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阿芙洛狄忒从窗前缓缓转过身来。从奈莎德夫人家回来后,她已经保持这个动作沉默太久,“作为冈特家族的后代,神秘人认为梅洛普和麻瓜私奔有损纯粹的血统理念,所以杀死了里德尔一家。”

    “但这有个不合理的地方,”莱姆斯忍不住眉头深锁,“如果是为了肃清家族‘叛徒’,伏地魔会大肆宣扬这件事的,可是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没听说这件事?”

    “或许因为冈特家族…嗯……在他那一代已经相当败落了。”

    “你了解这些吗?”

    阿芙洛狄忒默认了他的说法:“冈特家族是萨拉查.斯莱特林最后一支传人。继承着斯莱特林的理念,他们的纯血论观念非常坚定,甚至是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近亲联姻?”

    “远比你想象中的更狂热,”阿芙洛狄忒说,“他们缺乏一定的理性,利益也不能使他们放下自己的身段。他们排斥麻瓜,甚至是祖上曾有和混血通婚的纯血统。但再‘纯粹’的家族都会有异类,就像小天狼星和唐克斯的母亲。”

    阿芙洛狄忒顿住了话音。

    那人不知道什么开始这样专注的凝望她。在她顿下话音的一瞬间,分明有什么东西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了。

    她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痒。

    “嗯…当然,不只是这些,”她尽量使这句话从嘴边融化掉,“总之,他们逐渐地将自己与巫师界割裂开了,所带来的后果就是悄无声息地腐败。在马沃罗之前好几代,他们的财产就挥霍殆尽了。”

    莱姆斯垂下头,将几个名字真真切切地镌抄在房间里本就有的A4纸上,显得若有所思。

    “对自己的记忆力这么没耐心吗?”阿芙洛狄忒打趣道。

    莱姆斯被逗笑了:“是啊,”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一直都把这些事情记得这么清楚吗?”

    “不需要记,它们本来就在我的脑子里,”阿芙洛狄忒坦然道,“《纯血统名录》是我的启蒙读物,每一个在丽痕书院订购这本书的人大概都是我的熟人。”

    他认真地望着那张纸:“小天狼星把那些书都丢出格里莫广场12号的时候,肯定没想到还有你。”

    “别想起我,现在把我赶出去,我就真的无家可归了,”她眯着眼笑了起来,那话音很快从窗边近到了莱姆斯的耳畔,“所以你到底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上面仍旧只有那几个名字,但莱姆斯的眼里却满是被什么击中的懵然。

    “怎么了?”她紧张地问。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你在说什么呀?”阿芙洛狄忒被彻底弄糊涂了,“这是谁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只是把它们拼在一起,”莱姆斯的声音很平静,但阿芙洛狄忒分明从中听出了别的意味,“你再把它拆开。”

    “拆开?”

    “每一个字母。”

    “Tom.Marvolo.Riddle…”阿芙洛狄忒大惑不解,“什么……什么意思?”

    “伏地魔,”莱姆斯轻声说,“它能对上‘伏地魔’中的每一个字母。”

    “Lord Voldemort……I am Lord Voldemort!”阿芙洛狄忒恍然大悟,“梅林啊…我不敢相信——莱姆斯,你简直是天才。”

    “所以,他在日记本中和你交流的时候,并不是借用了别人的身份,而是他自己本也就叫汤姆.里德尔。”

    她直起了身,带着豁然开朗的神情:“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梅洛普给麻瓜里德尔下了迷情剂,生下了神秘人,可老里德尔却抛弃了她。神秘人憎恨抛弃了自己的麻瓜父亲,杀死了他们一家。他没有声张,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是混血。”

    两道视线在静默的空气中纠缠。

    “这就是对他来说有意义的地方,”片刻后,阿芙洛狄忒缓慢地眨了眨眼,“他在这里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过去的一切割席,抛弃了汤姆.里德尔的身份,完全的成为了……伏地魔。”

    “你在寻找对他来说有意义的地方?”莱姆斯敏锐地问。

    “我们得出发。”

    远处厚重的云层泛着青灰色,看起来随时要落下雨。

    莱姆斯显得有些茫然:“现在?”

