下拜,带着些颤抖的声音缓缓响彻于太和门下:“臣德安永曦郡主王妧,拜别圣上,惟愿圣上龙体康健,万福永安,愿天佑我大齐,万世千秋,社稷长安。”

    霍羲桀身着冕服,头上的十二道滚珠垂下浓厚的阴影,他的声音在那细细碎碎的阴影里愈发地低沉起来:“山高路远,还望郡主一路平安,好生珍重。”

    王妧郑重答了一声“是”,复又看向立于霍羲桀左侧的卫昤安,微红的眼睛终究是又浸满了泪水:“孩儿此去千里,不知何时才能与母亲再见,还望母亲千万爱护自身,好生保重。”

    昤安眼角酸涩欲裂,却依旧是以最最温和圆满的笑容来作别王妧。她缓缓点头:“妧儿,此别无期,好自珍重。”

    王妧含泪而应,终是决绝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那宽大的马车走过去,每一步都似是有着千斤的重量。正百感交集之时,却听自己身后的昤安又叫了她一声,她一转过身,却见昤安几步走上前来,一把便将自己搂入怀中,低声嘱咐道:“妧儿,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记住,万事都要以自己为先。处世之时,不骄矜,不冒进,不谄媚,不妄言,不冒尖,才能永保太平……记住,身在异国,只要大齐一日强盛,那便无人敢轻贱你。”她顿顿,眼泪终究是一颗颗地砸了下来,“照顾好自己,别贪凉多吃生食,天冷了记得让人给你添衣,睡觉要盖好被子……记得常写书信给我。”

    王妧亦是泪如雨下,唯有紧紧回抱住昤安,以沉默代替千万的语言。

    那天,长安城阳光如金,祥云悠悠,铺满了整片长安的天空。直到送亲的队伍驶出长安城后,卫昤安依旧立于高高的城墙之上,一如往昔一般,将目光久久投放于长安的尽头,追随着那大片的云彩直到视线的尽头。

    王妧也走了,往后,深宫里便只剩自己与王澈两个人了。

    她们一个个都有自己的皈依了,自己呢?自己百年之后又该往何处去呢?

    她迎风站在高楼上,看着因帝后大婚将近而再次变得琳琅一新的长安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和寂静之中。

    直到,有阵阵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伴随着温沉的嗓音,缓缓撞进她的耳朵:“郡主是个有福的女子,又得你的庇护,必定会有好的际遇和归宿,断然不会辜负你对她的一番苦心。”

    卫昤安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也很羡慕她,羡慕她此生终究还能有自己的自由。”

    秦青微微叹了一声,可语调却依旧轻闲自如:“自由当然是好了,人人都想要,可那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有时候到了自己手里了自己也未必能珍惜,倒不如跟着自己的一颗心走,对自己这颗心好一点,心里舒坦了,人也就舒坦了。你看,就像那风一样,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吹向何方便吹向何方,那才是真正的快活自由呢。”

    昤安偏过头来,轻轻笑了笑道:“你还是这样,和从前一点也没有变。”她又沉默一瞬,突然低低道,“秦青,谢谢你。”

    秦青扬扬眉,看起来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好说好说,你若要谢谢我,再请我喝两顿酒就是了,没时间的话,把酒钱折现给我也行。”

    昤安:“……”

    当夜,就着永曦郡主出嫁的名头,霍羲桀特地在嘉乐殿设宴款待群臣及命妇,昤安自然也逃不了一顿赔笑应酬,华服冠冕在身,几杯黄汤下肚,整个人都似顶了百斤的石锁一般疲惫不堪。好容易熬到宴席散场,这才扶着毓书的手沿着太液池慢慢往仰止殿走。

    彼时凉风拂面、秋意绵绵,整个太液池中尽是命妇宫女们放来祈福的宫灯。文彩辉煌、琳琅如霞,将原本沉闷呆板的太液池点缀地如锦缎般夺目灿烂,昤安本只延迟缓行,并未有驻足之意,一时竟也被那满池的灯火迷得入了神,不觉就停下了脚步。

    毓书见昤安看得入神,便不由得笑道:“这些彩灯真是好看,原本只有宫妃命妇才能在太液池中放灯祈福的,如今圣上也准了宫人放灯,才能有这如此多的宫灯的,也真是好看。怀后既喜欢这灯,那不妨多看看,奴婢去取您的披风来给您披上,这晚风虽不甚凉,可也得仔细着。”

    昤安愣了片刻,终是颔首。毓书随即疾步离去,只余昤安独自留在池畔,迎风而立。池中的宫灯照出温暖又迷离的光,照亮了她瓷白破碎的面庞,连带着那双素日里沉静如潭的眸子也多了几丝破碎伤感的神色,风吹散她耳后的几缕碎发,随着风一道向前延展着、延展着。

