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漪的璟宜殿灯火通明，各式各样的彩灯流光溢彩夺目灿烂，几乎照亮了未央宫的半片天空。新封了夫人的寒漪身着茜红牡丹青鸾素锦掐丝水纹翟衣，头戴着少府新制的红宝刻如意纹凤钗，端坐于殿中，安心等待着霍羲桀的到来。
心瑶有些紧张，不禁侧身问道：“娘娘，圣上今晚真的会来吗？”
寒漪却是胸有成竹：“嫔妃晋封当晚圣驾会留宿其宫中，这是历朝历代的惯例，更何况，本宫了解圣上，他一定会来的。”
见寒漪如此笃定，心瑶也没有再问什么，又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殿外果然响起了内监禀报的声音。
霍羲桀穿着他素日最常传的玄色龙纹长袍推门而入，神色较于平日并无什么异常，他看一眼即将行礼的寒漪，伸手去拦住道：“不用了，你坐吧。”他略略扫了扫殿里的陈设，又对着心瑶道，“你出去候着，朕与夫人单独坐坐。”
心瑶看一眼寒漪，随即行礼退下了，殿中唯留帝妃二人静默相对。
寒漪静坐了片刻，终究忍不住抬眼觑了霍羲桀一眼，却发现霍羲桀竟一直在看着她，寒漪顿时便红了耳朵，只笑道：“圣上怎么一直看着臣妾啊？”
霍羲桀靠近寒漪，素来不动声色的一张脸上竟然有了几分叵测的笑意：“朕在想，你此刻应当很高兴吧。”
霍羲桀脸上的笑像是飘忽的烛火，让人看不清明暗，搅地寒漪心里有些发毛，可她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接着笑道：“圣上来了，臣妾自然是高兴的。”
夜色迷离，璟宜殿却是光彩照人，蕴色正浓。霍羲桀轻轻一笑，站起身来道：“对了，朕还没有谢过你，你为朕解了蛊虫的奇毒，救了朕一命，朕委实是应该好好谢你才是。”他朝寒漪的座椅后面走去，一只手自然地搭上寒漪的肩，“仅仅是晋封只怕还不够，你说，你还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得出，朕必定不会推辞。”
霍羲桀不爱笑，也不爱与人有任何身体上的而接触，魏寒漪深知这一点，正因如此，此刻的她不仅没有因为霍羲桀的亲近而开心，反而愈发紧张起来。她虽深知霍羲桀是个有恩必报之人，可今日他这个报恩却让她很是措手不及，以至于惶恐。她抑制住自己有些慌乱的心思，恭顺道：“臣妾只要陪在圣上身边便心满意足了，名位利禄之事，臣妾从不在意。”
“是吗？”霍羲桀柔声问道，另一只手也攀上了寒漪的另一只肩膀，他微微俯下身去，在寒漪耳边悄悄道，“你费尽心思给我下了蛊毒，为的就是这个啊？”
霍羲桀这话说得轻如鸿毛，可落在寒漪耳里却如同是万钧之雷霆，她整个人陡然便僵了起来，接着便是情不自禁的颤抖，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奋力站起身来，跪倒在霍羲桀脚下，连连叩首道：“圣上恕罪！圣上恕罪！臣妾......臣妾并无害圣上的心，臣妾只是想要圣上您的心里能够有臣妾，仅此而已！臣妾知道您不喜欢臣妾，臣妾都知道......所以臣妾才出此下策，想着若是臣妾在您生命垂危时救了您，您心里便会感念臣妾一生，如此......如此臣妾也能在后宫里有个依靠了。那蛊毒......那蛊毒臣妾一直都有解药，且解毒之后并不会对人体有任何损害，臣妾没有想要伤害您，臣妾怎么会忍心伤害您呢？臣妾从来没有想过啊......”