    “有意义的地方或许会藏匿一些重要的东西…当然了,我的猜测,”阿芙洛狄忒含糊地说,没忘记邓布利多对她的嘱托,“嗯——看起来要下雨,”她将搭在扶手椅上的一条厚毛毯塞进自己施展过延伸咒的口袋。

    他们没有选用幻影显形。当清楚小汉格顿曾是伏地魔父亲的家时,任何魔法的痕迹都有可能惹来麻烦。被雨浸透的土壤湿漉漉、黏腻腻的,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深陷进去。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他们又站到了那个熟悉的、破败的房子前。经过几天雨水的冲刷,墙壁外的爬山虎凌乱不堪。破败的花园木门被风刮得直响,像是被掐住嗓子尖啸的女人。

    踏进石阶,屋子里那湿漉漉、灰扑扑的腐烂味扑鼻而来,熏得人直想作呕。阿芙洛狄忒用荧光闪烁照亮了屋子的一小部分。它们依旧是那么肮脏,昏暗的光线在灰尘遍布的地板上投下古怪的阴影,到处蛛网密布。

    “我们先把这儿弄亮点?”

    “我上次看到橱柜里有蜡烛。”

    阿芙洛狄忒将魔杖交给了莱姆斯,他从厨房肮脏的橱柜里拿出几根遍布着灰尘的蜡烛。经过多个季节反复变化的天气——或许还有虫蛀的作用——那些蜡烛的形状变得十分古怪。莱姆斯将其中两根点亮,放在桌子上,客厅顿时变得明亮许多。

    那因为兴奋而热烘烘的心情忽然被浇灭了。望着摇曳的烛光,阿芙洛狄忒忽然感到有些茫然:“…我不知道要找什么。”

    “你还记得吗?”莱姆斯问,“你第一天到这里来的时候,对我说,要去‘感受’。”

    “嗯…”她眨眨眼,“那我们分工,我上楼看看?”

    走到楼梯口,阿芙洛狄忒又念了声“荧光闪烁”,用魔杖照着上楼。走廊的尽头是上次他们来过的那间屋子,门在离开时被紧紧关上了。走廊两侧有大概四五扇门,都敞开着,有几间是卧室,深色天鹅绒床单都被虫蛀的不成样子,旧柜子发出潮湿的霉味,让人难以踱步而进。

    阿芙洛狄忒走过那几间卧室,打开了一扇紧闭着的门。那上面挂着一块气派的小牌子,尽管灰扑扑,金属刻字也锈到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她推开门走了进去,打量着四周。

    这似乎是一个收藏室,看得出它的主人十分富有,展示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与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古董,还有一盏金杯,上面有两个精致的耳饰。玻璃上的污垢有被搅乱的痕迹,但在那之上又覆上一层灰尘,似乎有人翻动过它们,但也年代久远了。

    她花了一些时间,找遍了房间里的每一寸角落,但似乎没什么可疑的东西,而这已经是除了走廊尽头外的最后一个房间了。她不得不承认或许伏地魔从来没在这里藏过什么东西,尽管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雨声又喧嚣了起来,爬山虎上滴落的水渍将污浊的窗玻璃冲刷的明亮了些许。

    走进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阿芙洛狄忒没有再试图去找那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她将那把破扶手椅用魔咒切割成一堆木条,然后在壁炉中点燃了它们。温暖的光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声打破了难熬的寂静。

    伏地魔或许在这里短暂地停留过,她想。比起灰尘遍布的客厅,这间屋子显得那样整洁,霉菌与腐臭味也在燃烧的火光中逐渐稀释了。她仿佛不是置身于诡谲怪异的里德尔宅,而是不知名树林中的旅行木屋。

    一道影子让摇曳在房间里的火光被遮去了半分,将她飘忽的思绪拽了回来。

    “我或许…想错了,”阿芙洛狄忒偏了些头,神情有些无奈,“我想他或许只是‘有可能’藏了些什么,但这个‘可能’显然没发生。”

    “最起码我们排除了一个可能性,不会为此感到遗憾了。”

    她勾了勾唇角,甚至算不上是笑容,雨声几乎将她的应答声吞没了:“但我们好像回不去了。”

    “我以为你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

    “我以为用不上它,”她指的是那个被她顺手抄起的厚毛毯,“或者说…我以为这一趟是有意义的。”

    “它是有意义的,”莱姆斯将窗户推开了,“对于你,或者说,对于许多像你一样的人来说。”

    “听起来很高深的样子。”阿芙洛狄忒轻声说,“说实话,知道神秘人是混血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他居然是个混血’。”

    “你预设中自己的反应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嗯…我想应该是‘他怎么能这么坏’,”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总之,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感到有些茫然。”

    “茫然?”