    彼时周遭俱是宫人及命妇们喧闹而惊喜的攀谈声,她们或是抚掌大笑,或是指灯而谈,又或是合掌祈愿。那些喧闹声如细碎的浪花般朝昤安打来,却丝毫没有把她裹挟进这种欢闹中,她只是静默而孤独地立在当地,任由那一池喧闹充盈着她的眼。

    打破她的静默的,是一个清脆而稚嫩的童声:“是你,我认得你,你是那位老是穿红的娘娘。”

    “娘娘”这个称呼对于昤安而言已是恍若隔世,如今骤然被唤起,迟疑之余更多的是惊恐。她嚯然回首,却见一个约莫七八岁,身着青色玉莲织花缎长裙的女娇娃正站在自己身后。

    “我也认得你,你是谏大夫陈有光家的长女,名唤祺姜,是否?”昤安笑意温和,“只是你方才却唤错了,我如今已不是娘娘了,女公子可唤我一句怀后。”

    “正是祺姜,祺姜给怀后请安。不过我爹爹已经不是谏大夫了,他前儿刚升做了御史大夫。怀后......这个名字也很好听。从前见你你都是穿红色的,今儿却不是,我刚刚徘徊良久,才认出了你呢。”陈祺姜年岁尚小,满眼俱是稚气。

    “红色太艳,我更喜欢如今的装扮。”昤安打量一下四周,疑惑道,“怎么女公子进宫身边竟没有一人跟着,未央宫这么大,若是跑丢了可怎么好?”

    “继母原是派了两个老妈妈跟着我的,可筵席一散她们便不见人了,不知是去方便了还是去找宫里的嬷嬷们攀谈去了,我就是为了寻她们才绕到了这儿的。”

    昤安自禅位之后便两耳不闻窗外事,许多从前的事也因鲜少记起而淡忘了,如今听了这祺姜的话方才记起这陈有光去年才刚刚死了嫡妻原配,今年春续弦了翰林学士的嫡女,可叹那嫡妻福薄命舛,只了留下了这一个孤女,小小年纪就要在继母手下讨生活。

    思及此,她心里只觉又哀又怜,一手揽过祺姜的肩道:“那你的继母呢?怎么不去寻她?”

    “继母宴席之后要去给贤妃娘娘请安的,她说我年纪小不懂很多规矩,贸然前去恐失了礼数丢了家里的颜面,故而让我先行在宫门口等她。”祺姜越说声音越低,只把头渐渐垂了下去。

    昤安闻得此言,心里早已明白了大半,却也只能将所有的叹惋留在心里:“无妨,那些嬷嬷们既不在,一会儿我安排你出宫去,别害怕。”她思忖再三,复又问道,“你的继母,素日里对你怎样?”

    祺姜小小的脸顿时散了下来,粉白的脸上哀色尽显:“我......我也说不上来,衣食玩物什么的倒也不缺,可.......可从前我娘亲在时,娘亲会亲自教我针织女红,教我去解司马相如的赋,还带我去西市看胡人变戏法,自从娘亲走了以后,我就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写字,也不能轻易出门了。我继母每每见了我,也只问我些饭食是否可口之类的问题,我见了她,浑然不似见了母亲,更像见了东家。我爹爹素日里也在宫中忙碌,平日里见一面也难......”

    昤安沉吟许久,又理了理祺姜的鬓发,温和道:“或许,你继母还未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不知道如何去做一个母亲。世上最难两全的关系便是如此,你既觉得与你继母不亲近,那便以嫡母之礼相待即可,要紧的是你自己要珍爱你自己。”

    祺姜皱眉想了片刻,似是在思索昤安的话:“我......我并不知如何珍爱自己,我整日独自在家里,无非就是读书写字绣花画鸟,却也并无多少乐趣,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也从未想过别的。”

    “女子活于世,大多是艰难的,后世之人惦念起我们,也无非就是某年某月嫁与谁,某年某月生子名谁,某年某月逝于某地。可也正因如此,才要活好现下的每一刻,虽不能显名科考,纵横疆场,也要有自己的意趣和自在,莫要把自己的一生都托于夫家和孩子,要有自己热爱的事物,有可寄情的所在,有自己对于天地宇宙的见解,然后从自己的心里生出力量来,才可以在有限的天地中活出自己的滋味来,而不仅仅局限于一人一事一心。我所说的珍爱自己,就是如此。”昤安蹲下身去,平视着眼前的幼女,缓言道。

    “可......如何才能如你所言,从心里生出力量呢?”

