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掉它…毁掉它…”

    呢喃的低语在耳边徘徊,可阿芙洛狄忒什么都看不清。她被寒意淹没了,像是被裹挟在拍打着浪花的海水中一样,长袍拉着她重重的往下坠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水像是枕头一样蒙住了她的耳道与鼻腔。她挣扎着挥动双臂,却发现自己根本用不上力气。

    “你一定要毁掉它…毁掉……”

    是谁在说话?

    阿芙洛狄忒拼命想要逃离湖水,可一只黏糊糊、白森森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四周突然冒出许多脑袋和手,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都睁着凹陷的、没有视觉的眼睛。它们抓住她挣扎的四肢,将她拖进更深的海底。

    找不到魔杖…呼吸不过来…快要失去知觉了……

    “毁掉它——”

    阿芙洛狄忒从梦中惊醒。被海水吞噬的窒息感未曾退去,她大口的喘着气,感觉自己像是濒死的鱼。她下意识抚摸上梦中被阴尸撕拽的手臂,才发现冷汗几乎浸湿了床单。

    这真的只是梦境吗,阿芙洛狄忒忍不住忍不住去回想。梦境中的那句呢喃是那样清晰的坚定,让她连窒息时都感受不到恐惧。

    “毁掉它”——毁掉什么呢?

    厚厚的窗帘间漏出一线天空,像冲淡的蓝墨水一般凉爽清澈。阿芙洛狄忒仰望着被漆成墨绿色的天花板和结着蜘蛛网的枝形吊灯,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光怪陆离的梦中脱身而出。她感觉自己没什么精神,但仍然在洗澡后才下楼吃早饭。

    厨房里只有因为前一天会议开的太晚而留宿的唐克斯。她今天的头发是红色,鲜艳的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她捧着一张报纸,沙拉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

    “早上好。”

    阿芙洛狄忒拉开唐克斯身边的椅子,挥动魔杖为自己倒了杯咖啡。唐克斯看起来被吓了一跳,她拍着胸脯将卡在喉咙上的蛋清费力的咽了下去,然后猛地灌了口果汁。

    “早——早上好,”她打了个嗝,“你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我很困,”阿芙洛狄忒没有告诉她梦境的事情,“你在看什么?”

    “沧沧缓掉。”又塞了一口沙拉的唐克斯含糊不清的说。

    “什么?”

    受到教训的唐克斯没再选择急匆匆的将嘴里的食物咽掉,而是将手里的报纸递给了阿芙洛狄忒。那是一份《唱唱反调》三月刊。阿芙洛狄忒曾经从德拉科那里听说过它的名号。用德拉科的话来说,《唱唱反调》就是一份比鹰头马身有翼兽的粪便还无用的垃圾。

    面对这样的报道,尤其是当一场梦境刚刚摧残过她的精神以后,阿芙洛狄忒就没什么经历去认真翻阅它了。她有些木楞地望着报纸的插图,看到封面上哈利正在向她腼腆的微笑,上面印着一行大字:

    哈利.波特终于说出真相:那天晚上我看到神秘人复活

    “挺让人吃惊的,是不是?”唐克斯愉快地说,“但我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是啊,”阿芙洛狄忒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没那么敷衍,并且更认真的去阅读这篇报道,“但哈利在这个时候接受采访,不会给自己惹来一些麻烦吗?”

    “但这正是我们一直以来做的呀,”唐克斯又塞了口沙拉,“而且我想,哈利本来就处在麻烦之中了。”

    “你说的有道理,”在看到父亲的名字出现在被指控的食死徒一栏中时,阿芙洛狄忒闷闷不乐地将它胡乱折了起来,“我有预感,这份报纸一定会名声大噪的。”

    就和阿芙洛狄忒预料的差不多。报纸刊登对哈利的采访后的第二天,圣芒戈魔法伤痛病院的走廊里几乎人手一份《唱唱反调》,阿芙洛狄忒听到病人在等待就诊的时候讨论、治疗师们在办公室休息时也在讨论。

    这种行为很快遭到了压制。报道刊登一周后,圣芒戈的告示上就贴出了禁止在工作时期阅读与工作无关的文章的通知,这令许多治疗师都感到不满。然而,这告示却不能约束前来看病的患者,《唱唱反调》仍然在阿芙洛狄忒肉眼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中出现。

    第二个星期开始,圣芒戈终于不再是口头警告了。当阿芙洛狄忒刚刚结束清晨的查房时,她的导师希伯特拉克.斯梅绥克就走进办公室,对他们下达命令了。他没收走了三份《唱唱反调》,在临走的时候,神色严肃的看着阿芙洛狄忒——

    “你好自为之。”

    这一年来阿芙洛狄忒早就习惯了斯梅绥克对待魔法部和她之间的恩怨时含糊不清的态度。换做是平常,她甚至都懒得去搭理他。或许是因为最近休息不太好,当斯梅绥克带着训斥意思开口时,阿芙洛狄忒忽然感到一股无厘头的怒火油然而生。

    我明明坐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干,阿芙洛狄忒窝火的想。她不想吵架,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那些报纸是从我这儿找到的?”