    “嗯,”她点了点头,“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那样抗拒神秘人所宣扬的教条了…我是真的反对他的观念呢,还只是不想受他的摆布?”

    炉火在一旁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被暴雨淹没在凉风中。

    “他们都通往一个方向。”莱姆斯的声音很轻,将这句话说的飞快。

    “但出发点却不一样。”

    “你找到答案了吗?”

    “嗯…或许没有,但它不重要了,”她的目光有片刻失去了焦点,但很坚定,“我想我并不是在乎谁的观念是否合理,只是想能找到一种像我这样的人——”她用手比划了一下,“——能走的另一条路。”

    莱姆斯微微笑了:“听起来,伏地魔真是个失败的领导者。”

    “谁说不是呢?”

    他们靠得很近,阿芙洛狄忒侧过头就能从摇曳的烛光中看到他脸颊肌肤的纹路,与那不知何时新添的伤疤。她克制着没有抬起手去触碰它们,只是放松下来。

    一阵静默后,她再次开口:“我们有多久没这样说话了?”

    “四个月,”他立刻回答,然后顿住了话音,“大概。”

    “他们似乎不太喜欢让我们一起出任务?”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埋怨,含着娇嗔的意味,更多的只是表达她对他们之间这种无需多言的默契的怀念。可莱姆斯却沉默了下来,身体微不可见的紧绷了一瞬间,像是想要立刻跳开,却强迫自己留在这里。

    “我想…也许是吧。”他含糊地说。

    “小天狼星是不错的搭档,”阿芙洛狄忒对他的异常充耳未闻,“但我要说,我们不是那么默契。”

    “我听到他说过,”莱姆斯垂下了些头,躲避着她好奇探来的目光。他突然变得支支吾吾,看起来像是在挣扎,“一些。”

    “不太友善?”

    他勉强勾起个笑容:“你知道他对你从来没恶意。”

    “我一直都知道,除了你,他比凤凰社中的任何人都更早接纳我,”她笑了笑,“我想穆迪可能也是看中这一点,总让我们一起出任务…但我必须说,小天狼星很多时候太反叛了。”

    “看来你们对此有同感?”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总抱怨你管的太多。”

    或许该说些什么,阿芙洛狄忒想,一句抱怨、或者是一句玩笑,就可以令这个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莫名尴尬的氛围回温。

    可是她不想这样做。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决定忽视她和莱姆斯那不知从何而起的隔阂,它们总是让她感到酸涩与无措。此刻他们面对着彼此,竭力当过去四个多月的疏离不曾发生过,可阿芙洛狄忒明白,这一切会是虚无的泡影,很快会随着归途像沙子滑出掌心那样转瞬即逝。

    “在这个时候,我总想如果是你就好了。”

    莱姆斯在这回答中愣住了。

    他想自己应该思考,但很遗憾的失败了,仿佛丧失了一种语言的能力,那些熟悉的单词组成了陌生的句子。他侧过身来,面对着阿芙洛狄忒,却没有说话。

    而那姑娘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她只是看着从灰蓝色云层中倾泻而下的雨,却不知道因为自己,别人的心里也下了一场雨。于是莱姆斯只能沉默着,仍由那雨将世界吞噬。

    直到没得到应答的人投去疑惑的目光,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全部在自己身上。

    明明没有镜子,阿芙洛狄忒却透过棕绿色看到不断放大的自己的倒影。潮湿气息落在她的唇角。然后缓慢地、逐渐地,她回应他,唇齿相接着。他们在这漫长而沉迷的吻中一寸寸描摹彼此的唇线,尽管这一切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许可。

    一切陷入了寂静,除了木柴、雨滴与交错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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