寒漪似是害怕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相较于她此刻的方寸大乱，霍羲桀却依旧是气定神闲，他扫一眼哭成一团的寒漪，道：“很好，既然一口承认了，那证明你的确没什么旁的用心。”他别过头去，冷声问道，“那蛊毒，你是掺到皇后给朕的茶水里了吧。”
寒漪一凛，不想他居然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如此清楚，一时更加愧疚难当，却也只能含泪答道：“是。”
“你想嫁祸皇后？”
“不，不，臣妾自知即使皇后获罪被废，臣妾也不会是新的皇后，因此不敢有这样的念头。臣妾只是想着，若是把蛊毒混入皇后送的茶水的，这样徐一便不会试毒了，也不会惹来旁人的怀疑。”
霍羲桀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寒漪，漠然问道：“你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只为了让我心里有你？”
不知怎的，听霍羲桀这样问自己，寒漪原本冷透了的心有多了几分微茫的希望，她缓缓抬起头，一双哭得凌乱且凄楚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霍羲桀，抽泣道：“圣上一直不信，也不屑臣妾对您的一片真心，臣妾别无他法，唯有铤而走险，来换取圣上您的一点点怜惜。臣妾与圣上年少相识，须臾间便是十余年，这十余年里，圣上您的身边有千万人走过，可在臣妾的心目中，臣妾的身边，唯有您一人而已。”她说得衷心，不禁愈发难过起来，“您方才问臣妾，臣妾究竟想要什么？臣妾想要的，一直以来苦苦抓住不放的，苦心孤诣铤而走险的，其实唯有一个你罢了。”
霍羲桀本是冷静地听着她的话，可听到最后，心却莫名地开始酸涩起来。
动情的人何尝不是这样呢？他自己也是一样，他一直以来苦苦抓住不放的，苦心孤诣铤而走险的，其实唯有一个卫昤安罢了。
寒漪将霍羲桀此刻的失神看在了眼里，却错把他的这份失神当成了是对自己的心软，她心尖一喜，便接着道：“圣上若是要因蛊毒之事处死臣妾，臣妾别无他话，臣妾这条命是圣上救的，圣上如今要拿回去，臣妾绝无怨言。臣妾唯有一请，请圣上允许臣妾在死后葬入您的妃陵当中，臣妾不愿做一个没有家的孤魂野鬼，不愿来世也是孤寂冷清的一个人。”她说着便闭上了眼睛，一副静静等待死亡的模样。
霍羲桀看了她许久，忽地就觉得可笑，魏寒漪为了得到自己，这般地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愿冒弑君的死罪也要一试，而卫昤安呢，她却如一座巍峨的冰山一般，撼不懂，暖不化，一颗心里全是她的儿子和王氏宗亲......不，还有王珩，还有仰止殿的奴仆，还有秦青......她心里有那么多的人，却唯独没有自己，半分也没有。
那股颓然的酸涩又回到了霍羲桀的心中，扎地他的心阵阵发痛，他看着眼看魏寒漪泪水斑驳的脸，忽然就生起了一个泄气的想法，既然卫昤安的心里注定没有他，那他何不狠狠心忘了卫昤安呢？至少，眼前的魏寒漪是真心待他，至少，魏寒漪还有那么些真心......
这样想着，他竟真的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魏寒漪面前，缓缓蹲下身去抬起她的下颔，道：“你很想和我在一起？”
魏寒漪不料霍羲桀会如此对他，以他素日对霍羲桀的了解，霍羲桀即便是饶过她，也会自此把她扔在璟宜殿里再不踏足，可如今，他竟又对着自己做出了这样的动作，说出了这样的话......她如坠云中，又似在梦里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霍羲桀，片刻后才怔怔地点了下头：“是。”
霍羲桀笑了，可那笑里却没有半分的温情：“好，那我成全你。”
他说完，一把便将寒漪从地上抱起来，一路行至床边，不轻不重地把寒漪放上去，似是赌气一般地压上去，皱着眉头解开她的翟衣。
翟衣却地，纱帐轻掩，寒漪如身陷梦中一般，只死死地盯着自己身前的霍羲桀，过了片刻，她才敢轻轻拥住他有些僵硬的身子，探寻似的去解他的衣带。
正是在这一刻，霍羲桀抬眼看见了寒漪的眼睛，也是在这一刻，所有关于卫昤安的神识和记忆都重新回到了他的脑中，逐渐清晰，逐渐弥漫。
他和卫昤安第一次在大殿上相见的时候；他们一起坠下山崖的时候；在山洞里，卫昤安扯下衣服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卫昤安含着眼泪质问他的身份的时候；卫昤安被阿史那般默挟持的时候；卫昤安躺在床上生命垂危的时候；卫昤安站在夜色里哀哀地望向他的时候......