    昤安笑道:“要从心里生出力量,首先要睁开眼睛看看如今的天地,再从书里看看从前之人的经历,多看多思,再从身边人身上去验证思索。你若觉得在家里烦闷无聊,大可同你父亲禀明,去你大伯陈有涵家中寄住学习,我记得他家中儿女多,故而专门设了学堂请了大儒来教习,四书五经礼乐骑射无一不包,且之前也有亲戚家的孩子在那边学过,加你一个应是不难。陈有涵是个儒雅老实的人,他夫人也是个温和豁达之人,你在他们家身边有姊妹兄弟相伴,素日也能畅快些。”

    祺姜的眼睛中映出满池的宫灯,将那小小的眸子也照得亮了许多:“我真的可以去大伯家里吗?我怕我爹爹和继母并不允许。”

    “世间的事在未做之前总有诸多的揣测,可若仅仅因为这无端的揣测便止步不前,那便是迂腐了。你若不提,怎知他们不会愿意,你爹爹并非是不讲理的人,你更是他亲生的女儿,他明知你一人在家孤苦,又怎会不为你着想?只一点你须记住,无论男人女人,此生最要紧的都是明理自省,无论你在何地都不要看轻你自己,都要记住老天生你一场,你就要活出你自己的光彩来。”

    祺姜本还在踌躇,听昤安如此说又笃定了想法:“你说得很有理,我回家就去同爹爹讲,无论如何都需试上一试。”

    昤安怜爱地抚上祺姜的脸,刚刚站起身,就看见毓书拿着披风疾步赶来。昤安取了披风披在身上,又对毓书道:“将这孩子领到贤妃处,就说是御史大夫家的女儿,与家里的嬷嬷走散了,劳烦贤妃娘娘差人将这孩子送回家去。”

    毓书领命带着祺姜离去,离去前祺姜尤未尽兴,只拉着昤安的衣服:“我今后还可以再见到怀后吗?”

    昤安自笑道:“有缘那自会再见的,下次再见我送几本好的字帖给你,如何?”

    祺姜笑得像朵才开不久的花,欢欢喜喜地行了礼,然后蹦蹦跳跳地同毓书一道去了。祺姜这厢才走,另一个人影又窜到了昤安跟前:“你倒真是个好心的人,刚才那番话,便是我听着都忍不住落泪。”

    昤安看清来人,不由笑道:“想不到秦统领是个爱听墙根的人。”

    秦青很是委屈:“可不是我蓄意要听,你们二人在这里谈女子心事,我冒然打扰才叫失礼呢。不过我方才所叹却也是真心,你说你与她也算萍水相逢,却能掏心窝子地对她说那样多的话,真是难得。”

    昤安一面迎着风朝前走着,一面低声叹着:“你不知道,这世间无论男女,但凡要在继母手底下过活的孩子都很是可怜。好一些的,只是在饮食学业上偏心自己亲生的,并不十分苛待非亲生的。可更有那黑心肠的,非但不给足衣裳吃食,还故意放养,把好好一个孩子养得浑浑噩噩顽劣不堪,就是为了给自己亲生的腾位置。还有的直接是不配做人了,表面上一团和气和个菩萨似的,背地里却是个厉鬼,各种挑唆构陷,直要把人害死方才罢休。那陈有光素日是个严肃古板之人,对待家里的这些家长里短想来是不上心的,他那新妇我从前也接触过,委实不算是个坏人,可却有一个善妒自私的坏处,那女娇娃在这样的继母手底下过活,难免日后她继母有了亲生的不会薄待她。莫说以后,你就看现下,如今还没自己亲生的呢,去拜见贤妃就敢不带着祺姜,生怕祺姜在贤妃跟前显了眼,若非她的原故,府里的嬷嬷又怎么敢这么慢待祺姜,居然把一个官家小姐独自丢在宫里,委实可恶。”

    秦青听着这话,不知怎的眼神竟变得伤感:“继子在继母手底下的苦我岂能不知,正是因为这个理儿,所以你才不让毓书直接去送祺姜,反而要让贤妃的人去送,这样陈家的人见是贤妃的人送出来的,也知道自己失职没看顾好大小姐的事儿已经捅到了贤妃面前,说不定日后就有可能捅到圣上面前,这样就能对那孩子上心一些了,真真是可怜你一片苦心。”

    昤安望着那一湖犹在喧嚷悠游的宫灯,只是伤感:“我的苦心也只不过多言几句罢了,这一生真正的路,还是要靠她自己,只盼望她能少受些苦楚罢。”

    夜风如涌,秦青顺着昤安的眼光看过去,望见那一湖灼灼的灯火,不由得笑道:“这花灯煞是好看,你要不要也去放上一盏。”

    昤安眼神恍惚,笑意凄苦:“很多年前,阿珩为我放过了满湖的花灯,从那以后......再放花灯我就总会想起他,想起那段岁月。罢了,不放也罢,终究是想见的人见不了,放了又能怎样呢?”