    斯梅绥克显得有些意外:“不是,”但他的神色仍然很严肃,“但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阿芙洛狄忒不耐烦地打断他,“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是吗?”

    “看来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令人意外的,斯梅绥克将刚刚没收起来的《唱唱反调》扔到了她前面的桌子上。阿芙洛狄忒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但他只是神情冷漠的回过身走出了办公室。

    望着那份报纸,阿芙洛狄忒感到没由来的烦闷。说的就好像看了报纸就能解决问题一样,她不屑地想,然后将报纸扔到一边。现在她完全理解德拉科的话了——这一切简直就像是鹰头马身有翼兽的粪便一样,没比垃圾好到哪里去。

    然而,《唱唱反调》带来的烦心事还不算完。

    “很抱歉,调查官女士,”阿芙洛狄忒被迫坐在圣芒戈一间只有一张长书桌和几把椅子的旧会议室里,面对乌姆里奇那张犹如□□一般丑陋的嘴脸。就在几分钟前,她告诉阿芙洛狄忒,魔法部将要以传播不实信息的罪名要她在三天后接受审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哦,亲爱的,你应该明白,”乌姆里奇用甜甜的、小姑娘般的声音说,“我们之前几次的交际不知道让你有了什么错觉,居然认为自己又用谣言来动摇巫师界的平稳的能力,我不得不说这是相当愚蠢的。但我想,当你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一定意识到了,你会因为谎言受到惩罚吧?”

    “如果你不拐着弯说问题的话,我将会非常感谢你。”

    “如果你执意要装糊涂,”乌姆里奇的声音更尖了,“那我也不介意让你重新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

    阿芙洛狄忒一头雾水地望着乌姆里奇翻动那只色调艳俗的手提包。她翻弄了很久,在接连掏出那根比手掌就长一点点的魔杖和笔尖锐利的黑色羽毛笔后,才抖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报纸。她慢条斯理的将报纸展开,将阿芙洛狄忒已经看到腻烦的、哈利的黑白照片平铺在了桌子上。

    “一份报纸,”阿芙洛狄忒竭力克制语气里嘲讽的意味,“然后呢?”

    “阅读它。”

    乌姆里奇微微偏着脑袋注视着她,似乎很明白阿芙洛狄忒正为了她的语气而感到被冒犯。但阿芙洛狄忒没有理会她,而是忍耐着,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我不知道这种报刊有什么浪费时间的必要。”

    “是不是浪费时间,看完以后你自己心里会有决断的,”乌姆里奇娇滴滴的说,“我想你已经读过它很多遍了,是不是?但我今天只要你阅读最后一段就可以了。”

    阿芙洛狄忒将报纸从乌姆里奇的面前拿了过来,嫌恶地抖开它,一目十行的看下去:

    “……哈利.波特笃定的宣称神秘人已经再一次回到了巫师界,而这件事他已经策划了许多年。回望霍格沃茨过去的几年,从奎里纳斯.奇洛的死亡开始,霍格沃茨每一年都会发生危险的事情,却没有除去哈利.波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能说清它们的由来与经过。由此可见,关于神秘人卷土重来的传闻并不是空穴来潮。当然,还有另一件事可以证明,那就是圣芒戈治疗师的升职。

    众所周知,圣芒戈魔法伤痛病院生物伤害科的治疗师阿芙洛狄忒.马尔福曾在去年被任命为三强争霸赛的随行医师。在塞德里克.迪戈里意外死亡时,她曾在混乱中声称迪戈里的死是由于索命咒,却在这之后缄口不言。而据其亲友透露,在三强争霸赛中失职本该被取消转正资格的马尔福女士,却能参加只有正式治疗师才能参与的国际治疗师合作协会的选拔考试,这让我们怀疑魔法部是否和马尔福女士达成了共识。而马尔福女士的父亲,正是被哈利.波特指控的食死徒之一……”

    阿芙洛狄忒感到后悔。她为什么不在斯梅绥克告诉她认真去看报纸的时候,照他说的那样做呢。此刻她看着这份报道——鬼知道那“亲友”指的是谁,最好别让她逮到——只感到情绪糟糕透顶。

    或许她应该在霍格沃茨找一份工作,让哈利.波特和他的小伙伴说话前先学会动用他们的大脑,以免给别人带来如此大的麻烦。

    “原谅我提出一个问题,”阿芙洛狄忒问,脸上礼貌的神情已经快维持不住了,“这上面没有一句话是我说的吧?”