是啊，卫昤安，卫昤安......
他俯下头去，咬紧了嘴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他从飞快地起身下床，掀开帷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当地。
皇帝丢下正在侍寝的妃嫔独自离去，这是实实在在的奇耻大辱，寒漪大惊，起身看着霍羲桀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唤他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终究是不敢喊出声来。她又羞又痛，只能将满心的凄楚和痛悔都化作一腔眼泪，狠狠地将头埋进臂间，哭得无声而凄厉。
门外，失措的心瑶跌跌撞撞地跑至床前，看见寒漪这副模样之后便更加心惊：“娘娘，这......这是怎么了？圣上怎么走了？您这又是怎么了？”
寒漪抬起头，勾唇苦笑道：“还能怎么了？不就是圣上知道了吗。”
“什么？”心瑶吓得缩在地上，话也说不利索了，“那......那咱们......”
“怕什么？”寒漪忽地冷冷一笑，这笑辉映着她颊边尤未干去的泪痕，显得她此刻格外地诡异骇人，“就是死，那也是我独自一人去死，不会连累你们的。”她从床上起身，颤颤巍巍地拾起地上那件柔软而华美的翟衣，看了半晌，却是笑得愈发凄苦，“圣上给了我这样的羞辱，我还怕去死吗？”
心瑶觉得此刻的寒漪格外陌生决绝，心里不免有些害怕起来，她犹豫地伸出手想去扶寒漪，却在看到寒漪的眼神后迟疑地缩回了原地。
殿外，那五彩的彩灯依旧摇曳生姿，艳光凌人，似是要将那浓黑的夜蒸腾起来，一起拉进那斑斓的梦里。
心瑶有些紧张，不禁侧身问道：“娘娘，圣上今晚真的会来吗？”
寒漪却是胸有成竹：“嫔妃晋封当晚圣驾会留宿其宫中，这是历朝历代的惯例，更何况，本宫了解圣上，他一定会来的。”
见寒漪如此笃定，心瑶也没有再问什么，又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殿外果然响起了内监禀报的声音。
霍羲桀穿着他素日最常传的玄色龙纹长袍推门而入，神色较于平日并无什么异常，他看一眼即将行礼的寒漪，伸手去拦住道：“不用了，你坐吧。”他略略扫了扫殿里的陈设，又对着心瑶道，“你出去候着，朕与夫人单独坐坐。”
心瑶看一眼寒漪，随即行礼退下了，殿中唯留帝妃二人静默相对。
寒漪静坐了片刻，终究忍不住抬眼觑了霍羲桀一眼，却发现霍羲桀竟一直在看着她，寒漪顿时便红了耳朵，只笑道：“圣上怎么一直看着臣妾啊？”
霍羲桀靠近寒漪，素来不动声色的一张脸上竟然有了几分叵测的笑意：“朕在想，你此刻应当很高兴吧。”
霍羲桀脸上的笑像是飘忽的烛火，让人看不清明暗，搅地寒漪心里有些发毛，可她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接着笑道：“圣上来了，臣妾自然是高兴的。”
夜色迷离，璟宜殿却是光彩照人，蕴色正浓。霍羲桀轻轻一笑，站起身来道：“对了，朕还没有谢过你，你为朕解了蛊虫的奇毒，救了朕一命，朕委实是应该好好谢你才是。”他朝寒漪的座椅后面走去，一只手自然地搭上寒漪的肩，“仅仅是晋封只怕还不够，你说，你还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得出，朕必定不会推辞。”
霍羲桀不爱笑，也不爱与人有任何身体上的而接触，魏寒漪深知这一点，正因如此，此刻的她不仅没有因为霍羲桀的亲近而开心，反而愈发紧张起来。她虽深知霍羲桀是个有恩必报之人，可今日他这个报恩却让她很是措手不及，以至于惶恐。她抑制住自己有些慌乱的心思，恭顺道：“臣妾只要陪在圣上身边便心满意足了，名位利禄之事，臣妾从不在意。”
“是吗？”霍羲桀柔声问道，另一只手也攀上了寒漪的另一只肩膀，他微微俯下身去，在寒漪耳边悄悄道，“你费尽心思给我下了蛊毒，为的就是这个啊？”