    秦青愣在当地,竟也是无言良久。夜风卷起太液池周围的喧嚷,一股脑地将其裹挟上天际,唯遗漏了他们的孤伤与安静。

    在昤安和秦青身后五步,霍羲桀在一颗大树后启步离开,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也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寻找他许久的徐一见到他,激动得不知怎么才好,却被霍羲桀有些神伤的神色唬住了,正欲说些什么,却听霍羲桀已然沉沉道:“明日传一道旨去陈有光家,让他家的嫡长女陈祺姜入陈有涵家的学堂中就学,至及笄之年方止,再让太学里的博士崔暄入学堂中执教。”

    这道圣旨下得可谓莫名其妙,就连徐一也不由得愣住,可这原也由不得他置喙,他只应和一句遵旨,便目送霍羲桀上了轿辇,直直消逝于夜色与喧嚷之中。

    两日之后,昤安向霍羲桀上书,请旨出宫一日,前往永陵祭拜王珩。霍羲桀虽整日政务缠身,可那请旨出宫的折子却很快就批了下来,很简单的的一个字:准。

    永陵在长安城二十余里之外,所在之地远离人烟,因此格外静谧安宁。群山连横之间偶见一两只飞鸟擦着高耸的山峰飞过,很快便没入云间,偌大的帝陵就健在之中,背山靠水,依云伴日。因着有着禅位的名头,大梁列位皇帝的陵墓并未得到破坏和损毁,而是被礼部的人派了专人来打扫看管。可那毕竟是前朝之事,到底也没有谁肯用心地看管打扫,于是这里除开寥寥几个打扫的人之外,十里开外竟空无半许人烟,恍若无人之境。

    分明是那样迫切地想要过来一趟,可当昤安站在永陵之外之时,她却莫名地犹疑了。自王珩驾崩之后,她一次都未曾踏足这里,不是不想,而是她怕,她害怕接受王珩已经离开的事实,也不愿像个怨妇一样在王珩的墓碑前哭哭啼啼,加之前些年她也是在分身乏术,一来二去的,竟就拖到了现在。

    她在硕大的安静之中,驻足片刻,随即缓缓踏入永陵。

    永陵的样式十分简单,地宫之上封土巍峨,封土前是以巨石雕凿而成的五人高的墓碑。碑顶以九条螭龙为饰,再以流云痕点缀其中,宽敞的碑面之上是长达三千余字的碑文,碑文以黑漆涂面,金字填粉,上上下下无不透出皇家的气派和威严。昤安仔仔细细地将碑文看了一通,目光紧紧流连在末尾“祭大行怀帝王珩”的字样上,久久不肯离开。

    凉风萧飒之间,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慢慢摩挲着“祭大行怀帝王珩”的字样,一下一下,不觉之间就落下了泪。青山翠丽、天朗日清之间,一切都安静地如同沉睡一般,昤安低哑的声音也在此刻的安静之中显得愈发清晰。

    “阿珩,好久不见了......”

    “阿珩,我让澈儿禅位了,有人说我做得对,也有人说我是个不知礼义廉耻的恶妇,不过我不在意。我相信你是懂得我的,你一直都懂得我......”

    “阿珩,我今天来这儿是想告诉你,妧儿她嫁人了,嫁的是南越国的新王,也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嫁礼办得很隆重,嫁妆和随亲的队伍也都很好。我知道,换了从前啊,你定然不会让妧儿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可如今......你一定明白,妧儿走得远一些,对她反而是件好事,你若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她,让她得以幸福安宁......”

    “阿珩,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时常在想,如若你还在我身边该多好。有你在,这日子再难也能好过许多......这些日子闲下来了,我时常会想起你的样子来,想起从前有你在身旁的日子,那时候的日子虽说也不算好过,可我至少还有你......”

    “阿珩,我很好,澈儿也很好,你如今怎么样了呢?是不是如你所言地化成了一团云,再无烦恼和忧愁了呢?你放心,我会带着澈儿努力地活下去,无论什么样的境地,我们都会体面地活下去。”

    她微微扬起头,看着天上那大片的洁白无瑕的云团,眼中的泪不由得更加汹涌起来。泪流满面之中,她慢慢涩哑着开口,却又惘然地笑了出来:“越尽山千重,与君再相逢。阿珩,我相信,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阳光翻打在她朦胧哀婉的眼神中,折出点点式微的光芒来。天地寂静无声,一切的悲伤和动容都变得更加隐秘而灼人,宛如一首唱了停、停了又唱的哀曲。

    也不知这样呆呆地看了多久,她终于收回目光,一步一步僵直着走出了永陵。可才走了没几步,她又似被钉住一般站在当地,一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前方的两个人影。

    在这种深山老林之中,两个衣冠楚楚挺拔高大的男人突然窜出来站到自己面前本来就是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更诡异的是——

    这两个男人是霍羲桀和秦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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