    “哦,不,你似乎对自己有什么误解,马尔福小姐——”

    “女士。”阿芙洛狄忒纠正道。

    “如果这能让你更坦诚的话,”乌姆里奇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三强争霸赛后,你声称迪戈里死于索命咒,对吗?”

    “谁听到了?”

    乌姆里奇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的回答:“什么?”

    “我问,”阿芙洛狄忒重复道,“谁听到我说迪戈里死于索命咒了?”

    “在场的许多人——”

    “让我想想那天在场的有谁,”阿芙洛狄忒站起身来,椅子在地上剌出刺耳的声音,“哈利.波特、阿莫斯.迪戈里、邓布利多、康奈利.福吉……啊,部长先生,”她拍了拍手,“是部长先生告诉你,我亲口说迪戈里死于索命咒吗?”

    乌姆里奇的脸红了。

    “看来你试图狡辩到底了,是不是?”她说,声音变得更加甜腻,像小姑娘的一样,每次她动怒时都是这样。

    “看来你没什么实际的证据,也不准备将邓布利多和哈利.波特的话当成对我的控诉,”阿芙洛狄忒冷冷地说,“那么请原谅,我还有工作,不能和您继续喝下午茶了。”

    “实质的证据?”乌姆里奇气愤地重复道,“这报纸上的内容已经很清晰了,它的影响力已经足够令造谣者收到法律的惩罚了,而你——”她的五官扭曲起来,“是一个能承担的起责任的成年人。”

    办公室陷入一片沉默。怒意像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寄生虫一样挤满了阿芙洛狄忒的整个胸膛,扭曲着、蠕动着。她所努力得到却被别人轻易剥夺的东西,在丽塔.斯基特的笔下成为了与魔法部的肮脏交易,而罪魁祸首却坐在这里堂而皇之地治她的罪。她从没感觉到如此压抑,从没像现在这样想要用怒火燃烧掉一切。

    “我是不是造谣,你自己心里明白得很。”

    这句话似乎某种程度上正合乌姆里奇的心意,但却远远超出她的预料。她为阿芙洛狄忒的反抗感到兴奋,又为了她无礼的语气而愤怒。

    “所以你是在承认,报纸中所说的部分是真实的,你也声称神秘人卷土重来了,是吗?”

    “假设你的眼睛还长在眼窝里,就能看见上面的每一句话都和我的嘴巴没半个加隆的关系。”

    乌姆里奇却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你知道你将会面临什么,马尔福女士,我正式通知你——”

    阿芙洛狄忒觉得熊熊的怒火舔噬着她的五脏六腑,使她内心充满冲动:“去你妈的通知。”

    “你说什么?”乌姆里奇粗声大叫起来,看起来气的发颤。

    “我说去你妈的通知,你耳朵聋了?”积攒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谁稀罕掺和你们这点破事儿,还不是因为圣芒戈开的工资连在外面租房子都费劲,你还真以为你抓住我的命脉了是吗?”

    “你知道这样做的下场吗?”乌姆里奇用魔杖击打着手掌,呼吸急促,“作为魔法部直属下部门的工作人员,违反魔法部的命令……”

    “啊,谢谢你提醒,”阿芙洛狄忒气极反笑。她取下胸前别着的魔杖与骨头组成的十字架勋章,然后当着乌姆里奇的面脱下那身她曾梦寐以求的绿色褂袍,将它们用脚踢到了房间的角落里,“现在,我有权拒绝你的传讯。”

    “你…你……”乌姆里奇看起来相当震惊,“你是要撕毁和圣芒戈之间的工作合约了,对吗?”

    “是啊,没错。”阿芙洛狄忒讥讽地说。

    “单方面撕毁限期合约要赔付——”

    “五十个加隆,没错,”阿芙洛狄忒不以为然地说,“用五十个加隆买一个自由,很值得,对不对?因为现在不管我在哪里说神秘人复活的事情你们都管不了我了——再也不见,你这个令人恶心的粉□□。”

    阿芙洛狄忒将口袋里的钥匙、铭牌和未来得及摘下的手套一股脑的扔在了桌子上,那些东西发出清脆的响声让她感到像是打出去的拳头一样痛快。尽管她很快就会意识到那些因为冲动会带来的烦恼,但这一刻,她只感觉到由衷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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