霍羲桀这话说得轻如鸿毛，可落在寒漪耳里却如同是万钧之雷霆，她整个人陡然便僵了起来，接着便是情不自禁的颤抖，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奋力站起身来，跪倒在霍羲桀脚下，连连叩首道：“圣上恕罪！圣上恕罪！臣妾......臣妾并无害圣上的心，臣妾只是想要圣上您的心里能够有臣妾，仅此而已！臣妾知道您不喜欢臣妾，臣妾都知道......所以臣妾才出此下策，想着若是臣妾在您生命垂危时救了您，您心里便会感念臣妾一生，如此......如此臣妾也能在后宫里有个依靠了。那蛊毒......那蛊毒臣妾一直都有解药，且解毒之后并不会对人体有任何损害，臣妾没有想要伤害您，臣妾怎么会忍心伤害您呢？臣妾从来没有想过啊......”
寒漪似是害怕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相较于她此刻的方寸大乱，霍羲桀却依旧是气定神闲，他扫一眼哭成一团的寒漪，道：“很好，既然一口承认了，那证明你的确没什么旁的用心。”他别过头去，冷声问道，“那蛊毒，你是掺到皇后给朕的茶水里了吧。”
寒漪一凛，不想他居然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如此清楚，一时更加愧疚难当，却也只能含泪答道：“是。”
“你想嫁祸皇后？”
“不，不，臣妾自知即使皇后获罪被废，臣妾也不会是新的皇后，因此不敢有这样的念头。臣妾只是想着，若是把蛊毒混入皇后送的茶水的，这样徐一便不会试毒了，也不会惹来旁人的怀疑。”
霍羲桀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寒漪，漠然问道：“你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只为了让我心里有你？”
不知怎的，听霍羲桀这样问自己，寒漪原本冷透了的心有多了几分微茫的希望，她缓缓抬起头，一双哭得凌乱且凄楚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霍羲桀，抽泣道：“圣上一直不信，也不屑臣妾对您的一片真心，臣妾别无他法，唯有铤而走险，来换取圣上您的一点点怜惜。臣妾与圣上年少相识，须臾间便是十余年，这十余年里，圣上您的身边有千万人走过，可在臣妾的心目中，臣妾的身边，唯有您一人而已。”她说得衷心，不禁愈发难过起来，“您方才问臣妾，臣妾究竟想要什么？臣妾想要的，一直以来苦苦抓住不放的，苦心孤诣铤而走险的，其实唯有一个你罢了。”
霍羲桀本是冷静地听着她的话，可听到最后，心却莫名地开始酸涩起来。
动情的人何尝不是这样呢？他自己也是一样，他一直以来苦苦抓住不放的，苦心孤诣铤而走险的，其实唯有一个卫昤安罢了。
寒漪将霍羲桀此刻的失神看在了眼里，却错把他的这份失神当成了是对自己的心软，她心尖一喜，便接着道：“圣上若是要因蛊毒之事处死臣妾，臣妾别无他话，臣妾这条命是圣上救的，圣上如今要拿回去，臣妾绝无怨言。臣妾唯有一请，请圣上允许臣妾在死后葬入您的妃陵当中，臣妾不愿做一个没有家的孤魂野鬼，不愿来世也是孤寂冷清的一个人。”她说着便闭上了眼睛，一副静静等待死亡的模样。
霍羲桀看了她许久，忽地就觉得可笑，魏寒漪为了得到自己，这般地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愿冒弑君的死罪也要一试，而卫昤安呢，她却如一座巍峨的冰山一般，撼不懂，暖不化，一颗心里全是她的儿子和王氏宗亲......不，还有王珩，还有仰止殿的奴仆，还有秦青......她心里有那么多的人，却唯独没有自己，半分也没有。
那股颓然的酸涩又回到了霍羲桀的心中，扎地他的心阵阵发痛，他看着眼看魏寒漪泪水斑驳的脸，忽然就生起了一个泄气的想法，既然卫昤安的心里注定没有他，那他何不狠狠心忘了卫昤安呢？至少，眼前的魏寒漪是真心待他，至少，魏寒漪还有那么些真心......
这样想着，他竟真的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魏寒漪面前，缓缓蹲下身去抬起她的下颔，道：“你很想和我在一起？”
魏寒漪不料霍羲桀会如此对他，以他素日对霍羲桀的了解，霍羲桀即便是饶过她，也会自此把她扔在璟宜殿里再不踏足，可如今，他竟又对着自己做出了这样的动作，说出了这样的话......她如坠云中，又似在梦里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霍羲桀，片刻后才怔怔地点了下头：“是。”
霍羲桀笑了，可那笑里却没有半分的温情：“好，那我成全你。”
他说完，一把便将寒漪从地上抱起来，一路行至床边，不轻不重地把寒漪放上去，似是赌气一般地压上去，皱着眉头解开她的翟衣。
翟衣却地，纱帐轻掩，寒漪如身陷梦中一般，只死死地盯着自己身前的霍羲桀，过了片刻，她才敢轻轻拥住他有些僵硬的身子，探寻似的去解他的衣带。
正是在这一刻，霍羲桀抬眼看见了寒漪的眼睛，也是在这一刻，所有关于卫昤安的神识和记忆都重新回到了他的脑中，逐渐清晰，逐渐弥漫。
他和卫昤安第一次在大殿上相见的时候；他们一起坠下山崖的时候；在山洞里，卫昤安扯下衣服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卫昤安含着眼泪质问他的身份的时候；卫昤安被阿史那般默挟持的时候；卫昤安躺在床上生命垂危的时候；卫昤安站在夜色里哀哀地望向他的时候......
是啊，卫昤安，卫昤安......
他俯下头去，咬紧了嘴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他从飞快地起身下床，掀开帷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当地。
皇帝丢下正在侍寝的妃嫔独自离去，这是实实在在的奇耻大辱，寒漪大惊，起身看着霍羲桀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唤他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终究是不敢喊出声来。她又羞又痛，只能将满心的凄楚和痛悔都化作一腔眼泪，狠狠地将头埋进臂间，哭得无声而凄厉。
门外，失措的心瑶跌跌撞撞地跑至床前，看见寒漪这副模样之后便更加心惊：“娘娘，这......这是怎么了？圣上怎么走了？您这又是怎么了？”
寒漪抬起头，勾唇苦笑道：“还能怎么了？不就是圣上知道了吗。”
“什么？”心瑶吓得缩在地上，话也说不利索了，“那......那咱们......”
“怕什么？”寒漪忽地冷冷一笑，这笑辉映着她颊边尤未干去的泪痕，显得她此刻格外地诡异骇人，“就是死，那也是我独自一人去死，不会连累你们的。”她从床上起身，颤颤巍巍地拾起地上那件柔软而华美的翟衣，看了半晌，却是笑得愈发凄苦，“圣上给了我这样的羞辱，我还怕去死吗？”
心瑶觉得此刻的寒漪格外陌生决绝，心里不免有些害怕起来，她犹豫地伸出手想去扶寒漪，却在看到寒漪的眼神后迟疑地缩回了原地。
殿外，那五彩的彩灯依旧摇曳生姿，艳光凌人，似是要将那浓黑的夜蒸腾起来，一起拉进那斑斓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